《无行浪子》 第一章 “看猛男的时间到啦!” 振奋的欢呼声,回绕在富丽堂皇的客厅里。 “啦啦啦,猛男猛男我来了,呵呵呵,嘿嘿嘿。”娇小的身躯从昂贵的皮沙发上一跃而起,窜向明净的落地窗前。 脚步声虽然柔软,依然在挑高的厅堂间荡起回声。天花板的天使浮雕静静望着那道背影,为她举动间的迫不及待,破坏了巴洛可式雕梁画栋的美感,提出沉默的抗议。 娇小的人影哪管什么优不优雅,气不气质,看半裸肌肉男最重要啦!偷窥之乐乐无穷呀!难怪男人们最好此道,网路上卖偷窥光碟的人生意这么好。 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望远镜,往鼻梁上一架,半躲半藏在厚重的窗帘之间。 咦?怎么看出去糊成一团? 喔,原来是忘了调焦聚。 迫切的手指在镜头前东转西调。ok,准了! 镜头缓缓扫过整片令人敬叹的咏庭园。左手边是占地近半公顷的小树林,林子里有花房、鸟房、草地,中央是超过四百坪的巨大庭园,大门前有一座喷水池,延伸出去则是车道、草坪、花圃,几位园丁正在除草工作。 如此惊人的产业,即使在马尼拉近郊也接近天价,然而偷窥的人似乎对自己的财富一点也不关心,镜头匆匆扫过满眼的青绿,投向大门外。 大门外是一条安静的马路,另一侧盖了整排的独栋洋房,这一带是高级住宅区,街景充满欧式风情。每座房子前都有一个小庭院。而她的目标,就在其中一个院子里。 她记得是漆成白墙的那一间白墙有了!找到了! “嘶”她猛吸口水,指关节兴奋得泛白。 镜头前,是一株茂盛的榕树,树顶如盖,遮住午后三点的烈阳。较矮的枝哑上,挂着三个雕刻精美的鸟笼。 半个月前,她闲极无聊,像今天一样拿着人家送她的望远镜四处看,不期然间被这几只鸟笼吸引。 她研究了好久好久,研究到拿望远镜的手都酸了,终于确定这些鸟笼特别在何处。 它们不是像寻常的鸟笼一样拿木条编成的,而是用整块实心的木头一刀一刀雕出来的,换言之,中间关鸟的地方是整个挖空。 老天!把整块木头“挖”成鸟笼,而一根一根的围栏刻得这么精细,这需要多灵巧的手艺呀!霎时间,她对这位木匠升起了崇拜感。 也因为这份崇拜,让她连着窥探三天,终于发现另一项惊人的事实:这位木匠非但不是她想象中那种干干瘪瘪的老头子,而且还是个全身古铜色,肌肉健美,外型潇洒颓废的超级猛男。 猛男先生很准时,每天下午三点固定扛着一大块木头,坐在榕树下,让阳光爱抚他勃动的肌肉线条,然后开始工作而且,最美的地方就在这个“而且”而且他一定打、赤、膊。 此刻,猛男又扛着一大段木头坐在榕树下,两条健壮的大腿将木头夹在中间,肌肉在牛仔裤下贲动。 “啊啊啊,不要这样诱惑我嘛,我心脏不好的。”她呻吟。 他伸个懒腰,阳光洒在古铜色的胸膛上。 “噢!天哪那堵胸!”女人可以为那片宽阔的胸膛而死! 阳光也不甘寂寞,千方百计从树桠间钻下来,缱绻在他的黑发问。 她猜想他不是菲律宾人,因为他的肤色和长相比较像日本或中国男人,至于外型嘛,老实说,已经可以直接套上“不修边幅”这四个字了。 饼长的黑发在颈背上舞动,看起来随时都是乱糟糟的,仿佛他很习惯用手指代替梳子。他的五官也称不上俊美,眉毛极浓,显得一双眼太过锐利,太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唇办在他认真凝神时,有种无情的感觉。 “可是人家就是有味道啊!”她心醉神驰地叹了口气。 他的嘴角永远叼着一根东西,有时是烟屁股,有时是牙签,唇际似笑非笑,总带着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中和了他薄唇带来的无情感。再配上他散乱的发,古铜色的皮肤,以及有事没事伸个懒腰,靠在树荫下打个小盹的颓废慵懒样 噢!上帝啊!哪个女人抗拒得了这种诱惑? “嘶”吸口水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颗汗珠从猛男的脸颊、颈项、鼓起的胸肌,来到六块腹肌,镜头随着那颗汗珠的行进路径移动。 “好可口”如果能够把那颗汗珠舔掉,该有多好? 镜头慢慢游移回他的脸庞 “呃?”望远镜冷不防掉在地毯上。 偷窥者迅速躲到窗帘后面。真吓人! 她拾起望远镜,小心翼翼地架回鼻梁前。 “呃!”有了心理准备,这回没再让望远镜掉下去了,但她心里仍然一突。 镜头前的那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飞快把望远镜丢开,躲到窗帘后面去。 可能吗?他发现她在偷看他吗? 不可能的吧!他们之间隔了好几百公尺,中间还有一堆花草树木,她又躲在屋子里,他不可能知道有人在偷窥他吧! 深呼吸几下,她再拾起望远镜。这一回,猛男脸上盖着一顶草帽,睡他的露天大头觉去了。 “唉!”她失望地呼了口气,今天的探险宣告结束。 真好奇不晓得近距离与他面对面,会是什么感觉? “呵呵呵,呵呵呵。” 午后三点,他一如以往,抱着一截带树皮的木头,到院子里打繁间,脚边的草地上只有一柄柴刀和一把小刀。 他的手背筋络交错,是一双充满力量的大掌。此刻,这双大掌正轻柔地抚着树皮,似乎在构思着完成品的模样。 “呵呵呵,呵呵呵。” 嘴角的香烟翘了一下。好吧!再雕一只鸟笼好了。 “呵呵呵,呵呵呵。” 大手拿起柴刀,随即放下。强健的腿肌把主人撑起来,走向榕树后面,手往树干一撑。明明不是刻意摆姿弄态,偏偏就是帅死人不偿命。 “我说,这位小姐,你打算盯着我流口水多久?”他懒洋洋地抽出烟屁股,挥了下烟灰。 咳咳咳!笑嘻嘻的噪音终于停住了。 “天哪,你好高!”他起码有六呎二吋,她必须仰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喜欢你所看到的吗?”他懒懒地把香烟放回唇间,意有所指。 “呵呵呵,我就知道一定是被你发现了。” “你时常拿着望远镜,对着陌生男人流口水吗?” “只有对帅哥或猛男才会。”她严正声明。 “啊,真是个可爱又诚实的女孩。”他挺直腰,诱惑的手指溜过她的面颊。 她害羞地捂着脸,用力推了他一把。 “哦,真是讨厌!连你祖母都想勾引。” 对了,之前忘了提,她已跨过七十大关,是个祖母级的人物了。 她的髻圆圆,脸圆圆,身材圆圆,整个人显得既圆润又可爱,双颊红润,看起来比年轻小伙子还健旺。 “我不介意来上一段忘年之恋的,小女孩。”猛男撩了下她的发丝。 “唉,如果不是对我们家走了几年的老头子旧情未了,我还真想答应你呢!”她可惜地望着他。“这附近的街坊都叫我‘安德森夫人’,你呢?” 他扫了她一眼,搔搔满头乱发,懒洋洋地坐回松树下。 “我姓辛。” “你长得不像本地人,你从哪里来的?”她起劲地坐到他身边去。 “地球的某个角落。”他把烟屁股捻熄,随手往树丛里一弹。 “辛先生,老人家有特权啦!我已经自我介绍了,你就应该全盘招供才对,居然还有所保留,真是深深伤害了我的心。” 他咧开嘴一笑,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的名字也不少,和我的国籍有得拚,你要听哪个?” “就听你最近在用的这个好了。” 白牙又闪了一下“我最近在用的这个,是天上的北斗七星之一,还有个英文学名叫mizar。” “mizar?”她缓缓重复了一遍。 “中文管它叫另一个说法。”他从牛仔裤后口袋掏出一个扁扁的香烟盒,又叼了一根在嘴角。 中文,所以他是中国人? “好了,别欺负我老人家了,你爽快一点直接说吧!”老妇人飞过去一记白眼。 “‘开阳’!”他把白烟一吐。“辛开阳见过名闻遐迩的安德森夫人,幸会幸会。” 老夫人并不意外他认出自己。当年在美国,她和丈夫从一间不起眼的货运公司起家,共同创建了赫赫有名的“安德森航运集团”雄霸欧美航线;在没有退休之前,她曾是西方商圈最著名的铁娘子,接受过各大媒体的采访,直到七年前和丈夫半退休到亚洲来,打理亚洲的航运事务,把主线交给下一代去经营,才开始过起清闲的日子。 “辛开阳,好名字。”她煞有介事地和他握握手。“我说,开阳小伙子,你的鸟笼怎么卖?” “你想买?” “对。” 他搔搔眉毛,思考了一下。“没卖过!你喜欢哪一个,直接拿去好了。” 厚!没见过有人给东西这么干脆的,还顺便附送她一个养眼的懒腰呢! 看那一身肌肉在皮肤底下滑动,真是秀色可餐!老公啊老公,如果我晚节不保,对你守不住,实在是情有可原,你不能怨我。谁教你这老头儿三年前狠心丢下我,自个儿先跑到极乐世界享福呢? “你不是木匠吗?手艺又这么好,以前怎么会没卖过作品?” 他说过他是木匠的吗? “随便,你喜欢就拿去。”辛开阳摆摆手,大爷要回头玩他的木头去了。 老夫人跟他客气什么?动手就把三个鸟笼全取下来。 “那我统统收了。”她还不过瘾,继续狮子大开口:“你现在准备做的这个就先寄放着,等你雕好了,记得拿到家里来给我,可不准黄牛” 靠!辛开阳算是大开眼界了。果然人老精,鬼老灵! “呵呵呵,呵呵呵。”娇小的老妇人快快乐乐地过了马路,走向自家大门。 “老夫人,您又不说一声自个儿跑出来了。”一名仆人飞快迎出来,接过她手上的鸟笼。 “小子,记得啊!”返入铁门之前,她还不忘回头送他一个飞吻。 辛开阳好笑地摇摇头。算了,这份人情,等他心情好的时候再讨回来。 六月的午后,热得会融化人。 他静静看着身前的木块,丝毫不为这份闷热所困扰。 突地,他双手往树皮上轻轻一抚,树皮竟然化成片片木屑,自动剥落了!他的脚趾只是轻轻一点,草地上的小刀仿佛中了法术,弹跳起来,正好跃进他等在半空的手中。 他若无其事,在木头上轻叩两下,树皮的残灰就如同被挥过一般,随轻风而去。 准备工作结束,男人专心的雕刻起来。 一样是暑的午后,马尼拉三十五度的高温把路边青草都烤垂了头。 蓊郁的树影勉强提供了一点遮蔽功能,辛开阳提着甫打造完成的鸟笼,仍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颓废样,跨出自家大门。 他那头黑发依然“乱中有序”一截烂巴巴的烟屁股叼在嘴角,低腰牛仔裤挂在据的臀上。 马路对面就是安德森大宅,铁门内的车道横横绕绕的,穿过一座运动场大小的庭院,让安氏主宅显得遥不可及。 这条马路事实上是一个小斜坡。他的住处位于安氏大屋的斜前方,处在地势比较高的那一边。 丰开阳只用一根手指勾住鸟笼,先沿着自家这边的人行道漫步而下,不急着过马路因为再往下走两间,就是那位三十八d超辣美眉的家。 他吹着口哨,晃悠晃悠的踅着。 在他对面远远的另一端,有一群黑西装的保镖围成圈圈,圆心中央的人看起来正在争执什么。 嗯?那不是安德森家那个奸诈的老太婆吗?老婆婆的身前站着一位金发灿烂的妙龄女郎,正坚定地发表演说。 辛开阳轻吹一声口哨。虽然距离很远,不过应该有三十六c吧!不对,瞧她腰细的,三十四c比较正确。 虽然瞧不清楚五官,光凭那裹在套装底下的玲珑胴体判断,不错!上等货!吧脆叫老太婆拿她来抵帐好了。 可惜那身无趣的宝蓝色套装,硬生生将一个俏美人儿变成女主管。辛开阳摸了摸下巴,如果让他担任她的造型顾问,他应该会建议她穿三片树叶! “奶奶!医生已经交代过了,你不能再吃任何高盐高油高胆固醇的食物,否则下一次就会真的中风了,你竟然还威胁司机载你去吃烤羊肉?”若妮安德森浑然不知自己正被一双狼眼剥光。 “若妮,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健康得很,你不要连我最后一点兴趣都剥夺嘛!”老夫人对孙女翻个白眼。 “口腹之欲重要,还是生命重要?”若妮毫不妥协。 “呃,如果要我来回答的话” “奶奶!” “好啦好啦,命重要,可是我们都已经上路了,你就通融一次嘛。” “那好,你们也被我拦下来了,正好现在直接回家。”幸好她临时想到有份文件忘了拿,才逮个正着。 “若妮”昔日的铁娘子,如今可怜兮兮地在孙女面前低头。 若妮看**神情也有些心软了。到底是个老人,再享福也没有几年了。 “好吧,今天我陪你去就是了,可是只此一次。”若妮妥协道。有她亲自监督和点菜,奶奶不至于又大鱼大肉的吃。“你们先等我,我回去拿一份文件,待会儿陪你吃完饭,我还要回公司。” “太好了,若妮你真是个好宝贝!”老夫人简直是心花朵朵开。 若妮叹了口气,亲亲**额头。她示意随扈先把奶奶扶上车,自己回头往安德森家走来。 然后事情就发生了。 “若妮!” “小姐!” “当心!”身后响起一连串尖锐的抽气声,每个人同时嚷了起来。 她直觉地抬起头。 啊斜坡顶端,有一辆停住的厢型车突然手煞车失灵,无声无息地往下滑,迎着她冲过来。 她倒抽一口气,整个人愣在原地,完全无法反应!她眼睁睁看着厢型车越滑越快,车屁股离她越来越近 两百公尺、一百五十公尺、一百公尺、五十公尺 厢型车在她眼中变成一部庞然巨兽。躲不掉了。 奶奶,我爱你!章柏言,麦特,你们两个人是混蛋!她闭上眼,默念自己在人世间的最后遗言。 砰!老夫人,随扈,所有的人都掩住眼睛,无法逼自己去看这残忍而血腥的一幕。世界毁天灭地的寂静席卷而来 寂静? 没有惨叫声?没有厢型车卡着人体滑动的叽嘎声? 众人呆呆放下捂住眼睛的手。 一只大掌,顶在厢型车的后窗玻璃上。 一道黝黑强壮的人影,杵在厢型车与若妮之间。 每个人,包括若妮,顺着那只手慢慢上移。 先是一堵胸膛,一截烟屁股,一管直挺挺的鼻梁,然后,是一双若无其事的黑眸。 若妮怔怔的望着救命恩人。 这个男人,竟然只凭一只手,就挡住一部急速下滑的车子! 这怎么可能?这部厢型车起码有几百,不!几千公斤吧?再加上从山坡顶滑下来的重力加速度,她简直不敢想象当车子冲到他们面前时,已经蓄积了多少能量! 而他却凭一只手,轻易地挡住了!姿态轻松得就像伸手抵着一根电线杆似的! “”她的唇分开又合上,分开又合上,却没有任何声音逸出。 辛开阳上下打量她一眼,修改结论:他错了,起码三十四d。 她的眼睛极为有趣,乍看之下是绿色的,可是围着瞳孔四周却隐隐出现碧蓝的色泽,看起来如同阳光下的夏威夷海洋。因为神情惊恐的缘故,她的眼睛看起来比较偏绿,他猜想,当她心情真的很好很好的时候,瞳孔周围的那圈海蓝可能会更明显。 她在女人之中算高挑的,约莫有一七左右,虽然还是矮了他半个头。金色发丝在阳光的缱绻下流转着光泽,五官精致贵气,气质端庄高雅,即使处在惊吓状态依然清丽无比。 不错,是他喜欢的那一型。 既然她还没回过神,趁现在偷亲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她嫩嫩的嘴唇看起来挺好吃的 算了,乘人之危有违君子原则! 好吧好吧,他也不是扮君子,只是现场目击证人太多,改天好了。 “谢谢谢你。”若妮勉强从紧缩的喉咙间找回一丝丝声音。 “不客气。” 她继续瞪着他发呆。先看看他撑住厢型车的手,再看看他的脸,然后在两者之间不断来回。 “妞儿?” 他的嗓音很特殊,有一种低沉的共鸣感,很像金属撞击发出来的淳厚声音。 “哈啰?” 若妮的视线自然而然移向他蠕动的唇,这张嘴生得真好,右侧有几丝淡淡的纹路,似乎主人习惯牵动那边的嘴角。 “我说,小妞啊!”他放大音量一喊,若妮的三魂七魄瞬时回归本位。 “啊,是,谢、谢谢你!”她忙不迭点头致谢。 “你是不是忘了一点什么事?”烟屁股移到另一边的嘴角。 “忘了?”她茫然看着他。 “我的手。”恩人提醒她。 “手?”她看着他的手。那手很漂亮,强壮又健康。 “很酸!” “很酸?”她呆呆看回他脸上。 “没错!”辛开阳头一点,往手掌贴着的厢型车示意。 她还是没反应过来。 辛开阳终于叹了口气“你还不舍得让开吗?” 啊!车子! 天哪,他的手还撑着整部车子!瞧她都吓傻了。 若妮飞快跳到旁边去。“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实在是因为呃”不过这男人也太奇怪了吧?他居然还有心情先向远方的奶奶挥挥手,那只手上还拎着鸟笼呢! 然后,他先悠然移动到车子旁边,手再缩回来。 轰隆匡啷!厢型车撞上二十公尺外的电线杆,壮烈成仁! 她怔怔看着撞烂的车子,不由自主地再盯回他脸上。 “谢啦,美女崇拜的眼光永远不嫌多。”那根烟屁股翘两下。 “我只是在怀疑为什么一个人类可以有这么大的力气而已!”瞧他把她说得像个色情狂一样。“况且,一位有教养的绅士,不应该在女士仍然惊魂未定的时候,还这样调侃她!” “可不是吗?”他怡然自得地回答。 好,显然这位男士也不以“有教养的绅士”为人生目标。 良好的家教让若妮对轻浮的人少有好感,五分钟前的感激之情稍微淡了一点。 唉唉,被瞪了!辛开阳轻笑一下。 “开阳!我的大宝贝,你救了我的孙女!”老夫人远远奔过来,一把抱住他,一串拉拉杂杂的随扈也跟着冲过来。 “奶奶!”祖母竟然不是抱自己,而是抱他!若妮简直不敢相信。 “啊,若妮,你没事就好。”老夫人手还是没放,其心可议。“开阳宝贝,你太厉害了,你怎么撑得住那么重的一辆车?” “小女孩,如果我告诉你,我就必须杀了你。” “噢!开阳宝贝,你就是这样死相。”老夫人娇羞地拍他一下。 天哪,她奶奶真的在大街上,跟一个男人打情骂俏,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位“开阳宝贝”又是从哪儿冒出来?她来马尼拉三个月了,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奶奶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老夫人一左一右,热情地挽着两个年轻人。“若妮,这位先生叫辛开阳,家里几个鸟笼就是他做的;开阳,这是我孙女若妮安德森,几个月前刚从美国来到菲律宾,她现在是我的得力助手,又漂亮又可爱又聪明又乖巧,简直是万中选一、天下无双的大美人,谁交上这个女朋友都是天上掉下来的运气!” “奶奶!”这简直像露骨的相亲词了。 “啊,我想起来了。”辛开阳弹了下手指,下一句话注定他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就是那个老是遇人不淑,嫁不出去,订了两次婚都被未婚夫抛弃,最后干脆逃来马尼拉养伤的孙女,对不对?” 嫁不出去?抛弃? “奶奶!你到底都在外面跟人家讲我什么?”若妮差点抓狂。 老夫人连忙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你们年轻人可以互相认识一下,多交交朋友也没有坏处,所以就向开阳宝贝聊了一下你嘛。” “聊我?什么好的不聊,干嘛聊这些无聊事情?”她发飙。 “啊,所以一切都是真的啰?”旁边一个不怕死的,竟然还在那里推波助澜“你真的连续被两个男人抛弃,又嫁不出去,所以只能来马尼拉找下一任丈夫?” 若妮惊喘一声。“你你”如果眼光能杀人,现在的辛开阳已经和那根被厢型车撞倒的电线杆互换位置了。 “若妮,开阳其实是个挺不错的年轻人”完蛋了,老夫人发现她的凑合计画开始出现裂缝。 “他不错,难道我很错?”她大动肝火。“奶奶,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女人已经不需要靠男人来彰显自己!你一定是在菲律宾待久了,连观念都变得这么守旧!我可是堂堂安德森氏的继承人之一,更是个成功的房地产经纪人!我有哈佛企管硕士学位,容貌美丽,家世优渥,无论人品仪表都是上上之选的女人,我不需要到马尼拉找男人嫁!”最后一句显然是对某人吼的。 “啧啧啧,这世界上对自己这么‘有自信’的人,真的不多了。”辛开阳点头评论。 “你!你”她不是在向他炫耀!若妮快被他气死了。 “哎呀,你们小俩口儿别吵架嘛。”老夫人赶忙出来打圆场。 “谁跟他是小俩口?” “放心,打是情骂是爱,我不会嫌弃她的。”两声回应同时响起。 “你、你”她的碧眼对他放血滴子。 他无视于美人儿的光火,把鸟笼塞进老太太手中,在她的脸颊亲一下。 “我只是过来送鸟笼的,现在货送到手,没我的事了,我先走一步,再见,小宝贝。” 他称呼她奶奶什么?“小宝贝?”忍住,忍住,若妮,这种粗鲁不文的男人,不需要你动这么大肝火,而且人家好歹还救过你的命。 若妮深呼吸两下,竭力稳住阵脚。她高傲地抬起下巴,对辛开阳轻点一下。 “辛先生,幸会。奶奶,我进去拿个东西,马上出来。”头也不回转进安家大门。 “若妮,等一下等一下,那个呃”老夫人绞尽脑汁,想替两个小的再制造一点机会。“对了,开阳做的那几个鸟笼,门都打不开,我们现在正好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若妮的步子登时缓了。 好吧,或许这个莽夫人品不佳,手艺还是有点可以称道的地方。 奶奶带回来的三只鸟笼,手艺之精巧,连她也欣赏了许久。 前几天她买了几只画眉鸟回来,谁知那几个笼子怎样也打不开。她和奶奶研究了好久,笼门的构造明明很简单,就是像其他鸟笼那样往上一推的造型而已,为什么她们就是打不开呢? “喔,笼子门吗?”他懒懒地搔搔眉毛,烟屁股一翘一翘的。“我记得那几个鸟笼是老太太自己拿去的。” “可是你亲口答应要给我了。”发现孙女对她投来怀疑的眼神,老夫人连忙表示清白。 “那就是啦!我只答应送你们鸟笼,又没答应送你们开鸟笼的方法。”黑眸狡猾地一闪。 “你”若妮真不敢相信天下有这么恶劣的男人。 “哎哎哎,开阳宝贝,那你要如何才肯说呢?”老夫人只好再打圆场。呜,和平大使果然是一件艰困的任务。 辛开阳笑得可坏了。 “这个。”他的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铜板状。 说穿了就是要钱嘛!若妮冷笑一声。“明天我吩咐秘书开一张支票给你,两千块美金,够吗?” 其实辛开阳当然不缺这个钱,他只是喜欢看她被激得蹦蹦跳的美态而已,真是又俏又媚又迷人。 “唔好吧。” 他居然还考虑半天,一副很吃亏的样子,若妮差点被他呕死。 “奶奶,您先回车上等着,我拿了东西就出来。”她再给他一个大白眼。 “喂,妞儿。”他忽然出声。 “辛先生还有事吗?”她回头,用一种刻意装出来的礼貌问他。 “狗屎!” “你说什么?”她倒抽一口气。 “狗屎!”他再说一次。 “你你”从小到大,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骂她粗话,还一口气连骂两次。“辛先生,鉴于你刚刚才救过我,这句话我就当作没听见,再、会!” “好吧,你后悔了可别怪我。”凉凉的嘲弄从她身后追上来。 若妮用力推开铁门。 噗!一种软软的触感从鞋底传上来,异味随即扑鼻。 她低头一看。 狈屎。 一坨狗屎。 就在大门口。 就在她的高跟鞋底下。娟丽的容颜逐渐发青。 “别说我没警告你。”辛开阳吹着口哨,懒洋洋地迈回家门去。 “若妮”老夫人担心地迎上来。 “我、很、好。”她咬牙切齿地回答。 “可是” “我、没÷!” “奶奶帮你”“什么都别说!” 辛开阳是吧?很好,她记住了! 第二章 星河淡去,晨曦渐明,黎明前的清晨有如笼罩在一层浅纱里。 若妮捧着咖啡,盘腿坐在书房的窗台上。 以前在纽约,一切都是快步调的,每天回了家赶紧上床,睡完觉赶紧起床,起了床赶紧出门,上班之后又是数不清的客户要见、说不完的案子要开发,下了班还要赶着约会或应酬,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运用到极致。 她是来到菲律宾之后,一开始因为时差问题而早晨四点起床,而后发现这种一个人等待全世界醒来的感觉很好,便渐渐养成习惯。 现在是纽约的下午五点,不知道远方的亲友在做什么?不知道,麦特在做什么? 想到前男友,她心头一刺,闷闷地抱着咖啡杯啜了一口。 这一次她是真的伤得很重。之前她不是没有交过男朋友,甚至还曾经订婚一次。可是跟章柏言订婚时,她很清楚柏特并不爱她,她只是评估过各种方面,觉得柏特跟她不论家世背景生活环境都很相配,他们可以成为一对社交圈的模范夫妻,所以柏特最后选择回到前妻身边时,她的自尊心虽然受了点伤,却不至于心痛。 而麦特麦特,却是她真正投入感情的。 其实她早该明白的,这四年来,她从未真正感觉到麦特的心在她身上。他们两人是互相喜爱没错,但是她却是付出比较多的那一方。 交往到第二年,有一阵子她心里很不平衡,他为什么从来不紧张她呢?后来故意找理由冷淡了他一阵子,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结果麦特也没有特别难过的样子,等她再出现时,对她还是一样温柔,在那个时候她就应该明白了。 可是,因为他身边也没有其他的人,连前妻姜无虑都从他们的生活消失了,所以若妮一直说服自己,是她想太多了,麦特本来就是这种个性,他本来就比较温和,他不是天性热情如火的人,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结果,姜无虑才出现两秒钟不到,他就火速回到她身边了。 她真是个大、白、痴!为什么老是把自己搞成一个感情备胎? 若妮咬着马克杯缘,心里又酸又怒又怨。 “若妮?”书房门无声地推开。 “奶奶!你怎么这么早起床?”她连忙从窗台跳下,把马克杯往书桌一放。 “年纪大的人不需要太多睡眠。”老夫人披着真丝睡袍慢慢晃进来。 “现在才五点多而已,你应该再多休息一会儿。”若妮帮祖母把睡袍的前襟拉拢。 “早一点起床,才可以看看我的宝贝孙女每天早上一个人关在书房里,都在做什么啊!”老人温柔地抚抚她的发丝。 或许是晨光太温柔吧!强撑了五个月的坚毅终于出现一道裂缝,若妮脸靠在祖母的肩上,像一个脆弱无依的小女生。 “啊,那些让我的宝贝伤心的坏蛋!”老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心。 “我才没有为他们伤心呢!”她枕在祖母肩上,闷闷地说。 “好吧好吧,你没有。”老夫人拉着她坐到长沙发上,就着晨曦细细打量孙女的娇颜。 若妮不是个十全十美的女孩。 她太固执,已经看中的东西,除非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否则不肯轻易放手;她太骄傲,为了尊严,宁可打落门牙和血吞也不肯露出一丁半点的软弱。 但除此之外,若妮也是个甜美的好女儿。她热情明亮,开朗大方,既专情又善良。老夫人敢保证,任何人能娶到她的宝贝孙女儿,绝对是他的幸运。 “宝贝儿,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吗?”老夫人眼睛一亮,突然兴致勃勃起来。 “哪里?”祖母骤起的热情让她不由得警觉起来。 “你总是挑错男人!”老夫人用力点头。 “我哪有?” “本来就是,你老是喜欢同一型的男人,难怪永远跌在同一个地方。” “才不是呢!柏特和麦特光外型就差很多好不好?柏特是个中美混血儿,麦特却是纯种的美国人。” “但是他们同样高高瘦瘦的,英俊得跟模特儿一样,而且都是斯文人那型,即使骂人的时候都优雅得像在唱歌。” “他们的背景也完全不同啊!柏特是一个世家子弟,从小一帆风顺,目中无人得不得了;麦特却是白手起家的穷小子,天生对任何人都和气,不喜欢他的人还真的很少呢。”她再提出反证。 “但是他们都是名校出身,杰出的专业人士。柏特擅长投资,麦特擅长会计,两个人年纪相当,外型也相当,连人生走的路都差不多。”祖母也再度反证她的反证。 若妮瞪着祖母。 “所以呢?” “所以,事实证明你跟这种男人是不会有结果的!他们除了让你心碎之外,对你根本没有任何好处!”老夫人用力结辩。 “是,是,您说得是。所以我从现在开始,应该去找一个粗粗壮壮的,凶猛野蛮的,既不斯文又没教养又态度随便,永远不修边幅,简而言之就是个山顶洞”讲到这里,她蓦然住嘴。 老祖母在旁边,头已经点得快断掉。“就是这个光,就是这个光!” “奶奶,告诉我,你不是在想我以为你在想的那个男人吧?”若妮眯起碧眼。 “多么完美啊,一个现成的人选就在你的眼前。”老夫人用力地拍一下手。“看看人家开阳宝贝,多么潇洒多么坦荡,完全不像那种油头粉面的都会小白脸;他的手臂壮得跟树干一样,胸肌比泰山还有料,跟他在一起多么有安全感!包不说他那英俊狂野的外表,既慵懒又性感,就算丢到纽约去,也有一堆女人抢着抱他的大腿,像这样的男人有什么不好?” 若妮跳起来。“有什么好?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粗鲁、最差劲、最没有教养、最没个正经的家伙!活脱脱一个无行浪子!你看看他昨天是怎么跟我说话的?气都气死人,我实在搞不懂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 “哎呀,那叫做‘率直’,总比你以前那个麦特,在你面前是一套,在你背后又是一套来得好。” “麦特才没有在我面前是一套,背后又是一套ok,这些姑且不论,奶奶,你亲亲爱爱的‘开阳宝贝”偏偏有一个最糟糕最糟糕、他一辈子都改不掉的缺点!” “什么缺点?”老夫人不服气地问。 “他是东方人!”若妮两手在胸前一盘。 “嗯?你对东方人有意见?”老夫人侧目。 “答对了。”若妮甜蜜地牵动一下嘴角。“我已经对自己纺,这辈子绝对不跟任何有东方血统,或者有东方人前妻、前女友的男人交往。” “为什么?”老夫人气冲冲地跳起来,跟高自己一颗头的美貌孙女互瞪。 “那还用说吗?”她瞪回去。“先说柏特,他先和我订婚,最后却回到他前妻身边。他前妻赵紫绶是什么人呢?是个台湾人。” “再说麦特,他更糟,他甚至不向我求婚,最后也回到他前妻身边。他前妻姜无虑是什么人呢?答对了,也是个台湾人。” 包别说柏特自己本身是个中美混血儿。若妮终于深深地领悟,原来自然界真的是一物克一物,让她不想迷信都不行。“东方人”完全就是她的感情克星,命中注定的死穴,碰上了只会让她的爱情无疾而终,永远没有好下场! “总之,五个月前和麦特分手之后,我就下定决心,以后绝对、绝对、绝对不再跟任何东方人感情有牵扯!而你的宝贝辛开阳,他恰巧,保证,百分之百是个货真价实的东方人。” “若妮甜心,你不可以这样以偏概全”老夫人改采软姿态。 “别再说了,”若妮举起一只手阻止她。“我先放下自己在纽约的生活,跑来帮**忙,只是因为爸爸告诉我你前阵子差点中风,他担心你实在忙不过来,才叫我过来看看。等**情况稳定之后我就要回纽约了,更不是来马尼拉找丈夫的,你听清楚了吗?” “我相信你把自己的立场说得非常清楚了。” “很好,那么我们以后就不要再”慢着,回话的声音怎么听起来不太像奶奶? 祖孙两人同时一愣,缓缓回过头 凌晨六点整。 啾啾啾 悦耳的鸟鸣声随着来人按铃的动作响起。 辛开阳,依然是一头乱中有序的黑发,一件洗薄到近乎透明的衬衫,一条烂牛仔裤,嘴角当然少不了那根让安家大小姐怎么看怎么碍眼的烟屁股,往门框一倚,等待管家来应门。 “早安。”一位面生的园丁开着除草机,从台阶前经过。 “早。”他随兴地点点头。 慵懒的眼神扫略过整座庭园。触目所及,大约有三位园丁在不同的方位穿梭。 他朝那三个方位的人扫了一眼,又漫不经心地游移开来。视线滑过五十公尺外的几株老树林间的玻璃花房、大宅子右侧的车库,最后停在方才打招呼的那个园丁身上。 “这么早就上工了?”辛开阳懒懒地把烟屁股从左嘴角移到右边。 “趁现在太阳还没变得毒辣,先把庭园整理好,下午比较轻松。”园丁看起来四十出头,长得就像个平凡无奇的菲律宾人。 “怎么没人来应门?你们家主子都出去了吗?”他搔搔下巴。 “半个小时以前,我看见车库里的黑头车开出去了。你有事要找老夫人吗?” “我是个木匠,和她约好了今天来取一把坏掉的椅子,她大概忘了,那我改天再来好了。”他伸伸懒腰,颀长的肌肉在衬衫下拉紧。 “如果稍后老夫人回来,我还没离开的话,我会替你转达的。”园丁灿然微笑。 “那就拜托你了。”他的白牙闪耀。“再见。” 十分钟后。 啾啾啾 悦耳的鸟鸣声第二度响起。 来人这一次似乎坚定许多,每隔三十秒就重复按一次。 “喂!安家的妞儿,我已经等很久了,总共”他低头看看腕表。“六百一十七秒。木匠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快开门,我拿了椅子就走!” 按门铃还不过瘾,他干脆拍起门来。砰砰砰!奥吱一声,大门开启,他收势不及,一拳抡上应门的人。 “噢!”管家捂着鼻子弯下腰。 “抱歉。”懒洋洋的道歉听不出诚意。“下次开门之前,记得先在里面应一声。” 避家捂着鼻子,以杀人的目光瞪他。 “泥在这你等一下,握进去纳意子给你。”翻译: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拿椅子给你。 “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麻烦你再讲一遍。”他嘴里应着,人已经强势地硬挤进去。 “喂!喂!你不可以进来,你”管家一脸肃杀的追在他身后。 斑头大马就是有这点好处,别人讲一句话的时间,已经足够他走出好远了。 哟,安家真的有客人! 客厅里,若妮穿着一件白丝睡袍,老太太也做类似的打扮,两人坐在同一条沙发上,对面坐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其他七个保镖模样的男人,分散在大厅的四个角落,楼上还有三个人往下守望。 “早啊,妞儿,看样子我来的不是时候。”烟屁股翘了一翘。 坐在她们对面的中年男人肤色黝黑,身材矮瘦短小,眼底有一种变幻不定的光芒。发现辛开阳闯进来,他的眼神暗了一暗,迅速瞄向安家祖孙俩。 老夫人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嗯,今天有几个朋友提早过来商量点事情,请问辛先生有事吗?”若妮神色平静地接口。 三名保镖无声无息地围在他身后。 “兄弟,手臂借一下。”辛开阳懒懒地抽出烟屁股,也不等左边那位仁兄回应,就在人家的西装袖子上把香烟给捺熄了。 “”杀人的眼光瞪向他。 辛开阳不以为意,从牛仔裤后口袋抽出另一根香烟。 “喂,借个火。”这次是向右边那一位打商量。 几个保镖脸色涨得通红,一齐望向黑瘦子。黑瘦子轻哼一声,保镖只好一脸心不甘情不愿,掏出一盒火柴抛给他。 若妮突然想笑,她非常清楚这男人有多么容易兴起人家痛扁他一顿的冲动。 烟点燃了,辛开阳深抽两口,回头把白烟吐在后面那个保镖的脸上,才心满意足地回视黑瘦子。 “嗨。” “你是什么人?”黑瘦子沉声问道。 “我住在对面,是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小木匠,今儿个来取老太太要我修理的那把椅子。”他抓抓凌乱的黑发,一副很无聊的样子。 黑瘦子又看了若妮一眼。她接收到警告,深呼吸一下。 “椅子放在楼上书房里,我拿下来给你。” “不用了,你上来告诉我们是哪一把就好,这些搬桌搬椅的事情交给我们男人来动手,对吧,兄弟?”辛开阳一把搭住罢才借他火的保镖。 “巴斯提,你去帮忙。”黑瘦子说道。 保镖从主子的眼光中得到指示,轻轻点了下头。 “不错,你够意思。”卒开阳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上帝,祢实在应该另派一个更果敢英勇的白马王子来的!若妮在心里叹了口气。 “请跟我来。” 她领先走上楼梯,一行三人于是消失在二楼的转角处。 书房门打开,若妮先走进去,她才刚回头,一切就结束了。 辛开阳一记手刀无声无息砍在那个保镖的后颈,对方连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倒在地板上。他两手捧住软倒的保镖头部,用力往右一扭。 喀达!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傅来。 若妮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你你你杀了他!”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被杀死!她迅速退到大书桌旁,让它撑住自己虚软的双腿。 辛开阳比个噤声的手势,快速在死者的身上摸寻,然后摸出一把贝瑞塔手枪。 “运气。”他单手纯熟地检查弹匣。“好消锨,现在我们有一把枪了;坏消锨,这家伙吝啬得很,弹匣里只剩下八发。” 若妮震惊地望着她们家的“木匠。”他持枪的手势是如此自然,进退弹匣的动作如此俐落,折断敌人颈骨的手法更是精准无比。这不应该是一个木匠会熟悉的事吧? “辛先生”她回过神,想迅速向他说明整个状况。 “漂亮。”他忽然说。 “什么?” “光线从你的睡袍后面透过来,把你的每丝曲线照得一清二楚,实在美得不得了。”他充满感情地描述。“我已经很久没有女人了,妞儿,和我上床吧!” 轰!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可以在一秒钟之内,让她完全抓狂的话,这个人非辛开阳莫属! “你这个你这个混蛋!” 一本字典朝他飞过来,他连忙低头闪开。 “好险好险。”还来不及回头,咚,第二发正中目标!“噢,shit!你这娘儿们怎么这么凶?”他抱着后脑勺蹲下来。 她气得全身发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你的脑子里装的全是黄色废料吗?奶奶还在他们手上,你还不想想办法?” 幸好墙壁很厚,刚才字典打在墙上,只响起一声闷闷的声音,没有引起太大注意。 “我是在赞美你耶,有没有搞错?”好心被雷亲。他咕哝着持枪起身。“枪有了,还缺一个灭音器,走廊上那几个家伙或许有,你把他们叫进来。” “我?”她扬高声音,连忙又降下来,确定门外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才耳语般质问他:“他们又不是我养的狗,随便一叫就进来。” “那不关我的事,我只负责挂掉人,其他你自己想办法。”香没偷到,他的脸色也很臭。 若妮顿了一下。 “你一点都不好奇他们是谁吗?”正常人闯进这种持枪挟持的场景里,起码会问一下吧? “我已经说了,那不关我的事,我只负责挂掉人。”他吐了一口烟,烟屁股再咬回嘴角。 “如果阁下这么漠不关心,那我跟奶奶被人挟持也应该不关你的事,你又眼巴巴跑来扮什么英雄?”她知道自己的口气非常的不知感恩,可是,这没个正经相的家伙就是让她看了一肚子火。 辛开阳恨恨地咬一下香烟。“刚才院子里那几个家伙想暗算我,害我整包烟都掉了,只剩下最后一根,这是私人恩怨了!” “原来你是要为你的香烟报仇。”若妮真恨不得再踹他两脚。 “不然我长得像英雄吗?” “是不像!” “那就是啦。”他咧嘴一笑。 “这种事不要承认得这么得意好不好?”她低吼。“我探过路了,里里外外连楼下那个干巴巴的瘦子总共是十九个人,而我们只有八发子弹,你有什么建议?”辛开阳耸耸肩。 “外面也布了人?”她悚然一惊。 其实院子里那几个已经被他料理掉了,只剩下屋内十一个而已,不过他很坏心地绝口不提。谁教刚才有人说他本来就不是做英雄的料。 “安老夫人也养了不少守卫,如果人手不带足一点,你以为他们那么容易撂倒所有的人,在不惊动保全系统的情况下闯进来?” “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若妮顿时全身发软,扶着桌子坐下来。 “怎么?那个又黑又瘦的矮子没向你们表明身分?”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也不禁心软了。 若妮摇摇头,碧眸里泛起丝丝惊恐的泪意。 “他们在你来的半个小时前突然闯进来,逼我奶奶打开家里的保险箱;他们清空了现金之后,还不满意,那个瘦子把我们赶到客厅,一直要我奶奶把‘地图’交出来,奶奶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大家僵持不下的时候,你就突然闯上门了。” 她没说的是,当时黑瘦子已经把刀子拿出来,准备对她们动刑了 她一直生活在文明的世界里,有完整的社会秩序将她保护着。当初来菲律宾时,虽然也听说这里的治安不太好,可是因为奶奶在官方和私人的保全机构都打点好了,这三个月以来她根本没有感觉到人身安全有太大的威胁,没想到,一朝出事,就是这种持枪抢劫、杀人不见血的场面 身前一堵散发着勃勃热气的胸膛,替她贯入一点生气,她忍不住抓着他的手臂,寻求一点支持。 这个男人没有乘机又说什么煞风景的话,仿佛他知道何时可以惹她,何时应该正经似的 “好吧,他们要的东西等事后再来研究,趁现在我能料理几个算几个。”辛开阳把手枪上膛,走到门后面对她挥一下。“你叫走廊上那三个进来,就说东西太重,我们搬不动。” “你你有什么打算?”她的手紧紧揪住睡袍。 “打算啊?”他搔搔眉头,想了一想。“城里有家上空酒吧的小姐不错,又辣又带劲,我是想今天晚上好好去乐一乐啊?你不是问这个?随便啦,快把人叫进来!” 真是讨人厌的死相!若妮给他一个大白眼,快步走到门边,拉开房门。 “哈啰?” 最靠近书房的两个保镖马上回头。 她使劲漾出自己最温柔美艳无害的娇笑。 “里面这张贵妃椅太重了,那两个人搬不动,能不能请你们进来帮忙一下?” 灿亮的金发在她脑后垂荡,甜美的笑容引人犯罪,两个男人吞了一下口水,眸中霎时浮出色欲。 金发美女突然震了一下,接着,她左肩的睡袍自动诱惑地滑落。金发美女的笑容变得有点不稳,但依然诱人无比。 “拜托?”她柔声轻问。 “好啊。”两个人邪邪笑了一下,一起走向书房。 书房的门重新关上。 砰、喀喇的音效过去,然后,一切就差不多结束了。 前两声“砰”是躲在门后的那个男人将两个保镖一人一拳揍倒“喀喇”是辛开阳抱着其中一人的头用力一扭,颈骨折断的声音。 最后一声“砰”则是 “噢!你踢我?”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那脆弱无辜的、娇艳无比的超级凶悍的婆娘! 若妮咬牙切齿地把滑落的睡袍拉回肩上。“你以后要是再敢脱我衣服,你给我试试看!” “我只是想替他们增加一点诱因而已。”他为自己的毛手毛脚辩解。 若妮的银牙已快咬碎了。 好好好,不惹她,不惹她。辛开阳举高双手,对地上的保镖狠笑。 “这妞儿脾气真的很差,对吧?” 喀喇! 在脖子被扭断前,保镖最后一个念头是 大哥,你的脾气也没有比她好多少啊! 第三章 那几个搬椅子的人,也去得太久了。 楼下的首脑开始感到不对劲。 “蒙地?巴斯提?” 无人回应。 在二楼巡逻的最后一个保镖走到走廊前,望望紧闭的书房大门,再回头和楼下的首脑互视一眼。 黑瘦子心中一凛。 “情况有变!曼克,你们几个上去看看。”他对楼下的三名保镖说。 “是。” 三个打手持着长枪登上二楼,与楼梯口的那个会合,四个人互相使个眼色,呈扇形围在书房门口。 保镖a用力一喝 “里面的人,出来!你们只有两个人,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吗?” 书房里。 若妮紧紧抱着自己,用力揉自己的臂,她努力忽视书房地板上躺着三具尸体的事实。 “现在该怎么办?” “他说得有道理。”辛开阳很大方地把手枪往她手里一塞“给你。” “做什么?”她傻住。 “出去投降。” “投降?”她的嗓音扬高。 “啧啧啧,你发起火来的样子真美,一双眼睛像绿色的火焰一般。”他突然摇头赞叹。 “”她的脑筋转换不过来。 “陪我上床吧!”辛开阳忽然提议。“陪我上一次床,我就救你。” 神经断裂! 如果有人可以让她在一秒钟之内从麻木跳到震怒,那个人一定是算了,这句描述她在心里已经用过好几次了! “你这个精虫冲脑、满脑子变态思想的色狼!你被他们杀了算了!” “不要这么闭塞嘛,你不会还是处女吧?” “你你”她又想找东西扔他了。 “好好好,我怕你、我怕你。”他连忙举起手,退后到她的火力范围之外。“快,出去投降。” 他还真的要她出去投降? 看他表情不像说假的,若妮别无他法,只好恨恨地跺一下脚。 “你最好保证他们不会一开门就杀了我,否则,我做鬼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你!” 她用两根手指把枪嫌恶地拎在空中,举得高高地打开房门。 “不要开枪!我出来了!我投降!” “其他人呢?”四个保镖见她走出来,保镖b率先大喝。 “我我不晓得刚刚好可怕呜”若妮停在书房门口,把被吓坏的富家千金扮演得完美无缺。 “喂,你进去看看!”保镖a对保镖b说道。 保镖b点了点头,拉住她往旁边的墙上一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唔,啊!”保镖b一进门便中了暗算,临死之前他扣动扳机,哒哒哒长枪对着天花板射出一串子弹。 “有人!” “开火,开火!” 若妮压回尖叫,拚命捂着耳朵把自己缩成一团。 砰!砰!砰!哒哒哒!还有几声轻细的消音手枪,间或夹杂着人类“啊、啊”的痛叫声!烟硝味弥漫,恐怖的火花仿佛恶魔释放的烟火。 这场短兵相接仿佛进行到地久天长,突然某个人将她整个人抓起来用力一扯,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钟,她已经和那个夹着她的人体一起撞入对面的房间里。 轰!房门轰然甩上。 若妮瞪着关闭的房门,胸口急遽起伏。 发生、发生了什么事? “辛开阳!”她火速回过身 辛开阳掏掏耳朵。好久没用枪,实在太吵了!他一身血斑脏污,扬起手中的枪对她咧一下嘴。 “现在换成ak-47了。” 若妮瘫坐在地上。 他还活着!不但活着,还毫发无伤,并“顺手”把那四个人干掉,甚至把手枪换成步枪了。 “你是哪里人?”她虚弱地问。 “法国。”辛开阳想了一想,决定回答护照上的那一个答案。 “法国的木匠也受过枪枝训练吗?” “这是线上游戏的功劳。” “那一只手可以挡下一部厢型车的神力呢?” “果子狸炖水鱼鞭。” “”她看着这个在枪林弹雨之间依然悠然自得的男人,心里突然有个非常肯定的想法 他不会让她被人杀死的。 虽然老是一副刚睡醒的懒狮模样,虽然永远让人想敲断他的全身骨头,但是,只要他站在这里,他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和奶奶。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刚认识的男人有如此大的信心,但是,她就是相信。 一连串脚步声冲上二楼,迅速在他们门外集聚。 若妮全身一震,下意识从地上跳起来偎到他身旁。 “慢着,等一下!”他突然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紧紧地盯着她。 若妮认识他到现在,还没有见他如此认真过“好好。” “你现在冷静下来了吗?”他正色问道。 “嗯。”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那就好。”丰开阳松了口气,放开她的肩膀。“这是我最喜欢的衬衫,它已经够惨了,拜托你不要再替它加盐水了。” “咯咯咯。”磨牙。她、一、定、要、宰、了、他! 门外的脚步声迅速就定位。 “安德森小姐,我想你大概忘记了,令祖母还在我手上。”一道冷杀的声音隔着门缝提醒。 “对喔,我差点忘了。”门内,辛开阳英俊的脸庞露出深思。 她开始找有什么东西可以砸在他的脑袋上。 “门外不晓得还有多少人,你能一个一个这样杀过去吗?” “他们只剩下五个人。” “如果有其他人手是你没算到的怎么办?”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门外只有五个人呼吸的声音。”他的眉挑一下。 若妮皱起眉心。他听得见人呼吸的声音? “安德森小姐,如果我是你们,我会乖乖地走出来投降。”黑瘦子继续冷漠地喊话。 “这是个好主意!”辛开阳点了点头,把ak-47递给她。“给你。” “干什么?”她发现自己二度瞪着自动出现在手上的枪。 “出去投降。” “又投”她先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再强迫自己睁开眼。磨牙。“辛、开、阳!你只会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英雄好汉?” “算会一直活到电影结束的英雄好汉。” 他的牙齿好闪亮。若妮拚命深呼吸,不然最后她可能不是被闯上门的歹徒杀死的,而是被他活活气死的! “你要是害我死在他们手上,我一定会” “我知道,我知道,你会日日夜夜的记着我。妞儿,这个时候谈这种生死相许的事不是时候,乖,出去投降。” 她第n次的告诉自己,算了,一切都算了,再讲下去她会被他气到发疯。 她忿忿地拖着那把步枪,拉开房门。 “别开枪!别再开枪了!我投降就是了!”她提声大喊。 几支枪同时对准她的胸口,黑瘦子的眼眯了一眯。 “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相信你的话?” “是真的,他已经中枪了,里面满地是血,我我不想死”她在声音挤出更多抖音,并用力揉着眼,强迫自己哭出来。 门外不多不少,真的只有五个人。她不由得对门内那家伙生出一点敬意。 “你先把武器扔到旁边去!”黑瘦子阴阴冷笑。 “好呜求求你们别伤害我”若妮马上把枪往地上一抛。 砰!“哇”一堆人被吓一跳。 “不是我,是枪走火,是枪走火!”她马上高举双手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个该死的混蛋,竟然没有把保险栓扣回去! “出来!”黑瘦子咬牙挥挥手上的枪。 如果情势不是如此紧绷,若妮可能会对他一掬同情之泪。看他磨牙的表情,跟自己被辛开阳气得蹦蹦跳的样子多像啊! 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他可以把人气成这样! “你的同伴呢?”黑瘦子看一眼战火过后的走廊。 “他他中弹了,一直在流血好可怕,呜”畏缩的富家千金再度上场。 “你先下楼!”黑瘦子微微冷笑。 “老大” “不用了,有这两个娘儿们在我们手上,不怕他自己不出来。” 若妮暗叫不妙。他们竟然不上当,那辛开阳岂不就无法像刚才那样攻他们个出其不意? “走!”保镖用力从她背后一推。 “嘿!有点绅士风度好吗?”她回头叫道,几把枪很有绅士风度地对上她鼻子。 若妮轻哼一声,只好在他们的戒护下朝楼梯口走去。 经过一个门敞开的房间外面,她眼角余光一闪,仿佛窗外有什么东西晃过去,若妮心里一动,不敢转头去看,以免引起其他歹徒的注目。 窗外是六公尺的高度,整面砖墙都爬满了长春藤,几乎没有可施力之处,但她就是觉得辛开阳应该没问题。 这个男人是她见过最恶劣、最惹人生气的人,自己到底是从哪里对他生出这么大的信心呢? 或许是从他那永远都漫不经心的笑容,那截很讨人厌的烟屁股,也或许是那种天塌下来都压不倒他的气定神闲,或是那异于常人的身手,简而言之,这是一个让人很讨厌、很想打、又无法不信赖的没半分正经相的男人。 “”这好像没有很“简而言之。” 每次只要想到那个男人,她就无法以一个简单的形容词结语。 一行人接近楼梯口,这里是一个开放式的起居空间,两边的落地窗尽览庭园美景。两个保镖在前,她走在中间,两个保镖拿着长枪顶着她的背跟在身后,最后面的是黑瘦子。 天色越来越亮,走在前面的保镖一踏上起居间,太阳的角度便直射两人眼角,他们不禁偏头避了一避,继续往楼梯走下去。 轮到若妮踏上开放空间,也被阳光照得眯了眯眼,就在黑瘦子最后一个踩上起居间的地毯时,一切突然发生。 匡啷!左边的一扇落地窗玻璃破裂,一道黑压压的影子从外面冲进来。 若妮尖叫一声,身子一歪住旁边闪去! 最前面的保镖一阵乱喊,持枪往黑影射去。砰砰砰砰!一阵火光交错,硝烟弥漫,那个撞进来的黑影被射成蜂窝。 “停火停火!”黑瘦子发现情况不对,大声喝止。 火光止住,一群保镖对几个被射烂的鸟笼发呆。 突然间,一个矫捷如龙的黑影从万道金阳中窜入,速度简直快得无法想象! 黑瘦子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一股巨力按向自己的胸腹“哇”他喷出一口鲜血坐倒,再也站不起来。 黑影随即攻向走在最前头的两个保镖。巨掌各扣住一颗脑袋,振臂一合,两颗脑袋马上发出一声让人牙齿发酸的“喀隆”声。 他不是把他们撞晕而已,红红白白的脑浆从碎裂的头骨间迸出。 若妮只要想到他单臂之力就能拦下几千斤的车子,背心一寒,再没有勇气去看那两个人的惨况。 头尾都被截去了,剩下中间的两个保镖犹搞不清状况。一双手从巧妙的角度探过来“唔”这是两个人这辈子发出的最后声音,随即颈骨以奇怪的角度一歪,轰然倒在地上。 从破窗、进屋、出手撂倒五个人,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然后,世界陷入全然的寂静。 若妮捂着双耳蹲在墙角,茫茫然地瞪着一地尸体。 满室金芒中,男人的剪影被拉得细细长长,甚至不像凡人的影像她茫然望着一地残破,突然想:平凡人绝对不会有这样惊人的杀伤力,或许,他真的不是凡人 “咳咳咳咳”唯一的活口,黑瘦子,突然艰难地咳了起来。 若妮的视线马上转向他。 他的两眼暴突,口中慢慢流出鲜血,是内出血的征象。但,刚才辛开阳只是在他的肚子上轻轻按了一下而已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黑瘦子眼中布满了临死前的愤恨和不甘。 辛开阳踏离了金芒,站在正中央。 他还是那副懒猫似的姿态,不知道从哪里又摸来了一根烟,咬在嘴边。他从口袋里挑出火柴,先点燃了,无限畅快地吸了一口。啊,这群可恶的家伙,害他又坏了第二十四次戒烟的决心。 然后,对黑瘦子露齿一笑。 “木匠。” “木木匠?”黑瘦子无法置信地喘息。 辛开阳的拇指和食指捏出一咪咪的距离。 “对,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木匠。” 若妮轻轻拨开奶奶额前的发丝,在额角的纱布上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避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病房外忙碌的医护人员与病房内的宁静成为反比。 原本“安德森航运”的老当家及女继承人在菲律宾受袭,应该会跳上各国媒体的头条新闻,但是一切却出奇的安静,她猜想应该是美国的父亲向菲国施加压力的缘故。 那群人竟然在奶奶额上敲了这么大一个包,若妮现在想起来犹心疼不已。 等她放出被关在储藏室的佣人们之后,大家全动了起来,报警的报警,检查的检查,一天之内所有尸体都被移除,家裹被清理干净,只留下墙面上的弹孔,但是她很怀疑自己还能若无其事的生活在那间房子里。 “啊,我又睡着了。”老夫人惺忪地睁开眼帘。 “没关系,你应该多休息一点。”幸好奶奶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和一点外伤。 “结果,你在纽约生活了一辈子,没被抢没被偷,却到马尼拉来陪我担心受伯。”老夫人对孙女虚弱地微笑。 若妮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也赚到一点擦伤,老了之后,有个战利品可以跟孙子吹嘘呢!” 祖孙俩相视一笑。 叩叩叩,几下闲散的敲门声。她们的救命恩人正勾着一篮水果,站在那里。 “辛先生。”若妮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有点红。 他先露骨地打量她一圈,她穿着一身麻质的绑带休闲裤,米白色背心,金诽高露出优美的颈项,看起来清新鲜嫩得如春花一般。 黑眸深处跳上两抹很男人的火花,若妮努力忽视他的眼光,对他唇间的障碍物一瞥。 “妞儿,干嘛一看到我就瞪人?”他咬着烟屁股一笑。 “这里是医院,不能吸烟!” “所以我没有点燃。”他夹出香烟,对她晃了一晃。 “既然没点燃,你咬着做什么?” “解解瘾嘛!”他怡然自得地向老夫人打招呼。“哈啰,小#x59d1;#x5a18;,你今天看起来比昨天老了一天,不过还是一样艳光四射。” 每个人的今天都比昨天老一天好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爱挑他语病,真是天生八字相克。 “开阳宝贝,时间在永不凋谢的名花身上是没有作用的。”老夫人乐呵呵地拍拍自己床畔。“来,快过来坐。” 辛开阳把水果篮往她怀里一塞,拉张椅子坐下来。 苹果差点滚出篮外,若妮连忙放在一边的柜子上,整理一下。 他还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两条腿长长的岔开,黑发在阳光下流转着动物皮毛的光泽,即使八字不合,若妮还是得承认,他是一个很有自己味道的男人。 “小女孩,你今天找我过来有什么事?”辛开阳懒懒地问。 今天是奶奶找他来的?若妮疑问的眼神不禁投向老夫人。 “开阳宝贝,你听我说” “奶奶,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叫人家‘宝贝’了?”若妮万分隐忍地插嘴。 “啧啧啧,妞儿吃味了。”那个宝贝咋咋舌接口。 “”才五分钟,她已经开始有发火的冲动。 若妮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按捺下来。再怎样这男人也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他起码值得她再给他嗯,五分钟。 “奶奶,你有事找我去做也是一样的,实在不必特地麻烦辛先生过来。” “若妮,这件事,只怕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完成的。”老夫人叹了口气。 若妮更是不解。 她下意识瞥向辛开阳,却见他深不可测的眼底闪过一丝光芒。她突然有种感觉辛开阳知道祖母为什么要找他。这下可好,她奶奶和外人有了共同的秘密,她反倒变成外人。 “若妮甜心,让我坐起来。” 若妮马上把祖母的病床调高。 辛开阳懒散地换个坐姿,如初醒的雄狮。 “若妮,开阳,关于那些人找上我们的原因”老夫人谨慎地起了个头。 那天帮她们解决完敌人,他只是随意地说:“我建议你们告诉警方这只是一个单纯劫案,拜拜。”然后他自己就走了 看,多么没有绅士风度!竟然留她和一屋子尸体,一个昏过去的祖母,与一院子阶下囚共处,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也没想想看她当时多么六神无主,又要应付伤患,又要应付死者,又要应付警方停!现在不是腹诽他的时候。 重点是,他从头到尾没有对那群绑匪的来意表现出一丝丝兴趣。这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吧? “奶奶,那个带头的男人一直问我们要一张‘地道图’,那是什么东西?”若妮问。 “亲爱的,你听说过‘山下宝藏’吗?” “当然,不过那只是一个没有根据的传说而已。”若妮皱着蛾眉道:“据说在二次大战期间,日军在亚洲各地搜刮了难以计数的黄金财宝,最后运往菲律宝,交由当时在菲国的将领山下奉文,埋藏在一个隐密的所在。但是战争结束后,日军惨败,他们无法把宝藏移走,便把跟这个宝藏有关的所有资料都毁了,再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它的下落。 “此后关于‘山下宝藏’的真实性,以及它的埋藏地点就成为世界寻宝迷热烈讨论的话题。有人说其实有一张藏宝图留下来,有人说美军早就找到宝藏,悄悄把它们取走了;有人说宝藏就埋在某座山的某个湖的某个地道里,里面充满机关。但是菲国政府坚称,他们从来没有找到过任何‘山下宝藏’。如果你问我,我会觉得那不过就是二次大战期间众多流传下来的神话之一而已。” “本来我也不信啊,但是现在都有人找上门来了,好像也不能由得我不信了!”老夫人叹了口气。 “什么?家里还真的有一张地图?”若妮跳起来。 老夫人缩了一下,小声地说:“你、你不要那么惊讶嘛这也不是我的,是你那个死鬼爷爷留下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她不可思议地问。从头到尾她都以为那帮歹徒一定是找错对象了!没想到人家真的冲着她们来的! “我我现在不就是在说了吗?”老夫人嗫嚅道。 若妮指着他鼻子。“当着这家伙的面?” “嘿!”这家伙出声抗议。 “因为我觉得我们会用得上开阳宝贝的帮助” “奶奶,你才认识他几天而已?他说不定是下一个连续杀人狂!”她叫出来。 “我坚持我是现任的。”毕竟一个男人有他的名誉须维持。 如果不是家教良好,若妮早就冲过去踹他一脚了。 “嗳嗳嗳,开阳宝开阳,你不要一直逗我家若妮嘛!她的性子比较正经,不习惯和男人开玩笑。”忍笑忍得很辛苦的老夫人连忙打圆场。 “怎么会?难道你以前交的男朋友都是死人?”辛开阳纳闷地瞄她一眼。 若妮惊喘一声。“我的男朋友不关你的事!人家麦特文质彬彬又优秀能干,比你有风度一百倍!” “噢,我知道了。”那根烟屁股换到另一边嘴角。“白领无聊人士,很像你的型!” “你、你麦特一点都不无聊!”慢着!“我干嘛跟你讨论我的前男友?” “大家没事聊聊天嘛。”他的白牙又闪得令人讨厌了。 “我一点都不想跟你聊天!” “她以前交过几个男朋友?”他竟然转头问老夫人。 老夫人哀伤地摇摇头。“认真交往的吗?两个。而那两个小混蛋都伤了她的心。” “可怜的宝贝,”辛开阳又转回来对她闪白牙。“你还是跟着我吧!我保证会把你伺候得像个女王一样,身心灵充分得到满足。唔,最起码,身体的部分一定能得到满足,如何?” “我对你的身体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咬牙切齿说。 “少来了,甜心,我知道你一定抗拒不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化学反应。不知道是谁,在大敌当前时,还口口声声与我生死相许。”他愉快地说。 “你胡说!”她倒抽一口气,控诉的眼神快速瞄一眼祖母。“我那时候吓得都快死掉了,哪有什么心情跟他生死相许?” 他不以为然道:“哪没有呢?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死了也不会离开我吗?” “我做鬼都不放过你”与“我到死都不离开你”是完全两回事好不好? “你你”若妮气到差点昏倒,手发着抖拚命指着他鼻子。“奶奶,你看他!”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恶劣的家伙!以前来往的男性即使不是每个都彬彬有礼,起码也有一些基本的文明礼仪,只有他,粗鲁恶劣得令人大开眼界! “哎呀,你们两个小家伙,怎么就不能和平相处半小时呢?”老夫人拚命用咳嗽来掩饰笑声。 “好吧,你们要聊宝藏就聊宝藏。”辛开阳一副遗憾的神情,仿佛他对身体满足的话题更戚兴趣。 小若妮好久没有这么生气蓬勃了,看来开阳宝贝对她真的有好处。老夫人开心地想。 “当年你爷爷在碧瑶附近买了一座山头,原本打算开发成休闲度假村。但是当地政府闻香而来,突然坚持那个山区是保护区,如果你爷爷打算开发的话,必须经过‘适当的’疏通。你爷爷不甘心被坑,所以整个开发案就暂时停止。”老夫人解释道。 “那里住着一群山民,世代以来几乎不与外族联系,所以日常生活非常艰困。你爷爷和他们的族长一见如故,在这段期间内给了他们许多的帮助。于是在你爷爷回马尼拉的前一天,族长给了他一张古老的羊皮,说那是他们祖先传下来的一处‘山脉地道图’。这群山民因为迷信的缘故,很少进入那些山道里,所以这张图对他们一点用也没有,但是你爷爷若得到开发许可,将来这个山道图或许能够有所帮助。” “这就是那有名的宝藏图了?”若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太嘲讽。“奶奶,如果那是二次大战期间留下来的宝藏,日本人是不会把它画在羊皮上的。而且听那族长所说,这张山道图应该也有好几代了吧?时间性根本合不起来。” “所以我也从来没把两件事联想在一起过啊!”老夫人摊摊手。 “你怎么知道,那群歹徒要找的地图就是这张羊皮?”辛开阳随口问,听起来不是很感兴趣。 “因为他要的是地图,而我手上唯一的一张地图就是这张了。” “那他也没有提到山下宝藏的事,你又怎么知道他要地图的原因与山下宝藏有关?”若妮问。 老夫人的脸上开始出现挣扎之色。 “奶、奶!”若妮警告地说。 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其实远在你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就有谣传宝藏是藏在那片山区,只是没有人知道这群山民手中竟然有前人留下来的地道图,更不知道你爷爷就是得到那张地图的人。” “这些年来,家里就藏着这么一张人人垂涎、而且还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地图,而你竟然从来没有告诉我们?”如果奶奶在菲国出了什么事,她父亲一定会很抓狂的。 “天下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那个族长、你爷爷和我,前两个都进坟墓了,我以为一定不可能再有人知道了嘛!谁知道那帮坏蛋是从哪里打听到的?”老夫人冤枉道。 “中国人有句话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有智慧,对不对?”辛开阳露齿一笑。 若妮继续追问:“你和爷爷难道从来没有试图进去看过?” “我自己是从来没有去过,你爷爷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他没有特别提过,所以我想,即使他真的去看了,应该也没有什么结果吧。”老夫人深思道:“如今发生这些变故,我不能不多想一点我是希望,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那附近看看,而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果真的找到宝藏呢?”若妮下意识瞄一眼辛开阳。他还是那副没事人的样子,仿佛他们在讨论的是阿猫阿狗,而不是富可敌国的财宝。 “无论有没有宝藏,我都要把结果公开。”老夫人说。“当一个人富有到一定程度之后,再往上增加的也不过就是数字而已,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所以如果真找到宝藏,咱们把它捐出去,没线索也应该让世人知道,还那些山民一个宁静。” “一个秘密之所以危险,就是因为知道的人太少,当每个人都知道之后,它也就不再是个秘密了。”辛开阳的烟屁股一翘一翘。 “答对了,开阳宝贝。”老夫人笑咪咪道。 若妮想了一想,点点头“我明白了,奶奶告诉我地道图放在哪里,我准备一下,这几天就出发。” “你?”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奶奶那道是充满担忧,他那道是纯粹看好戏。 “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她的脸庞乌云密布。 他马上做出一个把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老夫人接口。“若妮,那种原始山林,到处都是盗猎者的陷阱,更别说什么虫蛇鸟兽、烟毒瘴气的,你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一个人怎么去?” “好,那我打电话请在英国的堂哥史都华过来,我们到了山下,再顾当地的导游领我们上山。” “史都华?那小子比你还娇贵,你不替他把屎把尿就很好了,还期望他照应你?”老夫人嗤之以鼻。 若妮杏眸眯了一眯,慢慢地开口 “奶奶,不要告诉我” 辛开阳也不说话,两手搭在后脑,一派自在轻松的样子,等着人家自己上门求他。 “答对了。”老夫人快乐地拍拍手。“乖孩子,我看,还是请开阳宝贝跟你一起去吧!” 第四章 “我真不敢相信” 若妮瘫坐在树荫下,喘着气挥掉额角的香汗。 森林一般给人的印象都是阴凉舒爽,但是当湿热的空气完全被浓密的树盖挡住,散发不出去时,在森林里长时间行走就变成一种酷刑。 茫茫四下望去,左边是层层叠叠的森林,右边是层层叠叠的森林,前后左右上下八方都是层层叠叠的森林。她终于知道,即使绿色对视力有益,连续看了七天也会让人伤眼又伤神。 她拉拉前襟,让短袖卡其上衣不要黏在身上,同质料的短裤也又湿又脏了。她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定很憔悴,但是她很早就放弃了。她只是把马尾巴往头上一盘,让嫩白的后颈接受一点凉风的照拂。 “喝水。”辛开阳把水壶解下来,凑到她眼前。 若妮迫不及待地接过,连“谢”字都没力气说了,大口大口地牛饮。 他的衬衫和迷彩长裤也有汗迹,整个人却还是轻松自在得不得了,如同他们不是在崎岖的山区间健行,而是在健身房里做运动,脚边随时都有运动饮料和毛巾补充。 唧唧唧 不知名的昆虫大声了唱,风声,水声,以及许许多多的丛林之声交错着,整片原始莽林仿佛随时会将他们两人吞没。 “谢谢”她终于解渴了,把水壶递回去。 辛开阳接过,仰天灌了几口,豪迈的姿态与整片粗犷山林融成一体。 七天下来,他不得不对安家妞儿另眼相看。 这种严苛的野战生活,别说是娇生惯养的小姐,连大男人都不见得受得了,可一路来她只是闷着头苦走,从来不曾喊累或喊苦。 事实上,他们出发这七天以来,今天是她第一次稍稍露出吃不消的样子。 喝完了水,若妮吐了口气,背起自己的背包,坚忍地站起来。 “算了,休息一下吧。今天提早半个小时吃午餐。”辛开阳随意地盘腿一坐。 她也不逞强,马上瘫回树底下。 一开始听说他们的目的地接近碧瑶,她还挺高兴的,因为碧瑶是菲国著名的避暑胜地。它位于柯狄勒拉山脉,海拔极高,所以常年气候宜人,素有“夏都”之称,她上个月才来过一次,很喜欢这个崇山峻岭间的松树之城。 结果,隔天她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雇车上山?我们不是已经在山上了吗?”她站在旅馆的大厅中央,瞠目以对。 “令祖母说那群山民住在碧瑶‘附近’,不是碧瑶这里。”他好生欣赏了一下她美目圆睁的俏样,才懒懒地解释。 “地图我看!”她夹手抢过那张地道图。 结果,一堆古老的符号和弯弯曲曲的线条把她难倒了! “你拿反了。”他好心地提醒。 “”若妮默默还给他。有没有拿反好像没差别!“上面并没有注明相对地形,你怎么知道这片山道确切的地方在哪里?那块地是我爷爷买的,连我奶奶都没去过呢!” “我对菲律宾还算熟,所以应该比你们有概念一点。”他伸个懒腰,舒服地往沙发椅背一躺,一双腿长得惊人。 “我们的目的地离这里有多远?” “以直线车程计算吗?”他摸摸下巴。“大概四个小时吧。” “这么近?太好了,那我们现在马上雇车子出发。”她顿时精神大振。 那头懒狮仍然窝在原地,笑吟吟地看着她。 “怎么?”她问。 “恐怕我们要去的也方,车子到不了。” 这可以理解,终究海拔一千多公尺的崇山峻岭,不可能处处有道路。“那我们就尽量开到车子能到的地方,再走上去啊。步行到目的地大概要多少时间?” “以我的脚程吗?”他又开始摸下巴。“大约四天吧!” “四四天?”她口吃。 “对。”他怡然点头。 “那我们雨个人一起走呢?”她开始觉得无力了。 “嗯,”他支在沙发扶手上,想了一想。“十五天吧。” “十十十五?” “对。”白牙一闪。 “你太瞧不起人了。”她不爽地眯起绿眸。哎哎哎,他何时才能看到代表她心情不错的蓝眼睛呢?“我才没有那么软弱呢。告诉你,我的健行最佳纪录是一天四十公里!四个小时车程折算成二百公里好了,以我的脚程五天也能够走到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有信心。”辛开阳对她吟吟笑。 不久之后,若妮就明白他为什么笑得那么讨人厌。 “”后来他们雇了一辆吉普车,如她的意思开到车子不能走的地方为止,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对着一堵百来公尺高的峭壁 或许,以她脚程,真的需要多花几天吧! 为了不让吉普车的司机查察他们的目的,其实在峭壁的前三十公里他们就下车步行了。七天下来她终于知道,原来那三十公里是全程最好走的一段。 当时他们上峭壁的方式,是他先爬上去,再把她吊上去。开始之前,辛开阳接过她的背包,把一堆他认为不必要的东西全部扔掉,包括她的护唇膏、乳液和防蚊液。 “一条护唇膏能占多少分量?”她背起轻了一半的背包抗议。 “柠檬口味。”他旋开盖子闻了一下。“我有没有告诉你,菲律宾的原始丛林里有一种飞蝇,专吃腐烂的水果,而光一只飞蝇就能吃掉相当它体重一百五十倍的” “好了好了,请不用详述,谢谢。” 等他翻开他自己的背包找装备,她才发现里面有多应该说多丰富还是多贫乏呢?总之背包里充满各式各样的攀登装备,却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用品,只有一套换洗的内衣裤。 察觉到她的子,辛开阳对她眨眨眼。 “其实,我不穿也是无所谓的,不过” “我介意!” “我想也是。” 他拿出攀岩设备,开始征服那道峭壁。 天哪!他的祖先是壁虎吗? 若妮只能以目瞪口呆来形容。他简直是以“游”的方式,游上整片垂直的山壁,然后一路钉着固定桩到达山顶。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其实他不需要这些装备也爬得上去,他只是为她准备而已。 接着,他以垂降的绳索和滑轮将她吊上去,而她开始在想,如果后来不断有这种地形出现,只怕他说的十五天都是乐观的预估。 幸好接下来的路一样崎岖难行,却再也没有峭壁了。 不过若妮也觉得有点骄傲。从他几次回头查看她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比他预期中更加强壮,很是让这个山顶洞人印象深刻。不过,这倒不是说她在寻求他的认同啦! “来吧,吃点东西。”一阵食物的香味钻入她鼻端。 若妮睁开眼,其实她已经累得连食欲都没有了,但是不吃东西的话接下来只会更惨,于是她叹口气,机械化的接过吐司夹肉干,再用意志力一口一口地吞下去。 “谢谢。”半晌,体力稍微回复一点,她礼貌地点头。 “不客气。”他的眼底涌现笑意。 “我大多数时候都是很文明的!”她自我辩解道。 “我相信。” 好像被笑了 “你确定我们的方向对吗?我爷爷当年绝不可能走得了这样的一段路。” “吃完。”辛开阳先对她停下来的进食动作命令,等她继续慢慢嚼着,他才伸展双腿放松一下。“四个月前这附近发生一场剧烈的地震,好几座山峰都走山了,原有的打猎步道也被破坏。所以令祖父若是现在才买下那块地,恐怕连他自己也进不去。 “那群山民的生活怎么办?”她蹙眉问。 “他们本来就是一群离群索居的人,靠山吃山,一时没有什么大碍。迟早路总会打通的。”辛开阳随手抽过一段细藤,把自己的乱发扎起来。 他绑马尾的样子让她不禁浅浅一笑。这并不影响他的阳刚气,反而让深刻的五官更加明朗。 不晓得是因为他真的有收敛,或是几天的同甘共苦多少有一点革命情感,若妮发现他不像之前那样老是惹人生气了。 “你你知道奶奶为什么叫我们先走一趟吗?”她迟疑地开口。 “应该知道。”他优闲地捡起小石子,往前面一丢。 若妮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说:“无论有没有宝藏,消息传出去一定会引来无数的外来者。那群山民是爷爷生前最后认识的朋友,其实奶奶真正的目的不是让我们来找宝藏,而是希望我代她探访一下这群山民。果若他们没有办法应付未来的热潮,她会找一块不被打搅的土地另外安置他们。” “嗯。”他手枕在脑袋,点点头。 “你不生气吗?”她轻问。 “生气什么?”辛开阳看她一眼。 “生气奶奶拿宝藏为借口,让你跟我一起来。”她知道奶奶其实和她一样,都不认为“山下宝藏”真的存在。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住的社区不是有很多木工活儿可接,没工作的木匠是很容易发福的。” 辛开阳伸个懒腰,开始收拾环境,准备出发。 若妮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出乎他意料之外,对他灿然一笑,瞳孔周围出现浅浅的蓝光。 或许,这个男人真的没有她以前想的那么坏 “聊聊你的前男友吧!” 他们刚走离一座河谷,再度往旁边的山林里钻。 若妮终于明白为什么以他的脚程四天就可以到,因为他不需要避开任何需要攀岩走壁的路线,但是带着她就势必得绕一点路。 “你为什么会想知道我前男友的事?”在他的协助下跳过一块石头,她警戒地看他一眼。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轻松地一个长步跨上来,经过她身畔,继续往前走。 “抱歉,我不想和你或任何人聊麦特。”她边走边把马尾重新扎紧。 “他叫麦特?另一个呢?”辛开阳随手折了根野草咬在嘴角。 若妮瞪着那个高头大马的背影。 “你好像嘴里不塞个东西就是不行?” “请同情一个正在努力戒烟的男人。”他回头对她闪白牙。 “哈哈,阁下的戒烟行动绝对是失败无比。”光她看到他吸烟的次数就不只一次了。 辛开阳不以为然地摇摇食指。“戒烟跟减肥一样,应该用渐进式的过程。我已经从每天一包进展到每天一根,再从每天一根进展到好几天抽一根,如果不是那天闯进你们家的几个蠢蛋害我破戒,我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抽烟了。” 若妮想了一想,虽然他老是咬着一根烟,烟头倒不是每一次都点燃,看来咬烟只是一种补偿心理。 呵,好好玩,真难想象看起来昂藏威武、无所不能的他,竟然会败给区区一支小香烟。 “那你这几天的纪录更好,起码七天没抽烟了。”她微微一笑,愉快地说。 “你的麦特也抽烟吗?”他冷不丁地问。 她又瞪着那堵高大的背影。 “不知道,我没看过他抽。” “另一个混蛋呢?”他引用老夫人的叫法。 “他叫做柏特,还有,他们不是混蛋。”无法爱她不是他们的错。 “得了,这种时候还顾忌什么面子问题?”辛开阳睨她一眼。“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尽情地大骂他们一顿!来吧,眼前是千里丛林,方圆几十里内都见不到人烟,尽量把你满腔的恨意发泄出来吧!” “我才没有什么恨意,你不要在那里胡说!”她愤慨地道。 “真的这么好聚好散?”他嘴角的那根草正在慢慢变短之中。 慢着,他真的把它吃下去了?那种植物能吃吗? “没错。”若妮开始提防他食物中毒,到时候她可是背不动他。 吃完了那根草,他随手又摘了一根。她终于忍不住问:“你确定那种东西可以吃?” “你要不要咬咬看?”他抽出来递给她。 “我才不要!”她闪了一下。 “城市女孩。”他咋咋舌,一副她吃不了苦的样子。 若妮马上抢过来放进嘴里! 吾竟然真的可以吃,而且还满好吃的。青草的中心是柱状海绵体,储满了清甜的汁夜,吃起来既提神又解渴。 她快快乐乐地跟着他一起咬草根,踏青去。 等一下,这根草是他咬过的,她竟然还接过来继续嚼她娇颜一红,不禁嗔了那堵背影一眼。 “所以那个麦特现在在干什么?”仿佛能感应到她的眼光,辛开阳继续聊开来。 “不晓得。大概继续当他的会计师,或是在柏特公司当财务长吧。” “嗤。”他笑出来。“你的前男友一还替你的前男友二工作?他们两个是怎样,组了个前男友俱乐部吗?” “你闭嘴啦!”她实在是不需要跟他解释这么多,可是这男人大有可能往污秽的念头转去,例如几p之类的,她只好强迫自己解说一下:“麦特本来就是替柏特工作的。柏特与我分手之后,我就开始和麦特交往,这两件事情完全不相干。” “那后来麦特又为什么跟你分手?”他抽出柴刀,把眼前一堆荆棘劈干净,再弯身钻过去。 “麦特决定和他的前妻复合,故事结束。”若妮绕过荆棘之后,以最平淡无聊的口气示意这个话题可以终止。 “嗯”前面那男人的鼻音拖得长长的。 那种声音很让人讨厌。 “你哼什么?” “他和他前妻分手多久了?” “四年多,还有,这真的不关你的事。” “噢,那你们两个交往多久了?” “四年多。”她坚定地告诉自己她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 “我懂了。你是第三者。” 若妮霎时倒抽一口冷气。 “我、才、不n!”她停下来大吼。辛开阳莫名其妙地回头“第三者就第三者,我无所谓的,世俗的道德观在我眼里不是那么重要。” “谁管你的道德观重不重要!但是我和麦特是在他们离婚之后才开始交往的,我绝对不是第三者,你听清楚了吗?”若妮大步走到他眼前,握拳怒喊。 “好好好,你说了就算。”他举高手表示投降。 若妮又恨恨瞪了他好一会儿,骤然转身迳自往前走。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辛开阳找到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开始扎营。 一开始他看到她那顶轻便的小帐篷,还想连护唇膏一起扔掉,但是她怎样都想不出来自己睡在森林草地上的样子,那些虫、蚂蚁、蛇、青蛙 后来她死命护住自己的帐篷,怎样都不让他丢。“这是我从纽约最好的登山用品店带来的上等货,比一件外套重不到哪里去,你要丢什么都可以,绝对不能碰我的帐篷。我可以背!我自己背!” 最后他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带着。两天之后,这个帐篷还是背到他背上去了若妮不禁感到惭愧。 不过,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只要在两棵树中间拉根藤子就可以睡上去了! 空地整理好之后,依循惯例,他负责猎今天的晚餐,她负责把两人的帐篷搭好。 苞着辛开阳的另一个好处是:他从没让两人饿过肚子。最后的几片吐司在白天的时候吃完了,所以今后几天得全靠他猎回来的野味。 他只离开了一会儿,手上就提着两只已经剥好皮的猎物回返。 “今天晚上吃兔肉。” 好吧,其实,他也是有点体贴的。他知道她一个人在林子里会害怕,所以当他必须离开她时,时间都不会太长。 如果他们活在原始社会的话,其实他已经是个完美的丈夫人选体格高大,健康勇猛,擅长狩猎,能保护自己的女人小孩,为整个家提供充足的食物。 不过,性格实在太恶质了,若妮马上把分数扣光光。 她默默看着他生火,把兔肉架上去,不一会儿肉香四溢,他替她把兔腿切下来,让她更容易吃一点,然后才大口吃他自己的那一份。 两人已经很习惯这种进食时的闲散气息,并没有因为缺少交谈而感到尴尬。 若妮把没吃完的小半只递给他,自己捧着钢杯喝一点热水。 “我们认识的时候,麦特还没有离婚。”她突然开口。 辛开阳提起眉,看她一眼。 “但是当时他们的婚姻已经出现问题了。”她防卫性地瞪着他。“虽然我们两个一见面就彼此有好感,可是我们是在他和无虑离婚之后才开始交往的!”最后一句,她重重强调。 “无虑?这名字听起来很像中文。”他一副温顺的表情,不再逗惹她。 “他的前妻姜无虑是个台湾人。”她闷着头喝水。 辛开阳突然低下头,用力揉着自己的后颈,那副耸来耸去的肩膀实在太可疑了! “你在笑什么?”她瞪他。 好一会儿过后,他终于抬起头来,眼底残留着可疑的水光。 “所以你才有那个什么鸟规矩,绝对不交有华人前妻的男人,或是华人男友?” 好不容易和平相处了七天,若妮又开始想对他使用暴力! “我只是比较聪明,懂得不要再重蹈已经发生过两次的”该死!她为什么不闭上自己的大嘴巴? “两次?你是说,之前那个柏特也是因为他的前妻和你分手?或者他前妻也是华人?”他明显被逗得很乐。 “两者都是,你高兴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若妮霍然起立,开始搜寻身边有哪些可以迅速让人毙命的武器!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他边笑边擦眼泪,一面努力止住狂放的笑声。“我只是觉得一个生活在美国的女人,能两次都遇到那个男的为前妻离开她,而两个前妻还恰巧都是华人的事,也实在是、走狗屎运了,哇哈哈喂!手下留情,那块岩石会打死人的!” “我就是要打死你!”若妮大吼。什么家教!什么礼节!她决定统统丢到天边去!苞这个既差劲又恶劣又讨人厌又让人想干掉他的男人在一起,圣人才有办法维持文明礼仪! “好嘛好嘛,不要这样,有话好说。”辛开扬连忙把她拉回营火边,可是黑眸里跳跃的闪光完全让人无法信任。“再怎么样,你也搞掉一次那个麦特的婚姻,你们两个扯平了,谁也不欠谁啊。” “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介入他们的婚姻!”她的手又握成拳。 “好了,亲爱的,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还无法对自己诚实的话,你哪时候才能接受事实呢?”他终于把笑声压回去。 “我已经说了他们早就貌合神离很久!我们虽然之前认识,但我们总之他离婚后才开始交往的,他就麦特他我们顶多就是有好感”最后语句断成零零落落的片段。 辛开阳好整以暇地两手盘胸,等她想清楚自己要说什么。 若妮零落到最后,突然安静下来,一双绿眸从生气,到迷惘,到慌乱,到了然。 “噢,我的天哪!”她颓然坐下来,对自己低低呢喃。“你说的是对的我真的介入了他们的婚姻我是个第三者!” 她第一次真正从姜无虑的角度来思索这整件事。 他们的婚姻有没有问题是一回事,她的介入却是导致他们离婚的主因,无论她过去再如何合理化自己的行为,这都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她从一个女人的手中抢走了她的男人! 她让那个女人伤心地结束了近十年的婚姻,一个人搬到一个中部的小镇里疗伤四年。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不过是在为一桩爱情做争取。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另外一个女人? 她是个第三者,而她竟然还一直觉得自己是这桩感情的受害者! 碧眸骤然涌上一层薄雾,她的每一分自尊都让她无法承受这个事实。 “天哪,我真是面目可憎” “人的命也就这么一点长,什么对的错的、心碎无助,一眨眼就过去了,那个当下的快乐享受到就好了。”辛开阳不甚在意地道。 她两手抱着自己,子着火光。他的话听起来太自私又太冷血,但她一时之间却想不到话来反驳。 如果连真爱与心碎都不是永远的,还有哪些事是地久天长呢? “我的头很痛,我不想再想了。”若妮气闷地捡起一根干草,抛入火堆里。 “这就对了。”他咧嘴一笑。“谁管它什么风度呢!能活下去最重要,反正那男人听起来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不必为他白伤心了。” “他真的很差劲。”在姜无虑的心中,她和麦特应该是一对奸夫婬妇吧?这样说来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竟然有脸吃回头草。”辛开阳帮她一把。 “听说还搞崩溃那一招!” “利用女人的同情心!”他继续鼓励。 “令人不齿!”若妮撇撇嘴。 “感情智障!” “eq低能。只会看帐不会看人脸色的笨蛋!连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都搞不清楚的蠢男人!”有了一个开头,后面的话如开闸的水库一般,滔滔不绝从她口中流泄出来。“他搭的电梯永远会故障!他走的楼梯电灯都不会亮!他吃鱼一定会鲠到刺!露营一定会遇到山狮!他买到的牛奶一定是过期的!他开车会接到罚单!在停车线没停车会正好遇到警察!他的车位一定被隔壁的人占去!停在路边被拖吊!他订的机位永远被取消!他的旅馆房间一定漏水!无虑每天让他睡客厅!他每一本帐都看错!他的投资赔光光!他在四十岁以前就秃头!” 停!若妮用力喘两口气。 好爽! 麦特已经有他自己的生活了,她也有了自己的旅途要走,他们两个人早就是不相干的平行线,她要为那个烂男人浪费生命伤心到什么时候? 辛开阳戏谵地看着她,她定定望回去。 然后,她突然漾出一丝微笑,微笑变成大笑,大笑变成狂笑。不一会儿,一道低沉的笑声也加入她的阵容里。 最后,她仰着头深深地吸一口气,整个山林的清新冲去了最后一丝郁气。 “感觉不错吧?”他笑吟吟地问。 “感觉很好!”火焰辉映着她瞳孔旁澄蓝的光影,晶亮流转,最后落入他带笑的眼眸里。 她舒服地长叹一声,坐回营火旁,过去几个月来的郁闷仿佛冬雪遇到太阳,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五章 一只大掌突然捂住她的唇,若妮帘惊醒! “早。”一张上下颠倒的男性脸庞出现在她眼前。 大清早的,照理说,她应该感到害怕。他们孤男寡女处在一个原始丛林里,他又老是开那些垂涎她的笑话,可她就算硬挤都挤不出一丝丝怕他的感觉。她只是不懂,他干嘛七早八早吵醒她? “妞儿,你睡眼惺忪的美态真是诱人” 噢!马上被报复了。辛开阳抽回被她咬一口的手,龇牙咧嘴地拚命甩。 “你要干嘛?”她翻身坐起来,用来当被子的外套拉到肩膀上。 从他身旁看出去,天空蒙蒙亮而已,顶多刚过黎明时分。 “走吧。”辛开阳不由分说将她拉出帐篷。 “什〔么?走去哪里?”若妮跌跌撞撞地跟上他的脚步。 他二话不说,只是一手反扣着她,往营地后方的陡势开始往上爬。 若妮七手八脚扣好卡其衫的扣子,边跳边把脚后跟踩一半的登山鞋穿好,努力让昏胀的脑袋清醒过来。 被他拖着走了一小段距离,她越发觉不对劲。他的“走吧”竟然不是带她去某个地方看看而已,而是就这样离开营区了! “慢着慢着,我们那堆装备呢?还有我的帐篷!”她忙乱中回头一看。 “一顶十几块美金的烂帆布而已,大卖场里一堆,等我们回去之后,你喜欢多少我都买给你。”辛开阳没有回头,语气仍然轻松无比。 基本上这男人完全不知道“紧张”两个字怎么写,所以即使他表现得从容不迫,也不表示情况都那么轻松,若妮已经越来越了解他。 她只知道,辛开阳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在黎明时分拉起她就跑。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她没有浪费时间,马上调整脚步跟上他的速度。 “没事,几头狗在附近乱嗅而已。”对于她的上道,辛开阳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他选的路线是一片又陡又滑的上坡路,因为露水加湿气的缘故,每一步踩下去都会陷入土里几寸。她极为艰辛地拔腿苦行,努力与地心引力对抗。 “狗是n野狗吗?还是” 她的气息不太稳。血糖过低迅速在她身上引发反应,她的额角冒出冷汗,双手颤抖,腹部泛起一阵阵反胃感,半个小时后她开始严重地喘息,最后简直是手脚并用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忍耐一点,再一小段路就是平地了。”他一路尽量拉扶她,挡开横七岔八的树枝为她开道。 “呼呼呼” 她知道自己一定狼狈不堪,衣服已经好几天没洗,全身被冷汗浸透,既闷热又难受。 辛开阳通常会在她体力达到极限之前停下来歇脚,但这次他没有,所以若妮知道现在不是叫停的时候。 她努力赶上他的步伐,没有想过要停下来,质疑他的决定。这份全然而奇特的信任感,不知在何时间已经养成了。 突然,扑喇喇的一阵騒动,远方有一群林鸟被惊动了,接着“汪汪汪汪汪”一阵杂乱的犬吠声隐隐传过来。 若妮连忙回头,那个地点距他们扎营处只有五百公尺,相信正在接近之中。 “有有狗”她指着后面。有狗就表示有人! “我刚刚不就这么说的吗?”他优闲地回身,将她举上一小段垂直的陡坡,再一个箭步跳上去。“天下就是有这么煞风景的人,人家躲到森林里谈情说爱,他们也要来当电灯泡。” 若妮终于生出惊恐的感觉。这群人绝对不怀好意,所以辛开阳才会什么都来不及收拾,便匆匆拉着她避开。她很想问他知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但是她喘到甚至无法多吐出一个字。 他们实际出发约一个小时而已,她却觉得自己像走了一辈子。为什么那个“一小段路”之外的平地还没到? 后面这段路近乎六十度角,辛开阳走在后面,几乎是推着顶着她往上爬。若妮突然一个错脚,膝盖撞到一块突出来的岩石,她痛叫一声,辛开阳警觉地按住她后腰,以免她滑下去。若妮回头对他感激地笑一下,没浪费太多时间在呻吟上,忍着痛继续找下一个落脚点。 那只大掌突然在她的后腰用力一按,要她停住。 若妮回头投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怎怎么了?”他们正贴着一片陡峭的山峰,四周毫无掩护,这个角度对他们极端不利,他们得赶紧走才行。 辛开阳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黑眸迅速变换过好几道光芒。 她看过这个眼神。在她奶奶家。当他打算杀死那群闯入者之时。 辛开阳正在评估他们,或说,她,有没有办法在敌人赶上之前,先离开这个地区。 黑眸一定。她清清楚楚地读出他的思绪他打算回去对付那群人! “不要!”她突然抓住他的衣襟大喊。 她不能让他回头对付他们! 对方不知道有多少人,而且身上很可能都有武器!一开始他选择带着她避开,而不是正面迎战,必然是因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倘若他受伤了怎么办?或死了呢? 她想象他身受重伤,倒在某棵树下气息奄奄等死的模样不,她受不了这个! “我我还可以走我们、我们快走!”她喘着气大喊。 辛开阳看着她惊恐的眼神,黑眸的杀气终于敛去。 “你相信我吗?” “相信。” 早在他将她吊上那片峭壁之时,不,更早在他闯入奶奶家救了她们之时,她就没有怀疑过了她知道自己可以将生命完全地托付给他,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辛开阳突然动手脱下她的夹克,对她点了下头。 “爬到我背上。” 若妮怔愣了一秒。 “快!” 她不由自主地照做,两手紧紧环住他脖子,爬到他背上,双脚圈住他据的腰。他反手将夹克绕过她的腋下,将她整个人绑在他的身上。 “准备好了?”他问。 “好了。” 下一秒钟,他们突然飞了起来! “啊”若妮一路尖叫。 她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真的在“飞!” 他突然腾空窜到比树盖更高的半空中,然后落下。 “啊”她闭着眼睛不敢看。 接着他的脚在树枝上一点,往下一棵大树飞过去,眼看就快要撞在树干上,脚又一点,两人腾云驾雾了几尺,再落下去。 就这样此起彼落,辛开阳背着她在半空中“飞”了起来。 她只瞄了一眼下面,眼前便一阵昏眩,整张脸死命地埋进他宽背里,最后连叫都叫不出来。 老天,超人知道他在地球上还有一个弟弟吗? 这种事普通人绝对不可能做得到! 不知道他飞跃了多久,只见好几座山坡,好几段河谷从他们脚下经过。在日头爬过中天之后,辛开阳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 若妮双脚发软地从他背上滑下来。这种感觉比云霄飞车加飞机遇到乱流的组合更恐怖! “你还好吧?”辛开阳笑吟吟地捞住她,免得她坐在烂泥巴里。他的轻功虽然不是同伴里最好的一个,可是也没有恐怖到这种程度吧? “多、多、多久了?”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会“晕人。” 他优闲地瞥一眼腕表“六个小时而已。” “而、而已?”她的眼光已经挤不出杀伤力。 总算一切稍微值得了,他们竟然来到一个有人烟的地方。 她在他的搀扶下,软着脚站起来,回首打量这个临时聚落。 称它为“临时聚落”是因为她并没有看到任何可供人居住的房子。 这只是一块开阔的空地,中间铺着黄上路,路的两边各有一个搭棚子的小摊贩,左边是卖热食的面摊,右边是卖水果和凉茶的饮料摊。两边的摊子都坐了一、两桌客人,人数加一加不到十个。 现场的环境说有多简陋就有多简陋,一切都是最原始的,面摊子的桌子是用几块木板钉起来的,顶上帆布像补破网一样。所有筷子汤匙全都是自己削的,连炉子都是烧木柴的,更不必提饮食卫生的问题;然而在旷别多日之后,突然见到人烟,若妮还是感动得险些落泪。 “这些人是什么人?”她贴在他身侧悄声问。 “你要找的那群人。”他愉快地享受软玉温香的感觉。 “我们已经到目的地了?” “这异是中继站。那群山民外出打猎的时候,也需要一个临时落脚和进食的地方,所以几年前有人在这里开了两家小店,偶尔盗猎者也会来这里吃吃东西。” “所以我们已经离目的地很近了?”她困惑地道:“可是你明明说过,如果带着我一起走,起码要走十几天吗?今天才第八天而已。” 辛开阳睨她一眼。 她以为他们方才的一路奔波是跑假的吗?他可是一路翻山越岭、跳跃溪流,取最短的直线距离而来:这六个小时的脚程若用她的小猫速度来走,足够她用掉剩下的六天了。 “孩子,无知是幸福的。”他宽容地拍拍她,然后迳自走向面摊。 若妮为之气结。 其实她大约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心异的惊异仍然平抚不了。脑中反来覆去总是那一句“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而且,他为什么对这附近的地势和这群山民如此熟悉? 心中有满腹疑团,却没有任何答案。 若妮跟着他来到面摊。在山里生活了八天,吃了一堆他不知从哪里弄回来的肉食,她的肠胃已经勇健如铁,热食的香气让她的胃发出饥渴的叫鸣。 她马上找了张空桌坐下来,抽出筷子往桌上一放,热切地望着他。 辛开阳以菲律宾语向老板叽哩咕噜地点了餐,再坐回她身旁。 若妮也没有再花脑筋去想他为什么连菲律宾语都会说,反正这个男人连飞都会,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人意外? “好几个人在看我们。”她小声向他报告。 “他们在看‘你’。”他慵懒地舒展长腿,在窄小的桌子底下贴住她。 的确,金发碧眼雪肤让她在一群黝黑的男人间格外显眼。可是他们顶多是短暂的侧目一下,并没有任何人过来攀谈。 她的视线和另外一桌的客人对上,对方对她咧开一嘴黄牙,她礼貌地笑了笑,不敢再多看。这种时候,还是让自己越低调越好。 辛开阳很想笑。她再怎么缩头缩尾都没用,有些女人天生走到哪里都引人注意。不过他如果敢笑出来,可想而知桌子底下会有一场战争,而这个距离离他的“要害”又很近 砰!两碗热汤面往桌上一放。 “叽哩咕噜。(请用)”老板咬着一根烟回去切小菜。 辛开阳慢慢拿起筷子,若妮注意到,在他进食之前,先渴望地盯了老板嘴上的那根烟一眼。 她突然想大笑,上帝果然是公平的,再强悍厉害的男人也会有弱点! 砰!这次是两盘看起来形状很怪异的小菜。 若妮先吃了几大口面,胃里觉得舒服一点之后,再拿筷子戳戳其中的一盘小菜。 看起来还满可爱的,这一盘长得像心形、拇指大小的肉块,戳起来极有弹性,她夹起一口试探性地放进嘴里嗯!嚼起来也qq的,虽然中心有一段细长的骨头,可是一咬即碎,肉的部分卤得恰到好处。 咽下心形肉块,她迫不及待地攻向下一盘。 这一盘肉片状的食物口感也非常q,比第一盘的肉块还有咬劲,盘子里另外有一些切成小段的细长条,她只能从口感确定这些小菜是荤食,却无法看出它们究竟是什么。 “好吃!”她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一下久已未尝的美妙滋味。 “很高兴你喜欢。”辛开阳的深眸闪了一下。 饥饿感稍止之后,她的进食速度放慢,又回到那种优雅秀气的吃相。 这个纽约来的千金小姐竟然能跟得上他。辛开阳不得不赞许。 旅程一开始,她表现得兴致高昂,简直像小学生背登山包远足一样。他还考量到她的体力而放慢脚步,后来就发现似乎低估了这妞儿。 于是他将速度提升三成,终于她看起来有点吃力了,可是还是很坚忍不拔地跟上来,只除了在特别难走的地势需要他回头援手之外,从头到尾没有叫过一声苦。 原来优雅得像公主一样的安家姑娘,一换上登山鞋就变成了悍妞! 不过今天的赶路当然是一个例外,不只对她,对他也一样。 从那六个半路跑来认亲的家伙出现之后,他不爽地纺放下从小就有的奇怪内息,因为他最讨厌没事半路认亲人了。 偏偏老是有一摊又一摊不识相的人找麻烦,害他破戒! 辛开阳不喜欢被找麻烦。他也不喜欢破戒。所以,他准备让人家倒大楣。 可是当若妮一脸惊惶地拉住他,他竟然心软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怜香惜玉的情操。 妈的!一定是闲着没事太久了!等忙完菲律宾的事,回头再去找那几个家伙看看有没有什么肥差吧!他虽然不怎么喜欢那群人,不过他们奉为神明的那个主子付钱还满干脆的。这种瘟生的竹杠,不敲白不敲。 “我们已经躲开追捕我们的人了吗?”她的筷子停下来,眸中透出忧虑。 “当然没有。”他两大口喝完面汤,放下汤碗,开始进攻小菜。“迟早他们也会走到这里来,再两天吧!” “那我吃饱了,我们走吧!”她紧张起来。 “坐下。”他悠哉地将她按回椅子上。“要走也不急在一时,先吃完东西再说。” 他脸上的某种神情让她安心下来。也对,凭他在空中单吊的方式,猴子也追不上他们的速度! 她拿起筷子又慢慢吃了起来。 “那群追我们的人到底是谁?他们很危险吗?” “盗猎者吧。”他优闲地四下打量,神态像是在看风景,其实每一个来往活动的人都落入他的眼里。 “盗猎者?”她蹙起蛾眉。 “在菲律宾,盗猎最重可以处死刑。要是我,我也会想宰了看见我盗猎的人。”他的眸回到她脸上。 “嗯”很合理的说法。可是,他会忌惮一群区区的盗猎者吗? 或许是因为身边带着她,他不想冒险吧。若妮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还以为他们和那群闯进我家的歹徒有关呢。你觉得奶奶一个人住在那里安全吗?” “安全!”他伸一下懒腰,运动运动肩膀。 人都已经被他们引来了,老女孩那儿当然安全。 “算了,我们还是赶紧把事情办完,赶紧回去。”她叹口气。 辛开阳突然起身,到面摊老板面前叽哩咕噜不知说什么,老板先斜眼睨了他一眼,辛开阳从迷彩裤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递到他手中,老板眼睛一亮,不一会儿,他回来了。 嘴角咬着一根香烟。 “咳!”她被笑声呛到。“你就是忍不住,对吧?” “饭后一根烟,快乐似神仙。”他满足地吐出一口气,即使烟头没有点燃也愉悦无比。 “既然已经来到山民的落脚站,我们离目的地应该不远了,你的无烟生活很快就会结束。”她调侃道。 “再两天吧。”他随意地道。 “其实你可以像今天这样,‘飕’地飞到天上去,然后我们今天晚上就能到了。”她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他。 “妞儿,我那么‘飕’地跑下来是很耗内力的,你就这么忍心让我英年早逝?”辛开阳也手肘往桌上一靠,认真地瞪回来。 “‘内力’是什么东西?”外国鬼子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他低下头,开始用力挠后颈。 “这有什么好笑的?”神经病!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拾起头来,黑眼闪着湿润的光泽。 “没事。” 她那副呆样实在很可爱。 一阵凉风袭来,两人都畅快地眯了眯眼。若妮闻到自己衬衫散发出来的味道,做了个鬼脸。 “天,我闻起来比死掉的臭鼬更恐怖!我愿意用一切换取一顿淋浴。” 他倒不觉得她有多难闻,她闻起来就像森林的味道。 “快把面吃完,我马上回来。”他突然起身往街尾走去。 一阵强烈的不安袭向她。他要去哪里?上厕所吗?抽烟吗?还是他就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走掉了? 她四处观望,森林里的虫叫声何时变得这么响呢?是不是有什么危险藏在里面?或是它们本来就一直这样叫的? 她的眼睛对上面摊老板,老板对她咧开一个少了上门牙的笑,她惊疑不定的碧眸调回自己的面汤里。另一桌客人突然也看起来邪恶异常。 “还没吃完?”低沉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若妮蓦然松了一口气。他回来了,他没有丢下她。 这个男人只是站在那里而已,竟然就让她感到心安! “你跑去哪里了?也不讲一声!”她凶巴巴地掩饰掉满心惊惶。 “我去买点必需品,快吃吧!我们该走了。”辛开阳大手揉揉她后颈又坐了下来,一把开山刀挂在他腰际。 被他抚触的地方浮上一层细细的战栗,她心情一松,赶紧把汤面吃完,再把小菜也清光光。 心安之后,又有心情研究了。她夹起一小段条状物,忍不住问他:“这是什么东西?吃起来好好吃。” “别问。”辛开阳白牙一闪。 他的回答让她的筷子停了一下。 最后,她坚忍不拔地说:“只要告诉我这些东西不是某种虫子就好。” “放心,它们绝对不是昆虫。”辛开阳愉快地夹起一块心形肉块,丢进嘴里。 她放下心来,把最后一片肉片也吃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会了钞,牵着她重新踏上泥泞的旅程主街。 “那是鸡屁股和猪的膀胱。” “噗”若妮满脸涨红。 她的嘴里还嚼着最后一口食物!她惊恐地看着路边的大树,只想冲过去大吐特吐! “吞下去!”辛开阳警告道:“这是接下来几天唯一一点像样的食物,你最好珍惜这个机会。” “唔唔”她的脸颊涨大,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最后,她深呼吸一下,闭上眼睛,心一横,鼓鼓的脸颊马上消下去。 “很好,这才是我的好妞儿!”辛开阳赞赏完,迅速走开。 虱中的女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第六章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骗我吃鸡屁股和猪膀胱!真是太过分太可恶太恶劣了!” 事情都过去两天了,她每次想到还是要捶他一顿,辛开阳无奈之至。 “奇怪,中国人吃鸡屁股和猪小肚已经有两千年的历史了,是你们洋鬼子自己大惊小敝。” “食人族吃人肉也有两千年历史了,那不表示我也要跟着一起吃,ok?”她又捶他一记。 “妞儿,为了生存,吃点鸡屁股算什么?”他懒洋洋地散着步。 “那是因为你不在意吃这种东西,你当然这么说!如果哪天换成你不敢吃的东西,我不信你会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她愤恨地说。 “这么说吧,七年前我和一群商队在阿拉伯沙漠迷路了,我们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光,每个人的水袋也都空了,倘若这时候有个商人提议:‘为了撑到找到绿洲为止,我们必须开始喝骆驼的尿液。’亲爱的,换成你,难道你不喝吗?” 她一脸惊恐。“你喝过骆驼的尿液?” “这是一个假设性的问题。”他愉快地咬着那根面摊老板给他的烟。 “我不知道。我应该会吐出来,那比不喝还糟糕,所以我大概不会喝吧。” “城市女孩。”他摇头轻笑地加快速度走开。 若妮愤慨地追上去。“这跟城不城市一点都没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限,我只是对于奇怪食物的忍受度较低而已,你干嘛一副瞧不起” 停! “”她轻呼一声,什么话都忘记了。 一座美丽幽静的河谷横列在眼前。 河谷两岸约有两百公尺高,一条涓细的瀑布划开岩壁,从上方翩然淌下。 瀑布下方形成一座碧蓝的小水潭,清澈澄蓝,一群银鱼优闲在其中游,替蓝彩添上点点金光。一条溪流将水潭的水带向远方,两岸怪石嶙峋,奇木环绕,更让上方的蓝天看起来如此高远。 峭壁。小瀑。深潭。清溪。晴空碧蓝如洗,河床卵石可见。只是一瞬间而已,他们便从人间踏入了天堂。 辛开阳站在水潭边,对她挑了下眉。 “好像有人说她愿意用一切换取一顿淋浴。” 她一脸梦幻地走近水潭。 “yes!yes!yes!”她三两下踢掉登山鞋,跃入潭水里。 站在及腰的水中,一捧又一捧的水泼向娇容,哇好清凉,好舒畅! 从离开碧瑶的饭店以来,这是若妮第一次全身浸在水里。她兴奋地把衬衫脱下来,露出里面的比基尼内衣。在溪流里来回游了两趟,池中美人如游鱼般破水而出,水珠顺着金色发丝滑下,艳丽如芙蓉出浴一般。 若妮把长发挽到身后,四下环顾,突然发现辛开阳不见了。 “哈啰?” 呼唤声在山谷里形成回音,四周依然不见人影。 “哈啰?你在哪里?辛开阳,快出来!”她有点急了。 水面下,某个东西突然溜过她的大腿,她惊叫一声,回脚一踢,脚踝却被一双手紧紧箍住。 哗喇一声,一道矫健的人影破水而出,将她拦腰抱起来。 “可恶!可恶!”她在半空中拚命捶他。“我以为你踩到水底的暗流或被大怪鱼吃掉了!永远不准再这样吓我!” 他豪迈地大笑,将她往前一抛,若妮顺势灵巧地钻进水里,打了个旋,溜向瀑布那一端。 这个瀑布的水势并不强,淋在身上恰到好处。 她钻出水面,舒快地吸一大口气,站在瀑布下接受醍醐灌顶的美妙感觉。 一双强壮的男性臂膀探入水幕里,落在她身体两侧的岩面上,将她困在灼热的男体与冰冷的岩石间。 她转过身。 他壮硕的身体只穿着一件泳裤,几乎遮盖不了什么。她的娇躯只有一套比基尼,两人的体肤无可避免地接触。 一阵热切的战栗从她的女性深处涌出! 五个月前心碎的离开纽约,若妮以为她会有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无法再对任何异性产生渴望。 但是此刻,一具性感强壮的男体紧贴着她,她可以闻到从他身上源源散发出来的热力,在冷水冲刷下,他依然炽热温暖,她感觉自己的体温也逐渐升高。 她的酥胸发涨,双腿发软,每个细胞都在对两人之间强烈的吸引力叫嚣。 水流冲向她的肩,滑下她的双峰,溅在他如雕塑品般完美的胸肌上。 若妮猛然揪住他后脑的长发,将他按向自己。 热烈的吻在一刹那间迸发。 他的掌滑到她的大腿,她马上热切地勾上他的劲腰,一个男性的鼓起无可错认地抵着她敏感的女性。 她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主动而狂野地吮着,吻着,咬着!他也不甘示弱地吮回来,吻回来,咬回来。 他尝起来是像盛夏和海水的味道,像狂野性感的海盗,与整个大自然完美地融成一体。 巨大的体魄将她压进后方的石壁里,崎岖的表面硌着她的背,但她完全不在意。若妮尽情享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充沛的费洛蒙。 瘦削的臀在她腿间摩擦,若妮一阵颤抖,觉得自己每一分钟都可能弃械投降。 “我我有个原则,不跟陌生人上床”她咬住他的耳垂,在吻与吻的中间喘息。 低沉的笑声从他的胸腔震荡到她心房。 “幸好我们不是陌生人。”他舔着她锁骨中央的小凹陷。 若妮一阵颤抖。 “你对我来说,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她挣扎着在强烈的情欲中开口。 他单边肩膀将她抵在石壁上,手指沿着比基尼泳裤的边缘钻进去。 若妮闭上眼,紧紧咬着下唇,艰困地抵在他胸前娇喘。 “想想看,这会有多美好”他在她耳畔诱惑地低语。 这邪恶的男人完全不打算解救她脱离迷障。令人疯狂的长指开始滑动,她轻吟一声,整个背弓起,环在他腰后的脚趾头蜷曲。 “啊嗯”她受不了地轻轻蠕动。 他的勃发更加热烈。 若妮反手按向脸畔的岩壁,仰天接受清泉的冲击,娇躯则承受着他长指逼疯人的攻击。 她呻吟着,喘息着,玉躯抵着他无助地蠕动。 一阵强烈的痉挛猛然袭向她,她尖叫一声,所有神智在这一刹那爆裂成千千万万个碎片 强烈的高潮耗去她每一丝能量,她只能虚弱地瘫在他怀里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神智渐渐回归本位,她懒洋洋地躺在他肩上,匆尔发现,抵着她的男性勃发依然坚硬。 他还没有解放!若妮猛然想起来。 “你还没”她清了清喉咙,有点愧疚。 难道她真的要和他? 粗黑的浓毛挑了一下,辛开阳牵起她的手,引向他 几分钟后,他也剧烈震抖,庞大的身躯颓然压向她。 若妮紧抱着他灼热的身体,感觉像刚驯服一条凶猛的野兽。她的唇角浮起一丝模模糊糊的笑。 又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缓慢从肉体的快感回到正常世界来。 游开之前,他贴在她耳畔,丢下一个低哑的承诺 “下一次,我不会在外面。” 他们在第二天中午踏进那个小山村。 凭着对中继休息站的印象,若妮以为自己会走进一个贫穷脏乱的部落里,实际上却不是如此。 山村位于一个平缓的山谷里,大部分建筑物都藏在树林中。 一条石板路贯穿整个村落,路的两边都是参天古木,居民的房屋都是木头搭成,离地大概一个人高,浓密的树荫为他们挡去毒辣的紫外线,不过街尾竟然有两栋四四方方的水泥屋。 小村庄只有几十户人家,可能因为白天的关系,她看不出来村子里有用电的迹象,不过除了无可避免的风沙以外,整个环境维护得相当整洁,充满古朴原始的风味,完全不是中继站那副简陋模样。 一些赤着脚的小孩在石板道上跑来跑去,拿着树枝当剑来耍,几户人家的女人在门口的灶上生火煮餐,触目所及没有壮丁,只有女人、小孩,和三三两两聚集在树下聊天的老人家。 她一出现在村子里,满街小孩子们猛然停下来,黑溜溜的眼睛冲着她瞧。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其中一个小孩突然指着她大叫。 所有人同时停下手边的事,若妮霎时发现自己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呃嗨!”她试探性地挥挥手微笑。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哇啦哇啦哇啦!”“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叽哩咕噜!”所有小孩突然大吼大叫,兴奋地冲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十分钟前,辛开阳叫她顺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就会到达目的地了,他回头去“处理一些小事”一会儿在镇上和她会合,若妮猜想他大概去掩灭行踪之类。 她忘了他是他们之中唯一会讲菲律宾话的人,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巴里塔。巴里塔。”一个五、六岁小女生轻轻摸了一下她的金发,敬畏地低语。 “嗨,你长得好漂亮。”她轻触小女孩滑溜的脸蛋。 “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小女孩指着她的头发,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什么?”若妮不明所以。“头发?”她拉拉自己的马尾巴“你要我的头发?” 小女生把拇指塞进嘴里,害羞又期待地看着她。 “呃”若妮望着自己每年花几千美元保养的美丽金发。“好吧,我拔几根送你。” 她把马尾巴解下来,金发散落的那一刻,小孩群中响起好大一阵“噢”她拔了两根长长的发丝给小女孩。 完了!突然之间,每个小孩围着她又跳又叫,叽哩咕噜地指着她的头发也要! “啊!等一下这是我的头发啊慢着不要拉,会痛嘿!我没有办法拔给你们每个人等一下,大家不要挤” 眼前一群古铜色的小孩之海。她站都站不稳,一路退退退,退到路边去,还差点踩到一颗石头跌倒。 “慢着不行够了!谁都不准拔我的头发!”她当机立断,把头发缠回自己的头顶上。“好了!没有头发!” “噢”小孩一阵失望地低喊。 有人回头去找得到金丝的漂亮小女孩,再团团围上去,几个小孩充满敬畏地抚着那金黄的颜色“巴里塔”这个宇不断被提出来。 若妮猜想“巴里塔”大概是金色或黄金的意思。 “玛嘎达(好漂亮)!”小女孩抬起头,给她一个好甜好可爱又缺门牙的微笑。 “谢谢。”若妮微笑回去,猜想自己得到了一个赞美。 几个老人慢慢走出树荫下,对她叫了一声。 “抱歉,我听不懂,请问你们有人会说英文吗?”她对着所有人说。 老人们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也太近了吧? 若妮背后抵到路旁的一棵树干,一个老人差点黏在她身上,踮起脚冲着她的绿眼睛直看。 看了半晌,点点头,对她咧开一个没有牙齿的笑。 “嗨。”她巧妙地往旁边滑了一步,脱离他们过度的热情。 “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叽哩咕噜。”那个老人对她吐出一大串话。 “抱歉,我听不懂菲律宾语。我有个朋友懂,但是他不在这里,而我开始明白他为什么叫我先过来,依照这男人的劣根性,他可能只是为了要恶整我而已。”她对着这群反正也听不懂她在讲什么的村民进行演说:“我会把刑求的部分保留在我和他独处的时候再进行,现在我只想知道,村子里有没有人能够说英文?英文?english?” 另一个老人好奇地伸出手,碰碰她雪白的皮肤,她坚定地中途拦截那只手,上下摇晃一下。 “您好,我叫做若妮安德森。” “安的桑?”老人突然重复。 “对,安德森,若妮安德森。你们或许认识我的祖父,威廉安德森?” “威利!威利!”一群老人交头接耳起来,显得很高兴。 其中一个快快走回街上,踩踩那条石板道说:“威利!威利!” 她懂了。那条路是她祖父铺的。 老人又指指街尾那两栋水泥房子“威利!威利!” “真是太好了,我为你们感到高兴。”她指着自己的脸灿然微笑“他是我的祖父,他叫威利,我叫若妮。” “若妮。若妮。若妮。”几个老人互相点点头,高兴地说。 啊,他们终于明白了。“你们村子里一定有人会讲英文才对,因为我知道我祖父的菲律宾语恰巧也不怎么样!” “我看你和他们沟通得满好的。”一声兴味的男性嗓音在她背后评论道。 他来了。若妮顿时如释重负,急急向他走去。 辛开阳站在路旁,嘴边咬着他那根皱巴巴的烟,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比他矮了一颗头,但体格极为壮硕。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迎上他带笑的深黑眼眸,无法克止的红潮便浮上脸颊。 那个壮硕男人突然用手肘顶了顶辛开阳,先看看她,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辛开阳的浓眉飞了一下,懒懒地回了回去,壮硕男人低笑起来。 一看就知道他们在讨论她,若妮圆了杏眸,给两个人一个严厉的眼光。 壮硕男人咳了一下,整整脸色向她伸出手。 “你好,我是霍斯,是这个山村现任的族长。今天是村子里半个月一度的狩猎日,所以男人们大多出外打猎去了,没想到临时有贵客远来。”他说的是一口字正腔圆的英国腔。 “你好,我是若妮安德森。” “开阳刚刚才告诉我令祖父去世的消息,请务必代我向令祖母致哀。”霍斯诚挚地说。 “谢谢。”她轮流看着两个男人,怀疑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接下来呢?总不能直接问人家:“听说你们家后院藏了一堆宝藏,你可不可以带我们去看一看”吧? “我们先到长老的议事处坐下再说吧!”霍斯主动提议。 “那就麻烦你了。”她礼貌地颔首。 一行人往街尾的水泥屋走去。霍斯在前领头,辛开阳和她尾随在后,那群小孩在后面浩浩荡荡地跟着。 “你怎么会认识他们的族长?”她小声地问。 “以前有过几面之缘。”辛开阳说得仿佛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是这里的族长,难道你以前就来过这真?” 他突然按着她的后颈懒懒的一捏。“小姐,山村族长也是有脚可以走到别的地方去的。” “吼”一群小孩看见两个大人亲热的动作,叽哩咕噜笑成了一团。 若妮红了脸,回头对几个带头作怪的小朋友皱眉头。小表头“哗”的一声发喊,一溜烟散得无影无踪。 她回过头来,脸颊还是热热的。从昨天的瀑布之行后,只要他一碰到她,她便会不由自主地脸红 啊!真讨厌,一定要改掉这个习惯才行,她用力扇扇发热的玉颊。 进了议事屋,霍斯先到屋后启动发电机,然后进来打开天花板的大风扇。当凉意袭向肌肤的那一刻,若妮几乎感激得叹息。 屋内的布置也很简单,只有门旁摆了一张办公桌和椅子,屋子中央则摆了十张圆木凳子,圆圆的围成一大圈。 霍斯领他们坐在其中两张圆凳上,自己坐在他们的斜对角,有位村妇迅速为三人端了水过来。若妮低声道谢,妇人笑笑地离开屋子,留他们三个人谈话。 “开阳说,安德森小姐是为了地道的事而来?”霍斯主动开场。 她迟疑了一下。“其实也不全然是。我奶奶是担心前任族长交给我爷爷的那张地图,会引起外界的误会,以为山下宝藏就藏在这附近。为了我们一家的安全问题,奶奶打算将地图的事公开,可是她又担心将来蜂拥而入的淘金客会替村子带来不安宁,所以叫我先来看看。” “那只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而已,地道里根本没有什么宝藏。”霍斯笑道。 “问题是,外界的人并不这么想啊。有人甚至为了得到那张‘藏宝图”武装闯入了我们家里。”若妮严肃道。 “真的?你们没有受伤吧?”霍斯关心地问。 “奶奶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并没有大碍。”她睨了辛开阳一眼“是他救了我们。” 奇怪,若妮安德森,你干嘛一直脸红? “随时乐意为女士服务。”辛开阳的烟屁股翘一翘。 “那我就放心了。”霍斯松了口气。“那片山道是大概三百五十年前,住在这附近的一支瓦库鲁族人所筑的,目的是为了防范天灾。在二次大战期间,日本人还来不及占领那座山头,战争便结束了。所以‘把宝藏运到山道藏匿’云云,根本是空穴来风。小时候我随着父亲出去打猎,经常和同伴溜进那座山裹玩。如果有什么宝藏,第一个找到的人就是我了。” “将来若真的涌进一波波淘金客,会不会对村子带来任何麻烦?”若妮比较关心这一点。 霍斯微微一笑。“他们想来就让他们来好了,说不定可以顺便帮我们把路打通。虽然我们在山里可以自给自足,终究有一条联外道路还是比较方便的。”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她松了口气。“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亲自去那些山道里看看?” “当然可以,不过那座山并不在附近,距离村子大约还有两天的脚程吧!”霍靳说。 “两天?”她哀叫。天哪!她好不容易才来到一个有人烟的地方,竟然还要再走两天才能去看那个什么鬼地道吗? 她的反应让两个男人都笑了起来。辛开阳的烟屁股一翘,又伸手捏捏她后颈。若妮也再度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脸红了。 “其实,你们现在就算走过去也是白走一趟,那些山道早就在上个月崩塌了。”霍斯挑了下眉。 “什么!”若妮今天的第二个惊吓。 霍斯看辛开阳一眼,继续道:“四个月前那场地震,让整个山道的结构摇摇欲坠,上个月我们去打猎的时候,才经过附近,就正好看到整片山头塌了下去,想来是里面几百年的横梁再也支撑不住了。我想即使是找专业的采矿公司来挖,只怕也要花上好几年吧。” “噢”真令人失望。 辛开阳笑谑的眼神让她双颊一红。 “我当然没有预期真能找到什么失落的宝藏,只是,这么瑰丽的传说,一旦烟消云散,难免会有失落感。” “是,是。”辛开阳举手投降。 “如果你仍然想过去看看,明天可以让开阳带你去,以他的‘脚程’,应该半天就到了吧!今天晚上两位可以住在我家,不要客气。”霍斯道。 “既然如此,那就谢谢你了。” 若妮叹了口气,先走出议事处,给那两个男人一点时间叙叙旧。 这样也好,起码任务完成了一半,再过不久,他们就可以回家了。这几天的经历,说来惊险万分,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回到文明世界之后,代表她也要和辛开阳分道扬镳了 “若妮。若妮。”一位老妪突然走过来,冲着她笑。 “嗨,你好。”若妮友善地笑回去。 老妪用菲律宾话叽哩咕噜说了一串,她歉然摇摇头,告诉她:“对不起,我听不懂。” 老妪停下来,看看议事处的门口,再指指她。“若妮。开阳?” “对,我是若妮,里面那个男人叫开阳。” “若妮,开阳的,女孩?”老妪用零零落落的英文单字说。 轰!她的脸爆红。 “不是!我不是、绝对不是、肯定不是”有那么肯定吗?她想起昨天在瀑布里的“偶仿件。”“咳‘大部分’不是辛开阳的女孩!” “噢。”老妪露出失望的神色,突然拉着她走向路旁,指着一座隐匿在林子里的木屋。“开阳。家。” “什么?”若妮一愕。 “开阳,妈妈,家。”老妪在身前比一个怀孕的形状。 “等一下,”她连忙握着老妪的手臂“你是说,开阳的妈妈曾经住在那里?” “开阳。哇哇哇。家。”老妪比一个肚子消下去的手势。 “你是说,开阳是在那间屋子里出生的?”若妮大吃一惊。 她之前问过他是哪里人,他回答他是法国人,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是在这里出生的? 可是他确实对这座山林有着不比寻常的熟悉,而且他的菲律宾语极端流利,霍斯对他的神态也像对待老朋友一般 或者他是在这片山林出生,然后移居到法国去?既然如此,她之前问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说呢? 木匠。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用枪高手。性感海盗。丛林求生专家。这个男人有如此多的面向,每一个面向都是他,每一个面向也都不是他。 若妮的眼前一堆问号。他的身边为什么充满这么多谜团?如今,不只他异于常人的身手极为古怪,连他的来历都仿佛谜一般。 第七章 “所以,那里真的没有什么宝藏了?”老夫人放下白瓷茶杯,看着孙女问。 “山下宝藏本来就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奶奶也没有期望能真正找到它吧?”若妮啜完一口茶,也将瓷杯放下。 她的眼睛看似不经心地瞄向某一扇长窗。 “开阳宝贝还没有回来,我刚才用望远镜偷窥过了。”老夫人笑咪咪地道。 “奶奶,我又没有在看他!我只是眼睛四处转一下而已。”若妮像被电流刺激的老鼠,马上有反应。“还有,请你不要再用望远镜偷窥别人了,要是被其他左邻右舍知道,那多难堪啊!”“所以我能大胆地说,你们两人在山里的那段期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吗?”老夫人像狩猎的猫,紧盯着她的猎物。 “当然大部分没有。” “当然大部分没有?”老夫人的眉迅速飞高。 若妮决定不和她父亲的娘讨论自己的性生活。 “奶奶,我累了,我想回房午睡一下,请您自己慢用。”她尊贵地起身,有如女王一般,高雅大方地踩向楼梯。 格格的笑声一路追着她上楼。 “真是的” 回到房间,她趴在窗台上,对着远方那栋小楼咕哝。 辛开阳失踪了。 严格说来,不能算失踪,他只是一送她进家门就离开了,之后两个星期音讯全无。毕竟她又不是他的谁,他们只是共同有过一段丛林历险,这不代表什么,他当然可以高兴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没有义务向她或她们家任何人交代他的行踪。 那么,心里为什么会感到惆怅呢? 她快要回纽约去了,他是不是来得及在她离开前赶回来? 再两个星期过去,若妮回纽约的日子不可避免地到来。 她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怅然。 离开的那天清晨,她来到他的住处。小楼的大门紧闭,庭树俨然,以前常挂在枝头的鸟笼一直不曾再出现。 小楼的主人始终没有回来。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她告诉自己。 她几乎不认识他,连他多大年纪、做何种营生、从哪儿来都搞不清楚;是,他们曾经有过一次激情的分享,但也不是说她真的和他上过床之类的。 或许花了这么多时间还弄她不上手,他终于厌倦了。也或许他在某个地方有三个老婆十七个孩子和两台破车。 总之,他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讯息。没有留下任何承诺。 她总算有一段可能进一步发展成“感情”的东西,在来得及变味之前就结束,这或许是它最美好的地方。 这样就够了。 那天下午,老夫人亲自送孙女到机场。 在机场大厅告别时,若妮紧紧拥抱着祖母。 在她的成长过程里,奶奶几乎都跟爷爷在世界各地跑,他们其实没有太多时间相处。直到来菲律宾之后,两个人才真正体验到祖孙情深的天伦之乐。 “奶奶,真希望我能多留一段时间陪陪你。”她轻声说。 “我明白,小女孩,你在纽约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一辈子陪奶奶住在这里。”老夫人轻拍她的手。“你奶奶已经是个老江湖,自己照顾自己很久了。” “爹地后天会到,我们中间只隔两天而已!”若妮紧紧牵着祖母的手。“奶奶,拜托你谨慎考虑跟他一起回美国的事。” 老夫人叹了口气。“我答应你会好好想一想的,若妮宝贝,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老是和自己过不去。” “再见。” 上了机,坐在头等舱里,若妮望着窗外的景致。 几个月前,同样在这个机场里,当时的她只觉得人生悲惨无比。如今,经历过这许多事,甚至几次生死交关,她在其中重新找到了面对人生的勇气。 只除了心头那一抹微疼的惆怅。 “各位旅客,欢迎搭乘西北航空”机长开始做起飞前的提醒。 现在是淡季,整个头等舱只有三名客人。幸好她的旁边是空着的,她现在没心情应付一个一路攀谈的陌生人。 坐在她前面的男人,发现背后是个单身美女,回过头热诚地向她伸出手。 “你好,我是杰克雷德,你也要到美国去吗?”男人献殷勤。 她微微一笑,干脆假装自己听不懂英文,快速讲几句法文,然后拿起座椅背袋的杂志专心地读着。 不一会儿,她身旁的座椅一沉,飞机也在同一时间开始启动。 若妮摆出一脸不耐烦的神情,坚定地投向旁边那个不识相的 “嗨。”辛开阳懒洋洋地伸一伸长腿。 她张开嘴。 “你”她回头看看机门,再看看他。“可是”两个空姐示意他们扣好安全带。“我以为你”她的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我也很高兴看见你,甜心。” 辛开阳干脆吻住她。 啊。她尝到他熟悉的味道。 真的是他!他就坐这里!坐在她的旁边!所有讶异变成惊喜,惊喜变成笑意,笑意迅速变成热情!瞳孔四周深深地泛着蓝,盖都盖不住。 镇定,镇定!她努力告诉自己不可以笑得太傻,免得这个恶劣的家伙太得意。 可恶!竟然一走一个多月,连打个招呼都没有!害她以为他们从此再也不会相见了 “你要去哪里?”她努力想收住笑意,把俏颜板起来,虽然不是很成功。 “我突然想起来,我在纽约有点事情要处理,既然如此,干脆找个伴一起去。”辛开阳舒服地伸伸懒腰,两手往脑后交叉,男人味得让人想跳到他身上去。 “我可以合理地推测,你口中的那个伴是指我吗?”最后她终于用力板起脸,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这个男人老是欺负她的恶劣事迹。 “你知道我是一个失业的木匠,纽约的消费又高,我一穷二白兼流离失所,只怕到了纽约便要流落街头了,我需要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辛开阳伸出手拨弄她肩头的金发。 她的肩膀浮饼一串兴奋的战栗。 “而你告诉我这番话的目的是?”她面无表情地问。 “我有一个生意上的提议。”他闭上眼睛养神。 “哦?”“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你提供我地方住,任何时候你觉得烦了,可以一脚把我踢出去。” “而你要提供什么做回报?” 他睁开眼,眸底氲氤流转的性感暗示几乎让她的双腿发软。 他凑到她耳畔,诱惑地低语:“你可以尽情蹂躏、享用我美妙的肉体。” 若妮从脚趾一路蜷到发梢去。他一根手指都没有碰到她,她却觉得两人仿佛回到那个夏日午后的水瀑间。 “为什么我觉得这个提议受惠的人还是你?”她的回应有些虚弱。 “好吧,我答应你,在蹂躏的过程中我尽量不会表现得太享受。”他轻咬她的耳垂。 她的手指陷进扶手里。 若妮安德森,你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他可能是个杀人狂或什么的更正,她已经确定他杀过人,而且很擅长这件事。 他可能在托运行李里藏了两公斤海洛因,正在盘算如何通过纽约海关。 或者他是个爱情骗子,到了纽约会开始出现一堆“保证赚钱”的重大投资,等他把她的户头全榨干后,她就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她的每一丝理智都告诉她,这个男人充满了谜,而且明显无意对她全盘托出。身为一个聪明世故的纽约人,她应该马上要求空姐为她换座位,然后下半辈子再也不和他打交道。 “不限时间、地点和次数?”她听见自己镇静地问。 她厌倦了聪明世故。聪明世故并未替她带来多少快乐。 “任何时候你想要,只要跳到我身上就行了,宝贝。”他低声保证。 “好吧,我会考虑你的提议的。”她把杂志摊开,专心地翻看机上购物型录,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必须费多大的力两只手才不致颤抖。 “就这样?”他不满地挑了下眉。 噢,先生,终于也轮到你了。被教坏的女人甜甜一笑。 “在飞机降落之前,我会告诉你我的决定。”你等着吧! 无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个教坏人的男人趁空姐不注意,将手探向她的玉腿 “看来我得练习一下我的‘说服技巧’了。” 一抹橘红色的火光划开黑夜。 火花跳上烟头,雀跃地占据一片新领土。 浓黑的夜色里,烟头大亮了一下,伴随男人愉悦地叹息。 “我以为你在戒烟!”一声浅淡低沉的笑声响起。 “过去两个星期以来的第一根!”辛开阳夹着烟对他晃一晃。 自豪的口气引来另一串低沉的笑声。 整个纽约都睡了,放眼望去,已经没有几格窗户是亮着的,二十四楼的风有点强,但是两个男人都不怎么介意。 事实上,如果不仔细看,你会以为阳台上只有一个人。远方导引航机的**偶尔会闪到辛开阳身上,但站在他左边的那个男人,就完全隐在夜色里。 “我听说你已经回到纽约一阵子,所以亲自过来看看。”黑影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的意思是说,我已经回来一阵子了,却没有一点意思要去找你报到,所以你干脆自己来逮人是吧?” 这副吊儿郎当的口气,若给那六个跟屁虫听见了,只怕要落他一个“不敬主上”的罪名。嘿!他的奴性天生比别人少,没办法。 “我派我‘请’你去找的事情有眉目了吗?”黑影对他轻慢的态度显然习以为常了。 “有啊。”他倚着阳台栏杆,懒懒地抓抓头发。 “哦?”“没啦。”白牙在夜光中一闪。 “没了?” “没了。”辛开阳笑得很开怀。“一阵地震过去轰隆哗塌,没了。” 阳台静寂了一小段时间。 “所以,所有珍珠美玉,金银财宝,名贵字画,全部毁了?” “毁了。”他回答得毫不心疼。 “一点也不留?” “不留。” “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再看见它们?” “很肉痛,嗯?”他的笑容毫无同情心。 “如果所有的东西在坍方中都毁了,那么你在菲律宾多停留两个月的目的是?” “把妹。”白牙闪闪发光。 “那几个‘食品货柜’委托安德森航运公司载到开曼群岛去,也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能开曼群岛正在闹饥荒吧!” “我将来也不会发现,整批东西其实锁在开曼群岛某间银行的保险箱里,保险箱的名字则登记在‘某人’名下?” “天下有这么大的保险箱吗?”回话的人振振有词。 “我也可以不用告诉你,里面包括十数幅草圣张旭的真迹,而这还是其中最不值钱的?” “啧,鬼画符而已,你喜欢的话,赶明儿我画两幅给你。” “财去人安乐嘛,南同学。”辛开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而且像这种规模的宝窟,你在全球各地起码还有八处,少了一处有什么打紧的?” “”“对了,佣金记得照付啊!”简直是得寸进尺到极点! 南终于深深叹了口气。 不过倒是听不出太生气的样子。 可见安家那可爱老太婆说得还挺有哲理的,一个人的财富到达某种程度之后,再往上增加的也不过是数字而已。 “佣金明天会汇进你的户头。”顿了一顿,南的语气罕见地出现几丝迟疑“你还是想不起来?” 辛开阳浓眉一皱“你们这群人是怎么回事?我从我出生到现在这三十三年来,每一件鸟事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什么事想不起来!这样你爽了吗?” 南又深深叹了口气。“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把故障的‘开阳宝盒’修好,下一世你便可以继续” “得!”辛开阳捻熄烟头,往盆栽里一藏。“我跟世界上其他几十亿人口一样正常,我只想知道我出生以来的事,有问题的是你们这几个连十辈子以前的事都记得的怪胎,所以拜托不要再把我拖下水。” 南沉默了一下。 “瑶光一直觉得很失落。以前七星死士里,你和她的感情是最好,情如兄妹。” “啊,那个大美人!”辛开阳邪邪一笑。“跟她感情好我倒是不反对,赶明儿我找她幽会去,叫她把身边那个碍眼的美国佬赶开。” 南摇头笑叹。 他仍然清晰记得这七人初初投来他麾下的情景。天枢、天璇、天机、天权、玉衡、开阳、瑶光。 一千多年前,他赏给他们每人一个转世法宝,在他们每一世死去时,将灵魂与记忆引导向新的一世。干百年来,七星死士换过无数皮相,却都拥有同一个灵魂。 但,这一世“开阳宝盒”不知如何竟出了问题,当辛开阳出世之后,他不再记得他们 南中心掠过一抹怅然。 或许瑶光是对的。开阳仍然保有残存的印象,所以只有开阳一脉才能得知的内功心法,才会在他身上传承下来,十五年前天枢便是据此而确认了他的身分。 也所以,他明明可以拥有许多选择,他仍然选择了回到他们身畔。当自己告诉他他应该的身分时,他对死士与轮回之说嗤之以鼻,却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辛开阳”的旧号。 便是这样一线微渺的盼望,让南仍将他纳入羽翼下,其他六人仍然将他当作兄弟。 “我有件事要找你跑一趟。”南进入正题。 “可以啊。在纽约厮混了几个月,我也开始无聊了。”开阳拍拍他肩头。“收费标准照旧!” 南啼笑皆非。这家伙倒跟他亲兄弟明算帐了。也罢,便是那几座金窟,原本也是要赏他们七人一人一处的,否则他焉会让这无行浪子白白摸去不应得的宝物。 上一世纪被鬼倭寇夺去的珍藏,既然由开阳找回,合该属于他。 “你还会再回到这间公寓吗?”南忽然问。 “这关你什么事?” “我只是想确定你对安德森小姐有多认真,才能决定在她四周放多少保护。”南显然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 天下做过皇帝的人,都爱替属下搞指婚的把戏。辛开阳不领情。 “我的女人我自己会照顾!你管好你那个‘前妻’,让‘她”离我女人远一点就好。” 南苦笑。 辛开阳突然又笑了起来,还笑得一脸恶劣! “看,记得几千几百年的事也没啥好的,对吧?起码我就不会有一个前妻追杀我几千年,哇哈哈哈哈”南这下子笑不出来了。 室内,拖鞋牵动的声响轻轻出现。 若妮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 “噢!”她一脚踢到一张矮几,痛呼一声。 阳台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去。她迷蒙着碧眸,朝落地门走过去,丝质睡衣将她曼妙的身段尽情展现。 一堵胸膛马上承迎住她,顺便将她箍在怀里,不让雪肌玉肤分给其他碍眼的家伙乱看。 “开阳你在跟谁说话?”她睡意浓重地呢喃。 “没有。是风声吧。”低沉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吻了吻她灿然的金发。 “你怎么不回来睡觉?”若妮沉入他舒服的怀抱里,整个人已陷入半昏睡状态。 “我烟瘾犯了,被你逮个正着。”他在她耳畔轻哄“走吧!我们回去睡觉。” 她感觉自己被横抱起来,便舒服地枕在他肩膀,任他抱自己回床上去。 背一贴到床面,无意识地拉起被单覆住两人,好闻的男性气息将她暖暖地包裹住,她满足地轻叹一声。 模糊睡去之前,他吻了一下她的前额,低声嘱咐 “我明天得出一趟远门,过几天就回来,乖乖在家等我,嗯?” 痹乖庄家等他! 他叫她,乖乖在家等他! 这男人要不是尚未进化完全,就是个该死的沙文主义者,抑或是极度欠扁欠教训的坏蛋! 就个人的喜好而言,若妮的选择是“以上皆是。” “辛开阳,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女人是不会乖乖坐在家里等男人回来的!她们也是人,也需要一点体贴和安慰!最重要的是,她们需要知道她们男人出门之后到底会不会安全回来?”若妮把公文往办公桌一堆。 其实她最想做的是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吼。她真的不想让自己一再重蹈覆辙! 每一段感情,最后总是她一个人在那里期待开花结果,而那个男人的心却开始抽离。所以这段关系的一开始她便告诉自己,她绝对不要再当苦苦等待承诺的那一个。 在飞机上辛开阳就说得很清楚,他只是来纽约“几个月”而已。于是她一直警剔自己,只要他在她身边时,两人很快乐就够了。哪天他想走了,她一定会双手捧花面带微笑地送他走,绝对不会让自己哭哭啼啼纠纠缠缠出尽洋相。 但是,就算他们两人只是睡在一起的室友好了,打一通电话报平安会花他多少时间呢? 十二天过去了,他很可能正躺在某个壕沟里等死,没人帮他收尸,而目前为止她接到多少通辛先生的来电?零! 她的脾气暴躁,工作情绪低落,最后严重到连她最要好的同事玛莎都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 “亲爱的若妮,我能和你谈谈吗?”午休一回来,玛莎就敲敲她的办公室门。 “可以等我回来吗?今天下午‘詹宁集团’的代表和我约好了去看一处办公大楼,我半个小时之内必须出门。” 她是个商业空间的房地产经纪人,换言之,她并不仲介一般房屋买卖。她的客户通常是公司行号的代表,服务项目则是帮他们仲介厂房用地,或是在都会区寻找可租用的办公室。 “只要十分钟就好,亲爱的。”玛莎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总得有人和你聊聊最近这么烦躁的原因。” 若妮一愣,然后叹了口气,接过好友的和平献礼。 “我这几天的表现很糟糕,嗯?” “暴君尼禄和你比起来都算个性温和了。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玛莎从咖啡杯缘端详好友。 “我的男友已经十几天不见人影了,我非常担心他,如果这几天的脾气得罪了哪个同事,拜托帮我向他们道歉一声。”若妮烦乱地叹口气。 “男友?”玛莎的眉毛几乎耸到头发里去。“我不知道你已经开始和人交往了。告诉我这个男人的事,他是做什么的?” 坦白说,若妮也不是很清楚辛开阳在做什么。大多数时候他好像无所事事的样子,但是他偶尔又会离奇地消失好几天,可是从来不曾像这次这样,一去十几日。 最后她选择一个自己比较肯定的答案 “他是个木匠。” 玛莎瞪着她的眼神,活像看到唐纳川普正在三流酒吧里钓金发肉弹。 过了好久,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若妮,你知道我不是个势利眼的人,不过,你的家人知道你正在和一个劳动阶级的人交往吗?” “事实上,是我奶奶凑合我们两个的。”她清了清喉咙。 玛莎这次沉默更久。“而你奶奶知道他是一个木匠?” “非常清楚。”她庄重地点点头。 “那,”玛莎宣布:“他一定是个神奇的木匠。” 不行了,若妮必须咬住自己的唇才能不笑出来。 “他目前的工作是?”玛莎继续试探。 “呃就我所知,他目前并没有固定的工作。” “他待业中?”玛莎错愕地瞪着她。 “似乎是。”她庄重地点点头。 “他住在哪里?” “咳,他目前跟我住在一起。” “所以我是不是也可以很合理地推论,他并没有提议付你房租或生活费?” “我倒是没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 她敢打赌辛开阳一定想也没有想过这种琐事。她相信他不是要占她便宜或什么的,而是他天生就是有饭就吃、有水就喝、没得吃没得喝他再想办法变出来的个性,生活感这种东西完全不在他的字典裹。 若妮莫名其妙的又开始想笑。 “亲爱的,你是说,你目前正跟一个失业的木匠交往,还让他住在你的家里,供应他吃喝用度,然后他已经失踪近两个星期了,而你还没有迅速检查你遗失了哪张信用卡,并且报警?”玛莎提高嗓门。 想笑的冲动更强烈了。她呛了一口咖啡,赶紧放下来擦擦杯缘。 “玛莎,我现在不能和你讨论这个,我快要迟到了,再见。” 趁自己失态出来以前,若妮匆匆逃离办公室。 老天!太好笑了! 玛莎发现她极有可能在养一个“小白脸”还被人家骗财骗色的表情,真是天下一绝啊!如果辛开阳知道平常人是怎么想的,他的表情一定精采万分! 今天要和她碰头的人属于“詹宁企业集团”欧美国家对这间公司的背景了解尚不多,他们以前大都在亚洲活动,经营似乎颇多元化,从食品业到金融业都有涉猎。上个星期,东京分公司的负责人打电话给她事务所,说他们准备在纽约开一间证券公司分部,于是若妮承接下这个案子。 她手边正好有几个地点符合他们的需要。 她没有预料到的是,今天出现的人竟然是詹宁集团的总裁郑买嗣先生。 “郑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若妮安德森,这是我的名片。” 他看起来出奇的年轻,三十出头,约莫和她年纪相仿。他的骨架以男人而言算纤细了,大约只比她高半个头,白皙的皮肤让黑色西装一衬,更加缺乏血色,仿佛终年少见阳光。那双深黑色的眼眸里有一种死寂的神情,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平心而论,郑买嗣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可以称得上阴柔俊美,但是若妮就是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不对劲。 “安德森小姐,谢谢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连他的嗓音都和他的人一样幽柔。 “哪里,这是我分内的事。”若妮努力撇开不适感,摆出最热诚专业的笑颜。“这问办公大楼刚改建完成,单层面绩约六千七百平方英呎,纽约证交所就在两条街以外,是一间非常适合做为证券公司办公室的好地点” 她领着郑买嗣在场内走开来,开始介绍这个建物的各项优点。他的随扈站在电梯附近,只是远远看着他们,并没有跟上来。 其中有一个男人感觉和其他随扈不太一样他也是个东方人,高头大马,面貌严肃,穿着一身深色西装,站得比任何人都挺。当她带着郑买嗣四处逛时,他鹰般的眼光一直跟着他们转。 那个男人的某种神情让她联想到辛开阳。 一想到他,强烈的思念突然涌上。 那个该死的男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已经十二天了。 十二天了! “安德森小姐,谢谢你认真尽责地解说。”终于走完一圈,把该介绍的地方都说过一遍之后,郑买嗣和她走回电梯前,加入他随扈的行列。 “当然,如果您有任何疑问,随时可以打电话和我联系。”若妮礼貌地说:“如果这个地点您还不满意,我手中还有其他几个选择,我们随时可以再约时间出来看看。” “目前这个地点就很好了,等我回去考虑一下,我会让手下打电话回复你的。”郑买嗣主动伸手握住她的手。 在社交礼仪上,应该是由女方先伸手与男士交握,所以他的动作吓了若妮一跳。 她竭力表现出无所谓的神态,镇定地晃一晃他的手。 郑买嗣细细溜过一圈她细柔的金发,纤细的骨架,无懈可击的外表,黑眸深处突然闪过一抹羡慕。 “谢谢你,安德森小姐。”旁边那个鹰眼男人突然伸出手,将她被郑买嗣紧握不放的柔荑接过去。 一股电流沿着她的手腕往上钻,若妮一震,直觉甩开他,那只大掌却像铁箍一般! 惊慌的感觉才刚升起,鹰眼男人主动放开她,那股电流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妮退后一步,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抱歉,我还有另外一个会面,恐怕我得先走一步了,各位只要顺着原路出去就行了,再见。” 匆匆交代完,也不管这么做会不会让她损失一笔可观的佣金,若妮急急离开这群诡异莫名的怪人。 第八章 辛开阳回来了! 一踏进玄关,她马上感觉到家里的不一样。 不是说真的有什么不同,只是她的每一颗细胞都感应到他的存在他回家了! 她飞快脱下高跟鞋,踮着脚尖,走向主卧室。 房间里只有窗外流入的微光。那极度女性化的蕾丝床罩下,四仰八叉着一个性感昂藏的半裸男人。 他睡得极沉,像一头被睡意驯服的猛兽,丝质被单仅盖住他的男性部位,留下无限遐想。若妮躺进他身边小小的空位,枕在他的肩膀上,无限满足地呼吸着同一份空气。 他回来了。 他的体肤散矾热好闻的味道,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让自己沉浸在他强烈的存在感里。 一阵激切的感情冲刷过她的心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从来不知道,只是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卧室里,竟然会带给她如此巨大的满足感。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即使以前跟麦特在一起时也不曾。 只有他而已。 这个世界上最爱惹她生气、最会欺负她,但也最让她安心的男人。 他会不会也变成最让她心痛的男人呢? 她的眼眶湿润,亲吻一下他赤裸的肩头。 男人在睡梦中蠕动一下,咕哝了几声。 她突然张口咬住他肩膀。 “噢!”他抓抓被她咬过的地方,睁开惺忪睡眼。 他的黑眸周围都是血丝,若妮一看又心软了。显然为了赶回她身边,他已累得精疲力尽。 她握住他的手,舔舔自己留下来的咬痕。他咕哝一声,伸臂将她揽紧,闭上眼又打算睡了。 若妮抓起他手臂再咬一口。 “噢!”他再度张开眼,看起来既渴睡又困惑。“你咬我。” “你食言了!”若妮这次含住他的手指,不过没有咬下去。 “食什么言?”浓浓的嗓音糊成一团。 “是谁说我随时想蹂躏他都可以的?”她的碧眸一眯。他动不动就消失十几天,她要怎么跳到他身上去? “唔”他搔搔胸膛,终于清醒了一点。 一丝慵懒的火花回到他眸中,他缓缓巡一圈她妙丽的曲线,若妮的每一丝感官都活了过来,鼓起的床单告诉她,苏醒的不只是他的神智而已 下一秒,她被压进床垫里。 啊,她好想念他的体重! “现在我回来了,随你高兴怎么蹂躏我,我绝对不反抗。”辛开阳的脸埋进她的颈间,轻咬她最细致敏感的肌肤。 “我现在不想要了,你起来!”她故意推拍他。 “恐怕我强烈要求你凌辱我。” 他懒懒地解开她的衣扣。每开一颗,便烙下一个吻,舔着相邻的肌肤,等每颗扣子解开之后,两个人都已经气息急促。 “你想得美。”她不是很认真地捶他肩头一下。 “我以前不是很习惯打电话通知任何人以后我会尽量记住。”他的唇滑回她的颈项,在她耳畔低喃。 这表示他并没有和任何女人像她这样认真的交往过吗?若妮的心跳停了一拍,又为自己竟然为这样一点小事就感到开心而唾弃不已。 “如果你肯带手机在身上,我就可以随时找得到你了,这些事情也都不会发生。”她听到自己说,随即感到后悔。 “手机?”他的表情滑稽得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想着他拿手机的样子,若妮也不禁绽出笑意,那就像在野生豹子身上绑项圈一样。而他身上有着属于她的“项圈”却也让她感到一阵渴望。 不行,若妮,你又重蹈覆辙了! 不要开始要求,一有了要求,就会有所期待,然后她又会变成那个渴望人家给她承诺的女人。 “算了!我知道你没有必要随时让我找得到人,你也有你的生活要过,这是个馊主意,忘了它吧!”她马上说。 “我这辈子还没有拿过手机” “我不想让你觉得被限制住了,所以如果你不想拿,你可以不要办;我是说,你不必觉得对我有责任之类的,只是有时候手机在身上很方便,你知道的,例如你被车子撞了,四周都没有人”她叽哩呱啦地解释。 “我就可以用我全身最后一丝力量,打电话告诉你,我晚饭会迟到?” “对,或是你路过一家超商,里面有人正在抢劫,流弹不小心射到你,可是大家都在注意抢匪,没有人注意到人行道上有一个男人躺在那里流血” “我就可以打电话告诉,我没买到牛奶?” “对,或是你走进银行的时候,不巧里面正在算了,我知道我没有什么立场要求你随传随到,刚才只是一时冲动而已,反正以后你要出去几天,在冰箱门上贴个纸条算了,不用贴纸条了,总之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话题。” “好吧!” “很好,就是这样。”她翻身躺回去。 “我办手机。” “我先去洗澡什么?”她猛然扬起眉。 他搔搔下巴,仿佛还在习惯这个主意。“如果这样对你比较方便,我就办支手机吧。” 若妮有好几分钟的时间说不出话来,然后,她的心又开始冒泡泡。 他没有报平安和拿手机的习惯,但是为了让她安心,他愿意试着去做。这表示,他其实还是有点在乎她的感觉吧? 她咬着唇,轻轻吻他一下,小声说:“如果你不想用,可以不要开机” “妞儿,闭嘴。”他干脆吻住她。“每次你一紧张就会开始碎碎念。” “我才没有。”她捶他一记,软软地枕回他胸前低语。 “我会开机的。”辛开阳叹了一口气。这女人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 她笑得更开心,碧蓝的眸子里都是星光。 “我”她突兀地顿住。 “嗯?” “我我很想你。”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刚才差点不小心脱口说出什么话。 “我也想你,妞儿。”辛开阳轻声一笑。 他双手分开她的长腿,将自己安置其中,男性的勃发坚硬地抵着她,她的女性中心软热发烫。 他在乎她,或许,甚至有一点点点点的爱她她的全身迅速在融化。 阻拦在两人之间的衣物,以最快捷的速度消失。很快的,她的背抵着细柔的丝质床单,身上则覆着一头生气勃勃的男兽。他不必做太多,即使只是这样单纯的覆着她,便让她感到无限满足。 辛开阳要的当然不只这样。他分开她,一寸寸地占领她的躯体,直到她全身火热满涨,体内体外都是坚硬强悍的他。 他并没有急着攀山越领,只是抵着她轻轻厮磨着,他粗糙的毛发磨着她细腻雪白的肌肤,带来一阵又一阵酥痒的快感。 “嗯”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样就受不了了?”他低笑,往下拉住她的脚踝,盘上他据的腰。 若妮娇颜嫩红,不禁又低头咬他肩膀一口。 “噢,你这只小食人鱼!” 低沉的笑声从他的胸口震动到她的身上,辛开阳捧住她的臀,强悍地开始索求他要的欢愉 吵醒一只野兽是要付出代价的。 等他完全尽兴之后,夜已经过去了大半。 若妮瘫软在床上,每一个细胞都满足得不想动弹。最后是他强撑起身体,进浴室揉了条毛巾出来,替两人粗略擦拭了一下,然后躺回她身旁。 她马上拉开他的臂钻进怀里,满足地闭上水眸。 他的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皓腕。顿了一顿,他突然睁开眼,圈住她的手腕。 一股电流突然从他的指间钻入她的手腕里,像白天那个鹰眼男人做的那样,试探一下后又消失无踪。她张开眼睛。 “你今天见了谁了?”辛开阳懒洋洋地问。 “一个公司的客户而已。”她有些疑惑地回答。 “嗯。”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闭上眼拍拍她“睡吧。” “怎么了?”她在想,要不要告诉他白天那个鹰眼男人的事,不过他好像已经知道了 “没事。”有人欠扁而已,连他的女人也动! 他不想说就不要问了。若妮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不要重蹈覆辙。她不要再当一个牵牵缠缠,乞求眷爱的女人。 可是他的床上技巧真的很高明,几乎比她更了解女人的每一个敏感点。她就不相信有人天生下来就擅长做ài,这只代表一件事:他应该有很多练习机会。 “你在其他地方有女人吗?”她突然问。 辛开阳轻抚她的动作顿住,眼帘马上张开。 若妮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不是说不要多问的吗? “我只是好奇而已,并不是要干涉。毕竟你没有承诺过我们之间是一对一的关系,所以我当然也没有权利要求什么我是说,我们一开始就没有给对方任何承诺当然,这是指,如果嗯,你其他地方有女人的话总之,嗯算了!”她强迫自己住口。 他又恢复慢慢抚摩她的动作,但眼神变得很诡异。 “你在其他地方有男人吗?” “当然没有!”顿了一顿,她瞪他“是我先问你的。” 辛开阳深深叹了口气,觉得很无力。“妞儿,我已经搬进来快六个月了,你才问我这是不是一对一的关系,会不会太晚了一点?” “所以,你只有我一个人?”她小声问,心花在飞舞。 “是的,而且你最好也照做。”他的表情很不爽。 他只有她一个人! 他以前没有和任何女人这么认真过,又答应“以后”会在意她的感受! 这表示他并没有很随便地看待这段关系,也不是只想找一个临时床伴而已! 若妮的心满涨充盈,几乎想跳起来大笑大叫。 这代表她可以认真地经营这段感情吗? 她突然坐到他身上去,送上一个火辣辣的香吻。 “睡不着?那再来做一点帮助睡眠的事好了。” 他邪邪一笑,突然握住她的腰。 “嗯”她轻吟一声,感觉属于他的部分又开始硬挺。 他怎么还可以刚才两个人不是都榨干了吗? 辛开阳分开她的长腿,调整好自己的位置,再度在她体内引燃另一场热情之火 夜。 下半段的夜。 一抹黑影幽淡如鬼魅,无声地跃过高墙。 警报器没响。 黑影游上爬满藤蔓的砖墙,翻身跳入三楼一座阳台里。长窗半掩,他灵巧钻入,动作之轻,甚至没触动窗台上的感应器。 四柱大床里,一个瘦削苍白的人正沉睡着,黑影游到床畔,猛然捂住主人的唇。 “唔”郑买嗣大吃一惊。 下一秒钟,一个沉重的力道印上他的胸膛,将他整个人困在床上。 所有惊叫被那只铁掌封在唇内,连同他的呼吸在内!秀气白皙的脸庞迅速涨红,郑买嗣用力去扳那只铁掌,无论他多么出力,铁掌分文不动。 “唔唔”他他快不能呼吸了救救命 “开阳,放开他。”一声静静的嗓音从门口响起。 黑影动作一顿,仍然制住床上的人,不过手稍微松开,让他大口大口地喘气。 “如果我不放呢?”低沉的轻笑声漫开来。 “开阳,别逼我动手。”天权轻声叹息。 “啧啧啧,你这家伙也真死心眼,还跟在‘她’身边。”即使手下已露出杀意,他仍然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语气。 天权站在原地,满身气机凌厉流转,蓄势待发。 辛开阳继续躺在床上,轻松得像躺在自己家一样。 “我说,你们这一家子真是君不君、臣不臣的。老婆要杀老公,老公要保护小老婆,老公的手下觊觎自家主母,主子反而成全他,让他过来。接下来呢?不会是搞3p了吧?” 郑买嗣满脸通红,愤怒地唔了一声就被点了哑穴。 天权鹰眼一眯。“开阳!” “这样吧,只要你跟你家小皇后离我的女人远一点,我就离你们远一点,如何?”他轻笑着,长指爱抚过郑买嗣细白的脸颊。 “我知道了。今天是‘她’莽撞了,不过我们并没有恶意。”天权平静地说。 辛开阳自然知道他们“今天”没恶意,否则小皇后早就变成死皇后了。 “今天以前呢?” “我不懂你在说”天权突然顿住。 郑买嗣给他们两人一个愤恨的眼神。 “当她确定那批宝藏已经运离菲律宾时,我便把所有人都召回来了,安德森夫人以后会非常平安。”天权轻叹一声,无奈地向老兄弟解释。 “等确定宝藏运走了才撤回来啊?意思是,宝藏还在原地的话,你们就打算从我手上硬抢了?”低沉的嗓音调侃道:“啧啧,还说什么是我生生世世的好兄弟呢,为了个女人啥都不顾了。” 郑买嗣俊秀白皙的脸一红,又愤怒地喘了一声。 天权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的运气真糟,要应付两个同样任性、同样不爽的人,而且还都不能杀不能动。他又重重叹了口气,这辈子的气可能在今晚都叹完了。 “我就是知道,以你的身手,那群跳梁小丑绝对伤不了你,才没有阻止‘她’。安德森小姐的加入是一项意外,幸好她没有受伤,我保证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 郑买嗣的目光更加不平。 “好吧,那我就卖我好兄弟一个面子。”辛开阳低笑一声,亲匿地凑近郑买嗣耳畔。“这世虽然投了男儿身,你还是美得不得了啊!瞧瞧这身皮肤,保养得多好,水嫩水嫩的。”他轻咬一下郑买嗣的耳垂。“小皇后,你要是再不听话的话你知道,我这人是荤素不忌,男女不拘的。” 郑买嗣觉得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 笑声犹在耳际,黑影突然一闪,消失无踪。 “啊”他猛然坐起,才发现哑穴也被解开了。 “没事吧?”天权快速赶到他的主人身边,温柔地抚着主子的背。“对不起,吓到你了。” “那个该死的辛开阳,竟敢对我如此不敬,他也不想想我的身分!你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为什么不杀了他?你怕了他是吧?哼!也对,人家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将军,从以前功夫就比你高不知道多少,你是什么?你管一群小小的御前侍卫而已,难怪一看到他腿就僵了,可恶可恶可恶!”主子没头没脑痛槌他一顿。骂到后来,怪天权还比怪辛开阳多。 “我早说过了不要去碰开阳的女人,你偏不听。”天权无奈的叹息。那匹脱缰野马,连主上都管他不住。 “哼,他不让人看,我偏要看!是什么娇娜多姿的美女让当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铁将军动心”顿了一下,主子又发现,自己干嘛跟他解释那么多?“不是,我就是想杀了她,怎么样?你让他回来找我报仇好了!” 天权半拥着他的主人轻哄“好了,别气了,开阳就是这副性子,他没有恶意的。” “什么叫没有恶意?他都已经威胁要杀我了,还没有恶意,在你心中什么算有恶意呢?是不是真的让我被人杀了,你才会开心?” “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的。别再喊了,先喝口水,小心又气得胸闷了。”天权取来边桌上的水杯,喂他的主人喝了一口。 “还有,那批宝藏是我要的!你凭什么代我下那个鬼保证?” 天权无奈地道:“你的目的只是不让主上得回那批财宝而已。开阳不想淌你们这淌浑水,所以那批宝藏他自己收了,既然如此,也算如了你的心愿,你又何必计较那一点东西?” “哼!主上?叫得真好听。你自己当初是怎么说的?在你心里我也是你的主子,所以你选择跟在我身边,南身边已经有其他人了,所以不需要你!你现在还不是口口声声叫他‘主上’,那我呢?我算你的什么?” “你说啊。你想要算我的什么,就算什么。”天权贴近主人耳畔,轻声低喃。 主子瓷白秀气的脸登时大红。 “你你你少献殷勤!我知道你只是南派来监视我的,我会留你这条命,就是要你眼睁睁看我毁了他,到时候我连你一起杀了,你你咳咳咳咳”“看,又岔了气了,我帮你顺一顺气”天权伸掌按向主子的背。 “不用,谁要你假好心!你让我被那个辛开阳捏死好了!”主子用力挥开他的手,织瘦的手腕反而被他半途握住。 “别再说气话了,再喝口水,嗯?” 接下来,无论主人如何翻嘶吼,天权总是耐心地哄着劝着,抚着背顺气。 那温柔含笑的神态,很像在哄一个使性子的小情人。 电话铃响时他们正在做晚餐。 严格说来,是她正在做晚餐。 在家务这方面,辛开阳是很典型的亚洲男人,笃信君子远庖厨。非必要时他绝对不自己动手做饭,若妮上一次吃到他“煮”的东西还是在菲律宾丛林里。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如果冰箱里空了,他宁可打电话叫他深恶痛绝的披萨,也不肯下厨。 若妮也不喜欢下厨这是指以前。 她的厨艺只是过得去而已,不算特别好,她也从来没有为任何男人下厨过,以前大都是和交往对象约在外面吃馆子。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会喜欢下厨,而且会觉得看心爱的男人吃她煮的东西是一件如此愉快的事。 这几个月以来,她的手艺大有长进,不过也多亏了他很好养。 辛开阳不太挑食,食物到了嘴边就吃,不过他对于喜不喜欢吃的食物也会有不同的反应。 如果是他不爱吃的东西,他会吃得特别快,三两下囫图吞完,反正会饱就好;如果是他爱吃的东西就不一样了,他会放慢速度,一点一点地品尝,黑眸里散发出愉悦享受的光彩。 她喜欢看见他快乐的眼神,所以她花了很多心思在研究他的喜好。 他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菜,不过她坚持饮食要均衡,所以他还是会把她准备的蔬菜认命地吃光。他喜欢吃面条,不喜欢吃米饭。他每餐一定要有热汤,而且吃的方法是搭配所有菜一起用,而不是像西式那样,一碗汤上完就没了。他喜欢用筷子,不喜欢用刀叉。他不爱喝酒。如果有茶的话,不会先选择咖啡。 原本她只有偶尔才喝茶,因为他爱喝,她也开始陪他一起喝,现在家里有一个柜子专门放他喜爱的茶叶。他喜欢日本玄米茶多过咏红茶,喜欢文山包种多过乌龙。 她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跟客厅以一条长吧台隔开。此时她在厨房里忙着晚餐,他则坐在客厅那一侧,面对着厨房,在吧台上边看报纸边等吃饭。 她喜欢这样的时光。 不必特别安排什么节目,只要他在她身边,两个人交换几句闲聊,她就会觉得无限满足。 电话一响,她去客厅接起来,拿着无线话筒回到厨房里。 是她的堂哥史都华打来的。爸爸最后终于说服奶奶搬回美国了,可是东南亚航运的事才刚步上轨道,于是大人们便属意让在英国的史都华去接手。史都华的本业是投资理财,对数字和管理向来很有一套,最近才刚搬到马尼拉跟着奶奶进入状况之中。 “投资?什么投资?” 她把话筒夹在肩膀上,从冷冻库拿出一大块牛排,开阳喜欢吃这种带骨的牛肉。 听了一阵子,她把所有蔬菜放进沙拉碗里,开始拌。“多少钱?”顿了顿,她轻叫:“一百五十万美金?我哪来的一百五十万美金?” 又听了一阵。“我知道你不是个莽撞的人,如果你觉得这个案子值得投资,那一定值得,可是我手边真的没有这么多钱!”又停了一下。“我也没有八十五万。” 安德森家虽然富甲一方,但她父亲教育子女的哲学是:慈父出败儿。他从来不给子女大量的金钱。他会提供他们最好的教育,每个人毕业后一部好车,一笔创业基金,一栋房子她的就是现在这间上东区的高级公寓让他们不必为基本的生活操烦,至于其他的,想要就自己凭本事赚。 外人想象中的“取之不尽的金钱”、“无上限的信用卡”在她父亲眼中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就连每个子女的信托基金,不到四十五岁都无法动用。 据她父亲的说法是:“到了四十五岁,如果你们还没混出什么名堂,我也只好认了。” “你为什么不跟奶奶谈谈呢?”她把沙拉碗往他前面一放,示意他拌沙拉,自己回头去煎牛排。 辛开阳放下报纸,乖乖拿起沙拉匙搅和。 “我了解,这就是找‘大人’投资的麻烦,他们会觉得他们才是老大,以后都要听他们的。但是你只筹到一半的钱,而我没有另外一百五十万,我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办法了。我顶多只能借你大概四十万吧!那差不多把我的帐户清空了。” 她听了一阵,点点头“那就祝你好运了,bye-bye。” 收线。话筒往旁边一放,她把牛排盛到一只白瓷盘里。 “你的堂哥找你投资?”他把拌好的沙拉往旁边一推,烟屁股一翘一翘的。 “嗯。”“什么投资?” 若妮一直避免在他面前提到钱的问题,因为他收入好像不太稳定的样子,可是他一直问,她又不好不回答。 “史都华有个朋友打算在马来西亚开一家晶圆厂,他觉得前瞻性不错,不过股东一个人要拿出三百万美金,他手边没有这么多现金。” “史都华就是管钱很有一套的那个堂哥?” “嗯。不过他只凑到一百五十万而已,我想最后可能不会成吧。”她摆摆手,不打算再讨论下去。 辛开阳两手往胸前一盘,想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开口。 “我突然想到,我好像从来没有给你钱过。” “你为什么要给我钱?”她开始布置餐桌,忙碌中抬头看他一眼。 “我住在这里,吃喝穿睡都要钱。”他搔着下巴,后知后觉地想到。 若妮没有马上接口,因为她太过惊讶他会突然想到生活费的问题。 “真麻烦”他喃喃拄着下巴。以前不曾和人同居过,所以没有想过水电瓦斯的事,现在想想,他已经被她白养半年多了。“啧!这样不太好。” “没关系,我不用缴房贷,这份工作的收入又很不错,只要不是像史都华那样突然要个几百万,一般日常所需还不成问题。”她赶紧说。 他又想了一下,决定道:“我明天汇一笔钱给你。” “不要!”她的反应很强烈。 “为什么?” 二十一世纪同居准则,男女朋友也要明算帐。如果她够聪明,她就应该马上同意。 但是她在感情里从来没有聪明过,这次干嘛破例?她只知道她无法接受他们开始将一项一项的金钱算得清清楚楚,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室友而已,顶多偶尔睡在一起。这个念头让她无法接受。 在若妮来看,她有固定工作,她的收入稳定,那么由她来支付基本生活费是很公平的事,又不是说辛开阳要求她替他买车或付帐单什么的! “先吃饭吧。” 她先不讨论这个话题,拉他坐下来吃饭。 直到吃了一半之后,她慢慢的,小心翼翼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沙拉不看他,完全当作不经心地提议 “其实我们可以开一个联名帐户。” “联名帐户?” “对啊,就是用你我的名字合开的帐户,我们共同放一笔钱在里面,以后任何公用支出就从这个帐户拨出去。随时你有钱或我有钱,就再汇进去,保持里面永远有余额,这样就可以了。”当然以后她会定期汇款进去,以免给他太大的经济压力。 “嗯”辛开阳嚼着牛排,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 她也若无其事地吃她的东西,其实一颗心快跳翻了。 联名帐户是非常亲密的事情,除了公事上的需要,一般只有夫妻、家人,或彼此非常信任的人才会合开,他能够接受吗? 苞他共同拥有一样东西的想法是如此诱人,她无法不期待。 “以后两个人都可以从这个户头里提钱出来用?”他问。 “嗯哼。”她假装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好吧,反正我也需要一个新户头,那就开一个联名帐户吧。”大事抵定。少了一件事要烦恼,他轻松愉快地吃他的牛排。 若妮拿起咖啡啜了一口,掩去嘴角甜蜜的笑意。 “那明天我请假半天,我们一起去银行开户。” 街的这一头,麦特刚和他的新任老板一起开完会出来,两人一边闲聊老板大人屡战屡败的求婚大计其实是柏特在慷慨陈述,麦特只负责听而已。 “你觉得高空婚礼如何?在几千英呎的高空,机上有双方家人跟纽约的所有名人,以示盛重。等交换婚誓之后,我们飞到公海,空投几百斤的玫瑰花办,还可以安排个降落伞花式表演之类的,底下我再另派接应的船只嗯,一定没有女人能拒绝这样的婚礼,今天回去我就向紫绶提提看。” 麦特有点无力地看他老板一眼。 般到这么麻烦,连他听了都不会想结啊,为什么工作能力这么强的男人,一遇到向老婆求婚的事却如此盲目呢? 眼光不经意地飘向对面,麦特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章柏言差点撞到他。 “我刚刚好像看到若妮了。” “在哪里?”章柏言也引颈观望。 “就在对街,刚从银行里走出来。她穿着牛仔裤,身边挽着一个高大的黑发男人,两个人停在路边买热狗。” 就在他趑趄之间,那对情侣已经弯过一个转角,看不见了。 “若妮?穿着牛仔裤,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在吃热狗?”章柏言收回视线,重复一遍。 “没错,而且她看起来好像”麦特深思道:“很快乐。” “若妮是不可能穿牛仔裤,更不可能在街上吃热狗的。”章柏言拍拍他的肩膀 “我的朋友,你一定看错人了。” 第九章 “开阳。” 在这栋工商复合的大楼里,七楼以上是公司行号,七楼以下是百货公司,一楼大厅则是玄关大厅及咖啡座的混合体。午后时分,办公人潮与购物人潮交错来往,大厅里有一种都会特有的忙碌感。 辛开阳倚着一排造型栏杆,神态慵懒适意,望着玻璃帷幕外的街景。 他洗白的牛仔裤与旧衬衫在一堆衣着高雅的人士之中,很奇怪地并不会格格不入。他只是随便盘胸一站,丰采便充满自信,所有经过他身旁的人自然而然生出一种他处在任何环境都是天经地义的念头。 直到那声低柔的轻唤扬起,人群被另一缕纤白的丰采吸引。 翩翩白影顺着电梯而下,有如临空而降的仙子。或许,连仙子也不会有如她的纯净清灵。 辛瑶光款款接近她相识了千年的同伴,虽然,对他而言,他才只识得她十几年而已。 两人迎面站定,同样秀逸颀长,同样坚定挺立。女子的衣裾微飘,男子的散发肆放,这情景如此对比,却又如此和谐。 “开阳。”瑶光再唤。 “大美人儿。”辛开阳亲匿地拉拉她长发。 他的眼神比面对老板或另外几个同伴时,更加温存。 只有在见到瑶光的时候,辛开阳才会感觉天枢说的“千百年前的同伴”可能没诳他,只有她让他每每相见,总生出一股温馨无比的情怀。 无关乎男女情欲,而是一种从根骨深处涌上的,深深的温暖,彷如分隔多年的手足终于重逢一般。 “开阳”她又唤,只是想感觉这个熟悉的名字在唇齿之间流转。 按杂的情绪汹涌而过,有好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千年前结识的义兄,无数次以自己的生命护她,也无数次让她以生命相护。即使亲妹妹天璇,都不如开阳和她这般亲近。 但他却忘他们了。清灵动人的眸心掩上一层黯然。 “小美人,那个美国佬待你好吧?”辛开阳还是咬着一根未燃的烟屁股,挑着嘴角轻笑。 他从没对任何人包括瑶光承认过,其实偶尔他也会作梦,梦中有几张脸孔交错,都在不同的时代,穿着不同的衣服,有时连长相也不尽相同,但他隐隐感觉那些人就是他们六个半路认亲的家伙,而其中出现最多次的女性,就是瑶光。 “他对我很好。”瑶光温柔回答。“你呢?你好不好?” 他搔一下眉尾。“马马虎虎啦!前几天老板叫我去墨西哥,帮他搞定两个在他的投资公司动手脚的军人;我说,那间军火公司又不是他的,顶多幕后当当黑手而已,让墨西哥政府去起诉他们就好了,干嘛看我日子过得好好的就要折腾人?他偏不爽,果然人闲时间多,就爱找事做。” “莫里将军在军方的关系很好,只怕连军事法庭都办不了他。主上只是不想夜长梦多而已。”瑶光换上戏谑的神情。“反正某人一定也藉机狮子大开口了,对吧?” “那还客气什么?”烟屁股神气兮兮地一翘。 瑶光顿了一顿。“开阳,主上说,他把‘开阳宝盒’还你了,而你不让他修好?” “那种东西修好干嘛?”烟屁股漫不在乎地翘一下。 “那你拿回去之后,怎么处置?” “毁了。” “毁了?”她惊呼。“那种没用的东西留着干什么?”他似笑非笑地道。 辛瑶光沉默了一下。是啊,绵延千百年的记忆,苦苦地抓着又能干什么呢?永生不死本来就该是一种神话。她自己不也决定了,所有记忆到这一生为止,下一世,她也想有个清清净净的开始? “这样也好。”她心中不免惆怅,却又为他感到释然。 他**!如果他们认识了几千年,他当时干嘛不下手?没事让个黄头发白皮肤的混小子给拐了去,越想就越不爽。 “瑶光,你那小子叫什么名字?干什么吃的?公司在哪里?老子现在有空,不收钱帮你把他的头扭下来当球踢。” “他叫德睿,是一间模特儿经纪公司的老板,公司就在楼上,我希望他的头好好地连在脖子上,谢谢你。” 一阵悠扬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两个人同时愣一下,辛开阳还想了一下,啊!是他的手机。 “抱歉。”他清清喉咙,走开两步,从口袋抽出那只薄形手机凑到耳畔。“哈啰,宝贝,你找我?” 手机?辛开阳拿手机? 这个无行浪子自来最讨厌的就是让人可以随时随地掌握他的行踪,他居然会办一支手机,还真的开机?瑶光讶异的眼神,简直像看到动物园里的狮子被人牵了炼子,带出来大街上遛一样。 辛开阳注意到她的眼神,饶是他天生脸皮厚,古铜色的脸颊还是浮上一层可疑的红光。他警告地眯她一眼,不过还是乖乖地把电话讲完。 太有趣了!瑶光看了直想笑。 “好了,刚才聊到哪里?”手机收了线,他走回她面前,不过眼神在警告她:融笑咱们走着瞧。 瑶光轻咳两声。“听说你这次回来纽约,一住就半年多?你好像从来不在任何地方待这么长的时间,请问何时要走啊,浪子先生?” 辛开阳道貌岸然地睨她一眼。“纽约犯罪率这么高,每个转角都有劫案,简直是人间天堂,我想我大概会再待个十几二十年。” 哇。 “你少打迷糊仗。每次想私藏什么秘密就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我可是太了解你了。”瑶光语下不无嗔怪之意。“听说我快要有个大嫂了,天权已经见过她,还故意打电话向天枢炫耀,连主上都跑上门探过了,反倒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今天要是不讲清楚,就别想离开。” 辛开阳嘿嘿笑两声,突然揽着她的腰转了一圈。 “唉,问这么多做什么?在这世界上,谁也比不上我的大美人儿重要!” 若妮今天下午极端忙碌。 先是上次一起去看过办公室的詹宁集团,后来有人回电郑先生很满意那个地点,希望尽速结案,所以她必须赶在今天把合约准备好,明天赶紧去签约。 接着又有两间公司和她约定今天看房子,她好不容易忙完两场会面,回来之后就发现法务室的人还没把合约搞定。她马上叫助理整个下午就盯死他们,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合约拟出来,自己回头处理一堆纸上作业。 她实在不需要更多麻烦了,结果银行选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 “安德森小姐,我是xx银行存放款业务科的襄理。” “您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她用肩膀夹着话筒,左手拿着助理刚递进来的合约初稿,右手翻着如山的文件,寻找消失的回纹针。 “是这样的,日前您和辛先生来本行开了一个联名帐户。根据本行的规定,联名帐户若其中一人支用到某个程度以上的存款,我们必须告知帐户的另一名所有人。”襄理礼貌地道。 “是。”她隔着办公室的玻璃墙,对坐在外面的助理示意回纹针,我需要一盒回纹针! 助理连忙送进来。 “是这样的,辛先生在今天上午汇出一笔一百五十万美金的款项,我只是打电话来通知您一声。” “好的,谢谢”叽!停车!她猛然停下一切动作。“你刚说什么?开阳去汇了多少钱?” “一百五十万美元。”襄理轻快地说。 若妮的第一个念头不是猜忌不是怀疑不是惊惧不是疑惑,而是:糟糕,开阳需要一百五十万美元,而帐户里的钱不够,她得赶紧想办法补足余额。 从头到尾没有怀疑过他为什么突然需要一百五十万,担心他是不是趁他们开联名帐户的机会想剥削她,诸如此类的。一种奇怪的信任感从他们深交之始便一直存在她心里,她只知道,倘若开阳突然需要一百五十万,他必然有一个很好的理由。 “听着,我会在三点半以前把一百五十万的额度补足,我相信以安德森家的信用纪录,你应该不用担心我会” “噢不,安德森小姐,你误会了,这个汇款在早上已经完成了,我只是进行一般性的知会而已,你不必做任何动作。”襄理有礼地强调一下。 “已经汇过去了?”若妮迷惑地说。“可是我只放了两万美金在那个帐户里。” “哦?我帮您检查一下。”电话那端传来敲键盘的滴答声,不一会儿,襄理的声音愉悦地响起“安德森小姐,这个帐户目前有两千四百五十二万六千两百四十一元,您不必担心余额不足的问题。” 若妮听进去,有如被雷击一般。 “两千四百万?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她抓起包包,在第一时间杀到银行柜台。襄理早就已经等在大厅里,极端乐意亲自为公司的千万客户服务。 结果一查完帐,不是任何电脑bug或作业疏失,她和辛开阳的帐户真的多了两干多万美金。 “在您们开户的次日,开曼群岛的一间银行汇了两千六百多万进来,由于今天早上辛先生转走了一百五十万,所以余额变成两千四百五十二万六千两百四十一元。如果您需要,我可以为您印出一份明细表。”襄理愉快地为她解说。 “好谢谢你。” 那笔钱不是她转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开阳了。他是提过改天会汇一笔钱进来,但是她以为那顶多几千几百块而已,怎么会搞到八位数去? 两千六百万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使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企业家,要随时周转两千六百万现金重点是现金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他竟然在开户的第二天就马上汇进来了。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若妮拿着明细表离开银行,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打给他。 “哈啰,宝贝,你找我?”他低沉的声音马上响起。 一听见他的嗓音,若妮反而迟疑了。 她又怎么知道他没钱?虽然他看起来过得闲闲散散的,没有正规收入,对吃的和用的也都不特别讲究,所以她才假定他的经济应该不会很宽裕。 但是他偶尔会神秘的离家几天,说他“接case”去了,可见他确实是有收入的。 什么样的case可以让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赚到两千多万美金?这是假定,他如果只有这个户头的话。倘若还有其他户头,她甚至不知道他的总身家值多少。 她很想问,但是又怕,他并不希望她问。如果从他口中听到一句“这是个人隐私。以我们两人目前的关系,你似乎不适合过问那么多”那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我只是要问你,今天晚上会不会回家吃饭?” “我现在人在外面,不过六点以前会回家。” “好,那我卤你最喜欢吃的蹄膀,晚上见。”若妮挂断电话。 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问。 不要重蹈覆辙。不要重蹈覆辙。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起码玛莎可以不用担心辛开阳将她吸干抹净了,显然他是他们两人之中身价更高的那一个。 她走到银行对面的大楼里,在中庭小咖啡座坐下来,点了杯咖啡,然后认真地研究每一笔出入明细。 她可不希望隔天银行突然打电话给她,说结果还是电脑出了bug,一切余额都是幻觉,请他们把一百五十万吐回去。 “若妮?” 若妮听到有人叫她,直觉地抬起头。 麦特。那个和她交往四年,最后回到他前妻身边的混蛋。 纽约说大不大,她不是没想过和麦特重逢的情景,只是当时满心受伤,不愿意再想下去。 直到它真正发生了,若妮才发现她竟然没有多少感觉。 没有气怒,没有伤痛,没有心痛不舍。 她看着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他还是一样斯文优雅,一身铁灰色西装,深红色丝质领带,手中一款牛皮公事包,浅褐色的头发修剪得宜,完全是个白领男士的成功样板。 她脑中浮现一头过长的黑发,烂巴巴的烟屁股,洗得旧旧的衬衫,紧裹着长腿的牛仔裤,以及那勾引的、浪荡的黑眸,活脱脱一个无行浪子的完美典范。 她的心对前者硬如铁石,为后者融化为水。 “我刚才看见你走进来。”麦特的褐眸里有着隐约的歉疚“若妮,好久不见了,你过得好吗?” 她过得好吗? “应该还不错。”她又想到手中这张明细表了。辛开阳!每次做什么事都不通知一下,太过分了!回去找你算帐! 若妮迁怒地给麦特一个白眼。麦特似乎很能理解她的反应,只是苦笑一下,站在那里看着她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经过他身边时,若妮突然停下来。 “对不起。”她突兀地开口。 “嗯?”麦特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不起。”她生硬地看他一眼“我不应该介入你和姜无虑的婚姻。无论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在你们真正解决之前,我不应该介入的,没有任何借口可以合理化我的行为,所以对不起。” 麦特错愕到说不出话来!若妮向他道歉?在他想象中的重逢画面里,道歉是最不可能出现的一幕! 她说完转头就走。走了两步,又恶狠狠地回头。 “对了,那句‘对不起’是对无虑、以及你们的婚姻说的,至于你,”她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你仍然是个混蛋!” 走人。 啊!本来以为会很难过的一关,没想到真正遇到之后也不过如此。她深呼吸一下,神清气爽无比。 那个浪子此时若在身边,一定又拿出标准的漫不在乎貌,夹着烟屁股说:瞧,人生也不过就这么点儿长,干嘛和自己过不去? 她轻松地吐出一口气,突然很想马上见到 辛开阳? 若妮紧盯着那双在大厅亲密拥抱的男女。 那高人一等的体格,过长的黑发,黝黑的皮肤,和翘翘的烟屁股。 辛开阳!是他没错! “别闹了,快放开我。”瑶光亲匿地笑着,拍拍他肩膀。 一个高挑纤细的金发美女突然走过来,停在开阳后面。 瑶光不禁多看她一眼。 “大美人儿,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我真的可以帮你干掉那个小子的。”辛开阳犹不知大难临头,还在调戏良家妇女。 金发美女杏眸一眯,盯着开阳环在她腰肢的手,几乎要把那只手臂折了一样。 瑶光心里开始有些预感。 “你在看谁?”辛开阳感觉怀中人的不专心,回头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烟屁股掉在地上。 “妞儿?” 金发美女杀气腾腾,扬起手提袋忽地给了他一记! “噢妞儿,你的袋子里是装了什么?”好痛啊! “装你的头!”累积多时的郁闷,若妮早气红了脸,再顾不得什么形象。“你这个可恶的家伙!爱情骗子!你还说你没有前妻和女朋友!而且是没有‘华裔’的前妻和女朋友!这个女人是谁?是鬼吗?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回去我打断你的狗腿!” 她没头没脑痛打他一顿。那个威武昂藏的铁将军被打得溃不成军。 “妞儿,你先听我说噢,该死!不要踢踢坏了影响到的是你下半生的幸福噢,该死,好痛,先听我说嘛” 辛开阳哪里敢对她下手?所以从头到尾只有乖乖被揍的份。 瑶光呆在那里。不只她,连还来不及走远的麦特也停了下来,一起看呆了。 爱面子的若妮。青天白日之下。打人。像个泼妇一样。完全不顾形象。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他非常肯定自己没有看错人! “好了,你冷静下来,不要再打了!”辛开阳猛然收拢双臂,将她牢牢扣在胸怀里。 若妮全身被箍住,动也动不了,站在原地呆了一下。 突然,她把包包一丢,也不打了,红着眼眶推开他转头就走。 噢,该死! “若妮,你听我说,瑶光真的只是一个朋友而已。”辛开阳眼巴巴地跟上去。“不要哭嘛,宝贝好吧好吧,你要打让你打就是了。” 若妮突然又停下来。辛开阳赶紧将她搂回怀里。 “你可恶大骗子还说你没有其他女朋友”若妮埋进他的胸前,呜呜咽咽地哭泣。 “我是没有啊,我只有你一个而已。”辛开阳吻着她的发心轻哄。“别哭了,这么多人在看,你脸皮不是最薄的吗?” “你还敢说?”她哽咽地怒视。 辛开阳低笑一声,管它大庭广众,就着芳唇印了下去。若妮气得捏他手臂,他当是蚊子叮,理也不理,继续吻得缠缠绵绵。 纽约人不知是见多识广还是人情冷漠,看了几眼便继续往前流动。 瑶光捡起金发美女的包包,慢慢跟了上去,嘴角逐渐泛出笑意。外表豪气的开阳其实心硬如铁,连主上的面子都不卖的,几曾见他这样轻声轻气地哄一个人呢? 德睿从楼上下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场景他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站在一双热吻的情侣身后,表情充满看好戏的兴味。 而那金发美女偶尔捏一下那东方男人,或戳一下他的腰侧,看起来忿忿不平。那男人只是轻笑,又啄又吻的,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什么,不过看得出来金发美女的气是渐渐消了。 嗯,形不错,身材也合格,就可惜年纪大一点,不然德睿是挺想签下她的。模特儿是一个很现实的行业,过了二字头入行就算老了。眼前的金发美女艳光四射,保养得宜,一般人顶多猜她二十七、八岁,但阅人无数的德睿判断,她的实际年龄应该在三十一、二岁左右。 “这演的是哪出戏?”他走到瑶光身后拥住她。 瑶光回眸,笑嗔他一眼。“这是我跟你提过的辛开阳,以及他女朋友至于名字,我也还不知道呢!” “来,宝贝,我为你介绍,这位大美人叫辛瑶光,就像我妹妹一样,不信你问她。”辛开阳把人哄到他们面前,对瑶光眯了下眼“对不对,‘小妹’?” 喂喂,你干嘛把眼睛转开不看我?辛开阳警觉起来。 瑶光深吸口气,避开辛开阳的眼神。恶作剧的心忽起。 “我不知道。我只晓得刚才有人告诉我,‘谁也比不上我的大美人重要。’或许是我听错了也说不定。”她回头对未婚夫甜甜一笑。“德睿,我有些饿了,我们回去喝下午茶吧。” “遵命。”德睿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辛开阳目瞪口呆。竟然在他的背心上插刀,好狠哪女人,你的名字叫阴险! “噢”该死,肚子又挨了一记。 若妮冷冰冰的眼光杀向他。 “妞儿,我刚才是跟她开玩笑的,有话好说。”辛开阳挥去冷汗,强笑道:“瞧,那边那个发呆的二愣子是你前男友吧?你跟你前男友出来约会,我也没吃醋啊!”噢这下子周围所有看见的男人同时退后一步,下意识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丢给他一个感同身受的痛楚眼光。 “这这一下又是为了什么?”他弯下腰猛吸气,挣扎在剧痛和昏倒之间吐出句子来。 “为你没有对我跟我前男友约会的事吃醋。”她冷冷地说。 天哪!女人为什么这么难搞? 第十章 若妮呆呆地坐在浴白边缘。 “”她拿高手中的塑胶棒看一下,时间还没到。 手再放下来。她继续发呆。 自从认识辛开阳之后,生命就像在坐云霄飞车一样,徘徊在欢快愉悦与恐惧不安之间。 她爱上他了。很爱很爱。 每一个早晨,每一个黄昏,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每个呼吸之间都在爱他,但她从来不懂辛开阳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看起来很满足于现况,这代表他也爱她吗?或是把这几个月当成他人生中某段过场?有一天一觉醒来,发现在纽约的日子变无聊了,便再移往下一个地方去? 最可悲的是,若他选择离去,她甚至不知道他的下一站是哪里。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是如此之少。 强烈的不安在她心头作祟,甜美如梦的生活被按上一丝丝阴影,于是,她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每天都要找一点事来叨念他。 辛开阳大多数时候会尽量忍,等到他也失去耐性,他会将她一把抓过来,狠狠地吻住,直到她不再唠叨为止。 这个时候她又会觉得愧疚,因为他毕竟没有做错什么。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又落入了相同的回圈里,每次感情一进入稳定期,她就会希望得到承诺。一旦得不到承诺,她就会开始焦烦暴躁。 她越想越害怕。开阳会不会觉得她越来越烦?会不会越来越受不了她?他会不会已经想着要离开她了? 强烈的恐惧让她的情绪更起伏,直到他们同居进入第九个月,她终于发现自己是真的不太对劲了。 一个预感让她冲进葯房,买了一个验孕剂回来。 她呆呆等着,望着对面墙上的印花磁砖。定时铃轻轻叫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将试剂举到眼前一看 一切的烦乱不安有了合理的解释,她怀孕了。 她支着额头,闭了闭水眸。 算算时间,应该是六个星期左右吧。 他们的性生活频繁。她说她有吃葯,所以他很少用保险套,他们两人也都喜欢他不用。但是最近她的工作太忙,情绪又躁乱,前个月份的吃完之后一直忘了再拿葯 “怀孕了” 若妮突然翻开马桶盖,吐得乱七八糟。 老天,她该怎么跟他说?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利用怀孕当手段,强迫他娶她? 他这几天又出差去了,今天晚上会回来,如果她打算让他知道的话,今天晚上就应该说了 不行。她还没准备好。 强烈的恐慌让若妮下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她抓起护照,在第一时间飞往菲律宾去。 “亲爱的,我下个星期就要回美国了,我以为我们会在纽约见面。”安德森老夫人愉悦地开门迎进孙女儿。 她的孙女第一个反应是:冲到自己的旧房间,一口气睡掉二十六个小时。 “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若妮终于醒来,淋过浴刷过牙,吃过一点东西,坐在客厅里,两腿缩在身体底下,捧着一杯柳橙汁,神情凄惨地面对老**审讯。 “所以,你怀孕了。”老夫人平静地重复。 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像只犯错的小猫咪。 “你跟开阳说了吗?” “没有”低呜的声音也像猫咪一样。 “亲爱的,这不是我教育你们的方式。”老夫人谴责地看她一眼。“你不能瞒着他,一个人跑到世界的另一端躲起来,这对孩子的父亲并不公平。” “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她对手中的柳橙汁低喃。 “‘亲爱的,我怀孕了’,通常都是这样开场的。” “奶奶,如果他很生气怎么办?” “他为什么要生气?”老夫人不太懂她的逻辑。 “他说不定以为我是故意怀孕,好强迫他娶我!” “你是吗?”老夫人认真地问。 “奶奶!”她低喊。 “好吧好吧,”老夫人咕哝“我只是觉得这个方法也不错。” “我不要他为了这个理由娶我!” “那你要他为了什么理由娶你?” “我希望他爱我!”她悲惨的说:“我爱他。我也不知道这是何时发生的,总之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他了,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爱我的话。” “你又不是没交过男朋友,就像以前一样,时机到了就逼问他啊!”老夫人翻个白眼。 “可是我从未对任何人有过同样的感觉。以前跟柏特在一起,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得体的妻子,而我知道自己可以胜任那样的妻子;跟麦特在一起是是反正结果也不如我预期的那样。我一直说服自己是因为我们两个心中都有罪恶感,所以真正有机会在一起之后反而不如预期中好。” “反正我也没喜欢过那小子。”老夫人耸了下肩。 “至于跟开阳”若妮顿了一下,愕然瞪着她祖母“你不喜欢麦特?” “不喜欢。” “为什么?”很少人不喜欢麦特。 “因为他看着你的时候,并不是真的在看着你。他只是在看一样他以为自己找到的东西,而那并不是你!”老人家说。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害我在他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 “你那时候看起来就是一副为爱冲昏头的样子,旁人说了有用吗?我想你总有一天会清醒的。”老夫人冤枉地道。 “那我现在看起来也是一副为爱冲昏头的样子吗?”她瞪着祖母。 “是啊。” “”没望了。 “可是开阳宝贝看你的样子就对啦!”老夫人赶紧说。“他看着你的样子就是看着‘你’一个漂亮的女生,热情大方,勇于吃,有点跋扈霸道,喜欢当老大又怕人家不听你的,渴望爱,自尊心很强,有时候又很没安全感。对每件事都看得太过认真,所以偶尔需要放松一下。你知道的,就是‘你’嘛!” “谢了,奶奶,我以前还不知道我有那么多‘优点’。” “重点是,宝贝,他不是在你身上找一个补充品,所以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听听他怎么说。” “如果他说他不爱我怎么办?”她又悲惨起来。“就算他说爱我,如果他只要一段感情而不是一个大家庭,所以谢谢抱歉再联络,那我怎么办?”天哪这个赌注好大! “那你就自己生啊!咱们安德森家还养不起一个小孩吗?放心,你老子如果敢多说两句,我回去踢他屁股。”她老子的娘力挺。 “可是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养小孩!”她凄惨地掩着脸。“我要开阳当我孩子的父亲,看着他抱着宝宝的样子。” 她要他爱她,爱他们的孩子! “好,那你就先不要提你怀孕的事,先问问他对你们两个的未来有什么看法,等听完他的想法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不就得了。” “可是我如果不提怀孕的事情,他说不定就一点看法也没有。” 她又开始钻进牛角尖里绕圈圈了,老夫人真想尖叫! “算了算了,要怎么告诉他你自己决定,我七老八十的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我得去午睡了,你自己就坐在这里慢慢想吧!” 老夫拄着拐杖,精神健旺地杀向二楼。临去之前,不忘丢给宝贝孙女一句让人又气又怕的话 “别说我没警告你,你最好快点儿决定,如果等到开阳宝贝自己找上门我想,他那种男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善了的。” 史都华·安德森终于有机会认识他的主要投资人。 两个月以前,有个男人打电话给他奶奶,再由他奶奶转介给他。那个男人自称辛开阳,说他对史都华在东南亚的投资做了点研究,认为那有利可图,所以他愿意提供史都华缺少的一百五十万美金。 史都华一开始不敢就这么答应。他先向奶奶打听过这男人,确定对方确实是他自己宣称的那个人,同时得到**大力背书和保证,兼且知道这个男人正和他那个心高气傲的堂妹交往中,算盘左打右打,觉得出不了大岔子,所以他和对方通了几次电话,决定接受那笔资金。 如今,他终于见到这位神秘投资人 的背影。 “你”好字和已经伸出来的手停在半空中,史都华眼睁睁看着那道风刮进他家客厅。 若妮正从二楼走下来,一发现进门的客人是谁,她头皮发麻,火速转身往楼上走。 一只铁腕紧紧扣住她的手臂。 她纺,她才一转身而已,他已经在她身后了,而门口距离楼梯中央大约有嗯,总之很长的一段距离! 真可怕,这年头,木匠都不木匠了。 若妮硬着头皮,换上最勇敢、最高贵、最骄傲的伪装,慢慢转过身面对他。 辛开阳黑眸一眯。 “”她的伪装迅速瓦解。 他真的生气了。 她从来没有看过他生气的样子。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他都不生气的。 那薄薄的唇毫无笑意,深黑色的眸里闪着严厉,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极端无情,而她是惹来这份无情的主因。 若妮的背心发麻。 “你在搞什么鬼?”他万分轻柔地低语。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只好装傻。 “我在说你无故逃家五个星期的事。”他和蔼地指出。 “我、我没有无故啊,而且逃家是青春期少女才做的事,我、我只是临时决定来菲律宾接奶奶一起回家而已。”她的眼睛飞快投向下方,客厅中的两人爱莫能助。 辛开阳从口袋抽出一支手机。 “记得这个东西吗?”他指着手机。“当初你要求我办这种东西,就是为了让你随时可以联络到我,猜猜我过去五周接到几通电话?” “我、我没有打电话给你,你可以自己打来啊。”她心虚地辩解。 “如果你肯把你的手机带在身上,我会很乐意打的。”辛开阳突然五指一收。 喀啦!一堆碎屑从他的拳头下方掉下来。 那不是破掉的零件或被捏坏的塑胶壳什么的,真的就是一堆碎屑飘下来。 史都华马上拉住祖母,心颤颤地道:“奶奶,我、我刚才想到,车库里有一辆车坏了” “好,好,我也正好想要那个呃修车。” 两个人扶老携幼,迅速逃离现场。 若妮对不讲义气的同伴怒目而视。 第十一章 再想想自己怀孕十一个星期了,他还这么不体贴,虽然他还不知道,不过,她就是在苦恼要怎么跟他说啊。他没等她想清楚就找上门,也就算了,还这样凶巴巴的 狂乱的荷尔蒙再度发作得乱七八糟,若妮猛然坐在楼梯上,埋进膝盖里哭得唏哩哗啦。 辛开阳看一眼老天爷。 “我还以为该哭的人是我。”他叹了一声,坐在她身旁,将她抱到腿上。 熟悉的体温和气息涌进鼻端,她眼睛一热,泪水更加汹涌。 “你有什么好哭的?所有状况都是我在承受,我怀孕了!”呜 “你什么?”他愣住。 “而且我本来打算先不告诉你的,看,你害我第一句话?*党隼戳恕!彼嗥嗖也业乜拮糯匪!拔易詈蟮比换故腔岣嫠吣悖墒悄棠趟狄豢枷炔灰玻2皇俏液芡馑目捶ǎ还档靡埠苡械览恚氐闶牵乙部悸枪冉不蚝蠼驳乃承蛭侍猓恰?br> 她又开始碎碎念了。辛开阳再看一眼天花板。 “冷静一点,宝贝,”他轻轻摇晃着她。“这就是你最近如此暴躁的原因?” “我怀孕了,而我甚至不知道我孩子的父亲是谁,我能不暴躁吗?”她边哭边碎碎念。“当然我知道孩子的父亲是你,如果你敢否认的话,我现在就先杀了你。可是我对你完全不了解,这和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又有什么差别?我甚至不知道你是靠什么为生的,你可能是个银行抢匪” “你以为我是抢匪?”辛开阳插嘴,如果他现在咬着烟屁股,一定会掉下来。 “不然我还能怎么想呢?你没有稳定的工作,平时在家都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可是每次一出去就神秘兮兮的,好几天无消无息,银行里却有两千多万的存款。”她紧紧揪住他的衣领。“你知道吗?每次你出门,我都拚命转电视新闻,等着看哪个地方会发生银行被抢的消息,然后出现你被逮捕的画面!” “我不是出去抢银行。”他的声音开始出现笑意。 “或是职业杀手,这也能解释你身手这么厉害的原因!” “我偶尔确实会扭几根脖子,不过那不是我的主业。”起码大部分不是! “或者是个毒贩,”她太沉浸在自己的碎碎念之中了,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谁知道你有烟瘾之前是不是有毒瘾?你用掉的那一百五十万美金可能是去向大盘商批货!不,不,你自己可能就是个大盘商,还有” “喂喂,停停停!宝贝,冷静一点听我说好吗?”辛开阳拥紧她晃一晃。 碎碎念中止,她含着泪瞠住他。 他越想越有意思。 这女人以为他是个银行抢匪或不法之徒,但是她从头到尾哩哩啦啦讲了一堆,却没有一句是分手的话这女人真的很爱他!妈的,辛开阳突然有一种很蠢的幸福感。 “我不是个抢匪或毒贩,我也是要赚钱吃饭的,只是不必像正常人那样上下班。我有一份正规的工作,只是那个老板比较龟毛一点而已。” “那你的工作是什么?”她吸吸鼻子,让他擦掉自己的泪水。 “这有点难以解释。”他思索一下怎么说最简单明了“总而言之,我的老板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家伙,做什么事都喜欢躲在幕后。他非常富有,投资标的扩及各个层面,从cnn到我们家街口那间面包店可能都有他的股份,他对于和他签约的手下也就是我相当慷慨,这是为什么我的银行里有一笔存款的原因,懂吗?” 不懂。“那你都替他做些什么?” “大部分是一些侦察的工作,他也有几个敌人,定期需要有人监控这些敌人在做什么。另外也帮他跑跑腿,收几个帐,顺便教训一下不太听话的手下,或是收集一些有利于他投资赚钱的情报,总之就是这一类的杂事。”他的薪水还真的被那家伙列在“杂项”底下! “所以你也替他杀人吗?”她哭湿的碧眸水汪汪的,娇艳极了。 辛开阳爬了一下头发“只有我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看见她碧眼圆睁,他马上安抚道:“不过这种机会很少很少。” 大部分都是他去威胁人家的生命。 “他为什么需要你去帮他做这些‘杂事’?他有很多敌人吗?” “well,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不过别人家的事跟我们没关系好吧好吧,如果你坚持要听的话。妈的,你的指甲真尖!长话短说,他不知几千还是几百年前结过一次婚,”这不是夸饰法,不过若妮当然不知道。“后来婚姻没有成功,两个人分手了,他另外爱上了一个女人,于是他的前妻极端火大,从此以后便处处找他的麻烦。你也知道,前妻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 “对。”若妮有鉴于自身的经验,坚忍地点头。 “离婚的时候,他老婆从他身上敲到一笔很大的‘赡养费’,所以那个前妻目前也是有权有势。”所有南累积的财富,小皇后最清楚,藏匿地点当然也不例外。“目前这两大无聊幼稚人士战得如火如荼,我们底下的人就靠着替他们跑腿传话来赚钱了。” 其他略过的细节只是,这桩恩怨已经延续了几百年,那个前妻这一世甚至投胎成男儿身,就是她目前的头号客户郑买嗣。 “所以,你有一个老板,他有一个前妻,还有一个爱人,最后他选择了爱人,不肯回前妻身边?”若妮替他归纳。 “大致上来说是这样。” “我已经开始喜欢他了。”心有戚戚焉。 “喂喂!”移情作用不是这样用的喔! “那你的出生地呢?为什么你说你是法国籍,长得像华人,我们上次去那个山村里,有一个老妇人却说你是在那里出生的?” “这讲穿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我的父亲是法籍华裔的生物学家,母亲是美籍华裔的昆虫学家,他们两个人去菲律宾做研究的时候遇到彼此,最后在那个山村结婚并生下我,我七岁才离开菲律宾,跟我父母回到法国。” 虽然他有很大程度的怀疑,如果南说的什么几世投胎是真的话,那他选择这对夫妻做开阳今世的父母,绝对有很大的程度是想找人守着他的亲亲宝藏。既然如此,辛开阳也就不客气地自己收下了。 “你父母现在在哪里?”若妮有些惊异。 他看起来好像一出生就这么大了,她想象不出辛开阳是个小宝宝的模样。 接着她想起,她的腹中正怀着他的孩子,她倒有很多机会看见他的孩子是个小宝宝的模样想到一个小一号的辛开阳,她的芳心霎时注入一股暖融融的温水。 “父亲早逝,母亲改嫁,我少年离家之后就没有再和她联络过。所有谜团解开了,我一点都不孤不拐也不怪,现在我们可以讨论你怀孕的事了吗?” 她的肩头又僵硬起来。 “你又哭什么?”他感到自己肩膀又湿了一块。 “你!你真是糟糕透顶!苞你在一起,我变得粗鲁无礼、爱大吼大叫,甚至有暴力倾向!我还学会拿枪了,我以前从来没有拿过枪的。”她哭得唏哩哗啦。“我对自己食言,明明发过誓永远不再跟任何华裔、或拥有华裔前妻前女友的男人交往,但是你却毁了一切,你就是华裔,有一个美丽非凡的华裔‘干妹妹’,你还害我爱上你,呜” “对不起。” “对不起?这就是你唯一能说的话,对不起?”她一把推开他,一副又想动粗的表情。 他只是想先缓和一下她的情绪,连这样也不行?女人真难搞! “我是说,我很高兴你爱上我,谢谢噢!你干嘛打人?” 若妮气冲冲地冲回自己房间,辛开阳及时按住甩上来的门,以免鼻子被打扁。 她把自己往床上一抛,他心一颤,这对怀孕中的女人算危险动作吧? “你从来不让我参与你的生活。”若妮吸吸鼻子,感觉他躺到自己身后,强壮有力的臂膀环上她的腰。“我都已经让你搬进来,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可是你从来没有主动介绍过你的朋友,唯一见到的‘干妹妹’还是我自己误打误撞的。” “那是因为我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介绍的朋友!” “同事呢?你总有一起工作的同事吧?”她翻过身盯住他。 “那群家伙”他爬了一下头发,咕哝几声。 “怎么样?” “你真的想见他们吗?”他做最后一次吃。 “你这么不想让我见他们吗?”她闷闷地说。 “好吧,我明天就把他们全叫到菲律宾来。”辛开阳认命地说。 “看你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算了。”她赌气地别过头去。 “不是不情愿,而是”他又咕哝了好几下,终于不爽地说:“你等着看吧!那群家伙一定会把我活活笑死!他们包准想死了看我拿着手机,戴着婚戒,每天准时回家,而且开始开volvo。” “这是求婚吗?”她小声地问。 “你不是都怀孕了吗?” 她又哭了,而且看起来不像喜极而泣的那种哭。辛开阳真的觉得女人是天下最莫名其妙的生物。 “我不要你是为了我怀孕才娶我的,我希望你是因为爱我才娶我!”她气得用力捶他。 “女人,我受够了!”他终于火大。“我从马尼拉追到纽约,又从纽约追回马尼拉!这辈子连朋友都不多交,但是搬进去跟你一起住,我甚至开始拿起手机,还规定自己出了门要记得打电话报平安,你以为我做这些鬼事是为了什么?” 若妮怔怔地望着他。 “所以所以,你是爱我的?”她轻轻地问。 “不然你以为呢?”他很生气。 “可是你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对我色迷迷的,我以为你要的只是我的身体” “我当然要你的身体。哪天我若见到你的****都不勃起了,我看到时候要担心的人是你!”他粗鲁地说。 若妮终于懂了,这个男人亏她的时候很行,一遇到紧要关头,反而不知道他应该说什么话。 她叹了口气,捧起他的脸说:“辛开阳,你只要说你爱我就好了。” “这样就行了?”他皱了下眉。 “这样就行了。”她叹息。 “好吧,若妮·安德森,我、爱、你。” 若妮甜甜笑了起来,热情地投入他的怀里。 “喂,小心一点!”他们两个差点翻下床去。他是无所谓,她现在可禁不起摔。 “我爱你,好爱你好爱你,爱到你都无法想象的程度。”她柔柔地抚着他的脸颊,无限情深。“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真的愿意结婚吗?” “要听实话?” “嗯。”她点点头。 “坦白说,我一点都不懂为什么结婚这件事对每个人如此重要,它不过就是在一张纸上签一个名而已,但是我知道你很在乎这件事,既然如此,我们就结吧。” 若妮坐在自己的脚跟上,开始从他的角度来考量整件事。 辛开阳本来就没有世俗的道德感和价值观,如果是他不想守的约定,管它签过十纸合约也拘束不了他。他既不会因为在一张叫“结婚证书”的纸上签了名,就特别爱某个人,也不会因为没有签就少爱一点。 但是他爱她,她想签这个名,所以他就为她这么做。 就像他愿意为她拿手机,为她学会打电话交代行踪,为她每天晚上回到同一个地方。 他爱她,这是最重要的。 她轻叹一声,软软地偎回他的胸怀。 “这样吧,如果我们结了婚,以后生的孩子跟你姓;如果没有结婚,就跟我姓,至于要不要结婚就由你决定,如何?” 老实说,小孩子跟谁姓,辛开阳也不怎么在意,传宗接代在他眼里没有太大意义,只要弄大她肚子的男人是他就好。不过他还是知道她很想结。 “那就结婚吧。”他点头说。 “好。”她甜甜一笑,亲他下巴一下。 温存的吻很快开始变质。 “你怀孕了。” 他突然停下来,慢慢地咀嚼这个想法。 若妮瞪着他。他们都讨论这么久了,他现在才让事实穿透脑子,反应会不会太慢了一点? 她怀孕了啊辛开阳突然瘫进枕头里,悲惨地看着天花板。 “这下子,我真的得戒烟了!” 尾篇不要听你爹地胡说 五岁的辛辅乖乖坐在游戏室里玩他的乐高积木,一面等他的漂亮妈咪回家。代班保母自己跑到客厅看电视了,正好给他一点时间“深思。”目前问题很大条,可喜的是爹地这几天出差去了,他的秘密暂时还很安全。 他们家通常是严母慈父。平时爸爸都是跟他一起恶作剧的那一个,出问题的话,两个人一起挨妈咪的罚。可是辛辅知道,要是爸爸板起脸来,连妈咪都不敢不听他的话。 “我已经和‘霍华葛瑞’的代表约好了,明天在那间新大楼会合” 他那雪肤花貌、高贵优雅的妈咪,抱着他三岁的妹妹,边讲手机边踏进玄关。 若妮把车钥匙一放,抱着女儿往游戏室走来。“老板,相信我,一切都已经约好了不,我今天晚上不想陪他们出去吃饭,我刚刚才带着女儿从急诊室回来。” 她顺手把客厅沙发上的外套捞起来,对于一个已经两手满满的女人而言,这是一项艰鉅的任务,但是天下的妈咪都是万能的。 “不,小艾没事。刚刚吃晚饭的时候,我以为她把胡椒罐的盖子吞下去了,吓死我,还好去医院照x光,她的肚子里没有东西。”她在脑子里提醒自己,待会儿还得去把那个失踪的盖子找出来。 “好,明天进公司再说好了。拜拜。” 她切断手机,走进游戏室里,保母连忙迎上来。 “麻烦你带小艾去洗澡。”安顿好女儿之后,若妮盘腿坐在儿子身边,亲亲他巧克力色的头发。“对不起,刚才饭吃到一半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你有没有把蔬菜全吃完?” “有啦。”儿子想到自己刚才被逼吃青豆的惨酷景象,不禁热泪盈眶。“瑞丝说她妈咪也会叫她吃青菜,她都有吃光,所以我也要吃光光。” 瑞丝是柏特和赵紫绶的小女儿,目前是她儿子眼中的宇宙中心。 如果开阳不是看中这间房子就好了,宝贝儿子也不会被章柏言的女儿拐去。可是两个孩子相继出生,他们原来的公寓太小了,结果辛开阳东挑西选,竟相中了和章家同一栋的高级住宅大楼。 偶尔柏特找了麦特和另外一位邻居符扬,还会下楼按他们家门铃,约她老公一起出去喝两杯,美其名为“男士之夜”辛开阳还真的去了。 男人的友谊是世上最诡异的东西。 十分钟后,替小家伙洗完澡的保母怒气冲冲地回到游戏室。 “辛太太,小艾坚持要换上她生日穿的那件小礼服。” 若妮叹了口气。 “她爹地马上到家了,小艾总是盛装迎接她爹地回来,你就先帮她换上吧!” “但是,辛太太,小艾睡觉的时间到了,她应该穿的是睡衣,不是小礼服。”保母的神情明显在说:你这样会宠坏小孩的! 若妮今天惊吓了一晚,脾气已到极限。 “我相信只有一个晚上而已,不会影响到她完美的人生。等她爹地看过之后,我会亲自帮她换回来的!” 保母顿了一顿,忿忿地走回小家伙房间去。 “莫名其妙,女儿是我的,就算我要宠坏她,关你什么事?”若妮瞪着空空的门口。 幸好明天正牌的保母就销假上班了,她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神经质的代班保母。 没错,就是要有这种精神!辛辅热情鼓掌。不过爹地快到家了,他得迅速争取盟友才行。 “妈咪”儿子吸吸鼻子,可怜兮兮地钻进她怀里。 “怎么了,宝贝?” “你曾经说过,如果是很重要的东西,小朋友不能拿去玩对不对?” “没错。” “那如果是大人自己拿给小朋友的,就应该不是那么重要啰?” “理论上来说,是的,但是还是得看那是什么东西。”若妮可疑地盯着宝贝儿子。“小皑,你做了什么?是不是又把爹地的棒棒糖吃光了?” 从辛辅有记忆以来,他们家冰箱里总是有一包棒棒糖,不是给他吃的,也不是给妹妹吃的,而是给爸爸吃的。除了他爸爸,谁都不准碰。也所以,从他有记忆以来,他爸爸的嘴角永远咬着一根棒棒糖。 妈咪说,那是因为爸爸为了他放弃一个很重要的兴趣,她才买那些棒棒糖补偿爸爸。 “爹地为我放弃了什么兴趣,我怎么没看到?”他曾经不服气地问。 “那是在你出生以前的事。”妈咪亲亲他的额头。 看!他还没出生之前的事,他们已经算在他头上了!辛辅忿忿不平地想。 “妈咪,我弄坏了一样爹地的东西。””辛辅痛定思痛,决心自首。 “什么东西?” “就是一个不太起眼的木盒” 慢着,这个问话的声音听起来低低沉沉的,不太像他妈咪的声音 “开阳!”若妮激动地扑进丈夫的胸膛里。 吓!大白鲨回来了!辛辅的头皮开始发麻。 “宝贝,怎么了?”辛开阳走进游戏室,一面搂着妻子亲吻她樱唇。 本来坚决强悍无所不能的妈咪,在爸爸的怀里完全融化了,抽抽噎噎地描述今天晚上的惊魂史。 “后来小艾一直咳一直咳,我拍了她半天都止不住。咳到最后她整张脸都发紫了,你能想象小艾整张脸变成紫色的样子吗?”她埋进辛开阳颈窝里,泪涟涟地哭诉:“我吓死了,以为她吃了什么东西下去,眼睛一瞄突然发现胡椒罐的盖子不见!我看她一副快窒息的样子,根本什么都不能想,赶紧抓着她开车冲到急诊室去,一进去就大喊,‘我女儿把胡椒罐的盖子吞下去了’” “噢,可怜的宝贝,你一定吓坏了,真抱歉那个时候我不在家。”辛开阳亲亲她发心,用力揉着她的背心。 “还好x光照出来的结果没事,她一到医院就不咳了。医生检查了一下说,她可能是吃太快呛到了,再不然就是觉得好玩,所以故意的” “故意的?”她丈夫挑眉。 “对,有的小孩就是会做这种事。他说,病历里有个小女孩每次都因呼吸停止而送到医院来急救,一个月出现好几回。她父母各种检查都帮她做过了,还是找不出原因,最后是小儿心理医生检查出来,原来那个小女呵自己闭着气的。”她控诉地说。“为什么她要这么做,没有人知道。医生说,我们小艾可能也是因为看我惊慌的反应很有趣,才故意一直咳下去。” “真是臭小表。” “开阳,我不管,你一定要跟你的小情人说,不准她再这样吓人!”她委屈的表情比小女儿更可麟。 “好,宝贝,我保证一定会跟她说清楚,下次她敢再胡闹,我打她一顿屁股。”辛开阳不住吻着她的唇安抚。 若妮闻着丈夫令人安心的味道,一个晚上的惊吓在他的安抚下消失无踪,啊!有他在的感觉真好! “太太,小艾坚持要绑辫子头。”保母又在大呼小叫了。 两个大人叹了一声。辛开阳轻咬一下她耳垂“晚一点再说。” 其中性感的暗示,让她双颊发热。 “我去看看她们又在闹什么了。”她羞臊地轻拍他一下,临走前不忘警告:“你女儿没打扮好之前,不准偷看。” 游戏室里终于只剩下父子俩。 “好了,小子,你刚才说把什么东西弄坏了?” 辛辅觉得自己好像探索频道里即将被野豹咬在嘴里的小羚羊。呜,妈咪,我永远会记得你在最后一刻弃你儿子而去的! 辛辅知道再也躲不过,硬着头皮把那个破木盒交出去。 这个盒子一直放在他爸爸的书桌里,有一天被他看见了,向他爸爸要来玩。爸爸也没有说不可以,随手就拿给他了。 结果昨天拿出来玩的时候,他打半天了打不开,用东西敲也敲不开,他就想,不然用摔的好了。 没想到一摔下去,它果然开了耶。 不只开了,它整个破了。 一堆奇奇怪怪的零件唏哩哗啦掉出来,他凑了半天都凑不回去,上帝保佑这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 “爹地,我可以解释!”抢在父亲发难前,辛辅先声明。 辛开阳接过那堆破破烂烂的木头。 “去帮我拿根棒棒糖来。” 急于讨好的儿子飞快跑去执行军令。 瞪了好一会儿,渐渐的,一抹微笑跃上辛开阳的唇角。 他曾经告诉瑶光,他把宝盒毁了。其实他说谎,他相信瑶光也知道他说谎。宝盒之间彼此互有感应,若其中一个毁了,另外几个人都会知道。 他没有意思留着它,却一直无法下手毁去它,毕竟这可能代表了他好几世的人生虽然大部分他已经不复记忆。 如今,儿子帮他毁了。辛开阳看着那一堆以现在的科技恐怕都很难辨认的零件,心中突然有一种解脱感。 仿佛他一直在找的结局,自动找上了他。 “爹地,你的棒棒糖。”辛辅拉拉父亲裤脚。 “干得好,小子。”他突然拍拍儿子脑袋。 什么?他不会被处罚?辛辅喜出望外。 孩子的爹慨然道:“决定了!为了奖励你,老爸把瑞士银行的帐户改成你的名字,后半辈子你尽量做一个花天酒地、一事无成的败家子吧!” 孩子的娘抱着打扮妥当的女儿,走进游戏室,很不巧正好听到这个不良老爸不争气的豪愿。 “你要谁当败家子?” “呃,咳咳!宝贝,你每次出现的时间都好巧” “宝宝,来,把眼睛捂起来。”若妮温柔地交代两个儿女,等他们照做了,先狠狠地家法惩戒过一家之主后,再把女儿递进龇牙咧嘴的老爸手中,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出去。 “亲爱的,不要听你爹地胡说,关于你的未来” “妈咪!”她的儿子突然插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希望我未来当个医生,可是瑞丝说她觉得热狗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所以我已经决定未来要当一个热狗小贩。” 瑞丝!她的儿子竟然去煞到柏特的女儿,这是怎样的冤孽啊! “好吧,儿子,时间还很长,你还很多机会改变主意。”若妮牵着儿子的手,进厨房吃消夜。 起码热狗小贩比一个花天酒地、一事无成的败家子强多了,孩子的娘心酸地想。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