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侠心》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章:凤鸣山 长夜将尽,天色未亮时分,月色朦胧,雾纱轻薄,将山峦笼罩的若隐若现。 凤鸣山地处青州西境上河郡内。 此山东西绵延九十余里,主峰二百来丈,虽不是险峻高山,可山间多有飞瀑云台,玉竹灵泉,倒也苍翠欲滴,颇具秀丽。 况且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凤鸣山就是一座灵山。 凤鸣山本名云台,其山南之畔、小清河以北,有一凤梧县。根据地方志记载,此县兴于前朝宏业年间,迄今已历经有千二百个春秋。 凤梧县兴建之初原名云山县。 今朝太宗年间,县内清河村出了一名韩姓进士,得朝廷任命为父母官,此人生前廉洁奉公,造福地方,为百姓所爱戴。可惜在一场罕见的暴雨里率众昼夜抢修河堤,以至于最后累死在河堤上…… 洪水过后,朝廷和百姓出于纪念便将此地更名为清河县。 再改为凤梧县又是后来的事。 大约五百年前,适逢乱世,大厦将倾,枭雄之辈层出不穷,致使风云动荡,刀兵四起,天下百姓苦不堪言。 彼时,战火虽燃及青州各地,所幸却没有波及到清河县地界,令附近仿佛一方世外桃园。 清河县内的“云台山”,山虽不高,灵秀绵延,山上多有甘泉玉竹,于远近小有名气。 传说,有紫色凤鸟曾自九天而降,入云山,栖梧桐,食玉竹,饮甘泉,畅游于高峦云海之间,九日后,一鸣冲天,不知飞往何处。 古语云:“凤鸟现,圣王出;凤鸟鸣,天下平。” 说来也匪夷所思! 恰巧那年,今朝太祖荒世庭横空出世,囊括青州,据为基业,自立“青州王”。 九年后,青州军席卷天下,大鸿建国立朝,正应了谶言。 该传说一代代流至今天,其真实性虽无从考证,可倒也为此山增添了几分灵气。 时过境迁…… 而今清河县早已更名凤梧县,云台山也改叫作凤鸣山。 凤梧县是上河郡治下的大县。 盖因临近乾州,且依山傍水,物产丰富,故有许多商人云集在这里。 咚咚咚! 五更已到,四门在悠扬厚重的晨钟声中开启。 官道上,‘笃笃’蹄声响起,一架马车徐徐而来,在城关前两门卒拦截。 “这一大庆早就要进城,从哪儿来的?” 城门吏打着哈欠走来,听其语气,似有不爽,也难怪,给谁一大早被扰了清梦,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车夫道:“乾州。” 城门吏不由得抬头多瞧了两眼。 怪哉! 大鸿皇朝统御十二州,山河亿万里,黎民数万亿,文明璀璨,鼎盛繁华,化外之邦无不敬仰。 泱泱天朝、赫赫大鸿,灼灼仙乡、焕焕神州, 自太祖荒世庭定鼎九州,再到光武帝荒踏仙中兴河山,而今立国900余载,传位十三代。当今人皇御极以来,更是励精图治、任贤革新、即位不过四十载,却令天下绽出一片盛世气象。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遍翻史书也只有寥寥数朝才可与之并论。 乾州位居皇朝腹地,此间集宇宙之造化,聚亘古之灵光,富饶灿烂之极,远胜别州。而青州内接乾、汐、云三州,东临大海,境内文风久盛,亦是钟灵毓秀,鸾翔凤集之地。上河郡虽临近乾州,可到这边也要跨过万水千山,其中凶险又岂能用寥寥数语能够道清,常人若要往来,需乘坐朝廷或地方的飞舟、灵禽,走固定航道才能避开凶险,不过这要花费大量钱财。 城门吏打量下来,眼前的主仆也不像是有钱人,于是也没把其话语放在心上,照例盘查起来。 “可有路引?” “没有。” 路引即通关文凭。 在大鸿,普通百姓未经官府批准,禁止私自出行远游;如有需要,得向所在地的官府申请,经审批后取得路引文书,持此方可进出城关。如果不然,被查到就免不了被抓去吃一顿牢饭。 城门吏目光一亮,道:“大胆刁民!你可知罪?” 车夫不以为意道:“哦?罪从何来?” 城门吏清声道:“根据本朝律例,军民无文凭路引不得擅离所在,犯者军以逃军论,民以私渡关津论,民有犯者,收监十五日,发放原地,服役一年。”说完微微笑,道:“不过你若缴纳一两罚银,本官可网开一面。” 名为缴纳罚银,实为借机勒索。 而今大鸿国力昌盛,体制待遇也还算不错,如城门吏这等基层人员,月俸禄约莫有三、四两这样。通常来说,已足够普通家庭的开销,但手中有权,谁又不借职务之便,给自己谋取利益? 此等事古今亦然,哪怕放在当今这等太平盛世里也绝说不上是新鲜。 “哎~”车夫叹了口气,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大人你就看着办吧。” 话音落下,城门吏瞬间拉下脸。 “哼!枉本吏一片好心,你竟然这般不识抬举!来人,将他二人押下去。” 守门卒闻言欲动,却被车夫抬手制止,只听他大喝道:“且慢!” 城门吏闻言脸色一缓。 “可是改主意了?听好了,刚才本官给你机会,你不珍惜,这下再交,可就要多罚一两了。” “不不不,大人你误会了。” 车夫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银子我可是没有的,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面令牌,大人你看看大概能值几两银子吧。” 说完车夫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 “令牌?” 城门吏心中不以为意,接来一看,差点没被吓的魂飞魄散。 “龙……卑……卑……卑职见过供奉大人。” “拜见供奉大人。” 城门前登时跪倒一片。 再看那城门吏,其单膝跪地,额头上冷汗不止。 也无怪他这般惶恐…… 谁能料想,眼前的“蝼蚁”转眼居然化作一条“巨龙”。 那车夫交给他的竟是一面龙武金令! 当今天子即位之初,设立武枢院,网罗天下武道高手,任何人只要通过考核,就能成为朝廷的供奉,享受着权力、名望、财富、地位等等…… “龙武令”即身为大鸿王朝武道供奉的证明。 此令牌由朝廷统一配发,令牌按武者修为,依次有‘灵木、寒铁、火铜、幽银、仙金’共五个级别,其中金令是令牌的最高级别,持有者在大鸿享有的权力、地位,几乎可等同于州主官。 这是极其了不得的。 那可是封疆大吏,普天之下共也就十二人,他们身系无数人的命运,掌握一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是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要问这些人为何能有这般权势? 道理很简单: 此世之武道不仅能令人脱胎换骨,获得神通,抵达极境者还能进军无上天道,参阴阳之妙,测宇宙之机,不朽长生,自在逍遥。 江湖庙堂之上,山野云海之间,有诸多大能之辈,移星换斗,神鬼莫测,论超然物外,甚至凌驾皇权之上! 可以说:身在此世,修为即一切! 故而,就连朝廷也要极力去培养和拉拢那些出色的武道人才。 “都起来吧…………”马车里传来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 城门吏不由松了口气。对于这对主仆而言,在场的人和蝼蚁没有半点儿区别,生杀予夺尽在人一念之间。 “谢大人。”说完连忙带人让开道路。 紧接着,威严的声音传来,但这次却是说给车夫听的。 “赶紧出发吧,你这小厮,整天拿那块破牌子到处显摆,你不丢人,爷都替你丢人。” 年轻的车夫闻言嘿嘿傻笑了两声。 “驾!” 直到马车于视线中消失,城门吏方敢以手擦拭冷汗,这一回,他算是死里逃生了一回。 “头儿,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该问的事不要多问。” 众门卒忍不住投去好奇的目光,在见到城门吏如此忌讳的样子,一众老油条心中大致就有了谱儿,忍不住纷纷倒嘶一口冷气。 “这等人物怎么会来这里?” 城门吏想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虽如此,可也清楚那马车里的主人有着天大来头,无论人来这里做什么,都不是他所能探究的,眼下还是赶紧上报此事,让上面的人头疼去。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想到此节,城门吏交代下几句便匆匆离开。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章:先天废脉 上河郡,凤梧县。 北大街有一座气派府邸,曰:“玉侯府”。该府占地千亩,建构宏伟,其主人是近二十年来,上河郡地面、乃至青州西境最为传奇之人。 其人姓夜,名神珖,因品质如玉,气胜王侯,故而被世人尊作“玉侯”。 关于夜神珖的来历世人无不好奇。 据说在二十年前的一天,夜神珖怀揣一个婴儿,携其妹从外州流落到此地,凭借着惊人的武功、智慧、运气,以及侠义之心,打下了雄厚的基业。 有关兄妹俩的来历,有人说是惨遭仇敌灭门的世家子弟,还有人说两人是前朝的余孽…… 总之众说纷纭。 而今夜家是凤梧县四大家族之首。 夜、凌、慕、朱, 此四大家族,名望煊赫,地位超凡,四家仿佛参天巨木,深深的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任何人只要想生活在这里,都免不了受其影响。 天际,东方将将泛起一抹鱼肚白。 北大街,马蹄敲地,一架马车沿着平整的青石道驶来,停在了玉侯府的门前。 “到地方了吗?” “回夙爷,已经到了。” “嗯。” 马车里传来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紧跟着下来一名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剑眉入鬓,凤眼炯瞳,颊下五柳浮须,身躯九尺如银,气度凛凛,恍如天神在世。 此人姓夙,名武道,此次是专程过来拜访故友,而那友人姓名唤做夜神珖! 下了车,夙武道随意望去…… 大门口一对丈高的黄铜精铸狮子,张牙舞爪,威猛如生。一扇朱红大门,兽头铜环铜钉,门前分列着十来个家丁,高大魁梧,冠服华丽;门顶匾额大书“夜玉侯府”四个金漆大字。 夙武道乐呵道:“好家伙,混的不错嘛。” 门丁注意到动静,过来询问道:“这位爷是?” 车夫上前,道:“我家主人姓夙,是你家老爷的故交,劳烦去通报一声。” 门丁道:“二位爷,天这么早,我家老爷多半还在睡觉,可先进来先喝些茶水。” 夙武道淡淡道:“不必了,让你家老爷赶紧过来就是。” “贵客稍等,我去通报一下。”说完门丁转身离去。 夙武道心中颇为恼怒,吹胡子瞪眼道:“真是麻烦!等急了老子,老子一把拆了你这狗窝。” 一众门丁面面相觑,玉侯府家大业大,夜玉候名震四方,黑白两道无不敬畏三分,打自个儿来到府上,口气横如这般的,可还是头一回儿见。 不一会儿,管事带着那么通报的门丁赶了过来,那管事约莫有四十来岁,面白须长,相貌斯文,一身穿着气度像个教书的先生。其出了门只观了一眼,瞬间就察觉到中年男子的不凡。 “在下姓韦,是府上的管事,不知二位是?”韦管事小心问道 夙武道喜道:“来的正好!快去叫你家主人出来。” 韦管事又问:“不知先生身上可有信物?” 夙武道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丢了过去,面上似有不悦。 “真是麻烦,拿去。” 韦管事收好印章,道:“外面天凉,二位还是先进来喝杯热茶。” 夙武道罢了摆手道:“不必了,你速去便是。” “那好,二位请稍等。” 说完,管事转身离去,片刻后,天上飘起细雨…… -----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临近正午,玉侯府的东南角传来一个清嫩的声音。悦耳的声音源自闻墨楼,此楼上下共五层,外面攒尖顶儿,层层飞檐,里面雕梁画栋,处处生香,里里外外皆出自名家之手,任谁看过都要赞一声巧夺天工。 雨水淅淅沥沥。 远处,烟雨迷蒙,欲洒还休,孤山画阁朦胧中,不知真幻,难怪世人皆道江山如画。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凭栏前,挺拔着一个白衣少年,大约有十五、六岁,年龄虽不大,浑身却透着同龄人少见的成熟。此刻他吟诵着得自梦中的诗句,心里情不自禁的迷离起来。 “哎……” 伴随一声叹息,白衣少年的目中流出些许落寞、以及不甘,少年姓夜,复名凌空,是玉侯府上的公子,然而这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美好的童年,作为玉侯府的独苗,对准他的有的只有明刀暗箭,阴谋诡计。 过去,夜凌空从未曾接触过外界! 除去府上的人,从小到大,陪伴他的只有此间的风花雪月。是的,他的世界是如此狭小!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怨天尤人,尽管渴望外面的世界,但这并不意味着夜凌空不喜欢玉侯府。 这里是他的家! 初春,他会随着细雨,光着脚在花园里游玩;仲夏,他会在伴着虫鸣,躺在屋顶上仰望繁星;深秋,他会踏着凉爽,登上观日山登高望远;寒冬,他会抱着梅香,坐在映月湖畔垂钓白雪。 家中的一切无不是他的挚爱! “好美的意境!” 身后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称赞者是一位美貌少女。其气质颇为冷艳,脸若银盆,眼似新杏,上身着浅紫绣折枝梅花无袖上襦,里面穿着白底梅花刺绣中衣,下身配白底绣绿萼梅百褶裙,亭亭玉立,胜似画中仙。 少女名为冰蕊,是夜凌空的通房侍女。 而今正值及笄之年,但因尚未许嫁,发式上仍挽着丫髻,从头到脚,洋溢着青春靓丽。 “意境自然是美,可惜……” 话音戛然而止。 “可惜什么?”冰蕊好奇的看来。 夜凌空“嘿”了一声儿,道:“可惜这么好的诗句,却不是我作的。” 冰蕊闻言一怔,问道:“不是公子做的?” 夜凌空自嘲道:“当然不是!我这胸中有几点墨水,别人不知道,姐姐还不知道吗?” 冰蕊莞尔笑道:“那你还不用功读书。” 夜凌空惘然道:“有什么用?诗词文章作的再好,还不是只笼中鸟。”接着叹道:“况且比起读书写文章,我倒是更想练成一身绝世武功,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 冰蕊一听,不禁为其心疼起来。 世间有一类人,身体天生带有缺陷,较常人要更难修行,这类体质被统称为先天废脉。夜凌空生来气脉封堵,任凭各种手段也难以打通,放在先天废脉中亦是最差,若不彻底易筋换脉,终其一生都不能修行。 如此,他的处境可想而知。 在大鸿十二州,习武虽不是唯一出路,可若有选择,谁又不想踏上武途,把握自己的命运。 冰蕊神情认真道:“一定可以的!再坚持一段时日,公子就能修行了。” “是啊,就要就好起来了。”夜凌空的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笃笃笃, 楼梯间传来一阵急促脚步。 “公子哥哥.....” 从楼梯间窜上来一个飞快的身影。 “慢一点,别绊着。” 话音才落,来人就在楼梯口绊了一跤。 “小心!” 主婢二人同时惊呼!还好夜凌空眼疾手快,这才令她没摔在地上。 “没事吧?” 怀里露出一张粉妆玉琢,略显稚嫩的小脸儿,正是冰蕊的妹妹,玉露。 小丫头刚入豆蔻,亦是个小美人胚儿,今个儿穿着一身银红袄儿、红缎背心,配一条白绫细折裙,好不可爱,只等身子再发育的成熟些,肯定也是个不得了的尤物。 却见玉露抬起头,笑嘻嘻道:“公子,阿姊,我没事。” 夜凌空摸了下她的前额,道:“没事就好。” 冰蕊松了口气,道:“你呀,总是冒冒失失的,要是撞上令嬷嬷,看她怎么罚你的。” 令嬷嬷是玉侯府的老仆,平时伴在夜神珖之妻、钟夫人左右,为人忠心耿耿,颇为严厉,往日里府上不少婢女犯错,都是由她来替夫人执行家法,故而下面的人就没几个不怕她的。 “阿姊,我错了。” 提到令嬷嬷,小丫头畏惧的把身子缩回夜凌空的怀里。 夜凌空笑道:“好了,你也别吓唬她了。” 冰蕊看着小丫头,其目光、眼神,也如夜凌空一般,充满了宠溺。 毕竟那是她的亲妹妹。 “玉露,可是父亲找我?”夜凌空问道。 “嗯。”玉露应了声儿道:“刚刚青茗过来,说是今儿有贵客登门,正在萃秀堂和老爷叙旧,老爷叫你立马过去。” 青茗是夜玉候身边的小厮。 “贵客?”夜凌空颇为惊讶。 能让老头子称做贵客的向来就那几人,无不是大有来头,也不知道今儿来的是哪一位? 这不免让他感到有些好奇。 紧接着,夜凌空交代道:“冰蕊姐姐,我走后,你把阁楼上整理一下,然后回小楼等我就好。”才说完一想到还有点儿事忘了交代,接着又道:“中午我没回去的话,你们就不用等我了。” “知道了,公子。”姐妹俩齐声道。 想了想,确认再无遗漏,夜凌空直接下楼去。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章:照界珠 闻墨楼地处曌园的东南角,距离萃秀堂不甚很远。 打楼里出来,顺着石子路,往北走入“清泉三山“,清泉假山,水廊曲折;出来后再穿过竹林,走过一段小路,于西北角过一竹桥,进入“百花间“,牡丹领艳,花香四溢;随后沿着花圃小路,往西走途经“清波亭“;又上阔道,不多远就到了“观远亭“,清波浩渺,隔水观山…… 再往南走就是曌园大门。 玉候府以曌园大门为界,大致分为南北两部分。北面是由凌日山和映月湖组成的曌园;南面是以正屋大院为中心的一大片建筑院落。 离开曌园,夜凌空先进入东院,接着穿过东角门、后廊垂花门,进入一间小院,这是也林肯同父异母的妹妹夜青琳的居所,旁边挨着其生母钟夫人的院子。 进了院子,再顺着游廊穿过两进院子,最后过了西侧的穿堂就到了正房大院。 正房大院是一五进大院,萃秀堂为正堂大厅,多用来接待长者、贵客。 来到地方,夜凌空驻足于门前,待门前小厮上来替他打理了几下衣服,这才踏入室内。 一进门,目光落在一株景盆松前。只见自家父亲和一中年男子谈笑风生,那男子气度雍容,想来就是那位贵客。而在他身后立着一青年,虽青衣朴素,但其目光明亮,身姿提拔,仪态倒也不俗。 夜凌空连忙上前拜道:“父亲大人。” 夜神珖笑道:“来了,快来拜见你夙世伯。” “拜见夙世伯。“夜凌空再拜道。 对方一眼赞许:“好,贤侄果然一表人才。” 夜神珖嫌弃道:“什么一表人才,惹祸精一个,哪天不把我气死,他心里就不舒坦。” “此话怎讲?” 见故人露出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夙姓男子讶异不已,待听得缘由,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夜凌空身具宿慧,打小就心智成熟,因此时常招惹麻烦,令夜神珖这个当父亲头大的很。 “还说他呢,你当年不也同样如此?当年在书院的那会儿……” “打住!打住!陈年往事,兄长还提来作什么,” 夜神珖连忙出言打断,若教自家儿子听到那些“光荣旧事“,那他这张老脸今后还往哪儿搁。 夙姓男子见状不禁失笑。 夜凌空悄悄打量着,却听耳边传来:“玄儿,你世伯出自乾州名门之后,复名武道,字仙台,是为父昔日在本州苍麟洞书院的同窗至友,我俩彼此情同手足,你待他要如同待我一般。 乾州为天下中央,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是九州中最富饶的一州。 “孩儿明白。” 夜凌空嘴上如此道,心中却暗想:‘也不知这位夙世伯大老远的跑来做什么?' 暗忖间,萃秀堂悄然安静了下来。 当夜凌空抬起头,见二位长辈笑吟吟的看着他,“咯噔”一下,骤然心惊肉跳。 “玄儿,有件事为父要向你交代……” 这一开口就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溜!赶紧溜! 念头一起,正欲转身,双腿上几处穴位忽然上传来一阵酸麻,教人使不上半分力气。 “隔空点穴。”夜凌空心底暗暗叫苦。 武学上有种秘术称作“点穴”。该术以斫、戳、拍、擒、拿、撞、闭等手法打击人体穴道,进而封闭身体动作。而隔空点穴是这种武功的升级版,其精要是把自身内力外放,代手点穴。 江湖上鲜有此等秘术流传。 数遍凤梧郡内,会此术者不超过百人,然而偏不巧,夜神珖就是其中之一。 夜神珖神色严厉,面带薄怒。 “混账!怎么翅膀硬了?连为父的话都听不下去了?” 夜凌空讪讪笑道:“孩儿哪敢。” “谅你也不敢!”夜神珖冷哼一声儿,接着又道:“行了,为父也不跟你兜圈子了……” 接着娓娓道来。 “我和你夙世伯交情深厚,当年我们两家先后有喜,指腹为婚,而今你世伯不远万里的过来,就是想让你前去和你世妹完婚。 “哈?完婚?”夜凌空瞪大眼睛,只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按照青州习俗,男子满二十岁为弱冠,女子满十五岁为及笄。男女通常到了这个年纪才会谈婚论嫁,像他这么点儿大的人,谈什么婚?论什么嫁? 夜神珖眉头一趸,呵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夜凌空从旁提醒:“父亲,孩儿才刚满十六岁,这就谈婚论嫁,是不是也太早了?” “不早不早……” 夜神珖笑眯眯,掰着手指算道:“你世伯家是乾州东境武仙郡的名门望族,算算时间,你从家里出发,等到了那边,差不多也快到适婚之龄!”说到这儿,还激动的拍了一下大腿:“你瞧,这不刚刚好?” ‘一天到晚尽想好事呢。’夜凌空翻了个白眼。 大鸿十二州,东临大海,西傍莽山,北倚草原,南接大泽,任意一州的幅员都不下于千万里。 即便上河郡毗邻乾州,可自己又不是上天入地的武道大能,除非骑乘着传说中的麒麟、蛟龙之类,否则就是用仙舟、灵禽赶路,最少也要两三年。 这般费时费力的跑过去,也不想想,要是别人悔婚了呢? 似是心有灵犀, 夙武道呵呵笑道:“贤侄可是担心你世妹会悔了这桩婚事?” 夜凌空道:“世叔当面,实不敢相瞒,侄儿身具先天废脉,只会连累世妹。” “原来如此,此不过小事尔。” 夙武道微微笑,又道:“来之前,你世妹说过,只要你品性优良,她便不反对这桩亲事……我那女儿品格端方,才貌双全,向来被我视作掌上明珠,贤侄放心便是。“ “……“ 话都说到这份上,夜凌空也无言以对,但不可否认,此刻他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已有些好奇。可天底下又怎会有这种好事?难不成,对方生的丑陋无比,嫁不出去,这才找到了他?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夙武道从怀中掏出一颗金珠,火光熠熠,其辉状若红莲。 “这是?”在场的目光皆被吸引了过去。 夙武道笑道:“这颗珠子,权当送给孩子的见面礼吧。” “珠子……?“夜神珖嘶了口气,惊疑道:“难道是照界珠?!”说完,一把抓过珠子,定睁看它,见其通体明净,质如琉璃,内里深邃朱红若炎,与他所知晓的分毫不差。遂震惊道:“了不得,还真是那玩意。” 自记事来,夜凌空还从未见过自家父亲如此失态,惊讶道:“父亲,此物有何来历?” “此乃照界珠,又叫燃灯火珠,锭光琉璃珠,是海外吠陀洲的至宝,世间仅此一颗,带在身上不但能使人开慧,还能助人感悟武学上的奥秘,对于任何修行者而言都是无价之宝!” 吠陀洲?夜凌空不禁吓了一大跳。 相传,东域大海之上有三岛三洲。三岛者:扶桑、蓬莱、金鳌;三洲者:吠陀、毒龙、云浮;大鸿、吠陀,两地相隔不知多远,鸿人罕至,此等来历和价值,难怪连自家父亲都为之失态。 夜凌空推脱道:“世伯,这件礼物太珍贵了,您还是收回去吧。“ 夙武道却笑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之理,区区一颗珠子,你收下就是。” 夜凌空愣了一下,这位世伯还真是不简单,出手大方,有好东西他是真的不心疼。看了看对方,确定其丝毫没有要改念头的想法,再看看自家父亲,却见他也没有阻拦,于是他也只好将其收下。 “世伯厚爱,那小侄就收下此物了。” “合该如此。”夙武道笑抚一把胡须。 方把照界珠揣入怀中,恰巧钟夫人带着夜青琳进来。夜凌空过去将亲事对她一说。 钟夫人听后道:“既有婚约,自当前去。” 提到这两州相隔数十万里,夜凌空此去起码五六年后才能回来,其就不住的淌眼抹泪的。没多久,定亲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府院上下。 晚上,夜凌空回到观天小楼,才踏进门,就有一道幽怨的眼神投来。 “公子回来啦。” 却是通房丫鬟时雨,黛眉如烟,容色幽幽的迎了上来。 在她之下,还有四个二等丫鬟:玉露、碧涧、月团、冰蕊。除去年纪较小的玉露,其余四人无不生的风流灵巧,标致过人,平时一同照料夜凌空的生活起居。 几人都是清白之身,且早就把自个儿视作自家公子的人,得知“婚约”之事,无不感心情复杂。 也就玉露的年纪尚小,对感情之事尚且懵懂,只是小丫头向来聪颖,察觉到四位姐姐不开心,就认为是公子欺负了她们,也跟着“同仇敌忾”起来。 夜凌空也不知该如何去哄,不由得一阵苦笑,道:“嗯,回来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章:前世今生 深夜,夜凌空坐在床上打坐练功,透过琉璃天窗,汲取月光精华。 大乾十二州为武道之地,习武不单能强健体魄,壮养胆气,更能让人脱胎换骨,有望长生。 武道共有九层境界: 呼吸境。武道最初境界。借呼吸冥想、药食调理等手段,祛秽辟邪,可称为武徒。 炼体境。横练外功、锤炼肉身,固本培元、强壮血气,可称为武生。 搬运境。搬血运气,激发内力,方称得上是登堂入室,可称为武士。 后天境。丹田养气、疏通经脉,拳脚精熟,修行上颇有心得,可传武授业,称作武师。 先天境。打通任督二脉,内力生生不息,熬骨炼髓,凝练真气,开宗立派,一代宗师。 周天境。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先炼脏腑,再混一气,至此已旷古烁今,可称大宗师。 斩我境。天人之境,神话之境、斩我明道,为武林神话。通百窍、炼三宝,凝结武道金丹,孕育不朽元神。修为至此,武功已然通玄,正立无影,缩地成寸,犹如法术。 破碎境。胎仙自化,破碎虚空,脱胎换骨,跳出红尘。武道修为到这个境界,堪称半步仙神,已经阴神不死,长生在望,上天入地只若等闲。 纯阳境。阴尽阳纯、不仅长生不死,青春永驻,举手投足有不可思议的伟力。 九重境界,常人即便资源充足,亦须百日筑基,如自儿时勤加修炼,十六岁前可登堂入室,若无意外,二十岁前大概能够开辟丹田;再往后就要看个人的资质、缘法等等。 因先天废脉之故,尽管夜凌空年满十六,却仍无法搬血运气,其武道基本已断绝。 还好他有一个好爹。 毕竟是堂堂玉候,翻云覆雨的大人物,又怎会对此束手无策。 夜神珖手上有一部上古武道经典的残篇,名曰《弥罗残章》,上面记载的内容,端的是惊天动地,玄妙无穷,若能坚持修炼,即便身负先天废脉,亦有机会踏上武道之巅。 不过这门功法也有着极大的限制: 首先,修炼者需自五岁起以药力洗筋伐髓,五天一次,四年不断,药方中不乏许多名贵药材。 其次,待九岁元月初九初次运转功法,九年后方能小成;并且每次运功都会消耗大量谷水之气、元阳精气,致使修炼者的食量远大于常人,如若跟不上可能会影响修行效果,也因此功成前忌讳男女之事…… 不过,总算也有了点希望。 “大哉至道,无形无名。渺渺亿劫,黄道开清。神清朗耀,九魂吐精。玉虚澄辉,太霞高明……” 此乃《弥罗大道歌》,包罗于《弥罗残章》之中,每次运转功法前,夜凌空都要默诵一遍,有凝神静气之效,长此以往,更能使注意力越加容易集中,心无杂念,不受外界影响。 随后运转功法。 修行时,需要在每日子时、午时、破晓、黄昏之时分别运转功法,功行九转,汲取天地间的太阴、太阳、黎星、曙光,以及暮光,还有春、夏、秋、冬,四时之气,一共九气。 纳天地九气于体内,化自身为宇宙,铸就体内神奇。 半个时辰后,夜凌空九转收功,睁开眼,长出一口气,只觉得像是饿了三天三夜。 运功后的副作用就是要消耗大量的谷水、元阳二气。 此二者,前者由人体通过肠胃,从水和食物中摄取,用来维持性命和生长;后者则大多生于阴睾,于囊中和谷水之气结合化生出阳精,用以传宗接代。 不知何时,房间里悄然多了一个女子。 银辉透过天窗,照的卧室雪亮,也照亮了那张温婉清丽的面容,这少女正是时雨。 “饿了吧?公子。” “嗯。” 时雨目中满是自家公子的身影。跟着点上烛灯,掩上纱罩,打起帘子,又从隔壁端了吃的过来。 “我给你做了红稻米粥,玉米烙饼,冷拌牛肉,清蒸鲈鱼,还有几盘素菜。” “都是你爱吃的。” 夜凌空深深闻了一下,露出微笑。 “好香。” 下了床,夜凌空走到檀桌前,坐下来一顿风卷残云,将吃的扫荡一空,接着就去洗漱。 等再回来,房间里已然被时雨收拾干净。 见夜凌空上了床,少女吹灭灯火,不过她却没有离开,而是在原地木了一会儿。若有人能透过黑暗看清她的脸,必然会见到一股复杂神色,失落,害怕,犹豫不决。 夜凌空略微疑惑:“怎么了,时雨姐姐。” 而后少女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走到床边,脱了鞋,轻轻钻进被窝。 夜凌空顿感惊讶。 当初,时雨能被钟夫人作他的通房大丫鬟,看的就是她性格稳重,恪尽职守,而如这等逾规越矩之举,夜凌空却还是头一回见到。 进了被窝,两人侧身相对,夜凌空笑问道:“怎么了?” “公子,抱抱我。”时雨轻轻的把身子依偎过去。 夜凌空伸手抱去,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女孩子身子是这般的柔软,像水做的一般。 屋内陷入了安静。 不一会儿,少女呜咽,抬起脸,梨花带雨,犹若一个泪人儿。 “傻丫头,我又不是不回来。三四年嘛,很快的” 夜凌空轻抚着少女的后背,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怎办,只觉得似乎这样,就能给她予以安慰一般。 过了会儿,等少女的情绪差不多安定了下来。这才笑道:“你看,都快哭成一只大花猫了?” “哪有?”少女小声道。 夜凌空故作夸张的语气调侃道:“还没有?就差没把鼻涕抹在我身上了。” 时雨嗔道:“胡说八道,才没有!”跟着扭捏道:“你这人讨厌死了” “是吗?讨厌吗?” 夜凌空一番坏笑,任谁都能听出那股调戏之意。这让少女羞涩之余,还有些不知所措。 “说嘛,讨厌还是不讨厌?” 时雨小声道:“不讨厌。” 夜凌空又笑:“那喜不喜欢?” 时雨被问的羞涩万分。不一会儿,细若蚊蚋的声音传来。 “喜欢。” 少女何止是喜欢,对她而言,自家公子就是她的命。 “巧了,我也喜欢你。” 夜凌空笑道。而时雨本就心系于他,被这一撩,不觉就羞的涨红了脸面。 时雨埋着头,羞道:“讨厌,公子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忽然就会了,就想对你说这些。”夜凌空嘿嘿一笑,实际上他自己也是很惊讶,明明他从未说过这些,此刻,口中却能自然而然的蹦出。 也许、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无师自通了。 二人相拥不言,渐渐地,气氛变得越加焦灼,少女的呼吸也变得越加粗重。四目相对,月光下她是那般动人,美人如醉,朱颜欲滴,教人情不自禁的托起她的脸。 嘤咛一声,化作刹那永恒,少女笨拙的回应着,互相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傻丫头,我会回来的,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们。” “嗯,我相信你。” 二人相拥许久,借着月光,夜凌空细细的打量着怀里,少女已然如睡。 跟着,温柔一笑。 多少年了,这个人如其名的少女,一直陪伴着,一点点,一滴滴,滋润着他的内心。 在少女细微匀称的呼吸声里,倦意渐渐袭来。凝睇望向 遂悠悠荡荡,夜凌空来到一片虚空,也不知何时,无垠黑暗中燃起一朵巨大的红莲。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宿慧未觉,定光未明;心若燃灯,智慧得生;菩提妙谛,因果轮回;妙法长存,洞悉前尘;一尘不染,明心见性……” 火焰熊熊,莲华上端坐着一个丈六金人,其周身大放光明。所照之处,庄严妙音大唱。夜凌空聆听此音,脑海里涌出无数记忆,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关于他前世的记忆。 前世,夜凌空生活在一个崇尚科学的世界。 作为一个普通的“地球”人,平日里虽过的蛮滋润的,但却一直觉得自己的生命里似乎缺少点什么。话虽如此,却也没有去深究其中的原因,反正对他而言,生活就是这样。 充实、悠闲、平淡。 直到那一天…… 名为姜玄的男子在某座名山上游玩,意外间身旁的人遇了危险,令他下意识的救人。 为此他迎来了生命的终结..... 到了此时此刻,过往种种尽苏醒,直到佛偈唱毕,两世人格、记忆彻底相融。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章:山谷宝地 朝阳初升,照染苍翠。 苍山巅,一个少年盘膝坐于裸岩上,口诵道经,运转功法。此子看着也就十七八岁,浑身衣物陈旧,近乎破烂,哪怕打理了仪容,却仍如野人般。 待行过功,只见他伸了个腰,高声吟哦:“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这少年正是夜凌空。 那日他被照界珠带入此间,一时两眼茫然,也不知去哪,好在他已融合了两世的记忆、人格,对此心中非但没有惊慌,甚至还感到兴奋不已。 “原来这世上真有穿越重生之事。” 冷静下来后,夜凌空渐渐又对自身感到困惑。 “我现在的情况似乎不是单纯的灵魂夺舍,而是更像是再世为人……两世记忆交汇,人格思维交融,那我现在是姜玄还是夜凌空?” 姜玄是他前世的名字。 那天,虚空之上,丈六金人喝道:“既洞悉过往,我问你,前世可有遗憾?” 夜凌空不假思索道:“前世?好像没什么可遗憾的。”接着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然而对方根本不搭理他,继续道:“那你今生可有追求?” 夜凌空想了想又道:“好像没什么追求。”然后又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果真如此?” 丈六金人的话里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能够直达人心。 “扪心自问,前世横遭意外,心底当真没有遗憾?” “重来一次,今生真无所求?” “我问你,是否还要继续抱憾终身!” 寥寥数语,竟然震耳发聩,又仿佛戳心利剑一般直刺夜凌空的心底。 虚空静寂…… 丈六金人及夜凌空都不再言语。片刻后,教人窒息的沉默才终于被打破。 “前世遗憾?今生所求?我当然有!” “上一世,我一生碌碌无为,临去前后悔感慨;这一世,我欲攀登武道之巅,搅动风云,览尽世间精彩。” 话音落下,霎时间四方通明。 “善男子,汝当受我佛火,前路魔难重重,勿忘今日之言,善哉善哉。” 丈六金人拈花微笑,顷刻间,一切消逝于黑暗,无论火焰红莲,还是金身法相,全都如梦幻泡影,唯有一颗宝珠漂浮虚空里,散发着仿佛火焰般的熠熠光芒。 “照界珠?” 一瞬间光芒大放,照破虚空。 再睁开双眼。 视野里改天换地,绿水青山,望不见半个人影。回过神来,夜凌空连忙将手探入怀中,可令人不解的是,原本应该被贴身放在那里的东西居然不见了。 “一花一世界,花开踏三千,此次一去,修为抵搬运境方能回归。” 脑海里忽然响起声音。夜凌空心有所悟,闭上眼,眉心泥丸宫处顿时有所感应。 “灵物择主……” “原来如此!” 脑海里凭空多出些信息。根据上面所说,世间灵物自有神异,有些会在无主时选择附近满足条件的人认主,而照界珠就选择了夜凌空并寄托在他的识海、也就是精神世界里。 此后,照界珠会对宿主开放一个功能: 根据宿主的记忆认知,演化出诸多小千世界,而令人周游其中,进而实现心中所愿。 “我是谁?” 胡思乱想一通,许久后,夜凌空回过神来。 “也罢,事到如今,纠结下去已无意义……夜凌空也好,姜玄也罢,是谁又有何分别? “我就是我!”夜凌空吐出一口浊气。 趁着精神满满,原地摆开架势,身如钟摆手若云,打出一套家传外功“小摘星手”,其中包含两路掌法以及五路擒拿法,时常练习可锻炼周身的柔韧性。 武道上,功法大抵分为内、外两家。 内功以搬血运气激发内力,以气血潜能为主。外功以拳脚直接带动力气,以肉身劲力为主。 武道九境,前三个境界合称筑基大境。 第一重,呼吸境。 修行者在这个境界,主要借助呼吸吐纳、打坐冥想的手段,再辅以丹药膳食、琴棋书画等,祛秽辟邪,修身养性,为日后的修行打下夯实的基础。 第二重,炼体境。 筑基后有了一个不错的身体基础,修行者可修行武道外功,站桩练拳,先锤炼肉身、再把筋、骨、皮修炼到位,使身体内血气充盈,以便接下来搬血运气。 第三重,搬运境。 武学上的搬运全称“搬血运气”。天地万物,静者为物,动者为气,气血即流动的血液。武者通过站桩、打拳、结合呼吸等方法调动气血,从而激发潜藏在血液中的恐怖潜能。 这种力量也叫内力。 不同于肉身力气,内力可化炙热、可化冰寒等,甚至还可以凝聚化为真气,于体外放,各中玄妙无穷!由于这种力量发掘于气血深处,武者的气血越雄浑,搬运起来就越是容易。 而世间养练气血之法无数,总结下来,无外乎: 先练五体:肉、筋、骨、皮、脉;再练五脏六腑,一步步循序渐进,其中五体需要以外功手段锻炼,而脏、腑要等养出内力,以内家手段才能锤炼。 呼! “可惜,小摘星手虽能锻炼周身,但主要提升的也只是身体的柔韧性、灵活性和协调性,若要增强体魄,增长血气,还得另寻其他武道法。” 说完微微一叹。 “如果我能精通五魔拳就好了。” 《五魔拳》是指五部冠以“魔”字为名的刚猛拳法:牛魔炼体、蛟魔铸筋、虎魔锻骨、鹏魔淬膜、猿魔通脉、其中,这五部分别对应肉、筋、骨、皮、形体的横练之道,天下间鲜有武功能匹敌,若能同时修行,把对应之处练到极致,浑身气血亦会雄浑非凡。 夜凌空身负先天废脉,若非有《弥罗残章》为之疏筋通脉,恐怕也就《五魔拳》才能改变其命运。只是这些功法要么早已失传,要么就是他人的不传之秘,纵使夜玉侯神通广大,却也无能为力。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也罢,待我把《弥罗残章》修到小成,也就能解决目前的困境了。” 而后迈步离去。 很快来到了一处瀑布前,瀑布秀丽,清潭幽寒,但见峭壁上犹如挂着一条白色匹链,磅礴大水飞流直下,冲激出漫天水汽,映日彩虹。 夜凌空欣赏了片刻,看向水潭,倒影里却见一个身材高挑、清朗俊俏的美少年。 沿着水边绕到瀑布后,那里面无水无波,乃一宽阔的天然洞穴。再往深处去,却见得篝火石床,木碗竹筷,种种家当,一应俱全。 这都是他自个儿整的。 以往那些年,夜凌空无聊时没少整些“稀奇古怪”的活儿,没想到在这儿居然有了用武之地。就看洞里,还别提,被他这么倒腾下来,虽不比书里的那些个神仙洞府,却也有些人家住所的气象。另外,里头还有一面墙壁,上面划有排列整齐的标记,用以记录天数,每道分别对应一天,目前墙上共有七道,就意味着他来到这个世界已整整一周。 说起来,那照界珠倒和《死神》里的崩玉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效果更加变态。 关于照界珠的能力还有几点: 第一。宿主为真身穿越,时间上,小千世界一年,大鸿九州一天。 第二。穿越后。宿主身上的一切变化都是真实的,但年龄状态会在离开小千世界后恢复。 第三。此次穿越,修为抵达搬运境才能自小千世界回归。 或许还有其它地方需要注意,但那也只能留到日后再去慢慢探索。 “也不知道家里怎样了。” 夜凌空于墙壁前呆愣了半晌,穿越之事虽不至于令他惴惴不安,但也不免有些难受。 咕…… 五脏庙里深情呼唤着,把夜凌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瞧了瞧肚子,自己笑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也回不去,既来之,则安之,先填饱肚子吧。” 如此也是自我安慰了。 洞穴中央,平整的地面上堆着篝火,旁边的地面上盖着两个圆木盖,一揭开,露出两个土坑,那下面铺了一层被火烧过的石块,石块上垫着半焦的阔叶,肥美的熟鱼块在叶子上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香气扑鼻。 闻到这味儿,夜凌空也不顾形象,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对他而言,此刻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大快朵颐。直到消灭殆尽,吮上两口手指,方才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 跟着来到水边。 卷起裤腿,蹲下去捧了些水,到远处漱了漱口,这才寻得一处清净岩石,坐上去休息。 修炼,吃饭,睡觉; 多少个月就这样过去了,日复一日,转眼间夜凌空修炼到了最后关头。 这样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章:三宝 两年后…… 山巅上,夜凌空五心向天,坐于磐石上,诵歌静心,运转功法。 突然! 行至第九转,周身气血骤变飞快!一时间,脑内天旋地转,胸口亦隐隐疼痛。对此,夜凌空也不惊慌,紧要关头,集中意念,专心控制着浑身气血。 待运完功,阵阵暖流自体内涌出。 内力灌入四肢百骸,带来的舒适感令人喜不自胜,仰面发出一阵龙吟虎啸,远远传送出去。 “终于成了。” 多年付出终是开花结果! 打五岁起,就要忍受洗筋伐髓、药力作用带来的痛苦;至初转功法,无论寒冬酷夏,也不敢有丝毫懈怠,个中辛酸,又岂是他人所能体会。 可即便如此,只要能脱胎换骨,令自己有机会踏上武道之途,这一切就值得! 武道难,难于上青天。 古往今来,但凡要抵达极限,除运势、资源,自身必需具备顶尖天赋。 而天赋主要指四个方面: 其一,心性。即意志、性格。武道路上多坎坷,唯有持恒心、毅力,方能勇猛精进。 其二,悟性。即心智思维,理解和创造能力。同样学一门武功,悟性高的人学的更快,理解的更深。 其三,根骨。即体魄筋骨,物质器官。上佳与否,大致看两个方面: 一是体内血气,此为“根”,利于搬血运气,积蓄内力。二是体形身骨,此为“骨”,利于驾驭兵器,掌握招式。“骨相”不同,适合修炼的武功也不一样,例如骨宽手阔、力大之人,通常宜走刚猛路数的拳法、刀法;而手腕灵活、手指纤长者,更适合练习灵巧多变的指法、剑术; 若根、骨俱是上佳之相,即为极品。 其四,体质。即某些特殊的修行体质,亦称武道体质,拥有者皆为上苍垂青。此类得天独厚者,或生具极阳之体,自身内力自带极阳特性。或另有神异、蕴养内力一日千里。 若有幸拥有,哪怕在心性、悟性、根骨上有所不足,也足可以傲视群雄。 有关武道体质,未知的玄妙太多,而今在大鸿九州,比较公认的观点是: 人体内有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分泌物质、能量,各部器官活动,例如心脏跳动、肝脏排毒、骨髓造血等都会使之产生,这些相互交融、作用,最终在人体内部构筑出独特的“场域”。 影响人体内的物质和能量。 于物质和能量之间,其诞生、性质变化等,一切都跟场域息息相关。只是大多数人生下来后,体内场域大同小异,且极为稳定,后天很难再改变。极少数人的特殊就成了罕见的武道奇才。 也就是说,武道体质实则就是人体内存在特殊场域的结果。 武道体质分为:法胎,法体。而后者由前者进化而来。除此之外,武道体质按品质又分九品,其中唯上三品可被冠以圣、道、魔,佛等特殊称呼。 四大天赋里,心性可以磨炼,悟性可以提高,根骨也能改善,唯独武道体质后天极难获得。 大鸿九州人文久远,迄今为止,已有数十万年的武道文明。 当今九州虽有能塑造武道体质的秘术,但此类大多不闻于世,且存在极大的限制。如修行《弥罗残章》需要自幼以药浴洗筋伐髓,九年不断,期间消耗的名贵药材堆起来只怕有一座山高。别的秘术也许没这么夸张,但也绝非轻易能练成,否则世间早就圣体多如狗,道胎满地走,而非像现在这般极其罕见。 身为夜玉侯府少主,夜凌空最不缺资源,即便身负先天废脉,亦能借《弥罗残章》逆天改命。凭残章之妙,疏经通脉,脱胎换骨,甚至还能构筑出一种举世难寻的武道体质--妙有弥罗圣胎。 拥有该体质的武者,修行上可事倍功半,内力增长远超他人。 若福缘深厚,日后还能继续铸就“昊天无上妙有弥罗至真玉皇赦罪真身”。此体质,鬼神莫测,玄妙无穷,又号“苍穹道体”,“昊天真身”,堪称古今最强的几种体质之一。 “好强悍!难怪能冠以圣胎之名。” 无上道胎既成,夜凌空只心念一动,周身气血运转如飞,同时似乎还有某种力量不断的涌出。 此存在即内力。 仅才动一点意念身体便有如此变化,这给他过去想都不敢想,以至于令人止不住想仰面长啸。要知道曾经的夜凌空别说激发内力,就连牵动气血都万分难难,无论打拳走桩还是呼吸吐纳,在他身上都好像没半点儿作用。 而他差点就错失机缘。 身入此界后,夜凌空正需以药力洗精伐髓,以他的根基,突然停下来虽不至于令多年付出功亏一篑,可说不得也也会在体内留下瑕疵,搁谁遇上这事儿都会郁闷不已。 好在夜凌空运气匪浅,走不远竟在山崖上望见一处宝地,那里头儿正是: “苍山滴翠,孕勃勃生机;仙霞氤氲,藏芸芸气象;山谷如盆,汇日月精华,地分两仪,敛阴阳造化。” 其中阴阳眼位上更孕育出一汪幽寒清潭和温汤药泉。 那阴池里生有一种小黑鱼,不仅肉质鲜美,产量成群,且营养价值极高,只需五尾就能补足练功消耗。阳泉则有洗筋伐髓之效,加之这山谷里还多有仙葩,长期食用那些灵桃异果、碧芝瑶草,益处更胜往昔。 “不过这也太变态了吧!” 夜凌空看着发红的体表,不免暗自心惊,换作其他人这样乱来,皮下血管早就破裂了。 然而他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可话又说回来,搬运气血会令气血加快,血压上升,只是一般人谁会这般牵引气血?想做都做不到! 再双跏趺坐,集中意念,尝试感应秘力。 只可惜…… 无论他如何尝试,以拳脚带动气血,看似就差临门一脚却偏偏跨越不得。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弥罗残章》是古老功法的残篇,其中虽有蕴养血气之法,但却缺少搬血运气的行气诀! 也就是说…… 无相应法门,即便气血充盈也很难激发内力。 对此夜凌空倒也看的很开。 无所谓!武道本非一蹴而就。常言道:万事开头难,十几年都坚持下来了,如今门径在望,他又怎会急于一时半会儿…… 且武道漫漫,搬血运气也只是起步,之后还要藏元驻气,开辟丹田,方算登堂入室! 至于为何?就涉及到人体内的奥秘。 人体内有“精、气、神”三宝,是构成人类生命活动的三大基本要素,内力是蕴藏在人体深处的秘力,其存在不单受人体场域所影响,也受“三宝”影响。 何为精?何为气?何为神? 精是构成肉身外形的物质基础。人食五谷,饮清水,吸收谷水之气,然后转化作元精。元精滋润化育,化作血肉,则称血肉之精;还有,脏腑之精、元阳、元阴之精等等。 气是人体活动运转产生的动力存在。 武学上的气主要是指内力,而非气血、气息等。内力由元精通过场域造化而生,在武学上,以修行手段主动加快该过程就叫做叫作“炼精化气”; 由于内力的特性,既能具现化成物质,也能释放能量,将其汇聚成流,如气血般,便称作“真气”。以此为基础,汇集凝聚,引起质变,还能令使其化作“真元”。 神是人觉知外界、主宰自身的意念。 人的思维、情感、甚至人格,都建立在意识之上。意念也叫作心识、神识;意念于统摄精气犹如心为脏腑之帅,因此也称作“心”;而意念能认知世界,探索未知,玄妙非凡,故而又称作“神”。 万物生灵皆有精气,独有神者少之又少,如豺狼虎豹,花鸟鱼虫,皆依本能行事,后天少有能生出思想情感,人为万物之灵长,凭的就是生有意识,还能化出思想、情感、道德等。 精和气,前者化生后者,精强自然气壮;反之,也能以气养精,滋补不足。 而二者和神,精可化生出气也是诞生和承载神的基础。 不过空有精也不能孕育出神,其中涉及很多。后者还是大脑汲取人体内外的信息所产生的觉和知,并在认知、以及察觉万事万物的过程里不断化为意念,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7章:气海丹田 精、气、神,三宝相辅相成。 气能促使元精壮大,同时还能蕴养神识,武者通过运气可以收敛杂绪,使周身遁入清静之状,让大脑能够更好的塑造神识,反过来人可以通过精神意念去操作体内的气血。 气不仅受人体特殊场域的影响,同时还受“精”和“神”的影响。 大多生灵可能到死都不得进化,尽管人类在这方面得天独厚,很容易化生意念神识,可要使其能壮大到脱离肉体束缚却是比登天还难,故而要用气去加快进程。 那么丹田又是什么? 丹田又叫丹宫,是武者用来驻养人体秘力的场所。 人体内共有三处: 眉间印堂穴为上丹田,此处又叫泥丸宫、藏神府、识海祖窍,为神之居。 胸间膻中穴为中丹田,此处又叫心下宫,藏气府、绛宫金阙,为气之所。 脐下气海穴为下丹田,此处又叫希夷宫、藏精府、生门死户,为精之舍。 浩瀚内力蕴藏于人体深处犹如宝藏。 武道修行之初就是激发血肉中的内力,接着再将内力停驻于府穴里,凝作丹状,借以蕴养内力。 也就是所谓的开辟丹田。 其原理是由于新激发的内力大多分散在人体的筋脉各处,随十二经运转周身并化为能量消散,这么做能避免内力凭白流失。 至于为何以气海穴为丹田?这就不得不提到人体的经络和穴位构造。 人体经络也就是经络系统,大致由经脉和络脉构成。 前者主要由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构成。十二正经包括:手三阴经、手三阳经、足三阳经、足三阴经。气血以此即可内至脏腑,外达肌表,营运全身,是为经络系统的主体,故而称“正”;而奇经八脉包括: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跷脉、阳跷脉;此八脉循环别道奇行,不属脏腑,不通肌表,故称之“奇”。 正奇二经,正经通过手足经的联接而逐经相传,构成了一个周而复始、如环无端的传注系统;奇经沟通前者,对其中的气血进行积蓄调节之作用。 再看络脉。这是由经脉各部网络分支构成,其中包括别络、浮络、孙络; 至于人体穴位,武学上也叫作穴府、气府,其是人体经络线上的特殊点部位,亦是气血交汇的枢纽。 经络、穴府、两者的关系就犹如江河水系里的干流和支流,经脉为干,络脉为支。 而穴府就相当于遍布在整个经络水系上的湖泊,水库等等。 回过头来,再把内力、气血带入这个关系中,一切都是如此明了。 简而言之: 内力如水,气血如流,把筋脉、气府分别视作河道、湖泊,而正、奇二经就宛如江河水系,两江之水纵横交错,相互影响,牵内力于气府犹如灌水入湖,聚气凝丹就好像化湖泊为“水库”。 至于,正、奇二经之间…… 十二正经循环互联,沟通全身,人的大多行为会带动其中的气血运转,不利于蕴养内力,故而各家内功大多在奇经八脉上开辟丹田。 到了这里,离最终的答案已经很接近了。 弄清内力是如何诞生,精气神三宝彼此是如何相互作用,以及气血、内力、人体经络和穴府,几者之间的联系,这时再看最初的问题:为什么要以气海穴为驻养内力之所? 正经上的穴位不用多说,十二经沟联全身,令其不适合作为丹田。 再看奇经八脉上的各处穴位。 奇经上穴位众多,可要选作丹田必然要考虑哪里最适合驻气、养气。如此,基本可把位置大概锁定在脐部附近,尤其脐下一寸到三寸间,因临近肾脏、肾囊,内藏精、气之盛尤胜别余处,谓曰“水火交汇之乡”。 再说那水火交汇之乡。 此间亦曰:“阴阳之会”、“性命之根”、“呼吸之门”,不单适合驻留内力,更利于养气,正是开辟丹田的不二之选,其中又有五处奇经穴府,受人体精元滋养,皆是开辟丹宫的上佳之地。 从上至下依次为:神阙、阴交、气海、石门、关元。 在这当中: 神阙穴位于人体正中,与任、督、带相联,又与冲脉交会,搬运后周身内力最先在此交汇。可因沟通脐孔,易受外界影响,故不能作为丹宫,只可作为门户; 阴交、关元为“阴阳”常驻之所。肾脏汲取谷水精华,化生“阴阳二气”,分驻于二所,二气离去后,各自进入胞宫、肾囊,化生元阴、元阳,因有元阴、元阳之气常驻,其间内力也容易受到影响。 石门穴位于阴交、关元之间。石者,肾主之水,阴阳二气;门者,出入之门户,阴阳二气在此交汇动荡,内力难驻其中,故也不能作为丹宫。 唯独气海穴中气血稳定,且不受其他影响,正是囤积内力的上佳之地,遍观浑身,再无别处能比。开气海穴为丹田,驻周身内力,搬运之过程宛如江河归海,“气海”之名也由此而来。 “啊!亏我以往翻过那么多武道秘籍,怎么就没记下其中的行气诀……” 夜玉侯府上收罗的武道秘籍堆积如山,以往夜凌空为了解决自身问题,阅览了海量的书籍,可如今问题解决了,到头来却被最基本的行气决给卡住修行,也难怪他感到不甘心。 不过当初他也不是没找过,可那时他按照秘籍里的方法尝试搬运无功后,便将注意力转移他处。 这么多年下来,练过的行气诀早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晕死,我光知道原理,不知道其中关窍,那也没用啊。” 夜凌空越想越懊恼,抓了一阵狂才彻底淡定下来。 “知识就是力量,老话一点不假……罢了,如今圣胎已成,搬血运气的事倒也不急,而且我也该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了。” 念及于此,夜凌空纵身离去。离开前,还得回一趟山洞。 到了那儿,在石床上躺了会儿又起来坐一坐,看着自己的小窝,跟着起身到寒潭里抓不少小黑鱼,杀完,拿到洞里烤好,再用穿越之初、从上衣两只宽袖上割下来的布包好。 最后,在墙壁上留下自己在这里存在过的证据。 ‘大鸿九州之人夜凌空跨界而来,无意间得此地造化。 此地造化有二: 一是洞外寒潭,其中黑鱼有大补元气之效。 二是图上标记处有一天然温汤药泉,能助人洗筋伐髓。 机缘天授,夜某有幸,赖以铸就武道之基,临行前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特回洞中留书。 望后人得之,秉持正道,切勿以武生祸。’ 刻完这些,夜凌空幽幽一叹。 “这次离去,今后或许再没有机会回来了。” 临行前,最后看上一眼洞府,转过身,背上包袱离去。 …… 一日后,夜凌空孤身立于平野,放眼望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这是什么鬼地方?’ 一大清早,夜凌空不禁头痛。打昨天下午自走出山谷,一路上他除去吃喝拉撒,休息睡觉,几乎足不停歇,迄今少说也奔走了百来公里,可到现在,除却荒野群山,却连个鬼影都没遇见。 “哎!”叹完气继续赶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空气里依稀传来马蹄震动,定目望向远方,迎面奔来数十骑人马,虽未卷得滚滚沙尘,依然来势汹汹。 “喂,看这里!” 夜凌空欣喜万分,举起一只胳膊,大步流星的招呼着上去,待接近时,那动静已如滚雷大小。 骑队里,一名黑瘦男子对头领呼道:“大当家,前面好像有人拦路。” 那头领喝道:“走,过去看看。” 骑队疾奔,很快赶了过去,到了跟前,众人齐吁勒马,目光打量,入眼乃是一个穷困少年,穿着一身破旧发白、缺了袖子的衣服,从头到脚只有头发还算干净,用了一根布条束作马尾。 说真的,就连乞丐穿的都比他强上三分。 “他娘的,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穷鬼?” 那头领才打量上一眼,目中就浮出嫌弃,可当他的目光移到对方脸上,又忽生惊讶。 “呵?相貌倒是生的极好……或许能卖个好价钱。” 原来这竟是一群盗匪强人,不过相比于此,夜凌空更在意此人说的竟是一口汉话,那口音像极了前世川渝之地的方言,个中虽略有区别,但大概也能教他听懂。 “把他带上。” 那头领说完,顿时闪出一人马,这人上手抄人,哪知手抓过去,夜凌空反应过来,瞬间低头躲过,跟着出手如闪电,抓住他的胳膊,将其一把拽了下来…… 鲜血溅射。 夜凌空从对方腰间抽出刀来,出手如电,将其一刀抹掉脖子,了结性命。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8章:崇祯十三年 突来变故! 强盗头领最先反应过来,怒道:“杀了他!” 正是擒贼先擒王。 来不及多想,夜凌空反手握刀,奋力朝着那人身上掷去。刀势迅疾,划破空气。眼看就要教人血溅当场,谁知对方侧身一扭,惊险躲开了这夺命的一刀。 只是于其身后的一名喽啰却倒了霉,刀径直插入胸膛,带走了他的性命。 那头领才躲过一劫,还来不及大怒,忽然感到一股无比的力量从背后传来,却是夜凌空瞅准他侧身,蹬地突进,飞身犹如电光石火,凭着双臂无穷力,将其一把拉下马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砰! 经这一摔,那强盗头领只觉得四肢俱散,百骸寸无,浑身也不知断了几根骨头。 “通通别动!” 夜凌空暴喝一声,目露凶光,环顾下竟让人心生出一股凛意。得益于前世记忆,夜凌空大致能听懂川渝话,但却不怎么会说这种方言,于是只好放慢语速,说起普通话来。 “活着没?” 地上之人奄奄一息,教夜凌空不禁暗自心惊,而今他的身体变得异于常人,不但气血旺盛,且举手投足皆蕴含巨力,寻常的武道高手只怕也不见得能有这等力量。 “少侠饶命……”呻吟传来。 夜凌空一只脚踩在强盗头领的胸口道:“让你的人把家伙都收起来。” 讲真,刚才他都没用全力,要不然真的会把地上之人一下摔死。 强盗头领连忙忍痛呼喊道:“快!快把家伙都收起来。” “让他们通通下马。” 闻言,在场之人不禁左右面面相觑。 “唔?” 那强盗头领忽觉对方脚下加了力气,怒喝道:“还不下马?想看我死在这里是吧?” 不得已,一群贼人翻下马来。 “很好。”夜凌空很是满意,接着又道:“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强盗头领回道:“回少侠,小人叫作孙元奎,江湖人称‘猛虎孙’,现为卧虎寨寨主。” 话一落下,夜凌空忍不住笑笑,这等怂包竟也能号作猛虎,当真是笑话。 不过此人好歹也是武道中人,方才拿人,其身上传来一股莫名气劲,此劲凝练成股,明显经过丹田蕴养,而非临时激发的散劲,若非夜凌空有肉身神力,恐怕还拿不下他。 “就你这还猛虎呢……” 夜凌空嘴上这般说,可心里却不敢小觑对方,一边暗自戒备,一边向他套话。 “我问你,此间是何地?卧虎寨离这里有多远?” “这……”孙元奎小心问道:“敢问少侠可来自外地?” “现在是我在问你!”夜凌空语气骤然冷道:“记住!想活命的话,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是、是……”孙元奎连忙道:“好教少侠晓得,此间是夔州府境内,地处汤溪河之东,大清水以西。沿此地东南方向、约莫二十里远处有座黑风山,小人的卧虎寨就建在山上。” “夔州府?” 略加思索,才记起这是前世里的历史地名,难怪既熟悉又陌生。不出意外,这都是照界珠根据他前世的记忆演化而来,就是不知道自己目前身处于历史时间线上的哪个时间节点。 想到这里,夜凌空问道:“我问你,现如今是何年岁?” “回少侠的话,今个儿是庚辰年四月。”孙元奎老实回道。 这话里头的是干支纪年法。 对于这种古代纪年方法,夜凌空只略懂皮毛,于是换个问法道:“当今是哪一朝代?年号是什么?” 孙奎元也不敢多问,接着道:“当今是大明崇祯十三年。” “大明崇祯十三年?”夜凌空不禁瞪大双眼惊呼,也不管他人的疑惑,在脑海里翻箱倒柜起来。 大明崇祯十三年?夔州府?庚辰年四月? 算时间,罗汝才快要攻打夔州了吧。 前世,夜凌空的爱好之一就是翻看史书史料,其尤爱《三国志》和《明史》。时隔两世,尽管他已将具体内容忘的差不多了,但在脑海中翻上一翻,却还能想起不少零散的东西来。 夜凌空接着问道:“我问你,你可听说过秦良玉和罗汝才二人?” 孙奎元顿时道:“这我如何不知?秦总兵是我夔州地界的定山神针……”想了想,接着又道:“曹帅更是当世赫赫有名的义军首领,两人都是名动一方的武林巨头。” “曹帅”即明末十三家贼首中的罗汝才,此人狡诈多谋,反复无常,加之极其好色,故别号“曹操”。 只不过罗汝才虽色如曹操,但性子却不怎么残暴,与别的贼人不同,讲究盗亦有道,造反也只劫掠贪官富商,对清廉的官员和普通百姓秋毫无犯,对麾下也堪称不薄,女人财货大家平分,堪称是反贼中的另类。 比起这些,夜凌空更感兴趣的是二人竟还是武林高手。 “哦?原来秦总兵和曹操还是武林高手?” “江湖传言秦老将军是孔雀明王转世,身具‘佛母金刚功’护体,天下少有人能敌。至于曹帅……传说他福缘深厚,机缘巧合得了昔日魏武至宝“日月铜雀”,取出了其中的日、月晖丸,此二者单吃一颗可添十年修为,同食能打通任督二脉,凭白增长一甲子的内力,凭借此番际遇,曹操一跃成了绝顶高手,而今功力可谓深不可测。” 原来是嗑药的。 侥是活过两世,夜凌空的内心也不免有点儿泛酸。 这运气也太忒娘的好了吧! 随后,夜凌空忽觉得有些奇怪:“听你的口气,似乎对秦良玉很是恭敬?你不是盗贼吗?” 孙奎元道“当今朝廷昏暗,地方官员勾结豪绅欺压百姓,贪婪凶恶,更胜豺狼虎豹,我孙某人虽落草为寇,却不曾欺压良善……石柱马家满门忠良,秦总兵更是女中豪杰,像她老人家那等菩萨,任谁也不敢不敬。” 夜凌空神色微动,收回脚道:“起来吧,我先放你一马。” “多谢少…去死吧!”才一起身,孙奎元突然暴起发难,尽内力于双掌,朝对方身上拍去。眼看就要得逞,却见得一抹冷笑,瞬间暗道不妙,可未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却已像线一般飞出。 砰!孙奎元身体重重落地,不省人事。 “说的跟唱的一样……” 夜凌空立于其旁,一脚踩下去,顷刻间脑浆四溅,教孙奎元毙命当场。 “我就知道,强盗的话不能信……” “还有谁想像他一样?” 夜凌空沾着满身血污,转头瞧来,言语森寒的恶鬼似的。在场虽都是刀口舔血之辈,却也未见过这等凶人,一时间居然被吓的手脚发软。 “你们之中有谁能当家?没人的话,就全都要死!” “回…少…侠,小人可以……” 人群中传来一个心惊胆战的声音。夜凌空令其起身说话,一眼看去,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给我如实说来!” “小……人……小人叫作吴桑,绰号钻山豹。” “我问你,你们中有谁练出了内力?” “回少侠,整个卧虎寨只有大当家一人有内力,我等只跟着他学了些粗浅武艺。” 看其惊恐之状,倒不像在骗他,不过即使有所隐瞒也算不得什么。跟着瞧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此人倒也是个人物,打不过便隐忍不发,直到最后才暴露歹意,好在无论他嘴上说的多好听,夜凌空也不会相信。 贼就是贼,既然是贼,就要对其保留一定的防范之心。 “那他都传授了你们什么武功?” “不瞒少侠,以往我等也就跟大当家学了点儿刀法、拳法。” “什么刀?什么拳?” “刀是‘百胜刀’,拳是‘劈挂拳’,小人资质愚钝,也就将刀法练的还有点看头儿。” 两人一问一答,夜凌空暗自观察,倒也找不出毛病,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我问你,刚才孙奎元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是……是……” 此话一出,吴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连话都说不清了,在那磕巴。夜凌空见状安抚道:“不用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要你们好好配合,今后洗心革面,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闻言,众贼心中踏实了许多。 吴桑情绪缓下,说话也不再磕巴,只听他道:“回少侠,刚才大当家所说的话,基本是真的,只不过……” “有什么尽管从实道来,若无虚假隐瞒,我决不为难你们!” “回少侠,大当家……孙元奎所说的话有真有假。” “哦?说来听听。” “如今世道动荡,夔州府地处西南偏远之地,民风彪悍,各家都忙着加强武备,何况大寨中还有高手坐镇,他又如何敢招惹?往日里我等也只敢去欺掠小村寨,还有逃难的流民……” 犹豫片刻,吴桑豁出去道:“遇上这类人,我等能收就收,能卖就卖,若是左右都不得,就杀了充作肉粮。”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九章:黑风山 看来,这世道比他想的还要混乱。 以人作食,以往夜凌空只在书中见过,想不到,这一世竟能遇到。逢此乱世,人伦道德被踩在脚下,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然而自己不过是个匆匆过客,就算有心想改变世道,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吴桑察觉对方脸色不对便不敢再说。 夜凌空道:“没事,接着说。” 吴桑小心翼翼道:“别的倒是没了,听说孙元奎常言,有朝一日,也要像曹操那样恣意纵横,率大队人马抢劫金银美女,这样才不负此生。” “他想的倒美!” 夜凌空冷笑一声,直把一旁吓的心惊肉跳,低下头,不敢多言。走上前,也不知孙奎元从哪儿搞来的枣红马,浑身发亮,四条腿健壮,只一眼便令人喜欢的不得了。 “好马儿!” 夜凌空略懂马的脾性,接近后大概检查了鞍具,肚带等,这才抓住缰绳,好生抚摸,又见马儿的耳朵没有向后背贴去,未有露出攻击之举,于是抓紧缰绳翻身上马。 “上马,带我去卧虎寨。” 说完一行人翻身上马,夜凌空也算略懂骑术,先安抚了一阵马儿,直等其接纳了自己。 驾!!! 吆喝洪亮,鞭响如雷,那吴桑一马当先,领路前去黑风山。二十里地说远也不远。一行人策马啸风,风驰电掣,很快来到山脚下。 吁声勒马。 陆君提鞭指道:“少侠,那儿就是卧虎寨。” 顺着方向看去,入眼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头,若非在半山腰上坐落着几座哨楼,以及山上那个颇为寒酸的小寨,此山和一路的矮小荒山也没什么不同。 不禁令人略感扫兴。 好歹也是一群强人的老窝,在其想象中,不管是山,还是寨,气势都该更足一点才是。 雄关大寨,据险恶高山,可攻可守,略地四方。 想那水浒梁山,八百里茫茫荡荡,浩淼如天堑,漫漫烟水,隐隐云山,令宋廷大军都吃了亏,原以为黑风山即便不及,也该相差不远,可谁知闻名不如见面,白费这凶恶的名头。 不过此山上松柏茂盛,郁郁葱葱,遥看上去倒也颇具几分灵气,并非一无是处。 “走,上去休息一会儿。” 众贼暗自莫名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个“新任大当家”不是暴虐之徒。 一旁,夜凌空也懒得管众贼的想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也不担心一个个耍什么幺蛾子。 有想法的杀了便是。 紧接着朝吴桑使了个眼色,唤其上前。赶了大半天的路,到这会儿,上下无不人困马乏。 “过来!安排个人去通知山上备好饭菜,我同你们一道儿吃饭,不必区分什么。” “还有……给我整点儿干净的、人吃的东西。” 吴桑挂着献媚的笑容,在听完吩咐,立马遣出一名体型精瘦的喽啰,飞快赶去寨里。 其余人见状心里越发安定下来。 孙元奎死后,要说贼人们不害怕那都是假的。乱世人命如草芥,可也让人深明性命可贵,只要能活命,且有口饭吃,跟谁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夜凌空却没注意到这些变化。 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甚至能以同类作食的贼寇,即使当前他已控住局面,却也不敢有半点懈怠。毕竟如这类人多是狡诈凶残、心机诡谲之辈,就算身无武艺也不能等闲视之。 但凡露出丝毫破绽,自己就会被连人带骨吃的渣子都不剩。 夜凌空淡淡道:“带路。” 吴桑连忙走到前头。夜凌空紧跟其后,边走边观察沿途环境,大概穿过两道关卡,来到了大寨前。 “老吴,这次下山,弟兄们的收获怎么样?有女人没?” 距离不远,把门的贼人发现了吴桑,其中一个身材削长,笑面生佛的的头目迎了过来。吴桑神色一僵,暗道“糟了”,却是他先前忘了交代,令手下通知此行变故。 那男子又呼道:“怎么没看到大当家的?” 吴桑心神微紧,悄悄瞥了一眼,见夜凌空神色无异,便微微放下心来。 跟着将男子拉到一旁,附耳交代了全部。 “大人,这是小寨的四当家,‘笑面狼’宋齐。”不知不觉间,吴桑对夜凌空称呼已经变化,只是相比这事,夜凌空更关心那位宋齐,通常来说,绰号“笑面”的,多是难缠角色。 夜凌空瞧了一眼,暗暗记下。 “宋齐拜见少侠。” 夜凌空点颌示意,径直穿过二人中间,吴桑见状立马上前引路,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孙奎元的起居所。 一进屋,入眼床上横着两个白花花的肉条,不用问也能知两人是被掳掠来的女子。按世俗观念,即便如西南民风彪悍之地,女子一旦失去清白,即便是受害者恐也难有面目再活下去。 “没听到新寨主的话吗?还不赶紧穿上衣服。” 吴桑神色愠怒,那两妇人本是良家,见识甚少,见突然闯进人来,顿露出惊恐之色。 “好了,她们已经被糟蹋的够多的了,让她们穿好衣服,带下去好生安顿。” 交代完就出了屋。 片刻后,吴桑带着两妇人来到屋外,恭敬的问道:“大人可还有吩咐?” 夜凌空道:“除去人肉,山上还有什么吃的?” 吴桑又道:“尚有几只鸡,还有十几头牲畜,猪牛羊都有,原本都是留着养到过年再杀的。” 夜凌空略作思索,道:“去杀只鸡、再宰头猪、羊,整些干净的饭菜出来。” 吴桑得了信儿,忙让人去杀鸡宰羊,待他走后,夜凌空支开门外的喽啰,确认左右无人这才敢松口气,伴随着一股剧烈的恶心感,立马跑到一棵大杏树下呕吐起来。 “呜哇!” 他杀了人!而且是以最为凶残的方式杀了人。 尽管被杀的人死有余辜! 多年前,当夜凌空决定踏上武道时,就抱好了充分的觉悟,然而直到双手沾上鲜血,无论对方有多有多该死,他都为此感到恐慌、恶心,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 无关被杀的人是否好坏,这种感觉来自他前世、以及今生的道德认知,源自于他对生命的尊重。 正因为如此,此刻,夜凌空的内心虽充塞着无数情绪,却唯独没有后悔,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并在心里构建起新的“秩序”,这是江湖人的必经之路,过了这一关,他才有资格踏足江湖。 …… 黑风山·卧虎寨聚义大堂。 几个山贼头领围在一块儿,为首壮汉满脸的横肉,左眼上下有条狰狞蜈蚣竖疤,那吴桑和宋齐挨在左右,脸上的神情颇为恭敬。此人乃卧虎寨二当家“恶天虎”戴展,平日里好食人肉,善使一把丧门大剑,一身武功在寨中仅次于已故的猛虎孙,他那一剑能将人从头到脚分成两瓣儿,端的是凶狠无比。 “那小子真有那么厉害?”戴展问道。 回想起夜凌空的杀人手段,吴桑心有余悸道:“那还能有假?别看那小子年纪轻轻,可武功着实高的吓人,也不知是怎么练出来的。” 戴展眯着眼睛道:“有意思……” 吴桑见状立马道:“我劝你还是别打他的主意,等把这尊凶神送走,这里就还是我们的。” “桀桀!”忽然一个刺耳的笑声响起。 宋齐讥讽道:“我说吴老三,你是不是被人吓破胆了?不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儿吗……” “就是……”紧接着冒出一声附和,然后又道:“三当家,咱儿这么多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他?” 出言者乃宋齐心腹李獒,因他天生个儿矮,且为人凶狠,故混得一绰号“矮脚獒”。 吴桑冷哼一声儿,道:“矮脚獒,你是没看到那人有多凶狂,老五上去拿人,眨眼间就当场毙命,就连大当家那么高的武功,落他手上也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李獒面上青红不定,不再多言。 宋齐笑眯眯道:“老吴,那小子人怎么样?” 吴桑想了想道:“邪门的很,我看不透。” “哦?说说看。”戴展来兴趣道。 吴桑接着道:“那小子很机警,一路上我想从他那里套出话来,但却一直被他牵着话头走,反正我找不到有什么破绽。”话锋一转,又道:“只不过,非要说的话,倒是有一点很奇怪……”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0章:心思各异 “什么事!”宋齐眼睛一亮。 吴桑缓缓道:“我们是在返程路上遇到这个煞星的,当时他浑身破破烂烂站在野外,连乞丐都不如,后来还跟我们问起了年岁,就好像什么都不懂似的……” 此言一出,其余人眼睛一亮。 宋奇冷笑道:“原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野小子” 吴桑摇头道:“那也不能小看他。” 宋奇阴仄仄的笑道:“不就是个野小子吗,硬的不行,咱就玩阴的,我不信他还能百毒不侵?” 这时,一道深沉之声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响起。 “不可下毒!” 此话一出,吴、宋等人不解的望去,却见戴展面色深沉,心思难测的坐在那儿。 戴展似古井不波,道:“那小子或许身怀某种绝学,我若得到,今后咱还用屈居在此吗?” 众人眼睛一亮。 正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路补桥无尸骸,身逢乱世,谁不想玩遍世间美女,享尽世上荣华。 说不得此子就是天赐机缘! 吴桑心思一转,道:“那就下点料,把他迷了,届时任凭他武功再高,也由我等随意拿捏。” “好,那就这样定了!老三,这事就由你去做吧。”戴展吩咐道。 话音才落,宋齐连忙跳出来道:“我看还是交给我吧,交给老三,我不放心。” “笑面狼,你什么意思?”吴桑瞪过去道。 宋齐冷哼道:“什么意思?说到底那小子可是你带上山的,谁知道你什么想的。” 吴桑怒道:“你放屁!” 眼看二人又要争吵起来,戴展挥了挥手。 “行了,不用争了,笑面狼,你去办吧,做好这件事,你就是山寨的二当家。” “谢大当家……” 宋齐语气恭敬,深深的低着头,唯恐被人瞧出心思,等他带着李獒离开,吴桑冷“哼”一声儿,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里颇有不服。 “当家的,笑面狼那小子脑后生有反骨,事情交给他,我怕他会趁机对你不利啊。” 戴展神色不变,淡然道:“放心吧,老三,笑面狼他活不了。” 闻言,吴桑内心微微一寒。 戴展自言自语,道:“笑面狼,机会我可是给你了,你自己把握不住,到时候可别怪我。” 说完目中寒光一闪…… 不多时,酒席饭菜已备好。聚义大堂内,一众大小头目围坐一桌,其余喽喽也各在己座,待飞来通报,甭管先前脸色如何,一转眼无不是笑面春风。 戴展领着人,出门迎接,见面便高声欢呼:“小少侠,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哦?是有失远迎,还是不欢迎?”夜凌空意有所指。 顿时,诸贼笑意凝滞,不少人目露凶光,只待一发号,便立马将少年乱刀剁成肉酱。 夜凌空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戴展强颜欢笑,道:“少侠真会开玩笑。” “这位是?”夜凌空扭头询问道。 吴桑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寨里的二当家,戴展,江湖人称恶天虎,为人讲义气,重情分。” “恶天虎?好啊,又是一条恶大虫,敢情这山上的豺狼虎豹还不少……我就纳闷,一个个好好的人不做,怎非要当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还有,别少侠少侠了,我又不你们这群没爹的畜生,我姓夜,黑夜的夜,叫我夜少侠!” 实力在那儿,夜凌空也不用顾忌什么,大不了就把他们都杀了。 “……”戴展额头青筋暴跳,可无奈对方实力高强,他也只得先行忍耐,于是愠而不出,笑道:“夜少侠说的是极,是极,我等一定谨记教诲,今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好一个恶天虎,明明怒极,却还能笑脸奉承,光这份忍耐功夫就让人佩服。 “算了,开饭吧。” 夜凌空笑了笑,径直走向大堂内,那戴展眸子里寒光一闪,算计着日后如何将其扒皮拆骨。 大堂内,饭菜准备的很丰盛,烤羊腿、羊肉羊杂汤、剁鸡块,炖猪肉、搭配山间的飞禽野味,满满一桌,在这穷山恶水算是十分难得。 当然,也就主桌才这般丰盛。 其余小喽喽的桌上,只有羊杂汤、些许猪肉,以及绽青碧绿的山间野菜,看着很是寒酸。 不过,就是这般也把一群人馋坏了。 不同于现代社会,大型养殖场、饲料、科学养猪法等把肉食普及到百姓家的日常餐桌上。在这年头,就是寻常大户人家也做不到顿顿大鱼大肉,民间老百姓更是难得杀一回猪,养头猪都是拿自家剩饭、泔水、还有上山割的猪草喂养出来的,直到逢年过节才会宰杀,别的牲畜也差不多如此。 所以,别看就一碗羊肉杂汤,几块炖猪肉,对小喽啰们来说,那可是极好的东西。 就这会儿,众人都已经狂咽口水。 夜凌空在桌上扫了一圈,问道:“是不是少了个人?” 吴桑堆笑道:“还差个宋齐,他去拿酒水了。” 话音才落,门外响起一声吆喝:“好酒来咯!” 众人定目望去,不正是宋齐?只见他带着矮脚獒,后者还拎着两坛酒水,走过来,进门便笑道:“今日少侠上山,我去地窖里取了两坛佳酿,迟来一步,还望见谅!” 戴展笑道:“来的正好,快把好酒给少侠满上!” “好嘞!”宋齐扫一眼,李獒立马挨个分发大碗,而他,只听砰、砰两声,拍开两坛泥封,亲自为众人倒酒,待斟满酒碗,戴展扫过一眼,堆笑道:“老五!你来敬少侠一杯。” 宋齐一怔,旋即,端起碗,起身敬道:“少侠,我宋齐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一口气干掉,笑眯眯的又把碗口倒扣在半空,示意滴点不剩。 夜凌空玩味地看一眼各人,道:“我不喝酒……”说完端起碗:“这样吧,你来代我喝了它!” 吴桑连忙推脱道:“这怎么使得?在下何德何能,敢替大人接下这碗酒。” 夜凌空却摇了摇头,道:“我说能就能……?”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众人预料,吴桑左右看了看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几个呼吸后,夜凌空冷笑道:“哦……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齐眉角一挑,按下怒气,笑道:“老三,既然夜少侠发话了,那你就接下吧。” 吴桑瞧向戴展,见其眼色,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那碗酒。 “那小的就干了!” 一口气干完,吴桑看向夜凌空,却见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跟着坐了回去。 聚义堂里,气氛一下子冷清起来…… 众贼心怀鬼胎,有人惊疑不定,有人惴惴不安,然而夜凌空却好似对此一无所知。 不多久,宋齐笑道:“少侠,再不吃,这些菜就要凉了。” 夜凌空夹了几根野菜到碗里,笑了笑道:“那就开吃吧!” 众贼见他肯动筷,纷纷舒了口气,脸上露出笑颜,在其看了一眼羊腿,眉头方皱,宋齐赶忙拍了拍手。矮脚獒见状立马上来将其端到一旁,背对众人,从怀里取出一柄锋利短刃…… 不多时,当重新装上盘的肉块就被端上来,荤香四溢,看的周围的小喽喽无不暗吞口水。 桌上,戴展献殷勤道:“大人,这羊肉汤味道鲜美,你尝尝看。” 宋齐暗自一惊,以他对恶天虎的了解,这一举动绝不是无的放矢,这里十有八九动了手脚。 夜凌空笑道:“羊肉太膻,我吃不来,我吃点野菜就好。” 闻言,戴展脸色一沉。宋齐则暗自懊恼道:“失算了!”山上物资短缺,平日里哪能吃到这些,以至于令他也忍不住多喝了碗羊肉杂汤。 好在他还留了后手…… 想到这儿,宋齐的心中不禁得意,过了今天,他就能一跃成为闯王、曹操那样的大人物。 “大人,小人失陪一会儿。” 吴桑起身告歉,就要离开,然而这出好戏才刚开始,夜凌空又怎会独乐。 夜凌空含着笑意,道:“哦?有什么事吗?” “小人内急。”吴桑随口找了理由,内心火急,就这一句话的功夫,身上的酥麻之意已越来明显,此刻他是一点儿也不敢多待。 “内急?我看不是吧?” 夜凌空颇具玩味道:“难道……不是酒里的迷药起了作用吗?”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1章:内讧 此刻,纵使白痴也都知道事已败露。 “动手!”戴展暴起喝道,大堂里金铁“哐啷”一片声响,一群人从身上掣出刀来,明晃晃、夺人眼目。哪怕夜凌空早有准备,此刻亦不免心头一紧,不过他倒也没怎么畏惧。 “过来吧你。” 众贼涌来,夜凌空一把拽过吴桑,拎小鸡似的单手拿起扔出。 轰! 冲在最前排的数人被突如其来的人影砸个正中,纷纷倒在地上,而吴桑受此巨力,更是五脏移位,骨架尽散,连惨叫还没来得及发出就昏死过去。 霎时间,聚义大堂里针落可闻! “嘶!” 也不知谁倒吸了一口凉气,戴展顿时惊醒。 “不要怕!他就一个人!” “不错,双拳难敌四手,上去砍死他!” 宋齐也反应过来,随着他的命令,小喽啰们像潮水般涌去,夜凌空对此也不慌,目光一扫,便有定计。 ‘擒贼先擒王!’ 夜凌空掀翻桌子后飞身跃起,一拳砸向戴展面门,逼得后者急身躲闪,退到一旁。俩小喽啰左右杀来,先杀来的被他一脚踹翻,另一人的袭击也被侧身躲过,擒住胳膊,紧接着反手成刀。 那小喽啰不过寻常人,如何能抵挡千钧之力,咽喉被劈,当场就断了气。 夜凌空取过刀,冲入人群,打他成就弥罗圣胎,浑身素质远超常人,不仅力大无穷,各种感知、反应也是灵异非凡,凭借此在人堆里左突又跳,长刀翻舞,竟如虎入羊群。 如此凶猛令几个头目无不色变。 戴展大喝:“这小子实在邪乎!老四,你还要袖手旁观吗?” 笑面狼气的不打一处来,睁眼瞅着大骂:“恶天虎,你这厮也好意思说,你让人在汤里添了料,也不知会我等,现在迷药起了作用,又教我如何帮你!” “哦?窝里斗?” 夜凌空停了手,兴致勃勃的看去,四周都被杀破了胆,谁也都不敢继续动手。 一瞬间,聚义大堂安静了下来。 宋齐脸色难看,骂道:“你这厮用心险恶,怕不是想连我一块儿除去吧?” 戴展冷笑道:“彼此彼此……” 宋齐一凛,转而怒道:“你这话甚么意思?” 戴展瞧了他一眼,道:“那你敢说,我那碗里的酒是干净的吗?这寨主之位,只怕你也想坐吧?”说话之间,其脸上骤然变色:“笑面狼你这个杂碎!除了酒水,你还做了别的手脚?” 宋齐听得,冷冷道:“寨主大位,能者居之,况且就算不和你争,你就能放过我?” 伴随着身上的迷意越来越重,戴展也不争辩,大喝道:“现在咱俩都中了招儿,趁着人还没倒,先联手除了他,要不然你我都难逃一死。” “好!”宋齐应声道。 说完他俩一者从旁接过丧门大剑,另一者自左右袖口里各甩出一根峨眉刺,联手杀将过来。夜凌空见来势汹汹,倒也不敢大意,略闪一闪,瞅准距离,将身旁的小喽喽甩了过去。 “死开!” 戴展瞪目大喝,煞气逼人,那小喽喽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开膛破肚。 好势大力沉的一剑! 而宋齐也配合杀来,两只峨眉舞的犹如毒蜂,虽不显半点儿威猛,却也有十分毒辣。 夜凌空边躲边退,瞅准机会,翻个筋斗从宋齐头上跃过。 宋齐仰头寻去,身体跟着转来,还未站稳,却见对方一脚旋来,他心头一凛,来不及多想,上半身向后一仰,这才堪堪躲了过去。 刷! 夜凌空本想顺势补刀,可剑风传来,也只能蹲下身;躲过一剑,回身一记扫堂腿,将戴展绊倒。只是后者反应也快,顺势来了个懒驴打滚,借此拉开距离。 “哪里跑!”夜凌空得势不饶人,仗着力有千钧,追着就踢。 大厅里,戴展不停退避,顷刻间,不少小喽喽死于非命。 而夜凌空仿佛一尊修罗,每每出手就是一条人命,凶残的令人畏惧。戴展眼看招架不住,瞅了一眼,见宋齐躲在人后,红温大怒:“老四,这小子是个煞星,再不出手,你我等着一起死吧。” 宋齐脸上阴暝不定,但也知他所言不虚,便道:“好!那就先解决他!” 正要动作,脸色陡然大变,却是身上传来一股麻意,宋齐当机立断,在大腿上刺了一下。 夜凌空见状瞳孔一缩。 好一个笑面狼,对自己也如此凶狠,若教此人在这乱世里得势,说不定真能成为一方大寇。 此等祸害决计不能放他走了! 宋齐苦笑道:“恶天虎,你做的好事!你这倒药如今把我也害了!” 倒药也就是蒙汗药,也叫迷药、闷药,能令人快速昏迷或麻醉,江湖中人多用它来谋害人。 “……”恶天虎无言以对。 宋齐中的迷药名为“白日醉”,可令人浑身逐渐麻醉,目前他还能感觉疼痛,说明药效没完全起作用,此时还能以疼痛刺激身体,可过会儿等他被彻底麻倒,那时就算再捅上一百个窟窿也没用。 当然,这类迷药也并非无解,只需灌水催吐便可,或用浓茶、甘草汁等也可化解。 “矮脚獒,快去倒一碗……” 话说不到一半,却见半截刀尖从胸前透了出来,剧痛袭来,回过头,宋齐露出一脸不可思议。 “你?!” “别那么惊讶,想当家做主的又不止你一个!” “你敢背叛我?!” “哼!有什么不敢的,如今你们都中了招儿,这里我说了算!”李獒冷笑连连,道:“看在往日的份上,我会留你一条全尸的。” 拔出刀。 “砰”,宋齐应声倒地,双目瞪的像铜铃,想来他到死都不信自己的心腹会背叛自己。 变故一出,在场的贼人陷入震惊! 夜凌空趁机上前飞踹一脚,“砰!”的一声,那戴展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众贼看去,只见戴展靠在一根柱上,胸口微凹,死的不能再死,当即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寒气。 戴展背倚漆红的厅柱上,头歪在那儿,两条胳膊垂了下来,手上空空如也。不远处,宽阔的丧门大剑静静的躺在地上,李獒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惊疑道:“你没中招儿?” “你猜?!”夜凌空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李獒见状,恍如大冬天被当头浇下冷水,从头到脚都透着一阵寒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明明……” 未等他接着说,“啐”的一声,夜凌空朝地上吐出一抹碧绿,令其骤然失声。 夜凌空冷呵一声,道:“你看我像傻子吗?身处贼窝,面对你们这群豺狼虎豹,我怎能不防备?实话告诉你,这一桌菜我根本没咽,就连那两口野菜也一样。” “那酒水呢?”李獒不甘心道。 夜凌空道:“我连吃的都不敢碰,又怎会喝酒?那玩意鬼都知道有问题,戏里不就是这么唱的吗,杨志押送金银担,吴用智取生辰纲,只可惜你倒是能扮得白日鼠,我却不是青面兽。” “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两坛酒水定有一坛是不干净的。” “你将那坛酒水倒给我和吴桑,而干净被笑面狼倒给自己及戴展,以此降低那条大虫的戒心,好令你们将其一举拿下,此即一箭双雕之计,我说的对吗?” 李獒阴沉着脸,道:“你说的不错!” 夜凌空道:“可笑宋齐自以为聪明,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估计戴展也算计好了,席间我看他动过筷子,就是没喝一口汤,那菜干不干净不好说,但汤肯定有问题……” “山上大概都是他的人,想做手脚,不要太简单!提前指使厨子,再端上桌即可。好笑的是,那宋齐看似谨慎,想不到却着了道儿,反倒是戴展一直在提防你们……” “这一点想必宋奇也明白,所以你们才想了这出瞒天过海之计。你们算计好了,山上多是戴展的人,外人想在饭菜上做手脚很难,可反过来说,只要能过了这关,后面的戒备会小很多。” 李獒又问道:“那我们如何过了这关?” “很简单!好歹你二人也是山寨头领,寻个由头叫人不要把羊腿提前分好就是,上桌后你看宋奇眼色,将其提到角落,借此避开耳目,再用事先准备好的匕首分肉……” “我想,那刀鞘里一定藏了迷药,如此你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下手脚,我说的对吗?”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2章:烧寨 “你怎么知道!”李獒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愕,以及一丝害怕。 由不得他不害怕,对方居然说的分毫不差!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两人互相算计,却不成想还有个人在暗中窥伺。” 聚义堂内,气氛越加凝重,可众人谁也不敢动手,都站在那儿听着。 夜凌空笑道:“我猜你早就想背叛宋奇了吧?” 说着笑看李獒一眼。 “想必你在他的肉里也做了手脚,只是他那会儿心思都在戴展身上,令你的谋算差点儿功亏一篑,好在戴展意外帮了你一把,不可不谓喜从天降!” “可惜你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李獒舔了舔嘴唇,紧着道:“什么事?” 夜凌空笑道:“你没料到我也在防着你们!更没料到,一个看似逃荒之人居然能忍下口腹之欲,滴酒未沾,寸食未进……我说的没错吧?” 李獒内心一突,但事已至此,全无退路,他也只得壮着胆冷笑。 “哼!你再怎么厉害,终究也只是一人,我就不信,这么多人还拿不下你。” 正要呼人上前。 夜凌空默然了下,叹道:“也好,这样我就没心理负担了。” “上!砍死他!谁杀了他,谁就是二当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霎时间,众人将先前的凶残一幕抛之脑后。 “去死!” 李獒目露凶光,握着匕首袭来,但他哪里是对手,被轻松一刀带走。 “下辈子好好做人!”夜凌空冷冷道。 随后展开杀戮。 “快跑……” 一道道刀光飞快闪过,一串串血花飞溅,伴随夜凌空的杀意愈加炽盛,他身上沾染的血也愈多,到最后整个人就像一尊浴血的地狱修罗,令在场的人无不丧胆销魂。 “鬼,他是恶鬼!” 不得不说,夜凌空在杀戮一道上很有天赋,尽管他很讨厌杀人,可架不住越杀越顺手,到后面连刀刃都砍的翻卷起来。 不少人吓得溃作鸟兽四散,然而此举终只是徒劳。 “噗!” 一人刚窜至门口,半只脚尚未踏出,身后飞来一刀,将其贯穿。那贼人低头一看,却见胸口被刀尖扎透,而他的鲜血正顺着刀尖,垂直往下滴落。 砰!贼人带着不甘倒下。 不远处,夜凌空收了胳膊,目中满是冷意。刹那间,聚义堂内陷入死寂。空气里,淡淡的血气飘香刺激着众人的神经,一个个山贼如坠冰窟,双腿不听使唤,僵硬在原地。 他们在颤抖…… 饶是一群人在刀头舔血,见惯了生死,在察觉到死亡就在眼前,心底也不免为之恐惧。 “少侠饶命啊!我愿弃恶从良!”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一个个接连跪地,哭爹喊娘的求饶,但夜凌空不会怜悯. 毕竟……放过他们容易,谁来偿还那些无辜者的命来? 这群人甚至以人作食!要知道吃人肉之艰难不在于如何吃,而在于怎样跨过心中那道槛,一旦放下道德约束,所谓吃人肉和吃别的肉也没什么区别,而一个人抛弃了做人的底线,就不配为人,只是一群凶恶的野兽、恶鬼罢了。 咬人的疯狗,噬人的猛兽,断不得留在世上! 别看眼下这群人跪地上痛哭流涕,可这也仅是求生之举,渡过此劫,依然会祸害一方。对此,夜凌空只会除恶务尽!但凡放掉一个贼人,对附近的百姓都是祸害。 “噗!” 从地上挑起一把刀,开始新一轮收割,伴随一阵腥风血雨,哭喊声,咒骂声,渐渐归于平息。 至此,黑风寨上下二百余贼人,无一生还! 逃最远的,连滚带爬窜到半山腰,虽未死在夜凌空手上,却也没好到哪儿。追逐间,那人被身后动静所吓,脚下不察,摔滚出去,脑袋磕在一块大石头尖上…… 红的,白的,迸裂一地。 回到山寨,夜凌空带着一袭血衣找到那俩被掳上山的妇人。两人骤见这等凶神恶煞,差点儿没被吓得昏死过去,闻得山贼尽除,这才相拥抱头痛哭。 跟着打听起二人来历。 原来这俩人本是云阳附近的良家妇,一日外出在河边洗衣服,不巧被掳来日夜淫乐。当夜凌空表示愿护送她俩回家,后者却纷纷露出凄凉之色。 “多谢恩公,可如今我等躯体已脏,哪里还有家可归,倒不如就地死去。” 夜凌空不解。询问下方知俩人出身于风清气正之家,逢此变故,有家难回。 盖当今道皆以礼教纲常为准。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女子贞洁比自身性命还重要。有头有脸的人家无不重此等名声。故而,两人尽管都是受害者,却不容于世! 而错就错在她们生在了一个吃人的社会…… “荒唐!实在不行,我送你们回娘家,总不能连亲生父母也那样狠心。” “万万不可!常言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的水,我等又怎能连累父母。” “那你们今后打算如何?” 两妇人对视相望,皆深感迷茫,眼下天大地大,却无半点容身之所。 顷刻后,其中一妇人凄然道:“恩公,不洁之人本不该苟活于世,如今只一心求死,还望恩公怜悯,为我俩收尸火化,再把骨灰带回家乡安葬,好不做那孤魂野鬼。” 另一人也泣道:“恳请恩公怜悯,大恩大德,我二人做牛做马,永世来报。” 夜凌空恼道:“我要尔等报答什么?就这样一走了之,弃家人于不顾,可甘心吗?” 俩妇人抱头痛哭。 “不甘心又能怎样?我二人若苟活于世,不单日后抬不起头来做人,更会累及家中名声,致使官人遭受他人非议,孩儿的科举之途也会受影响,如此倒不如一死。” 科举,即后世考公。 在封建时代,科举几乎是普通人翻身的唯一指望。同样的,科举也有身份审核流程,考生在参加考试前要提交亲供、互结和具结材料。 其中,亲供就是考生的履历。而母亲有此污点,该考生必会受累。 “还请恩公成全。”两妇人泣然道。 夜凌空不知如何劝解,想了想,终是道:“蝼蚁尚且偷生,无论如何,活着总归还有点希望……”话锋一转,又道:“这年头,也就酸儒老爷才会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老百姓就图个平安,尤其在这西南之地,有的是打光棍的,倘若真回不去,贼人聚了不少钱货,山上也有些牛羊牲口,这些我不需要,留给你二人作嫁妆,再找个朴实的汉子就是,我还不信,这年头还有人不愿给自己找媳妇的……” 哭声顿止,再看那两妇人的眼中,明显多出了一点儿神采。 “恩公,你是个好人。” “想开一点,咱西南之地民风开放,民间改嫁再常见也不过,又非是江南诗礼之乡,动不动就逼迫人立起牌坊,只要肯踏实过日子,总归有人愿意接纳你们……” 两妇人也未多语,但目光闪烁,明显露着挣扎,看来那话还是起作用了。 “莫说来世,若真有轮回报应,世间恶贼怎个个活的逍遥?若真有神仙佛陀,怎不理会这浑浊的世道?总之,人的性命只有一次……” “我去外面收拾一下,你们好好想想,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夜凌空转身离开。 半个多时辰后,再次回来,却见俩人已悬梁自缢,到头来,她俩终究没能过了心底那关。默然半晌,即便夜凌空跟二人非亲非故,内心亦感忿忿不平。 可这就是当今世道! 纵使哪天他有无敌的力量,恐怕也难改万恶的封建礼教,打江山易,革人心难,想改变这吃人的旧社会,单凭过硬的拳头是不够的,更要有变革人心的思想 长吐一口浊气。 夜凌空扶下二人尸身,用布裹好,又在寨里寻一架牛车,挨个装上车。拉走火化,完了事,回过头,再到山寨中打包好贵重家当以及牲口,装车驱赶一并带到山下。 做完这些,这才把里里外外点燃,不到半个时辰,黑风山上冲起漫天火光。 ‘这算是江湖吗?’ 寨门前,夜凌空目光定定,似要透过扭曲的空气,映入犹如炼狱般的景象。熊熊火龙,滚滚黑烟,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不时响起,热浪汹涌的如同潮水一般。 一切罪恶都在大火中焚烧殆尽……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3章:独目马 良久,夜凌空转身离去。 回头给那俩妇人收敛好骨灰,装好盒,抱着一路下山,到山下,牲口尚在,树底下,牛和马儿悠闲的甩着尾巴,几只羊也在一旁,各自低头吃草。 “牛啊,马啊,羊啊,你们的家可算是没咯。” 夜凌空调侃一句,坐上牛车,又道:“不过你们也别怨我,遇到我,算你们运气好,打今儿起,你们就自由啦,这天底下哪里都是家,还不用担心被人宰了吃掉。” 说完心情好了一些儿。 回头望山,山寨还在烧着,不过如今赶在春夏之际,万物生长,山上的树木不像秋冬那般干燥,令火势难以扩大,要不然黑风山怕是要被烧成秃黑山。 “杀人,放火,我还真是出息了……” 夜凌空颇为自嘲的一笑,就他犯的事,放前世,高低也得把牢坐穿,再看看手上,血渍已经干涸,也不知道今后这双手还要沾染多少鲜血? 可这就是他选择的道路。 对此夜凌空并不后悔,他非杀人狂,杀人于他是件很冲击心灵的事,但放过人渣只会教其更加意难平,所以就算心里再是厌恶,可一想到能够替天行道,那种强烈的不适感就淡掉了许多。 那群人该死! 再来一次,他也会选择送他们下地狱。 …… 遥远的地平线上,一群骑兵卷起滚滚沙尘,等注意到时,已离夜凌空所在不远。 “将军,前方有人!”骑兵队里一小将高声喝道。 为首的是一名独目将军,只听他喝道:“上去看看,若是贼人,拿下来,打听山上发生了什么。” “喏!” 小将得令,当即快马加鞭,飞驰前往过去,没过多久,就被夜凌空擒了下来。等大队人马赶到这边,却见一少年悠闲躺在牛车上,翘着二郎腿,在他一旁是满面羞愧的小将。 “吁!” 一群骑兵勒住了马,夜凌空兴奋的起身看去,来者无不雄躯伟干,坐骑个个神骏非凡。尤其是一独目中年男子,银铠白袍白马,仪表英俊,气度非凡,尽管戴了只眼罩,却丝毫不影响风采。 夜凌空眼睛一亮,刚才他已从小将口中知晓此人身份。 马祥麟,当世猛将,石柱炫抚使马千乘和女将秦良玉之子。据史书记载,马祥麟武力绝伦,加之喜银铠,骑白马,一向作战英勇,常以单骑冲阵破敌,故被军中称作“小赵云”、“小马超”。 “在下夜凌空,海外人氏,祖籍南直隶淮州府,为修行武道,浪迹江湖,四海为家,今流落至此,山上的贼人已被我剿灭,适才和贵部发生了点儿冲突,还望将军海涵。” 夜凌空说着后世的普通话。 此时,大明官方的雅言—即普通话,主要受南京方言影响,但他知崇祯六年,马祥麟和妻子在京警备,本人是通晓京师方言,应该能听懂他这口未来的“雅言”。 果不其然,马祥麟露出惊讶之色。 在这西南之地,会一口京畿方言还是较为罕见的,不过相比之下,他更惊讶于少年的所作所为…… 卧虎山是黑风贼的地盘,贼首“猛虎孙”也不知从哪儿学的一手《五虎断门刀》,更纠集了一批凶恶之徒,在此间形成不小气候,尽管比不上闯王、曹操等大寇之流,却也远近闻名,寻常江湖好手还真对付不了。 当然,马祥麟倒是不惧。 以他的武功,莫说区区蟊贼,就是当年荥阳大会的十三家大寇,也全然不放在眼中。当世能让他视作大敌的只有关外的建奴铁骑。 只是,对方的年纪似乎不大…… 看起来似乎还没及冠? 若是所言不虚,那他还真是了不得,单人挑了一座大寨,等闲人在这年纪可做不到。 这时,被俘小将上前羞愧的道:“将军,在下无能。” “胜败乃兵家常事,退下吧。”马祥麟和声宽慰,对于自家先锋小将失手,倒也没怎么放心上,像他麾下多是同族,小将等人都是他亲手带出的后辈,对一个个的身手他还是很相信的。 只能说小将这次遇到高手了…… ‘也好!多些年来的战无不胜令儿郎们变得心浮气躁,正好今日也让他们知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不然日后对上关外建奴,如此心态只怕要吃大亏。’ 马祥麟暗暗想到。 小将朝夜凌空抱了一拳,连忙到自个儿的马旁,翻上去,回到队伍里。 不多及思虑,马祥麟把镫子一磕,走出来,神色和蔼道:“我乃朝廷骠骑将军马祥麟,奉命南下讨贼,刚才麾下儿郎冲撞了小兄弟,还望莫要见怪!” 夜凌空笑道:“将军说笑,‘赵子龙’当前,山野小子又怎敢托大!” 马祥麟微微笑:“哪里……”紧接着又道:“我听小兄弟似乎有些京畿地方的口音。” 夜凌空道:“天子脚下多高人,在下为丰富见识,磨练修为,曾在京城呆过一段时日。” “原来如此。”马祥麟也不疑有他。 常言道,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正如读书人十年寒窗,盼着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武者十年磨一剑,大多也为了功名利禄。 试问天底下哪儿还有比京师更大的舞台? 若能在天子脚下、皇城根上,打出一身无敌名号,入了达官贵人之眼,飞黄腾达只在须臾。 故而天下高手多聚于京畿。 即便不为攀龙附凤,来这里也能磨砺己身,跟他人切磋讨教,集百家所长于一身。 反正,马祥麟也干了。 崇祯三年,关外建奴攻陷永平四城,皇太极进围京都,一时间天下震动。秦良玉奉诏勤王,捐家资作饷,挥师昼夜兼行抵达京师。清兵退走后,秦良玉回师四川,督办剿贼,秦翼明驻扎京畿,捍卫京师,而马祥麟则携其妻张凤仪在京警备,就在这段时期,夫妇二人拜访各路高手,令一身枪法得以大成。 “小兄弟,我尚有公事在身,他日有缘相遇,再与你相叙……此间兵荒马乱,到处都是罗贼溃兵,非久留之地,你可沿西南方向尽快赶往云阳,到那里也就安全了。” 半月前,“八大王”张献忠伙同“曹操”再次造反。 罗汝才自南漳、远安到大宁,大昌参将刘贵等将其军阻于雒巫山,秦良玉将大军陈于雒门百子溪,令贼兵不能渡。初三日,罗贼寇转战夔州,秦良玉率兵驰救,与游击杨茂选击败罗军,令曹操率部惶惶窜逃。 之后,秦良玉率军一路追至马家寨,斩首六百级,又于留马垭,斩其魁首东山虎。 根据探马所报,不久前,罗汝才占领附近的谭家坪,在城中驻扎修整,不日开拔。而秦良玉这边,由于要看顾后方辎重,大军行进速度不快,只教马祥麟率本部精骑追击,咬住贼寇的动向。 “且慢!将军切莫急着动身!” “小兄弟还有何事?” 马祥麟正要动身,忽被叫住,却是夜凌空,只见他抬头向不远处。 “那树底下的牲口皆是我破贼寨所得,横竖我一江湖人士,怎方便带上这些……适才听闻来者是天下闻名的马超,我就想,与其将它们放生,倒不如赠于贵部,倒也算物尽其用!” 马祥麟眉头微趸。 凭他的身份,对于些许牛羊自是不怎么在意,可问题是,他稀罕那群马匹啊! 时逢多事之秋,好马有价无市。 实际上,打来时他就注意到了,以其眼力自是能看出那些都是上好良驹,若能将其收于麾下,假以时日,自家实力定能大涨一波!可他此时有要紧事在身,没时间去商讨这笔买卖。 “这……” 夜凌空见其意动,趁热打铁道:“将军,眼前皆不义之财,合该为朝廷所用……再者如罗、惠之流,无不擅遁,有了这批马,贵部不日可再添一支精骑,助剿逆贼,留于此地,岂不浪费尔?” 马祥麟连忙拜谢,道:“既如此,那马某就代朝廷多谢小兄弟。”跟着当机立断,下令:“秦寅、秦虎、秦彪!” “末将在!”三员小校出来应道。 马祥麟道:“你三人速率领一旗人手将马匹护送回去,交到秦总兵手上,再随大军行动。” 三员小将齐声道:“喏!” “还有一事!这车金银珠宝也是赃物,也当交于朝廷,以充军饷。” 马祥麟惊道:“小兄弟,这怎么使得!” “诶!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夜凌空摆了摆手道:“今大明内有天灾人祸,外有清庭虎视眈眈,我虽非明人,但也是炎黄子孙,若能为汉家天下尽一份力,莫说这几箱珠宝,纵是金山银海也照样舍得。”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4章:碧血剑 “真国士也!” 马祥麟不由得叹道:“若天下人皆如小兄弟这般深明大义,我大明何愁内外不定!” 夜凌空无奈不好解释自己为壶天过客,纵然财物贵重,却带不走分毫,只得报以一笑。下了牛车,瞬间纵身如燕,一晃几丈外,又顺势翻身上马,行云流水的身手令在场无不心惊! 很快,夜凌空策马驶来。 枣红马品相不凡,迎面时三名小校目露羡慕,那油亮的毛色,粗壮的四条腿,谁见了不心动? 但也就只能羡慕了。 马祥麟分拨已定,赞道:“小兄弟轻功当真了得,如此灵动轻盈,放眼江湖也实属罕见,敢问你和那位江湖人称‘千变万化草上飞’的木桑道长可是有什么关系?” 千变万化草上飞?木桑道长?我去,这不就是《碧血剑》里的人物吗? 该死!自己怎么没想到? 崇祯年间,武侠世界,线索都这么明显了。还有,袁承志是什么时候拜入华山的?也不知道他发现洞窟了没?洞内的金蛇秘籍还在不在? 一刹那间,夜凌空思绪万千。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越想越心痛。 尽管《金蛇秘籍》在整个金庸的武侠体系里称不上绝顶,但好歹也是一桩武道机缘啊…… 法财侣地,谓之修行上的四大外部要素。 想要学有所成,四大要素缺一不可,而正确的修行之法又是最重要的条件。 如今,夜凌空虽身怀《弥罗残章》这等旷古烁今的无上绝学,但也只有一部分用来塑造体质的残缺法决,至于如何搬血运气,凝气开府,秘籍上却是丁点儿记载都没有。 毕竟《碧血剑》里可没有马祥麟的存在…… 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此界不单是以《碧血剑》为蓝本,同时还被照界珠揉入了现实历史。 不待他细想,只听耳边传来马祥麟的呼唤:“小兄弟?” 夜凌空回过神来,致歉道:“失礼了,江湖名宿令人神往,忽闻大名,令我不禁有些出神。” 马祥麟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那位道长的弟子。” 夜凌空笑道:“小子倒是想拜那位道长为师,可惜无缘得见,况且我不过一区区江湖野人,又怎敢高攀?” 马祥麟又道:“小兄弟不必妄自菲薄,那位木桑道长固然神功不凡,可看你的轻功造诣却也未必差了。” 夜凌空哈哈一笑,道:“在下哪懂什么轻功?全靠着一副异于常人的身躯,随意蹦跶而已。” “什么!那你怎么能挑了黑风寨的?”马祥麟惊奇道。 夜凌空道:“在下身体异于常人,天神神力,飞纵如猿,寻常江湖好手不是我的对手!” “原来如此。”马祥麟恍然大悟。 话音才落,忽然又听道:“马将军,在下可否跟随于你?” ??! 马祥麟一脸懵完,紧接着惊喜无比,若此子刚刚所言不虚,那他麾下将添一员猛将。 正巧,如今是用人之际! 兵法有云:“兵贵精不贵多”。而今不比古时用兵,动辄数十万、百万;今时用兵,更重视兵卒质量。 算上本家三千白杆兵,秦良玉麾下总共也就三万余人。其中包括两支百人骑兵,一曰:“白龙”,一曰“火凤”,皆按戚继光在蓟镇的练兵之法所建,分别由马祥麟和其妻张凤仪统领。 只是…… 崇祯六年,张凤仪以孤军战殁于广平府,‘火凤骑’跟随覆灭。 如今世上仅剩下‘白龙骑’。 适才,马祥麟抽出一旗人出来,按建制,百人骑队中共有三支旗队,即一下抽调出三分之一。确切的说,白龙骑每旗下设一旗总,总领三队;每队内设一队总,队编十二人,合三十七人。 实力骤减! 正发愁,不成想对方竟主动递来枕头,这样一来,倒不用再担心战力折损。 只是对方可信吗…… 正犹豫间,耳边传来清朗的笑声:“将军何必多虑?我闻公于年少时勇冠三军,泰昌年间,不惧和关外建奴一争高下;天启年间,更随军平定奢崇明之乱,纵横驰骋,怎如今反倒犹豫不定?” 夜凌空话音一顿,调侃道:“难不成是怕了?” 一众军士闻言纷纷怒目而视。 “你这黄口小儿……”马祥麟知对方在激将,倒也不气道:“除去深宫禁苑,凭我的身手,天下间哪儿不能去得?但我身为一军统领,总得为手足袍泽的安危着想。” “原来如此,是小子孟浪了……”夜凌空笑道。 马祥麟沉吟片刻,道:“你有何所求?无论是向朝廷表功,还是其他,但在职权之内,我尽力答应你。” “实不相瞒,在下不为做官,不为名利,只求……将军得闲时能授我些武功!” 所有人尽是一愣…… 谁也没料想对方捐赠马匹、巨资,耗费甚多,只为讨教武功,简直闻所未闻! “就这?” “就这!” 马祥麟当即激动道:“好!我答应你!” …… 谭家坪,北山。 离山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马祥麟带着人马在此隐匿休整,一边儿等候探马回报。在他附近,夜凌空正耍着一手‘鱼跃化龙枪’。 “喝!” 一枪直探,收枪,扭身撇枪,再出时,枪尖舞动成花,枪也随着腰走,左突右点,急尽收回。此招名曰:‘鱼跃花间’。 “好架势!”马祥麟出言赞道。 俗话说,月刀,年间,一辈子的枪。枪为百兵之王。不同于其他兵器可速成,练枪法必先扎实基础,从站桩扎马,再到端枪听劲,拦拿扎,一步一个脚印,通常要一年才能略有小成。 然而眼前的少年一看即会,一学就精,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敢信,当世竟有这般武学奇才。 夜凌空收回枪,笑道:“让将军见笑了!” 马祥麟叹道:“可惜!夜小兄弟,你的武学天赋当真惊世骇俗,只是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机,日后除非另有惊世机缘,否则穷尽一生也很难攀达巅峰。” 夜凌空微微笑。 对方所说诚然不假,武学之道宜早不宜迟,最关键的即六岁到十六岁这十年光阴,踏上此道犹如攀临险峰,错过了,便等于步入悬崖绝壁,若无逆天改命的机缘,实难有所成就。 譬如《大唐双龙传》里的扬州双龙,要说那对兄弟俩的资质也不算差,可他二人即非自幼筑基也非少时修行,若无“长生诀”以及种种机缘,又岂能一跃成为当世高手? 不过夜凌空又怎会担心这个? 背靠大乾文明和照界珠,今世他必将登临绝巅,一览众山大小。 马祥麟还以为出言打击了他,连忙安慰道:“夜兄弟不必灰心……非我自夸,我自问是难得的武学奇才,无论根骨、悟性,皆是万中无一!可你的资质还远在我之上,若能得一门上乘功法相助,倒也不是没机会。” 提及内功,夜凌空连忙到跟前请教:“在将军看来,何为上乘功法?” “能做到内外一体即上乘。”马祥麟想了想道。 夜凌空又问道:“何为内外一体?” 马祥麟道:“武道功法有内、外之分,内功主练精、气、神,旨在强本固内,发掘人体的潜在秘力;外功主炼肉身,多以招式技巧,克敌制胜;两者看似相异,实则殊途同归,最终必定是内外兼修。” 对方说的很直白,不论由内而外,还是由外而内,修行至极深处都是没什么区别的。 但…… 夜凌空问道:“那将军认为,内功、外功,哪个更胜一筹?” 马祥麟斟酌了会儿,道:“内功讲究呼吸吐纳,冥想练气,精气神合一,故而少有走火入魔之忧。而外功以打磨身体为主,站桩练拳,不凝气,不养神、不仅练起来费时许久,往后还多有凶险。” “只不过……” “上乘外功一旦练成,往往威力奇大,且内功注重琢磨内力运用,而外功则在气力上钻研,两者各有所长。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夜凌空闻言若有所思。 武道始于内力,无论激发,还是引气入海,都要三宝共进。只磨炼身体,固然容易激发内力,但缺乏心神牵引,只靠拳脚带动又很难破关开府,更别说驻气凝丹。 再说的明白一些,单凭外功炼精化气,修炼内力,费时费力,见效又慢。而内功讲究多管齐下,修行起来更快更安全,且练至高深处还能反过来以气养精,无论上下限都要强于外功。 “还请将军细说。”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5章:明、暗、化 “世间万物,动则为气,天上的风云是气,地上的流水也是气,人体的力量也是气!人体之气,一种源自肌肉和骨骼,像我们出拳蹬脚、挥剑提刀,拿东西,所使用的都叫作力气。” “通常,力气是分散的,而把身体力量集中打出去,武学上就称之为劲。” 说着,马祥麟站起来,做出示范,先原地站立,直直探出一拳。 “看,这一拳,我只动用了胳膊,挥出的也只是胳膊使出的力量。” “再看这拳!” 马祥麟气势陡变,扎下步子,撤臂冲拳,只听“砰”一声,拳势激荡,竟有破空炸响。 “这是?”夜凌空瞳孔微缩。 马祥麟道:“这就是劲。刚才,我扎下身子,挥拳时,腰马合一,通过腰部发力,结合脊柱、胯部,带动上下,令臀部、腿部的力量能够和腰部结合,顺势引入上半身,最后汇入拳中。” “砰!”再一声炸响。 马祥麟又道:“拳语种有一句话,叫作‘千金难买一声响’,这一拳看似只是冲拳,然而却汇集全身力量,打出来的力道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这就是劲。确切的说,叫作明劲或刚劲。” “明劲!”夜凌空大开眼界。 “另外,还有暗劲和化劲。”马祥麟继续道:“暗劲也叫柔劲、寸劲,是将部分力量集中一点爆发,不同于明劲以腰马、脊椎、胯部为核心发力,顺势带动周身,暗劲发于筋膜、关节……” “就像这样!” 小树前,单手插掌,指尖对着树干。 “破!” 低沉一喝,马祥麟翻手一掌拍下去,明明没露什么发力动作,却将整个树干拦腰而断。 ‘原来如此!竟是把筋膜当作了弹簧。’夜凌空在旁瞧得明白。 马祥麟接着道:“无论明劲、暗劲,皆来自于肌肉、骨骼,不过是运劲方式不同。前者由外而内;后者由内而外,如抽丝劲、缠丝劲、螺丝劲等,实际上都是这两种劲力的变化。” 在场之人无不认真参悟。 “至于化劲,也叫混元劲,是运劲的最高境界。化劲结合明、暗,两种运劲技巧,刚柔并济,不单能集中释放人体力量,令身体任意部位打出明劲之势,更能化运劲于无形,把明劲打出暗劲之效果,令人防不胜防。” 话到这儿,马祥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叹了一声。 “当今天下,精通此道者莫过于华山派的‘混元功’,那位自号‘仙剑神猿’的华山派掌门人穆人清,武功之高,着实堪称当世第一人,且为人颇具侠义,只是近些年来他对朝廷颇有偏见,尝尝暗中相助闯贼。” 说完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这些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到处不是蝗灾就是瘟疫,且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没有一块地儿是好的。偏偏朝堂诸公只顾争权夺利,明明阉党尽除,众正盈朝,可党争不但没有停息,反倒越演越烈! 今上固然勤勉,却也无力扭转颓势,致使国情愈发败坏…… 江湖上,有志之士渐渐心灰意冷,其中还不乏像穆人清这样,把希望寄托在改朝换代上,只是他们哪里懂,若没有大明的苦撑,就凭那些只懂破坏的流贼又如何抵挡得了关外建奴? 怕是日后汉家儿郎都要论为奴才。 一小校忿忿道:“天下第一又怎样?还不是个黑白不分的老糊涂蛋!” 马祥麟摇摇头,又道:“扯远了,我们继续讲武学上的事……” “刚才,我说到,人体的力量也是气,一种源自肌肉和骨骼的直接力量,称做力气,把力气集中在一起打出即为劲。严谨的讲,无论明劲、暗劲、化劲,这些由肌肉张缩产生的力量都称之外劲。” “注意,尽管明劲是由外而内作发力,但不等同外劲,明劲只是其中的一种。” 总结完,逐渐说到紧要部分。 “另外一种人体里的气叫做内力,也就内劲,它源自人体更深处,不仅肌肉、骨骼,甚至五脏六腑,都蕴藏着这股秘力,要先激发出来,再引入丹田蕴养,用时只需从中运出,伴随气血行运,再连同劲力一块儿打出。” “而内功就是以运用内劲为主的功法。” “这类武学以行气法和凝气法为根基,先激发和牵引体内力,再将其百川归海,引至丹宫内凝结壮养。修为到此阶段即为后天武师,放江湖上也是一二流的好手,有开馆授业的资格。” “我明白了!” “尽管都是人体力量,且内劲可化作外劲,与之融为一体,可二者并不能混为一谈。力气纯粹源于肉身,而内力不仅根于身体,还是精神的产物,因此在实际运用中,两者既有共通之处也存在差异。” “这么说,或许部分运用于外劲的技巧也可用在内劲上?” “而既然外劲有明、暗、化,三层境界,那么内劲是否也对应三重境界?” 树林里,夜凌空结合着大鸿的武学理论揣摩着。 真是个聪颖的少年。 马祥麟闻言抚掌一笑,尽管有不少说辞用语是未听过的话,但不影响他理解话中之意,他知道对方是真的听懂了,再看看周围的族内子弟,面对枯繁的武学道理,即便他说的已很直白,可不少人还在原地抓耳挠腮。 可惜了,这要是自家的晚辈该有多好! 马祥麟不禁暗自一叹。 不久前,少年向他提出拜师学艺的请求,尽管他婉拒了对方,不过对方身怀一颗赤子之心,除去家传绝学一向传内不传外,其余武艺倒也不是不能传授于他。 马祥麟生平绝学有三: 其一内功,曰‘伏波镇海功’。 其二枪法,曰‘化龙枪法’。 其三轻功,曰‘灵鹫扶摇功’。 石柱马家本是东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所留‘伏波镇海决’乃马家的镇族神功,不得外传。另有二十八路‘马家枪’,千年来从不轻授,本族外只有寥寥数人幸得精髓。 汉末时分,天下枪术名家,季汉独占前三,燕人张飞为天下第一条枪,常山赵云、西凉马超紧随其后。 马超即马援后人。 马超归汉后,尝尝跟张、赵切磋武艺,晚年归拢梳理,推成出新,在马家枪的基础上衍化出三十六路‘夺命追魂枪’。传至泰昌朝,又有张飞后人、辽东巡按张铨将枪法拓展为七十二路。崇祯六年,马祥麟携妻在京警备期间挑战各路高手,再以‘夺命追魂枪’为基,博采众长,终于创下一百单八路‘化龙枪法’。此枪法精妙无比,变化无穷,实乃古往今来的第一等枪法。 “枪分五家,赵家为祖。” 自汉末以来,因须有天生神力才能发挥出枪术威力,天下第一的‘张家枪’步了昔日霸王枪的后尘,真意几近失传,‘赵家枪’被公认为是流传于世的最强枪法。 对此,历代枪术名家多有借鉴,姜家枪,罗家枪、高家枪和杨家枪,一脉相承。 当今公认的天下第一枪乃‘杨家枪’。 关于杨家枪,历来主要有两种说法: 一说此枪为北宋的“火山王”杨衮所创,因合六家名枪之妙,故号‘六合枪’。 昔日,杨衮号‘枪、刀、飞锤’三绝,其中又以枪术为尊。日后,纵然老令公杨继业凭借刀法打下了“金刀无敌”的偌大名头,却也难掩盖六合枪的风采。天波府杨家的一众名将里,杨六郎、杨七郎、少令公杨文广,及后世的杨再兴,还有旁支的‘青面兽’杨志,无不是使枪的好手,各自凭着掌中一杆枪,打下赫赫威名。 另一说此枪为南宋女将杨妙真囊括古今枪法精髓所创,又号‘梨花枪’。 杨妙真手握梨花枪,生平仗之纵横驰骋,从无败绩,曾言:“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 两家说法,无论谁真谁假,但毫无疑问,杨家枪是当之无愧的绝世枪法。 只不过…… 论及招式变化、精妙程度,‘化龙枪’都不输于‘杨家枪’,甚至在威力上,前者更胜一筹。 就连杨家枪的传人也对此认可。 剩下的‘灵鹫扶摇功’,是其年轻时在藏地神山上观灵鹫翱翔所创。和其他高明轻功一样,‘灵鹫扶摇功’也以深厚内功为根底,但这套轻功并不注重身法、步法,更强调如何提纵飞跃,练成后奔走神行如飞。 三部功法中,枪法、轻功为马祥麟自创,前者虽脱胎于‘马家枪’,却不影响他传于他人。 适才,马祥麟捡了些基础功夫传下,没成想,对方一学就会一点就通,令他不禁倾囊相授。 毕竟古往今来,江湖上,有多少武林名宿只盼着能收一名好徒儿,将自家的绝学发扬光大。遇到这等弟子,只要不是心术不正之辈,哪怕对方是天煞孤星,无数人也会打破头去争抢。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6章:万见愁 “看样子,你收获了不少。” “略有所获……” 小树林中,马祥麟忍不住赞道,夜凌空回过神来,微笑道:“还要多谢将军栽培!” 前者摇了摇头。 “我也没做什么,凭你的资质,纵使没我指点,日后也定能闯出一番天地。” “那不一样!”夜凌空言简意赅。 须臾后,马祥麟微笑道:“海阔任鱼跃,天空任鸟飞,我生平最得意的两大绝学已悉数传授于你,你能在短短时间里把握精髓,实属不凡!日后只需勤加练习,再寻一门上乘内功,天下就任你来去纵横。” “将军,世上有哪些内功可称作上乘?‘佛母金刚功’算是吗?” “你还知道这个?”马祥麟诧异道。 夜凌空道:“听人讲过,说秦总兵她老人家会这门武学。” 马祥麟道:“佛母金刚功是藏边白教的四大护教神功之一。”斟酌了一下,又道:“宋朝熙宁年间,也就是王安石变法那会儿,藏地佛门出了一位惊天动地的大尊者,叫作玛尔巴大师。” “玛尔巴大师本名却吉罗追,其成就堪比密教祖师莲花生大士,是密宗噶举派、也就是白教的创始人。” “这位大师生前,十五岁便师从牛古垅寺的卓弥大士,之后变卖家产,三赴天竺,四赴尼婆罗,参访了班钦那诺巴、麦哲巴等一百零八名佛门之大成就者,随诸师学习,直至成就无上妙境。” 话语一顿,令众人恨不得开口追问下文。 “返藏后,玛尔巴大师在山南洛扎开辟洛卓沃龙寺,并摄收米勒日巴等四大柱弟子,分别授予四神功,神功各有神妙,且各自对应密教四大修行法门,功与法相辅相成,功可护道降魔,法可开悟妙理。” “四神功为‘药师净妙经’、‘最胜金刚法’、‘佛母金刚法’、‘威怒金刚功’。” “四神功里,以‘药师经’成就最高,对应‘药师法’;‘最胜法’威力最大,对应‘准提法’;‘佛母功’最坚固,对应‘孔雀法’;‘金刚功’最全面,对应‘秽迹法’。” “个中神妙,如‘最胜金刚法’,共有七俱胝,即七重境界,每添一俱胝,必增三年寿,练到七俱胝,必增二十一年寿,故而白教中修持此神功的大士多有古稀、甚至百岁之高寿。” 听完夜凌空震惊的难以言表。 旁人不知,他却知这年头的藏民由于生活在高原环境,面对强烈紫外线、缺氧等,再加上缺乏良好的生活条件以及先进的医疗手段,致使人们普遍都比较短寿,即便是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也少有能活过五十岁。 而修持‘最胜神功’就能活至古稀! 当真不可思议! “到后来,黄教大兴,与各教派发生争斗,同白教更成了死对头。” 话锋一转,马祥麟语气骤然变的深邃起来。 “万历三十八年,家父身受重伤,家母前往楚布寺求取该寺的‘圣药天香’,途中恰巧遭遇白教的第十世活佛被人追杀。当时那位活佛虽年仅七岁,却已佛性非凡,聪颖过人,号作‘法性金刚’,在藏地影响极大,故而被黄教视作心腹大患,瞅准他外出游历修行之机,尽出教中杀手,却不想被家母路见不平给破坏了……” “之后,家母一路护法。” “为降服诸多黄教法王,途中,活佛传下‘佛母金刚法’,回归后敕封家母为护教佛母明王。” “这就是一切的由来……” 说完,众人无不惊叹,别看这个故事听着简单,但谁都知道里头蕴藏着怎样的凶险。同时,一群人也对秦老将军只身入藏,独战黄教杀手的经历感到钦佩。 夜凌空问道:“那这门功法有何神妙?” 马祥麟道:“此绝学和少林的‘金刚不坏神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运功间内力形成五色护体真气,护于体外,五气轮转,抵御一切外力袭击,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除非对方的功力远高于自己,否则谁也奈何不得。” 夜凌空又问道:“天下间还有哪些神功?” 马祥麟道:“譬如刚才我提到的华山‘混元功’,就是世间最上乘的武学,可与之相提并论的,大抵有少林寺的‘易筋经’、武当派的‘纯阳无极功’,还有密宗的‘无上瑜伽密乘’。” ‘易筋经’、‘纯阳无极功’、‘无上瑜伽密乘’, 都是耳熟能详的武侠神功! 只不过还没等细问,忽然探马来报,据其所探,贼寇目前正在谭家坪南、北两山屯兵修整,罗汝才的大军在南山安营扎寨,而北山由副渠“副塌天”、头目“掠山虎”,带着五百人据高驻守。 “知道了!” 不知为何,听到“副踏天”这个称呼,马祥麟的身上骤然腾起冲天煞气,只是转眼又消失无踪。若非如今夜凌空的身体感官极为灵敏,怕也只以为是一场错觉。 见对方陷入沉思,不便打扰,夜凌空也不留在这边碍眼,半个时辰后,这才从老卒身上打听到消息。 原来二人是不共戴天之仇…… 崇祯六年,高迎祥、李闯、罗汝才、张献忠等贼寇在山西、河南一带作乱,援剿总兵邓玘统领川兵及张凤仪部,驰赴河南剿匪,期间张凤仪奉命追缴‘紫金梁’余部,孤军深入,在京畿广平府永年县的侯家庄被围。 彼时,官军这边,孙宏漠、杨芳等人为保抚中军,遂不去救。反观贼人不仅合兵联手,更事先埋伏石炮。 纵然张凤仪枪法通神,火凤骑骁勇善战,也绝难抵曹操、过天星等众多高手围攻,激斗中身中冷箭,壮烈殉国;那射冷箭的贼人自此一跃成为罗营副渠,号“副踏天”,在贼寇中也称得上是一号人物。 对此人,马祥麟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报!飞鹰传书!” 半个时辰后,流星马飞奔急报,马祥麟抬起头,接过信笺,打开后当即飞快扫完内容。 一老旗总从旁探道:“将军,上面写了什么?” 马祥麟道:“秦帅传来消息,大军已经开拔,最迟明早赶来。另外,信笺上说,万监军已任命杨游击为先锋,率精骑赶来与我们汇合,配合我等一块儿牵制住逆贼的动向。” 众人顿时士气大振。 那老卒笑道:“这可真是来了个好帮手!” “可不是吗?”旁边的人附和道。 那位杨姓游击,名茂选,为蜀将,武艺精湛,无论相貌人品、兵法谋略皆上品,只是性情些孤傲,但也是难得的将才,故而被监军万元吉看重,调至麾下担任骑兵统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杨茂选是正宗杨家枪的传人,跟张凤仪师出同门。故而,私底下,他和马祥麟也以师兄弟相称。 至于万元吉,此人为南昌人,字吉人,天启五年进士,为人通晓兵事,曾带兵剿灭大盗李守志,散其党,为督师辅臣杨嗣昌赏识,被举荐为大理右评事,军前纪监,也就是所谓的“监军”。 大明朝的监军制度主要有“宦官监军”和“文臣监军”。 该类职务通常由皇帝临时差遣,随军以防在外将领用兵不当,甚至拥兵不臣,出任者皆为皇帝心腹。由于立场相对,互为制约,监军和将领间大多充满矛盾,许多监军也仗着宠信,敲诈勒索,胡作非为…… 然而万元吉却能凭自身才干令诸将悦服! 五月初,罗汝才伙同惠登相、王光恩、高见、武自强、刘正国等复反,贼寇敛兵南漳、远安之间,自湖广入川、陷大宁、进犯巫山,却被官兵扼守于巫山。秦良玉陈兵雒门百子溪,万元吉率舟师上三峡,令众贼不能渡。 最后,还是曹操率部殿后,才令贼众得以鱼贯而过。 初三日,诸贼登岸会师奉节,贼兵自山后抄掠,官兵分扼诸隘,令贼掠无所得。秦良玉和万元吉运筹帷幄,寻机派遣马祥麟和杨茂选率兵击退众贼。 不久,四川巡抚邵捷春和太子少保左良玉会于壁城。 见朝廷大军到来,过天星,即惠登相,立即驱兵攻郑山寨,却被川将罗于萃击败,仓惶带百骑逃走。 群贼饥困,欲谋夺尖山西奔。 然而四川总兵郑嘉栋统领湖广副总兵张应元、汪云凤,陕将贺人龙、副总兵李国奇等火速赶赴,在尖山寨大败众贼,斩首一千七百余人,生擒自来虎等七十一人…… 不得已,众贼退屯至羊桥,四出抄掠。 几天后,秦良玉于马家寨阻截贼逆,斩首六百,其子马祥麟率白龙骑追至留马垭,大破贼军。 值得一提的是,此役虽以秦良玉部为主力,但统筹谋划的却是万元吉! 其安排秦良玉等人以逸待劳,自己则率兵驱赶贼众,令其中伏,贼兵溃逃后又立马派出麾下游击杨茂选率部协助马祥麟,前后一心为战,半点没有私心,可见此人绝非依仗宠信的无能内鬼。 万元吉知人善任、通晓兵事,纵有骄兵悍将,也无不被他给折服,贼寇闻之如虎,人称“万见愁”。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7章:百战梨花枪 临近黄昏,忽然树林外隐隐传来奔腾之声。 林中,马祥麟闻杨茂选到来,连忙前去迎接,夜凌空跟去,耳边的马蹄声也越加激荡。 到靠近时竟如滚滚奔雷。 书林外,群马嘶啸,却见一群精悍骑兵,人似虎,马如龙,身姿威武,气势雄壮。为首中年骑者一表非俗,眉分八字,身长九尺,目含炯炯神光,胯下乌骓四蹄赛雪,手上浑铁点钢锐利,头戴凤翅明盔,身着水磨齐腰钢甲,狮蛮宝带腰悬,雁翎刀藏鞘,牛皮靴皂黑,待此人翻身下马,转头跟副官叮嘱几句,便领了一十八位军士朝树林里走来。 此人即游击将军杨茂选。 而在他身后,十八军士皆着铁盔皂靴,内穿蓝色曳撒,外罩黑色布面铁甲,亦胯黑色良驹。这些人龙行虎步,来到林中,才一会面,杨茂选就高声笑道:“瑞征,想不到你我这么快又要在一起并肩作战了!” “杨师兄,那厮就在北山上!”马祥麟神色冷厉道。 杨茂选闻言知意,刹那间目光冷峻,凛然生威,跟着道:“我知道……我就是为此而来!” 人群里,夜凌空来回打量二人,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些故事。 马祥麟又道:“总之,这次决不能让他跑了……”顿音一顿,又道:“过些时日就是祭日,届时拿那厮的头颅祭奠凤仪,以告慰她在天之灵!” 二人纷纷沉默。 “对了……” 杨茂选正欲再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循着看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超儿、小铁牛,我姐夫在哪儿?” “回姑娘话,我家将军就在前面儿。”待入眼帘,竟是一彪英风凛凛,精国不让须眉之辈。。 骚动中,几名女护卫簇拥着一员美貌女将过来,只见她头戴红缨凤翅盔,身着红线绦穿鱼鳞叶齐腰明甲、大红织金云紵丝裙襕,脚穿朱绣凤头靴,蛮腰挂凤翅朝阳刀,飒爽挺拔,只一眼就教人映像深刻。 来人正是前辽东巡按张铨之义女,马祥麟的妻妹-张鸾仪。 一到这边儿,张鸾仪大步流星,径直投向自家姐夫身旁,抓着他的胳膊,目中藏不住喜悦道:“姐夫!” 马祥麟不禁心神一乱,强自镇定,眉头微锁,抗声道:“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我不管,我就爱黏着你!”张鸾仪笑嘻嘻道。 马祥麟黑着脸道:“胡闹!”紧接着又道:“还有,你不是去护送粮草了?怎么也跟过来了?” “刚想和你说……”杨茂选接过话道:“我出发前,小师妹正好护送一批粮草到大营,听说我来援你,就征得秦帅同意,率骑与我一同赶来!” 马祥麟顿时愕然。 杨茂选又道:“她是凤仪的妹妹,替姐报仇,你我不应该阻止!” 马祥麟沉默不语。 气氛逐渐诡异。突然,张鸾仪目光一落,才一眼,就惊呼道:“啊!这人是谁?怎生的比女子还俏?!” “……”夜凌空略觉尴尬。 张鸾仪自觉说错了话,打量一番,好奇道:“嘿!小兄弟,你是落难了吗?家住哪里?” 马祥麟满头黑线,大声斥责道:“不得无礼!夜兄弟乃武学奇才,暂且跟在我的麾下。” “诶?”张鸾仪一双妙目熠熠闪烁。 别问,问就是职业本能!搁石柱那边儿的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她张鸾仪的威名…… 老红娘了! 若不是和对方不熟,张鸾仪恨不得当场拉起婚配,将族中的适龄女子嫁给他。 “参见张将军!”夜凌空不知对方所想,拱手礼道。 同时他也在暗自打量,此女容貌端庄清秀,玉雪肌肤,芙蓉模样,脸堆三月桃花,眉扫被春柳叶,体型婀娜,蛮腰细弱,明明穿了一身戎装,却难掩秀丽姿容,看着完全不像一名女将军。 再看那些女护卫,虽说不上皮肤黝黑,可也称不上有多白,大多数接近小麦肤色。 这令他很是惊讶! 张鸾仪作为一名武将,不说整日风吹日晒,起码也没功夫保养自己,若教他提前想象一番,说不得还要恶意揣测一下其是否生的肤黑体壮,五大腰粗,怎可能这般娇艳如花。 “免礼免礼,若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阿姐就好!”张鸾仪连连道。跟着,似是难以置信的嘀咕:“这跟姐夫年少时相比也不遑多让啊!”摇摇头,又道:“不对,好像比姐夫那会儿还好看一些……” “……”马祥麟再次满头黑线。 突然间,张鸾仪惊诧道:“等等,姐夫你说这小子是武学奇才?” 众人纷纷翻了个白眼。 夜凌空也暗汗不已,这姑奶奶长的倒是不错,就是有点天然呆,反射弧也够长的。 “有多奇才?”张鸾仪问道。 马祥麟道:“天份比我还高。” 话音落下,不止张鸾仪,就连杨茂选也是满脸不可思议。这两人都知马祥麟不单天生骨骼清奇,力量异于常人,更兼悟性惊人,什么武功到他手上都是一学就会,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 然而他却说眼前这小子的武学天赋比他还高! 张鸾仪不敢信道:“骗人吧?” 马祥麟又道:“夜兄弟也是天生神力,而且远胜于我,两臂怕是有千斤力,其悟性更为不凡,武功一点就通,一学就精……我已把《化龙枪法》和《灵鹫扶摇功》都传授于他。” 张鸾仪大为震惊,回过神,道:“你小子真是走大运了!”紧接着又道:“灵鹫功乃绝顶轻功,化龙枪更是我姐夫的压箱绝学,过去我追着让他教我,他都不肯教我,没想到现在居然传给了你!” 说到这儿,她不无羡慕道:“你可要好好钻研,莫要辜负了这两门绝学。” “我会的。”夜凌空点点头。 “来,要不要跟我过两手?”张鸾仪嘴上问着,可手里已从身旁夺过一杆滚银芦叶枪,不经夜凌空是否答应,摆开架势,挑明了就要称量一下。 马祥麟等人也不阻止,反而都一副饶有兴趣的看着。 眼见躲不过,夜凌空转头借了一根白杆朱缨枪,作了一式‘鱼潜式’,这是化龙枪的起手式,架势看似普通,实则暗藏无穷变化。 “哈!” 张鸾仪轻咤一声,把枪一崩,飞枪刺来,一枪复一枪,不想皆被躲过。见此,女将青黛微挑,嘴角露出隐隐笑意。跟着却把枪一收,神色微凝,再吐出时,那枪头上击下刺,左拨右探,舞动的宛如梨树摇摆。 在场众人眼前一亮。 这般绚烂、却又危险至极的枪法,普天之下只有一家!正是: 鼎鼎大名梨花枪,亭亭玉立红鸾将。 枪摇缤纷万千落,势转灵动上九霄。 追昔宋时巾帼辈,纵横沙场战八方。 二十载称无敌手,当是古今第一流。 “来的好!”夜凌空识得梨花枪厉害,大喝一声,夹枪一扫,将枪头拨开,横枪于身前。 这一下化解的甚妙! 梨花枪的精髓在于发枪由心,虚虚实实,令人防不胜防,任谁对上这种枪法,但凡一个不小心,身上就会被扎出一个窟窿于!想要抵挡这种枪法,首要摸清其中虚实,光凭这份精准的判断力,张鸾仪就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点赞! “既如此,那就再放开些手脚!” 念及此,张鸾仪手上又不自觉的添上三分力,银枪瞬间再探,枪头绕圆,使得更加神出鬼没。 “再接这招!” 话音落下,霎时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见此,夜凌空也不惧,反倒战意高昂,步法疾走,边化解,边周旋,俩人斗在一块儿,这杆枪如蛟龙翻动,那杆枪如梨花落英,精彩纷呈,令人如痴如醉。 “好!” 在场诸人本都只当看出“儿戏”,此刻,见到银芒交相辉映,一个个齐齐喝彩。 “不错,使的有模有样的!”杨茂选锐评完,转头问向身旁,道:“他练了多久了?” “半个时辰。”马祥麟面无表情道。 “还不错,半个……哈!?半个时辰?你开什么玩笑?”杨茂选瞪着眼睛道。 马祥麟道:“所以说,这小子是个武学奇才。” 杨茂选喃喃道:“那也奇到有些儿过分了吧!” 说话间,场上风云突变!突然间,夜凌空故意卖了个破绽,撤步后退,只是这等陷阱,张鸾仪哪能看不出,心下思量:“好小子,来这一手,不过,正合我意!”当即挺枪杀去,按她之意,若不漂亮的破了这一手,怎能展现自己精湛的枪术! 人已至,枪亦出,枪出如凤,凤凰点头! 夜凌空使的厉害,扫开枪头,随后腰胯发力,陡然甩出一记‘鲤鱼摆尾’,即俗称的‘回马枪’。这是化龙枪的杀招之一,而他使的也够快,够准!张鸾仪对此早有预料,仰身作铁板桥,躲过这枪,再顺势枪扫半弧,荡了一记云枪,回正时收枪于身前。 “再来!”话毕,杀将过来。 张鸾仪目露兴奋,这小子果然出手不凡,然而越是这般,越是教她见猎心喜。下一刻,枪势陡变,飞枪疾火,攻势猛烈,明明使得还是杨家枪,却大开大阖,上劈下挑,浑然不似先前那样精致!这才是沙场无敌的百战枪法! “来的好!” 夜凌空心神激荡,浑身充斥一股前所未有的欢欣,全部细胞都在欢呼。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8章:山西张家 一瞬间,气势暴涨,配合神力,手中银枪犹如银鱼翻腾。 张鸾仪也不遑多让,其双臂虽无千斤力,可她自幼习武,浑身内力加持下,爆发出的力量竟也不俗,使出的杨家枪,势如大鹏翱翔于九天之上,挑如展翅,盖如扑击,扎枪更如鹏击长空。 另外她还精通各种技巧,以四两拨千斤之道,反过来居然还压了前者一头。 斗到这会儿,两人都使出了真本领。相比之下,先前那番比斗看似热闹,你来我往,其实都留有余力,即便那一手回马枪也只是看起来凶险。 可此番却是不同! 这会儿,周围皆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一点,不少老卒的手心里都止不住捏出一把冷汗。 然而那两人却各自沉浸在忘我的喜悦中。 都说生死间有大恐怖,可二者明明在生死相搏,脸上竟隐约露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周围,同张鸾仪较为熟稔,相识较早的女卫、老卒,不知怎的,竟想起张鸾仪过去的江湖绰号—“血红鸾”。 …… 山西沁水张家,该族为汉末三分、‘西乡侯’张飞之后。后来这一支迁到山西沁水,族中世代尚武,多出枪术高强之辈,除‘万人敌’张飞,祖上最有名的枪术名家唤作张方。 张方本是北宋时期的游侠,平日里急公好义,侠肝义胆,可惜错信小人,误使义士身亡,悔恨下抛妻弃儿,在鹅头寺出家为僧,法名“慧圆”。由于其枪法独步天下,被世人唤作‘天枪僧’。 相传,天波府的‘少令公’杨文广曾跟他学成一身天下无敌的枪法。 张方之下,名家首推本朝的张五典及张铨父子。张五典即张凤仪祖父,此人年轻时一手枪法举世无敌,被江湖人尊称为‘张无敌’。 另外,张五典还是万历朝进士,曾任山东布政司参议分巡济南道,堪称文武双全。 天启年间,时魏忠贤权倾朝野,张五典任南京大理寺正卿,复核驳正刑狱之政令。张五典性情刚正,被“阉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然皇帝信任有加,且张五典武功超群,纵使阉党势大却也一直奈何不得。 不久后,张五典心灰意冷,乞终养,加升兵部尚书。 张五典之子张铨,即凤仪、鸾仪之父,谋略非凡,国士无双,先后任御史十多年,后任辽东巡按。在任期间,多次向辽东经略袁应泰建言献策,然后者无能,刚愎自用,不听众人劝阻,致使兵败城陷。 天启元年八月,张铨被俘,挥剑自刎。 张铨死后被朝廷追赠大理寺卿,再赠兵部尚书,谥忠烈,其子张道浚被荫封锦衣指挥佥事。 因是忠臣之后,备受重视,加都指挥佥事。 张道浚之才不如张五典、张铨,但也颇晓兵事,于平贼之事多有建功,只可惜心术不正,不仅跟阉党杨维垣等人相好,受王永光的指使,陷害忠良,而且此人还多次杀良冒功,故为世间公论所不容。 被他谋害的人里就包括袁承志的父亲;前辽东巡抚袁崇焕。 崇祯六年,张道浚讨贼有功,因其昔日加入阉党,得罪了朝廷清流,企图借此洗掉污点。然而巡按御史冯明等谏官上书弹劾,认为他不单无功可言,反而建议朝廷拿他治罪。 年初不久,张凤仪壮烈殉国,皇帝有感张家满门忠烈,于是网开一面,令其更戍海宁卫。 张家三代,代代不凡,到如今这一代,武功最高的即张鸾仪。这方面,无论是已过世的张凤仪,又或是被发配杭州的张道浚,都有所不如。张鸾仪的武功以张家祖传内功为基础,同时身怀枪、刀、爪,飞石四绝。 一枪法:‘凤鸑隐枪’,共计九式,乃张凤仪集‘张家枪’和‘梨花枪’之精华所创。 ‘梨花枪’是当世共推的第一名抢,而‘张家枪’为汉末第一神枪,只是要配合神力才能发挥威力。 可惜传至后世,张家枪早已失去神髓…… 好在宋代时,张家出了一个不世奇才-“天枪僧”张方。 此人仅凭从古籍里翻来的只言片语,竟然令其重现天日。之后,又融合各家精华,改良枪法,令‘神枪’突破神力桎梏,威力虽仅有原先一半,但练成后依然可无敌于当世。 ‘凤鸑隐枪’合两家之长,其威力和精妙之处完全不下于‘化龙枪’。 当年张鸾仪姊妹情深,得授真传,至凤仪战死,便很少再使这部枪法。 二刀法:‘破倭八锋’,共计八式。当年,戚继光汲取倭国刀法精华,创下‘辛酉刀法’,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专用以破尽一切倭刀术,即‘破倭八锋’! 此刀法盖天下刀法最绝!因是军中秘传,故不记录于世。 三爪法:‘迦楼罗爪’,共计三十六式,此爪功并非中原武学,而是古天竺那烂陀寺绝学。 至于张鸾仪从何处学会这门武功,此处暂且不提,留到日后分说…… 四飞石:‘朱雀飞石’,是张氏姐妹随父前往辽东时,得异人所授,一手飞石百发百中。 朱雀飞石为秘法特制,击打在硬物上能引起焚火! 这几门武林绝学,常人学到一门已是万幸,而张鸾仪却能独占四门,实属福缘深厚。 而她年轻时仗着神功出入江湖,也曾掀过腥风血雨,被人唤作‘红鸾杀星’、‘血鸾仙子’等。直到张凤仪去世,这才跳出武林纷争,归入秦良玉麾下,拉起一支‘血鸾十八骑’在西南之地杀下赫赫凶名。 只不过近年来,其似乎收敛了杀性,连带着‘血鸾十八骑’也变的低调了起来。 原因吗……自然就是爱情了。 使她陷入爱情的不是别人,也从不会是别人,从在辽东遇上的第一眼,张鸾仪就知道此生非此人不嫁。 而那人正是其姐夫马祥麟。 有关这点,整个石柱几乎无人不知,可奇怪的是,偏偏就马祥麟不知,又或许装作不知…… 忽然,夜凌空大喝一声:“再接我一枪!” 话音落下,转身扎枪,再接花枪,进作拿扎拦。在场之中不乏使枪的好手,更有不少见证夜凌空从头学枪的,可此时此刻,一个个竟无不直冒冷汗。无他,这小子的枪使的太稳,太活。 大枪之法,讲究整体整劲的发挥,枪乃肢体延伸,把全身力量顺达于抢杆,浸透于枪尖。 想练成这等大枪,首先得练好顶、肩、脚、枪,做到四平,这样持枪才稳,出枪才实。其次出枪要快,干净利索。最后扎枪要刁,不单出枪要狠,还要灵活多变。总结下来:一实,二快,三刁。听起来简单,可却足令许多人练一辈子。在这一点上,夜凌空虽仅仅练了不到半天,却已超过在场的绝大部分人,如此不世天赋怎能不教人震惊…… “来的好!”张鸾仪喝道。 挡下这一枪,二人一个马步急进,枪头左摆右突,另一个花枪舞动,来回拨挡,场上你来我往,甚至激烈。正交手间,张鸾仪瞅准时机,格开枪头,拉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一枪!” 话落,一枪急出。 枪势火急,拿扎拦,左右绞枪如龙,夜凌空将将才挡下,可对面却是得势不饶人,又是一记上步跳劈。 砰!夜凌空托枪提挡。 可还没完,张鸾仪顺势拉回枪头,转身插步坐盘,反手顺势斜着穿刺。 枪刺的又凶又险。 好在夜凌空反应快,刹那间侧身躲开,单脚而立,枪头向下斜戳护身。在这片空地上,枪尖、白杆交加,发出清脆声响,枪风卷起沙尘、落叶,可见交手有多激烈。 张鸾仪斗的性起,枪势又是一变,由大鹏穿梭,迅猛霸道,化作凤舞九天,刚柔并济。 刷刷刷! 枪花再次绽放。竟是她自觉不敌对方神力,单靠内力,仍是难于匹敌,于是换了路数。说到底,女儿身本是柔弱,而她使的天波府杨家枪,走的却是刚猛路数,凭她又如何能用尽威力? 于是便不再保留,使出凤鸑枪,此枪法注重以柔克刚,正适用此时。 面对此,夜凌空压力陡增,只是还未等他窥见神枪,突然间一道身影跃入,在二人肩膀各搭了一只手。 “好了,点到为止!” “你两人也交过手了!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再打下去,非要闹出伤亡不可!” 马祥麟出手了,一出手就直接结束比斗。 “你说谁是母老虎呢……” 耳边,张鸾仪的闹腾声传来,夜凌空却对此如若未闻,其还在震惊不已。毫无疑问,刚才他和张鸾仪都动了真格,然而马祥麟不单能插手进来,甚至还能轻松制服他俩。 ‘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此念,细思极恐! 待回过神,夜凌空不禁感慨:‘好个小马超,不愧是名流青史的猛将!’随后又暗道:‘难怪老话说的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往的我,还是小觑天下人了!’ 尽管自己有大乾文明可为明灯,又有照界珠作为依仗,成就弥罗圣胎,可但凡世上豪杰,谁还没些底蕴、没些际遇!天道在上,对众生都是平等的,若谁以为自己就是独一无二的那个,那只会徒惹人笑罢了。 想通此处,过往心底那份得意,具散尽,只剩一份自强不息的心情。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9章:天资纵横 “好了,闹够了没?” “哦!” “多大人了?跟小辈过过手,还动起真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闹腾半天,马祥麟把脸一板,看则训斥,但在旁人看来,这二人间多有些像是在打情骂俏。 “还顶嘴!” “你又凶我!” 自家小姨子如此混不吝啬,马祥麟也没辙,无奈瞪了眼,张鸾仪嘿嘿一笑,企图蒙混过关,令前者直叹气。 这令夜凌空不禁暗笑。 此事既了,张鸾仪恢复一脸神气,对夜凌空笑嘻嘻道:“夜小弟,刚才是阿姐不对,阿姐本也只是想指点下你的武功,可见你身手那么好,忍不住就较起了真儿。” 夜凌空倒也不以为意,笑道:“没事,这仅仅是一场切磋。”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交手过程中,夜凌空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在有意配合自己,只是到后来彼此斗到性起便刹不住手了。 此等情况说不上对错! 这仅仅是一场切磋,只不过是一场充满凶险的切磋,而收获也同样不小。 张鸾仪又道:“等战事结束,回去后,阿姐给你介绍一门亲事!”一提到保媒拉纤,这位“大龄少女”的两眼就来了光,拉着夜凌空,口若悬河:“你跟阿姐将,你中意什么样的姑娘……” 不远处,马祥麟满额头黑线。 “咳咳!” 轻咳传来,话音戛然而止,夜凌空趁机抽出身,道:“倒也不必如此!” “那怎么行?!!”张鸾仪跳起来道。 夜凌空连忙道:“阿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已有婚约在身,就不劳烦了。” 说着,他忽然 张鸾仪不无失落道:“可惜了!” “这样吧……” 夜凌空略作思忖道:“要不阿姐传我一门武功吧!”” “好!一言为定!” 张鸾仪眼睛一亮,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只是一个时辰后…… “我的天!这小子真的是人吗?不是哪路神仙下凡或是妖怪变的吧?” “怎么样?这下你信了吧?夜兄弟是个真正的武学奇才!” 即便马祥麟有言在先,可亲自教上一把,张鸾仪才感受到这话的含金量。 其余人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从他们的视角看,那少年使着凤鸑隐枪,明明是新学技艺,但出枪行招却仿佛练了好几年。 这是什么概念? 一个人拜师学艺,通常师傅会用一到两年左右,一边考察学徒的品性,一边为其打下基础;通过考验才有机会被正式收录并得传武功,但那也只是以练些招式、套路为主。 把招式练好,能娴熟使出,尽管好看,可若只会使,不会用,终究是花拳绣腿。 为了避免弟子学成花架子,授艺者一般会在弟子的武功练到一定火候时,跟弟子递招、喂招、应招、拆招,使其能够真正把握精髓,将各种招式、技巧,灵活运用到实战中。 递招。即一方使用固定的一招一式,训练另一方做出攻防应对。 喂招。即一方使用固定的套路模式,训练另一方做出攻防应对。 应招。即实战应对,以不固定出招,训练对方的灵活应对能力。 拆招。即把一个招式拆开,进行逐一分析,用以破解对方招式。 四个阶段分别体现了弟子对武功的掌握水平。 具体进步如何,看个人天赋,但寻常人一般都要一年左右才能把一门高明的功夫练到应招水平,也就是初步和他人进行实战的程度,此阶段可谓登堂入室。 若能做到见招拆招,哪怕遇到未曾见过的武功,也能以自身所学去应对,即为炉火纯青。 不过,哪怕马祥麟这个被誉为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当初也用了好几天,才把张家枪练到应招层次。而像她自己、还有其兄长张道浚、甚至已过世的张凤仪,无不练了半年以上。 可眼前这小子竟只用了短短一个时辰就把凤鸑隐枪练成! 尽管还欠缺几分火候,但毫无疑问,他对招式的运用绝非死磕,而是真正的把枪法练活了!出招如行云流水,变招如羚羊挂角,本来枪法套路是死的,可在他手里却像活过来一样。另外,诸如朱雀飞石在内,还有那些内力运用之道,发劲的手法技巧,都是一点就会,一练就精。就连杨茂选那等眼高于顶之人也不得不承认,此子的武学天赋当真恐怖如斯! 在马祥麟的同意下,不少围观技痒的老卒、小将,上前和夜凌空切磋过招,后者也是来者不拒,甚至还主动找一些人求战,清秀异常的外表下看不出竟然还藏着一颗好战的心。 拦、拿、扎、劈、崩、扫、点、缠、绞、拨、挑、云、锁…… 各种枪法招式一一呈现,从化龙枪的变化莫测、到凤鸑枪的精妙非凡,一个个鱼龙变化,一朵朵梨花缤纷,都在述说着他的枪法变得越发纯熟。起初,众人一对一还能略占上风,到后面,等闲三五人也不是对手。 这还是他控着力道比的。 要知道白龙骑无论老卒、小将,都是马家私兵,在场每一个都是马祥麟、以及马千乘、秦良玉等亲手带出来的族中儿郎,内功和枪法造诣可都不低,放到江湖上起码也是二流高手! 杨茂选的部下也差不多。 如此精进神速令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叹之又叹! 而这一斗,就一直斗到黄昏。 “姐夫,这小怪物的身子是铁打的吗?大半天下来,和他交手的人都累的冒汗,他却连气都不喘!” 张鸾仪盯了盯,吐槽道:“这小子是妖怪吧?” “别胡说八道!”马祥麟瞪了一眼。 “哼!”张鸾仪自觉发现了真相,不依不饶道:“回去后咱就弄盆黑狗血,把他从头到脚浇个一遍!” 马祥麟绷不住训斥道:“胡闹!越说越离谱!” 张鸾仪吓得把脖子一缩,跟着,嘟囔道:“鸡血也成啊……”。 夜凌空冷汗直流,心里只道他这便宜姐姐,长得倒是像个仙姑一样,怎性子如此跳脱。 “怎么?是不是很奇怪?” 忽然间,耳边传来声音。夜凌空转头看去,却是杨茂选,道:“是挺稀奇的……” “我这位师妹,出身于尚武世家,所在的沁水张家为汉末‘万人敌’张飞之后。受家中影响,她家姐妹俩不似别的名门淑媛,打小不读《女训》,只喜兵书史集,个个不爱红妆爱戎装,就连性情也不温柔娴雅。” “原来如此。”夜凌空恍然道。 旁边的一个看起来年纪颇大的女卫也道:“我家二位小姐,一位性格豪爽大气,另一位开朗活泼,比起一般男子,她俩更具男儿气概,也就是在土司身边会显得一副孩子气……” 有爆料? 夜凌空竖起耳朵,暗道:‘豪爽大气的那位是说张凤仪吧。’ “回想起来,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女卫陷入回忆,就连语气也不禁显得深邃起来,道:“还记得当年二位小将随父出征,和花木兰一样,愣是没让人察觉出女儿身,就连将军起初也以为夫人只是张巡按的子侄。” “不会吧!似张将军那般俏丽,再怎么女扮男装也不至于令人瞧不出来吧,难不成那些人都是瞎……” 话音戛然而止。 一不小心骂了马祥麟,大概还犯了忌讳,正尴尬着,旁边儿传来一声轻笑:“无妨,当初我等也是这样想的,可仔细想想,也就不奇怪了……” “此话怎讲?”夜凌空不解。 那人凑来道:“二位夫人性情非凡,稍作打扮,再有巡按大人替其遮掩,他人谁能瞧的出!” “也是。”夜凌空听着也确实是这个理儿。 不过,问题又来了…… 哪个封建世家会把掌上明珠养成不爱红妆爱戎装?什么?北宋的天波府也干了? 好吧,那没问题。 这时,一老卒叹道:“哎,也不知道咱家大人怎么想的……就连我这老货都能看得出,这些年,二姑娘心系于他,要说他不知道,那谁也不信,以往他处处躲着姑娘,如今倒也不那般了,我瞧他也有点儿乐在其中的意思,怎就不肯给姑娘一个准信儿?” 另一人叹道:“大概,是大人心里一直放不下夫人……” 老卒又道:“可人总得往前看……就这样把人二姑娘拖着,也不是个事呀!” 众人皆是一叹。 随后,夜凌空向先前那位女卫打听道:“对了,张将军的娘家是什么情形?” 打听这个倒也没别的,就是单纯的吃瓜。被困在家中那么多年,除去看书、养花等,夜凌空早被养成了一个八卦小能手。每天最爱跟周围打听外面的故事,像是某某世家公子和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某某江湖侠客和人约斗,既分生死也分高下……虽然大部分故事都很俗套、还有不少琐屑的生活小事,但他都听的津津有味。哪怕在觉醒宿慧后,某种意义上算是再世为人,加起来活了四五十岁,可实际上,他的心理状态仍是个怕寂寞、且对世界满是憧憬的少年。 人人都爱八卦,人人都爱吃瓜。 一圈人聊的飞起,到后面,甚至就连白龙骑的二位旗总、不少老兵油子也都悄悄掺乎了过来,这些人很早以前就一直跟随马祥麟左右,爆出来的瓜一个比一个香甜。只可惜聊的正嗨,一道军令下来,众人皆召去共商兵事。 奇怪的是,连夜凌空也被叫上了…… 按理来说,以他的资历是万万没资格参加这等会议的。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0章:论战(一) “人都到齐了吧?” 空旷地上,马祥麟和杨茂选挨着各自坐了一块羊毛毡,众人面向他们围坐成一圈,神色凝重。 马祥麟询问道:“弟兄们,今晚我打算对北山动手,你们有什么看法?” 众人闻言皆惊。 一名为“秦猛”的旗总率先道:“将军,眼下罗贼势大,光北山就部署了五百人马,安营扎寨,南山又有八营之众,若前者遭袭,后者必会援助,大军未至之前,敌众我寡,胜算实在难料!” 马祥麟看向另一头,问道:“你怎么看?” 另一位唤作“钱沧”的旗总,眉头锁成“川”字,道:“我等精骑,势如火、动如风,趁夜攻下北山倒是不难,可若要守……” 遂摇摇头。 马祥麟明其意,转头望去,杨茂选会意,当即接过话道:“这点倒是不必担心!” “啊?”众人疑惑。 杨茂选微微一笑,方欲解释,却骤听道:“因为无需去守!” 众人寻声看去,出言者乃一美貌少年。 “是你?混账!我等商议兵事,你小子瞎掺和什么!”一老卒见之不悦,出言呵斥道。 马祥麟挥手制止,目中现出期许,道:“为何无需去守?” 夜凌空也不胆怯,道:“我听闻,贼逆自入蜀就接连败逃,此事……不知是否为真?” 马祥麟道:“当然不假!” 贼兵入蜀后,曹操、过天星等先被官兵扼守于巫山下,好容易登岸,又被川抚邵捷春及将军左良玉、总兵郑嘉栋、张应元,及石砫女将秦良玉、监军万元吉等多方追缴,先后在郑家寨、郭家寨、尖山寨等地大败。前几日,秦良玉邀战贼逆于马家寨,大破之;随后,马祥麟又追至留马垭,再破之。此役前后共斩首六百余人。 夜凌空隐约记得此事。 之前,他还特意向被擒小校问了这事,当说到马祥麟单枪匹马入阵,一枪刺死曹操麾下大将“东山虎”,并当着诸贼面枭下首级,整个人都显得眉飞色舞。 “罗贼拥九营之众,单凭我部,的确无异于以卵击石,可如果……对方不敢施以援手呢?” 众人神色一怔,只觉心里闪过某种灵光,却又朦胧,令人难抓住。 “可还记得我先前之言?” 夜凌空露出神秘之笑:“眼下,贼寇看似势大,实不过丧门犬,只一心想逃,可秦兵、蜀兵、楚兵,多方人马穷追不舍,此危急存亡之际,难道他们就不知抓紧开溜?” 到这儿,众人的思绪不自觉的被牵引着。 “一旦教官军形成合围之势?彼等可还有幸理?” ‘是啊。’众人这般想着。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贼兵多是百姓,或被许以温饱诱惑,或被裹挟入伙,此等乌合之众,若能胜倒也罢了,若陷入失败,必军心浮动!如不想引发溃逃和营啸,只能纵兵劫掠、休整,以恢复士气。” “可彼等才吃过一连串败仗……” “所以,我断定,如今对方内部必不平静!若我等紧着人困马乏之际,趁夜袭击,南山上又岂能反应过来?即便能,夜色茫茫,情势未朗之前,以曹操的性情,多半也会犹豫不决!” “局势已容不得他再大败了……” “等他们杀来,北山战事早就结束,我等只需设下疑兵,就能与之周旋。甚至到最后哪怕无法固守,也可依仗轻骑之利,来去自如,而罗逆又能奈我等如何?” 夜凌空侃侃而谈。 不提别的,“曹操”那厮如何,在场谁不清楚?说白了,其生性狡诈,谨慎多疑,用兵一向不谋胜,先谋败,逢变仅凭‘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故事态很可能会那样变化。 “英雄出少年!”马祥麟丝毫不掩饰目中欣赏之色,赞道:“你推断的很对,罗逆绝不敢率兵来援,多半就指使手下试探一番!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重要的是,此战我们定然能够守住!” 此话一出,夜凌空脑海里陡然灵光一闪。 “朝廷大军!刚才将军说过,秦帅大军不日将至。如此,我等的确无需坚守太久!” 马祥麟、杨茂选纷纷瞪大眼睛。 关于此事,刚刚马祥麟也只是提了一嘴,才一提点,这少年就联想到了。 此子的心思当真敏捷如厮! 秦猛喃喃自语,又道:“可为什么一定要拿下北山?” 杨茂选解释道:“马家寨一役,罗逆大败而逃,战后,秦帅和万监军有感贼兵善遁,便决定兵分两路,先由秦帅领一路人马驱贼南下,再由万监军领一路人马绕至敌后,之后南北合兵,把贼兵一举全歼,一战而定!” 说时,护卫把羊皮图纸置于地面铺开。 “围剿的地点就设在这儿!”话音落下,杨茂选的手重重落在图上。 谭家坪,即这一带,从地图上看,夔州府遍地重峦险壑,如奉节、云阳一带更是山叠山、壑连壑,水道纵横,大多易于隐匿逃遁,唯独这里较为开阔,便于追剿。 众人纷纷观图沉思。 杨茂选又道:“在我来前,万监军率令秦兵精锐轻装赶至云阳,据飞鹰传书来报,大军昨日已在城外休整完,此时正火速奔来,不出意外,明早定能如时赶来会师。” 众人眼睛一亮。 “若是这样,今晚就必须拿下北山……只有占据此山,才能阻绝贼人北上遁逃之路,守住这里,即便众贼南下突破,有大江天堑阻隔,届时我大军赶至,彼等仍是死路一条。” “原来如此!看来罗贼这次差池难逃了!” 众人无不兴奋。 夜凌空却不怎么乐观,插口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马祥麟问道。 夜凌空朝众人看一眼,问道:“诸位与曹操也算老交情了,对其用兵,可有看法?” 秦猛不屑道:“用兵之道?就他?罗阿瞒?区区一个泥腿子,除了逃,还会什么?” 夜凌空叹道:“如果诸位尽是这般想法,我可断言,尔等今后必会败于此贼之手!” 片刻后,此间爆出一阵轰然大笑,引得不远处的人纷纷望来。 “夜兄弟,你这话是否有些危言耸听了?”钱沧迟疑道。 夜凌空道:“常言道,草莽出英雄!诚然罗汝才出身于微末,甚至可说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然而这和他会不会用兵没有任何必然关系,想来如韩信、卫青等古之名将也未必读过书,英明神武如本朝太祖,也不过是放牛娃的出身;” “譬如赵括,马谡,自幼熟读兵法,自命不凡,到头来却是不堪大用……” “试看当今朝野上下,有多少大臣皆如此,看似满腹才气,实则一肚子草包!就拿各位的顶头上司邵巡抚来说,其人之能,想必各位比我更清楚!” 听完,各自沉默。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年,众贼寇南征北战,即便起初什么都不懂,这会儿也必然总结出诸多体会!故贼势愈炽,而剿匪之势愈加艰难!” “若非如此,曹操等人又怎能屡屡从秦帅、左良玉等当朝大将的手上逃脱?” “刚才旗总说罗贼只会逃,但你末要小瞧,能逃掉一次两次可谓天幸,每每如此就是本领!” 钱沧道:“话虽如此……可这回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夜凌空反问道。 钱沧又道:“此次由秦帅、万监军设下埋伏,且那二位亲自统兵围剿,前后夹击,贼逆已然身陷绝境。”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次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非我质疑,秦帅、万帅用兵之能,我相信即使把这二位与卫霍这等古之名将相比,亦能够一较高下,然而过往如卢象升、曹文诏、左良玉,贺人龙等,哪个是等闲之辈?不也让贼寇一次次从眼皮自底下溜了?” “所以,会逃跑也是一门学问!” 夜凌空也不等对方反驳,继续道:“其实,古今作战之用兵无非两种:一曰‘阵地战’,二曰‘运动战’。前者依托战阵、地形、工事作战,特点是作战线稳定,各种保障较为严密,为中原将帅所精之道;后者以袭击为主,用空间换取时间,集优势兵力速战速决,如关外建奴的奔袭之法、关内贼逆的游击之法,当属这一类……” 尽管在场多数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在马祥麟、杨茂选这等大将听来,这寥寥数语却震耳发聩。 “阵地战……运动战……” 一旁,马祥麟细细咀嚼这两个词,口中越念,目光越亮,到最后连忙道:“还请细说!”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1章:论战(二) “阵地战又概括为‘阵战’和‘地战’。阵战即在野外作战,两军对垒,正面约战,依靠兵力多寡、装备优劣、战阵排列、后勤保障等作对抗,如卫青、诸葛亮等,皆为个中高手。” “地战者,依托地利进行斗争,如伏击战、火攻、水战、城战、攻坚战等皆属此列;精于此道者有如田单、关羽、张巡,以及我大明开朝时期的朱文正等等……” “总之,阵地战是凭借煌煌大势正面破敌之道,此类用兵,可谓之正。” “而运动战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避敌主力,诱敌深入,集中优势兵力逐个击破’;此等战法大多基于己方兵力弱小,且又无固定的作战线,实为以弱胜强之道,用兵可谓之奇。” 夜凌空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古之匈奴、突厥、契丹、党项、女真等游牧,以及赤眉、绿林、黄巾、瓦岗等草莽,多以此扬长避短。而今李闯、张献忠、罗汝才、惠登相,皆依托轻装灵敏,以走制敌,避实捣虚,与官军周旋。” “此等游击战法,若运用得当便立于不败之地!纵然朝廷有精兵良将,兵甲粮草,也难以一举剿灭……” “故而秦帅、万帅虽布下天罗地网,但对曹操、过天星等善遁者而言,这西南崇山恶水之地,条条生路,处处生机,又何来绝境可言?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形势大抵如是!” 话毕,一群人无不感震惊。 此次能来参与会议者,多少是知兵的,上述之言简单透彻,且多举例,一个个又怎会听不明白。问题是,若这些话出自当世的兵法大家之口还好,一个江湖少年竟有这等见识,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马祥麟最先收拾好心情,问道:“夜兄弟,在你看来,罗逆的生路在哪里?” “不出意料,贼寇定会从此方向突破。” “南下?” 随着夜凌空的手落在地图上,众人不由惊呼,秦猛笑嘲道:“我当你这娃娃有何高论?原也不过如此……”接着又道:“且不说南边有万监军坐镇,就算让贼寇侥幸逃脱,往南尚有大江天堑,终究还是死路一条!” 夜凌空自信道:“所以,南下突破只是第一步!” “第一步?”众人若有所思。 夜凌空道:“我问你们,贼寇既已屯兵于南山,为何又要在北山分出一支人手?” 秦猛应声道:“大概是为了驻高示警……” “不对!”钱沧摇了摇头,道:“若为驻高示警,根本也不必出动这么多人,三四十人即可!” 听这么一说,秦猛顿时也反应过来。 贼寇在北山安插这么多人手,分明是让他们据山而守,阻延官军的脚步,这是一早就安排好退路了。 秦猛不敢信道:“那就是说……” “没错,打一开始这群人就是弃子!如此,贼寇才能南逃。”夜凌空肯定道。 秦猛恨恨道:“好狡猾的贼子,这也忒心狠手辣了。” 夜凌空叹道:“一将终成万古枯,对罗汝才、张献忠这等枭雄来说,区区人手,不过耗材罢了!” 秦猛又道:“可南边儿……” “南面,贼寇根本不必担心,云阳虽然算是重镇,但面对九营之众,恐怕也不敢有所动作,只能依靠地形自保。至于万监军……其率兵轻装绕后,人手必然不多!如此一来,贼寇南下之势必不可阻!” 杨茂选沉吟半响,道:“可南边儿有大江天堑,万监军这次绕道云阳,其目的之一就是命人收集销毁沿途船只,令贼寇无船可渡。”接着又补充道:“江水甚急,沿岸那一带虽多林木,但没足够时间让他们打造坚舟。” “无需南渡!” “什么?” 在座闻言皆是一怔,尽管一个个此时还不解其意,但心中却隐隐生出某种不妙的想法。 夜凌空道:“贼寇南下突破,其目的不在渡江,而是为了牵扯官军脚步,方便其向东逃!” “东面?为什么投向那里?”一员小校不解道。 夜凌空指着图纸,解释道:“北面,有朝廷的各路人马围追堵截,贼寇定不会投。” “那南边呢?为何不直取云阳?”小校话音才落,有人附和道:“是呀,贼逆也不知万监军之计,云阳乃仅次于奉节的重镇,唯有此地才能征到大量船只,贼部若要渡江,必须先攻下这里!” “毁船之计,我们能想到,对面自然也能想到……” “你们看图上……”说完,夜凌空接着道:“云阳一带呈‘一江四河六大块’之势,县城居高而建,易守难攻,巅处有磐石大寨,可谓夔门之砥柱,东川之保障,昔年南宋降将吕师夔曾据寨抗元,坚守三十余年!且不说九营新败之兵能否迅速夺城,即便能,大江水急,也非一时能渡,而沿岸两山夹江,追兵只须堵住口子,就能关门打狗。到那时,贼寇要么背水一战,要么渡水南逃!可若南逃,不拿下云阳,短时间里他们上哪儿征集船筏?故而曹操等人断然不会攻打这里!” 马祥麟深以为然,道:“不错,哪怕曹操肯壮士断腕,只带精锐遁走,对岸民风彪悍,又岂容易招惹?他若想跟过往那般藏于山中,再顺势裹挟山民,壮大自身,怕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再者……” 此言未尽,可众人皆晓其意,对岸是施州卫和石柱宣抚司,过了江,就是他们的地盘。以曹操一向谨慎、少有魄力的性子,打死也定不敢投奔那边! 小校又道:“那西边儿呢?” 杨茂选接过话,道:“我朝廷大军自西北追来,往那边儿容易遇到,且西边地势险峻,河溪众多,易守难攻,蜀将据隘把守,以逸待劳,贼寇就算打下开县,后面穷山恶水,不渡川西,也养不活那么多人。再者,保宁府有‘神弩将’坐镇;顺庆府有渠江倚为屏障,前无进路,后有追兵,届时仍是死路一条!” ‘神弩将’是四川副总兵张令的绰号,尽管此人年已古稀,但老当益壮,双臂仍能开五旦弓,百发百中!沙场上,亦是奋勇当先,一把宣花斧使的出神入化,恍如古之廉颇、黄忠在世。 杨茂选身旁一员小校嘀咕道:“万监军用兵入神,弟兄们更是百战精锐,怎会抵挡不住?” 夜凌空听力何其敏锐,笑道:“非我不相信万监军,若正面交战,以其之能,辅秦兵之悍勇,纵使敌众我寡,我想也并非毫无胜算……然而贼寇擅逃,曹操等人对生机的嗅觉绝非常人能比,马家寨一战后,彼等定然明白,自身还不足以和官军正面争锋,故而后面只会用最擅长的方式,将麾下化整为零,向东进行突围!” “可东边儿不是奉节的方向吗?” 那名小校不解道:“不对呀,奉节乃夔州府城,眼下有重兵把守,贼寇又怎会去攻打那里?” 夜凌空道:“用兵之道,虚虚实实,正因奉节是夔州府城,贼兵一旦进犯,各路人马必火速援驰!况且其周边水运发达,贼寇一路收集船只,不单有机会从瞿塘江归还楚地,还可北上宁、昌,寻机渡大宁河……” “甚至还能调头反走下关城,回师云阳!”马祥麟神色凝重道。 “对!几番拉扯之下,官军必会露出破绽!这就是贼寇的第二步--东进奉节!” 杨茂选有点不敢信道:“就凭他们?” “可莫要小瞧这些人!” 夜凌空换了口气,缓缓道:“刚才我说过,游击战讲究以走制敌,避实捣虚。若运用得当,即可牢牢把握主动,令自身立于不败,其精要为十六字决:‘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此法不破,贼寇难歼!”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好一个游击战!” 马祥麟口中反复念着十六字决,杨茂选也赞道,跟着他俩异口同声道:“此战法能否破之?” “可以,但很难!”夜凌空点头道。 马、杨闻言一楞,却听道:“世无不破之法,唯有不败之人!游击战势无常定,灵活多变,想要破之,必须得限制对方的行动,最好集中优势兵力将对手围困于一处,使其进退维谷。” “无论当年杨嗣昌所建‘四正六隅’之方略,还是此次二位大帅用兵,皆循此理。” 马祥麟楞了一愣,才恍然想起对方所说为何! 对方说的乃现今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督师辅臣——杨嗣昌提出的剿逆方略。此事,他自是知道,但令他奇怪的是,夜凌空声称来自海外,非是大明之人,可为何对大明的局势、政策这么了解?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2章:论战(三) 马祥麟暗自一凛:‘难道这少年是海外番邦派来的奸细?’ 也不怪他如此敏感,大明这些年来饱受边患之苦,无论关外,又或海疆,几乎不曾享受片刻安宁! 关外不必说,多年来建奴女真饮马辽东,为当世第一大患。 去年正月,伪朝亲王多尔衮率军由京畿南下攻入山东,饱掠后才北返离去,兵锋之盛,前后莫不能挡,就连德王朱由枢、奉国将军朱恩赏等都城破被俘。 而海疆之上也没好到哪里…… 自大明开朝以来,沿海一带不断受倭寇海盗侵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直到朝廷重用胡宗宪、俞大猷、戚继光等名臣大将,四海才得以靖晏。 总的来说,这些年大明的外患绝对说不上少。 适才夜凌空侃侃而谈,其谈吐见识绝非等闲,出于本能,马祥麟下意识产生怀疑,只是想到对方所作所为,心中又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再回过神,却听秦猛扯着嗓门道:“夜小哥儿,依你之言,诸位大帅皆用兵无误,那眼下为何会是这般?” “问的好!”夜凌空微微笑。 “嘿嘿……”秦猛龇牙一笑,挠着后脑勺道:“我看出来了,咱肚里儿有货,你说,咱听着。”一员小校扯了扯钱沧衣角,悄声请教道:“旗总,‘四正六隅’是什么呀?” 周围人见状也纷纷附耳过来。 夜凌空观察到动静,本欲开口却又收了回去,朝钱沧微笑示意,令其心里顿时有了数儿 “夜兄弟所说的‘四正六隅’是杨督师上书的剿逆方略……” 钱沧略一回忆道:“我记得那是丁丑年、三月的事,当时,杨督师入京任兵部尚书,圣上召对,督师言‘攘内必先安外’,建议朝廷先于伪朝修好,再举兵征讨贼逆,请以陕西、河南、湖广、江北官为四正,四巡抚分剿而专防;以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六巡抚分防而协剿。四正六隅合为十面之网。而总督、总理二臣,专事征讨。”环顾一眼,却见众人双目迷茫,只好又道:“简单的说,就是调动上述几方人马构建一张大网,围追堵截,使叛逆无所遁逃,最后寻机一举歼灭。”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夜凌空道:“刚刚我说,想要破解游击战,必须先限制对方行动,将其围困,无论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方略,还是秦总兵、万监军的定计,其作战目的皆在这里……” “不同的是,秦、万二位大帅之计,缺点在于兵力不足,难以形成封锁包围。而杨嗣昌之败,败在其举用不当,赏罚不明,虽能调动各方布下天罗地网,但无论蜀兵、秦兵、还是楚兵,皆有私心,所重者如左良玉、贺人龙,尽是骄横自恣、私心极重之辈……” “麾下将帅如这般,谋划再好,布置再多,又怎能实施成功?” 马、杨二人听之无不唏嘘轻叹,这俩儿久浸宦海,对于这上下的各种龌龊,都是门清,知其所言非虚。就拿左良玉来说,当年张献忠攻皖不克,退走庐江,后又在枫香驿大败,退守天堂寨,右佥都御史张国维连下三道檄文,令其带兵进山搜剿,可后者畏于山险,对命令视若无睹。过后,淅川陷落,左良玉为保实力,拥兵坐视,只管纵兵掳掠,而不去救援。等到叛军东下袭击六合,攻占天长,又兵分几路占领瓜洲、仪真,打下盱眙,其亦坚决不肯出兵,反让中州的士绅联名上书挽留自己。 “再者,其人做事瞻前顾后、首鼠两端,不能协调好诸将之间的矛盾,导致各人都不肯听命。” 马、杨二人皆晓得话意。 马祥麟一叹:“杨督师乃朝廷重臣,高瞻远瞩,行事必有一番思量,不该由吾等下属妄言。” 众人沉默不语,唯杨茂选在那儿嘿嘿怪笑。 “怕什么!夜兄弟又没乱说……” “有件事儿,别人不知道,咱恰巧可清楚,咱那位督师,先前他推荐左良玉那厮挂‘平贼将军’印,后担心他骄横难制,其又见贺疯子骁勇善战,就暗许彼可取而代之。” 贺疯子是陕将贺人龙的绰号,其人作战勇猛,悍不畏死,近乎疯子,故而得享此绰号。 “本来此事都摆到兵部的案头上,还得了圣上准许,可年初,玛瑙山一战,左良玉大破八贼,杨督师见势反悔,又上疏请求收回成命,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如此出尔反尔,又岂能服众?” 秦猛不禁嘀咕:“那贺疯子还不得气死?” 杨茂选冷笑道:“可不?原本贺人龙都已经跃跃欲试了,事情传到他那边,那厮便怀恨在心,转头就把事情抖了出来,让左良玉也记恨上了。” “现在,这两个大爷都搁二郎神似的,听调不听宣,督师也拿他们没辙。” 秦猛恍如大悟,道:“怪不得督师此次放着秦将、楚将不用,单用我等,原来是叫不动人了!” “住口!我等下属岂可妄言上官。” 马祥麟一瞪眼,把秦猛吓得赶紧缩回头,想再说些什么,可嘴唇动了动,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不管上头如何,也与我等无关,我辈武人,不求荣华,但求马革裹尸,不负皇恩!” 众人沉默,一时也不知在想什么。 “游击战乃以弱胜强之道,可战法再厉害,也改不了自身羸弱之势!原本杨嗣昌大举十方兵力,布下天罗地网,按理来说,贼寇断无生路!然而他用人不当,更出尔反尔,导致威信尽失!” “所以,哪怕布置的再好,也必定会留下破绽!贼寇利用好这些缝隙,即可夹缝求生!” 说完,夜凌空心底也是感慨。 李自成、张献忠……若历史轨迹不变,这些人原本真的会推翻摇摇欲坠的大明王朝! 然而封建时代的农民造反始终只是破坏者。李闯之流,其造反,绝非为了理想信念,让天下人有口饭吃。多数情况下,这些人仅仅是一群蝗虫,啃食着旧王朝的一切,哪怕在其尸体上建立起新王朝,很快也会腐朽堕落。 ‘屠龙者终成恶龙!’这句话套在他们身上再恰当不过。 多少年后,同样是在这片土地上,同样是一群来自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同样想要推翻旧时代,同样被庞大的旧势力围追堵截,同样运用着游击战法,夹缝求存。不同的是,这些人有着崇高的理想信念、明确的行动纲领,他们不仅是破坏者,更是一群建设者,不止要摧枯拉朽,推翻压在每个人头顶上的三座大山,更要开天辟地、开创一个美丽富强的理想国。 那是一群呼唤新时代的革命者。 正因本质上的不同,所以李自成在取得短暂的成功后和他的大顺王朝转眼崩塌,以至于被一个外来王朝摘走桃子,而革命先烈们开辟出新时代,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夜兄弟……夜兄弟……” 待耳边传来呼唤,夜凌空拉回思绪,连连告歉,飞快的又捋了一番思绪。 “扯远了,我们还是继续去说,贼寇下一步会怎么行动……” “刚才我说,贼寇的第一步是‘南下突破’,第二步是‘东进奉节’,第三步定是‘北返宁昌’!” 夜凌空骤然眼神锐利,而像马、杨等心思活络的,经一提点,顿时也明白了一切。 “北返宁昌!”众人惊呼。 “好贼子!这是要借道宁、昌、遁返荆襄了!”杨茂选面露杀气。 夜凌空道:“不错,荆襄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 “可我不明白,此时,左良玉正陈兵夔州,山关水道,亦有川将扼守,贼逆如何能突破?” 杨茂选话音落下。 “这个不难,贼寇只需故技重施,东进西折,引出守军即可!”马祥麟叹道。 “不错!我居然忘了这一茬!” 见大伙儿似乎都不明白,他又解释道:“用兵之道,虚虚实实,东进只是虚招,贼寇并不是真要攻打夔州,而是为了牵引各方人马,打乱朝廷的部署,最重要的是为了诱出夔州的荆楚大军……” “等等!原来如此……难怪……” 忽然间,杨茂选搁那儿喃喃自语,众人不明所以,却听他冷笑道:“之前,我还奇怪,明明张应元、汪之凤等都是楚将,可统领的却是四川总兵郑嘉栋,那会儿我还没联想起那事儿……” “嘿嘿……如今看来,分明是杨督师恶了左良玉,只能教郑嘉栋领着这帮人!可临阵换将,自古乃是大忌!督师让郑总兵统领楚将,实在是走了一步臭棋。” 其麾下副将道:“可不是吗,那些丘八不会把想法浮之于面,可私底下定有所不满!贼寇只要利用好这些,就能令我等露出破绽!”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3章:副踏天 忽有一员旗总问道:“将军,贼寇会不会经瞿塘遁入荆楚!” “不大可能!”杨茂选不假思索,否定道:“这时节三峡已进入涨水期,这一段江水还好,到了夔门,瞿塘峡水深流急,波涛汹涌,舟船难以渡过,若逢风雨,届时江水暴涨,排山倒海,有多少人命也不够填的……贼寇或许会图谋此事,即使事情不成,也无妨,牵扯朝廷兵力即可,之后,反走下关城即可。” “下关城?”众人好奇。 马祥麟道:“贼寇走这儿是摆明了要打云阳,而朝廷得到消息,定会命郑总兵率众追击……” 秦猛脸色一变道:“那后方不就空了吗?” 马祥麟又道:“这正是曹操的目的,到时候,蜀兵、秦兵、楚兵,各方都被拉过来,而贼寇只需西奔开县,再寻机调头,趁着东、北两边空虚,进犯奉节、大宁、大昌即可……” “而我最担心的就这一点!到时候罗逆就能由川返襄,从大宁方向,逃回竹山、房县!” “房山?竹县?不会吧?” 秦猛有些不解:“贼寇本就自房山、竹县肆虐而来,纵折回两地,人迹断绝,彼从何得食?” 话音落下,杨茂选为其解惑:“你等有所不知,贼寇虽由两地流窜过来,却并没怎么肆虐!张、罗等诸贼发于陕西,那边物资匮乏,近年来又天灾连年,被他们一折腾后,早已穷的响叮当。” “后来他们流入河南,烧杀抢掠,不单要被官府追缴,还为百姓痛恨,因此损失惨重。” “到了湖广,这群贼寇吸取了教训,尤其是罗汝才,只掠乡绅大户,每次抢掠完,甚至还会散一些给百姓,以此蛊惑民心,而湖广不同于陕西等地,旱、涝、蝗灾等影响较小,八贼、曹操、过天星等虽于郧、襄之地复反,可前后一直在收拢民心,且很快就被朝廷招安,故而祸害并不严重。一年下来,那边想来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杨茂选叹了声气。 “去年,八贼、曹操,于谷城、房县复反,得了不少愚民支持,暗中为他们通风报信。想来,那些贼寇怕是打那时起就留下退路,而如今荆楚之兵尽在蜀地,到那时谁还能阻当他们?” 马祥麟面上一愣,双目似是要把杨茂选的脸上看出个花儿。 杨茂选顿觉无语,道:“我也是听万监军提过……他老人家担心过贼寇会返回荆楚,只是当时宁、昌皆有重兵把守,倒没太过忧虑,可若按照夜兄弟的推断,接下来大宁、大昌或会兵力不足!” 马祥麟神色忧愁道:“若真如此,大宁河水浅易渡,一旦教罗贼逃回去,就有天大麻烦了!” “不至于吧……”钱沧不敢信道:“大宁河纵跨南北,水虽算不上有多深,可要安然度过却也不易,大宁参将刘贵、大昌守将周亮登、守备郭先登,都是知兵的,他们总不能看着逆贼平安渡河吧” 马祥麟反问道:“那我问你,贼寇是如何入川的?” “这……”钱沧话到嘴边却被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杨茂选也叹道:“宁、昌一线,非比剑阁,一旦兵力空虚,岂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面对贼酋九营之众,纵然武侯再世,恐怕也是无计可施!何况刘贵、周亮登等人……” 说完马、杨而人齐齐叹了口气。 “就算教罗逆逃回去,也不至于有大……麻烦吧……” “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除去马祥麟、杨茂选,众人不明所以,只听他道:“别忘了,荆楚之地可不止房山、竹县啊!” “襄阳!”秦猛与钱沧对视一眼,双目爆睁,异口同声道。 夜凌空缓缓道:“不错!襄阳距离房县不远,若贼寇携兵锋而陷襄阳,届时必成气候!” 何止形成气候…… 襄阳为古今名城,富的流油,贼寇一旦攻下来,定然声势大振,甚至能借此席卷天下! 想到这儿,众人内心顿时蒙上一层阴影。 马祥麟凝视着地图,思索道:“形势已经很明朗了,贼寇意图南突,如此,定会沿着涧谷匿行,涧谷多有石滩,骑兵难行,且朝廷大军有辎重在后,只能放慢行军。” “而他们……就可顺着龙溪逃窜到仙寺岭驻扎修整。” 杨茂选接着话道:“此事要尽快告知秦帅!” 马祥麟也道:“不错,另外,我等不单要拿下北山,或许,还要准备一下,给罗逆添添堵。” 说完,与众人商量一番,定计谋划,然后就等着夜色将领。 ———— 夜幕渐渐降临,北山上,掠山虎挨着篝火,依着一张虎皮,大块吃肉,大块喝酒,忽然间耳边传来:“头儿,军师命我等在此戒备,咱们坐在这儿喝酒吃肉,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掠山虎瞧了眼,出言者是其心腹‘滚地鼠’,带着些许醉意,含糊道:“有什么不好的?” 滚地鼠小声道:“此事若传到军师那里,头儿你免不了要训斥一顿。” 二人口中的军师叫作吉珪,字子玉,山西举人,在房县时被罗汝才拜为军师,盖因此人颇有头脑见识,罗汝才对他言听计从,不管到哪都要把人带在身边。 说来也有意思,罗汝才明明号曹操,却时常效仿刘备,逢人言:“我遇吉先生,真是如鱼得水。” 掠山虎卷着大舌头,嚷道:“他……他娘的,凭什么?大帅和军师……他俩在南山吃香的、喝辣的,搂着女人睡觉,活该俺们就要在这儿活受罪!”说着越想越气,道:“这吉军师也忒胆小了,咱儿打不过那个老寡妇,被她领着白杆子四处撵也就算了,那独眼马……是个什么玩意儿?要我说……就那点儿人手,咱九营好汉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也不知军师怕什么,教我们蹲在这破山头上,喝个西北风,就连女人也搂不得!” “独眼马”是贼寇对马祥麟的称呼。 马祥麟一向作战英勇,尝以单骑冲阵,俘获渠魁,常备被冠以“小赵云”、“小马超”称呼。天启元年,其在血战中目中流矢,拔矢策马逐贼,惊退敌兵,从此“独目马超”的威名就这样传开了。 而贼寇就直接称其“独眼马”。 滚地鼠还有些不放心,道:“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军师的话也不无道理,一旦让官兵夺去了北山,我等的北上之路被断,而南边横着大江,若官军追上来,兄弟们就无路可逃了。” “嘿嘿……” 一声冷笑响起,掠山虎抬头望去,却见一人怀抱着大刀,倚着草堆闭目养神。 掠山虎顿时不悦道:“副踏天,你小子笑个屁啊?” 原来这人就是罗营副渠—副踏天! 不过看掠山虎的样子,似乎也不怎么把他放眼里。然而后者也不在意,老神在在道:“你还真以为,曹帅和吉军师他们要往北走?” 掠山虎能混得一方头目,自不是蠢人,听了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玛的,我们这是被卖了!” 骂完他把酒碗送到嘴边,可看了看,突然又觉得这酒水竟是那样苦涩,骂了句晦气就把碗摔地上。 啪!!碗摔得四分五裂。 掠山虎道:“玛的,这让我还怎么喝的下去……”说完他瞅了对过一眼,心急如焚道:“睡睡睡,都什么时候了,副踏天,塔玛的,咱俩的命都快没了,你居然还能安心睡觉……” 说到这儿,其话音一顿。 “别忘了,你这副帅是怎么来的?” 闻言,副踏天终于睁开了眼睛,火光下,目中闪烁,阴郁、凶狠,像极了一只孤狼。 “哼!他独眼马的枪法、骑术固然独步天下,可我副踏天也不是吃素的……” “想要我的命,那得看他有没有那本事!老子能弄死他婆娘,自然也能送他下去夫妻团聚!” 听到这话,掠山虎精神一震:“你的意思是?” 副踏天冷笑道:“放心,咱们该吃吃,该喝喝,过一阵教几个弟兄轮流把手,各自安心睡觉就是。”说完,接着又道:“我已做下安排,若今夜独眼马超真敢来偷袭,我定叫他有死无生!” 掠山虎喜笑颜开,道:“好兄弟!我就知道你这人靠谱!”。 于是放下心,吆喝着人递过来碗,继续吃酒,浑然没有先前那副惶惶模样。只是……掠山虎却没注意到,副踏天瞧他那副冰冷的目光,哪里是在看活人,分明是在看个死人。 “不知死活……” 副踏天冷冷暗道,垂下头,望了一眼脚下。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4章:夜袭北山 夜深人静,偶有夜鸟咕蹄。 卯时,树林里掠山虎安排的两个明哨,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已经靠着树打起了鼾,另一个相对年轻的还守在岗位上,杵在那儿口中不停的打哈欠。 “死老头,睡的那么欢,也不怕睡死过去。” 年轻人才嘟囔完,然后哈欠打了一半,突然间,只觉得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他惊恐的想叫,可为时已晚,脖子上瞬间传来撕裂的痛感,令他怎么也叫不出来。 至于另一个……直到被处决,那人还沉浸在梦乡里,没有丝毫觉到危险。 “搞定了。”黑暗中传来低语。 不远处,马祥麟收到消息率众上前,也许是冥冥中有天意相助,乌云遮月,夜风骤起,一行人摸上山,居然没被任何人发现。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发生着。 眼看不远处篝火明亮,马祥麟强按喜悦,恰巧两小喽啰出来方便,不经意看见了众人。 “什么人?!” 一人话才出口,飞箭瞬间钉入咽喉,另一人魂飞魄散,转身就逃,大呼:“有敌袭!” 竭尽全力的呼声响彻北山。 这一下变起仓促,掠山虎猛然惊醒,跳起来,抬头一看,却见原本副踏天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杀声传来! 掠山虎啐了口唾沫,恼火骂道:“踏酿的!这个卑鄙小人!” “天兵降临,尔等叛逆还不快快受降。” 一道洪钟大吼似平地炸雷,掠山虎定目一看,却见一员壮硕大汉跳出,虎背熊腰,威风凛凛。 来者秦猛是也! 掠山虎提起两只镔铁轧油锤,不屑道:“天兵?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是一群走狗而已。” 刀兵四起,鬼魅般的众多人影从黑暗中涌出,秦猛握着虎头湛金枪,飞身杀喊过来,煞气凛凛,掠山虎不敢大意,大喝一声,挥舞铁锤上前。 枪锤相击。 锤为重器,势大力沉,这般硬磕立占上风,大枪被一下磕开,但不等贼酋得意,秦猛顺势卸力,身子往后一跳,拉开距离,转身拉枪再探出一记回马枪。 这一枪去势飞快,凶险万分,掠山虎浑身汗毛倒数,侧身将将躲了过去。 “刷!” 秦猛一枪不中,顺势横扫,枪头崩在掠山虎胸前,将其打了个踉跄,连连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见其门户大开,更得势不饶人,正要再追探一枪,从旁却砍来一刀。 “嗖!” 破空声传来,飞石如流星赶月,电光火石间,只“啪”的一下,转眼,“哐”一声儿,那刀应声落地。也不容想,秦猛腰马合一,手腕轻抖,而后枪出如龙,把偷袭之人扎了个透! 转头一瞧,不远处,夜凌空与他隔空相望,互相点了点头,纷纷又转身杀入战场。 “这小子!” 秦猛微微笑,杀将过去,却见一道声影跳出来,和掠山虎斗在一起,掌中一杆钩镰枪使得好似灵蛇狂舞,灵活且不失凶狠刁钻,逼的对方连连败退。 见此,秦猛顿时板起了脸色。 “好你个老钱,真不地道,居然来抢俺功劳!”话音落下,钱沧得了空,抽出身,啐了一口,笑道:“阿呸!这怎叫你的功劳,分明是我的功劳!” 秦猛气的吹胡子瞪眼,飞身加入战局,以这二人的手段,只一人也够掠山虎喝上一壶,此时来了俩儿,这教谁能遭得住? 掠山虎不禁暗暗叫苦。 秦猛、钱财,二人保持距离,依仗长枪之利,很快令掠山虎挂了彩。 枪乃白兵之王。 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似大锤这等笨重之物,如不近身硬磕,又怎是对手!并非谁都像戏中李元霸那样,天生神力,举重若轻,能把八百斤的双锤使得像烧火棍一样灵活。 不到二十招,掠山虎露出破绽,秦猛怒目圆睁,大吼一声,枪一抖,瞬间扎透其咽喉。 而钱沧也有所收获。 他与秦猛联手攻杀掠山虎时,其心腹滚地鼠一刀偷袭而来,那滚地鼠虽非头目,可好歹也是混出名号的,身手自是不错,短小身型配合一身灵活轻功,令掌中那对蝴蝶双刀,变得十分危险。 一寸短一寸险,滚地鼠凭借身法灵活,贴身乱舞,居然一度逼的钱沧十分狼狈。 好在最后,还是钱财技高一筹,跃身向后拉开一步,那滚地鼠仗着轻功飞身上来,身在半空,落下破绽,被钱沧抬脚踹飞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被前者追上来一枪戳死。 “贼酋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落下,众贼心头一亮,抬头却见掠山虎的尸身倒在地上,顿时士气大乱。然而毕竟不是寻常蟊贼,这是一群要推翻旧朝,再造江山的大逆,刀山火海一路趟过来,又岂会在这时害怕? 秦猛见众人还在抵抗,不禁怒道:“冥顽不灵!杀!” “杀!” 众将士倍感抖擞,跟着大喝一声,释放冲天杀气!而贼寇大多是草根出身,只懂些庄稼把式,而官军、无论白龙骑,还是杨茂选的麾下,无不是百战精锐,皆有武艺傍身。 抛开夜凌空这个奇葩不谈,马祥麟、杨茂选皆当世高手。如秦猛、钱沧等军官校尉,亦身手不凡,放江湖上也是一把好手。 此刻,官军士气大涨,凭贼人身手又如何抵挡?短短片刻,场上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形势。 “死开!” 人群中,夜凌空丈二钢枪横扫,他那双臂千斤之力,对武道高手而言,或许还称不上有多大威胁,可对寻常人来说,无疑是降维打击,只一击就荡开一大群人! 仗着一身神力,以及一手无双枪法,当真如虎入羊群,凶残万分,走到哪儿就杀到哪儿。 “小弟,好枪法!” 乱战中,张鸾仪一枪扎死一个小喽啰,转头一撇,却见夜凌空枪如蛟龙翻腾,凤击长空,每一朵枪花,都要带出血花!整个人如化身一个死神,无情的收割着性命。 鲜血飞溅,教这个杀星也不禁兴奋起来。 夜凌空被人赞许,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浑然不觉自己现在的样子如鬼如神。 说不定,其实他和张鸾仪是一类人…… 二人相视一笑,转头又愉悦的杀入人群,贼匪固然凶狠,可见到这种狠人,也不免心惊胆寒。 “鬼!这两人是鬼!” 终于有人受不了,转身欲逃。原本当掠山虎一死,众贼已然军心涣散,此刻直接崩溃,不禁四下作鸟兽散。然而官军岂能放走这些贼逆? “杀!” 秦猛当即一声令下,众人大喝,手中刀枪挥动,送贼人命归黄泉!可眼看大局已定,目光寻去,却不见那副踏天的身影…… 不远处,马祥麟和杨茂选并肩矗立,犹如定海神针,但凡有贼人靠近,都无需二人出手,就会被周围的亲兵所斩杀,而他们一直盯着战场,以防变故,同时寻找着仇人的踪迹。 刷!刷!刷! 突声变故,黑暗中众多火把飞来,齐齐往一处柴堆飞去。马祥麟和杨茂选瞬间反应过来,身形一动,眨眼闪过去,跟着二人出手,把长枪使的密不透风,将一根根火把挑落在地上。 “嗖!”冷不丁,暗中猛然袭来一支火箭,犹如腾蛇破空,直直飞窜。 那火箭不是冲着人来的!马祥麟、杨茂选一瞬间察觉到此事,俩人虽无交流,可只凭彼此多年相交,早已心有灵犀,齐齐挥枪把火失拨开,跟着又飞来几箭,皆被磕飞打落。 之后,再无火箭偷袭,二人相视一眼,齐齐用枪头把柴堆拨开,却见地面露出一些引信。 “火药!好歹毒的家伙!” “是副踏天!” 话音落下,马祥麟跟亲兵飞快交代几句,便和杨茂选朝着适才飞来火矢之处奔去。而在他俩离去不久,此处杀声渐平,北山上的这些贼寇虽是凶残,不少都有武艺在身,然而又怎是白龙骑等的对手! “阿姐!马将军和杨将军呢?看到他二人没?” 人群中,夜凌空隔空喊道。 “那两人刚才还在这里……”张鸾仪环视一圈,接着又道:“副踏天不在这儿,定是溜了……”数息后,只听她接着又道:“姐夫他们肯定是去追副踏天了!” “弟兄们,你们有谁看到我姐夫了?” 张鸾仪话音落下,不远处,一员小校跑过来道:“姑娘,刚才副踏天带人埋伏在一旁,那厮打算点燃火药,恰巧被家主发现,就一路往山下逃窜去了,然后家主就和杨将军去追杀,留我等在那里清理火药。” “混蛋!你怎么才说!”张鸾仪凤目直竖。 那小校一个迟疑,道:“姑娘,是家主下令不让俺说出来!” “火药?!” 不远处,秦猛大惊,连忙用脚拨弄地面,却什么也没发现。 小校瞧了,道:“旗总,火药被藏在那片柴堆下!” 众人闻言不禁朝后退了退。 “姑娘,这里大局已定,俺老秦留下来带人清理残余就好……” “副踏天那厮极其狡猾,你和夜兄弟速去寻找将军,搭一把手,免得他俩中了埋伏!” 秦猛对着张鸾仪、夜凌空喝道,二人一看,此时周围就剩一些零星反抗,想来不时就能平定。夜、张二人相视一眼,心中当即有了数儿。 张鸾仪喝道:“好!那我等去也!” 说完,其一头扎入先前火把袭来的方向,夜凌空紧随其后,两道身影飞快消失在黑暗中。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5章:江湖秘闻 不多久,两人来到半山腰! 今夜月黑风高,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然而二者皆非凡人,一个曾是令江湖人士闻之色变的“血鸾杀星”,另一个是造就‘弥罗圣体’的异人,这点困难根本难不住他俩儿…… 凭借远超常人的感官知觉,令二人即便身处茫茫黑夜也视若白昼,面对崎岖山路也能如履平地。 驻足下来,张鸾仪努力张望一圈,忧心道:“糟了!完全不知道人在哪儿……”接着又道:“小弟,你的感观比我强,仔细瞧瞧,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夜凌空立马凝神查探。 片刻后,别说,还真教他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只听他道:“那边好像有点动静!”张鸾仪连忙静下心,顺着一听,果然,风里似有刀兵之音传来,当即激动起来! “真的是!快去!” 说罢,二人提身飞去。路上,这两人一人使着轻功,如大鹏飞跃,一人全凭脚力,如猿猴飞纵,两人一边赶路,一边暗自比较着,各自在心中暗叹不已。 “鸾仪姐的轻功好厉害!” “小弟的脚力好生了得!” “他日,等我也养出内力,练好轻功,这天下岂不任我纵横?” “日后,这要是让他学上一门内功,再练好轻功,那还得了?” 二人互不知对方所想,只赶着路,很快就看到了几点火光,而夜幕下的动静也越发清晰。 张鸾仪惊喜道:“快!在那边!” 此话一出,俩人忍不住加快脚步,很快就来到那处,却见一群人举着火把,围着两道身影。到跟前,众人齐齐看向这等不速之客。夜、张二人朝人群中一看,中间被围着的不正是马祥麟和杨茂选? 张鸾仪惊喜道:“姐夫!” 马祥麟目光一鄂,道:“鸾仪?你怎么来了?还有夜兄弟……” 张鸾仪道:“那边战事已定,我寻不到你,知道你俩去追副踏天,就觅着踪迹找来了。” 马祥麟正欲训斥,然而话到嘴边,却道:“好,你我就一起宰了那厮,给你阿姊报仇!” 张鸾仪眼一眯,森寒道:“好,宰了他!给我阿姐报仇!” 副踏天听之冷哼,不屑道:“就凭你们?” 马祥麟把枪一震,道:“对,就凭我们!”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冷笑毕,副踏天一声令下,杀声骤起,林林总总百十号人,无不是亡命徒。 “杀!”马祥麟四人也不废话,持枪就上! 夜幕下杀戮再起。 要说这批人的身手倒也不差,马、杨、张,三大高手甚至还能看出一些少林的武功路数,龙抓手,五郎八卦棍,春秋大刀,提炉大刀,然而少林寺千年古刹,戒律森严,在传功授艺上也万分严格。 少林寺的武功向来有十不传: 一、人品不端者不传;二、不忠不孝者不传;三、人无恒心者不传;四、文武不就者不传;五、借此求财者不传;六、俗气入骨者不传;七、市井刁滑者不传;八、骨柔质钝者不传;九、拳脚把势花架者不传;十、不知珍重者不传。 似这等反贼叛逆,断然不可能被少林寺收为俗家弟子,却不知身上的武功从何学来? 不过马祥麟等人也没多谢,只一心杀敌,如此便令一群贼寇遭了殃。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可那也要看对手是谁。不算夜凌空,马、杨、张三人无不是当世顶尖高手,修为到了这等地步,岂是简单用人命就能堆死的?反过来说,若凭人多就能打败武道高手,那武学的意义何在? 武道即强者之道。 对武道强者来说,弱者就是待宰羔羊,数量再多,也是猛虎的食材罢了。只不过……眼前这群羊倒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一番屠戮下来倒也使人有些倦怠,倒也算是他们唯一值得称颂的地方。 噗!黑夜中,点点寒芒带走一条条性命,不多久,除副踏天,贼匪已尽数倒下。 马祥麟持枪而立,道:“贼逆,你的死期到了!” 副踏天大笑道:“哈哈,你猜我为什么不动手?” 此刻,场上明明形成四对一的形式,然而这位贼渠面无惧色,甚至有些轻松惬。众人心神一凝,不知他有什么阴谋,但小心无错,暗暗作好防备。 “哼!” 副踏天脚下一动,身如鬼魅,眨眼闪到马祥麟的身前,手背崩击,再接翻手一掌…… 砰!砰! 马祥麟受此一击,身体晃了晃,连连向后退了数步,这才站稳脚跟! 张鸾仪惊呼道:“波若掌!” 副踏天道:“你这小妞儿倒是有点眼力……不错,本座使的正是少林波若掌。” 张鸾仪不敢置信道:“少林七十二镇山绝技,波若掌为绝中之绝!非高僧不能研习,你是从哪儿偷学的这门功夫?”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道:“你是当年的那个少林叛徒?” 话音才落,却又她摇头道:“不对,那人当年已经死了,年龄也对不上……你不是那人!” 副踏天愈加惊讶,道:“看起来,你还知道不少事?”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杨茂选忍不住问道:“师妹,那人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张鸾仪道:“我的恩师之一,是浙江金华府的世外高人,她是当年戚少保麾下的‘四海神将’之首—吴惟忠将军的后人。当年恩师给我讲过许多江湖轶事,其中就有一件关于少林的秘闻!” 也不知为何,此时,副踏天竟偃旗息鼓,于是张鸾仪把那段往事娓娓道来…… 原来,三十年前,浙江沿海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大盗,此人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身少林绝技,绰号“法外狂徒”,在海上搅风搅雨,麾下海盗如云,声势直追昔日的“五峰船主”-汪直! 张鸾仪的恩师和少林有旧,遣人到少林送上书信,才知此人是少林叛徒,姓张,名三,原是少林俗家弟子,却施了手段,潜入藏经阁,盗取武功秘籍,得了手就逃的的无影无踪。 之后,少林众僧外出寻觅,可那人隐姓埋名,又岂容易被发现?故而,多年来少林一无所得。等到他既敢出世之师,必练就惊天动地的武功,不再畏惧众僧手段,否则又怎敢行奸恶之举。 夜凌空好奇道:“那后来他是怎么被降服的呢?” 张鸾仪继续道:“当年是恩师出手,率领少林高僧直捣贼巢,那次,她联手一位少侠,在风暴里斗了一天一夜,终是赢了半招……那狂徒身中刀气,借水败走,但他身受重伤,时日无多,加之天气恶劣,恩师就没有再追下去。” 夜凌空道:“可我还是不明白,别人也可能偷学武功,怎就认定和他有关?” 张鸾仪道:“少林寺近几十年来,叛徒只这一个,丢失武功也就发生这么一回……”话音一顿,又道:“再往前,此等事件是决不可能发生的” “为何?”夜凌空疑惑道。 张鸾仪道:“因为在那之前,少林寺的绝学早就失传了!” “失传?!”夜凌空惊讶不已。 “你有所不知……”张鸾仪见其似乎不信,于是道:“多年前,少林一众高僧有感天下安定,而武功多用来争勇斗狠,本身也易引来纷争,且出家人醉心武学,也无益于修身养性,钻研佛法,就决定将其删减增改,致使其决尽失,此后几十年间,再无少林僧人洞明武道真义。” “嘉靖四十年,俞大帅升任福建总兵,有感早年曾受少林游僧授艺之恩,故而取道少林寺,观摩寺僧演武,而后大失所望,询问后才获悉此事。” “大帅劝说方丈,言世间之法大多殊途同归,武道、佛学,修行到高明处可相辅相成,不仅能用来护身,更能用作修行,何况,先人遗留,岂能轻易埋没……” “再者,天下日渐动荡,北有建奴,南有倭寇,少林寺多年来享殊荣,受封无数,国家受难,少林武僧理应报效国家;且出家人也理当济世为怀,广积功德。” “大帅言,非常之时,少林当以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若不然,又岂能修得正果?” “方丈为其赤诚所动,于是遣寺僧宗擎、普从,随往南征,一边讨贼,一边学习武道真决!三载后,二人皆习得上乘武学精义,至道之要,遂返寺转授众僧,教众僧下山随军修行,而他俩则留下来与一众高僧结合佛理,将达摩祖师传下的镇山七十二绝技尽数还原。” 夜凌空道:“原来如此。” “当年,吴老将军跟随戚少保、俞武襄平倭,麾下多有少林武僧,凭借这层关系,恩师被推举为那一行的主导,而她也不负众望,成功剿灭了海盗,决战中,更是把一记凌厉刀气打入那个狂徒的脏腑,断其生机。”随后张鸾仪看了眼副踏天,问道:“那位少林叛徒可是……” 副踏天神色微动,道:“那人正是家父……”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6章:恩怨 “那个少林叛徒、江洋大盗,是我的父亲……” 闻言,几人暗道果然如此。 “哈哈哈!”忽然间,副踏天莫名大笑,引来注视,只听他自言自语道:“有趣有趣,这老天爷还真是有趣……独眼马……你说是不是呀?” “……”马祥麟握着长枪的手微微一紧。 副踏天道:“这么多年来,你时时刻刻,恨不得把我挫骨扬灰,可到头来却是你那小姨子先欠我的,既然她的恩师害了我爹在先,那我恁死你婆娘,总该算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的!” 马祥麟勃然大怒,道:“住口!你这逆贼满口胡言乱语,先妻忠良,岂是尔等贼类能比?!” 张鸾仪也怒道:“恶贼!你爹仗武为寇,祸害一方,家师讨伐他乃天经地义;我阿姊巾帼之躯,上报家国,下护百姓,征讨你们这些叛臣贼逆,二者岂可相提并论,同日而语!” 副踏天也不在意,淡然一笑,说道:“好一个天经地义……”随后,只见他颇显愉快道:“说的对,他的确该死!所以……我亲手宰了他!” “什么!”马祥麟等人惊愕无比。 “不用这么惊讶的看我……”副踏天笑了笑,语气平静道:“那人虽是我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我娘原本只是一个良家妇,被他强暴,还怀上了我,为此,她被逐出家门,靠着乞讨和出卖身体,才能苟活下来……” “而拜那个男人所赐,我自幼受尽白眼,吃足了苦……” “所以,当有一天,这个男人找到我时,我内心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宰了他!以他当时的身体情况,就算我不动手,那人也必死无疑,可我还是决定,亲手送他上路!” 常言道:忠孝为立身之本。 纵观华夏历史长河,历朝历代莫不以孝为重,莫不以孝治天下,更有甚者,凭此选拔人才。毕竟一个人若连父母都无法善待,又如何效忠君王? “在家若能尽孝,为国方能尽忠。”基于这种普世价值观,孝道已然成了做人的基本准则。而大明朝尊孔尚儒,极重三纲五常,忠孝礼仪。 孝为百善之先! 弑父为十恶不赦的大罪!历来此等恶逆,人神共诛,犯者不可视之为人!故而,马祥麟等人听知对方之言,无不勃然变色,心生怒火! “畜生!你就不怕遭报应!” “就算那人万般该死,可也是你的生父,你怎就能狠下杀手?!” “你这畜生!简直枉为人子!丧尽天良!丧心病狂!” 三人破口大骂。 夜凌空倒不那般愤慨,并非他认同对方,但那话怎说来着,‘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对于副踏天的经历,其更多是出于一种‘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的同情。 这种事有时也说不清。 后世或许能给一个客观的评价,可在当世,只一句‘虎毒不食子’,又或‘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即便父母残暴苛刻,也能轻轻揭过。而犯者,无论有何隐情,都要独背全锅。 “骂得好!”副踏天哈哈一笑,随即双眉一挺,道:“闲聊……就到此为止!” 眼前一花,却见他化身飞鸿,眨眼跃过数丈,轻飘飘的落在三人跟前。 “一苇渡江!”张鸾仪暗自心惊。 常言道:‘天下武功出少林’,而少林武功之精髓尽在七十二绝技! 张鸾仪师承名家,师门和少林颇有渊源,自认得这门少林的轻功绝技。 有关此神功还有一段典故:昔日,南北朝时,梁武帝曾派人追赶达摩祖师,追至大江岸边,面对大江茫茫,达摩祖师于江岸折苇,纵跃提身,立一苇而渡江水。 此等轻功绝艺何等非凡! 啪!副踏天双掌一合,衣摆冲起,接着一掌拍出,凌厉之劲劈空扑来。 ‘大力金刚掌’,又是一门绝技! 该掌法一经练成,掌力刚猛异常,犹如金刚出掌,只是极奇难练,即便在少林寺千载过往中也少有人能练成,然而副踏天此刻居然能隔空打出掌劲,分明是已有小成! 张鸾仪晓得厉害,心知此掌不可力敌,双足一点,纵身躲过。马、杨二人见副踏天一击不中,还要再出手,当即一左一右,齐齐提枪杀去。 “来的好!” 副踏天见势也不慌,大喝一声,身子往后一退,眼疾手快,双手反手抓住两杆枪,顺势贴着耳边向后一拽,迅速把手收于两肋,而后弓步上前,左右两掌迎着二人奋力推出。 砰! 马祥麟和杨茂选胸前各中一掌,身子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重重摔在地上。 狼狈起身后,二人震惊不已。 幸好他俩都有铠甲护身,否则就光挨了这一下,俩人就得重伤! “你的武功?”马祥麟惊疑道。 副踏天“哼”了一声儿,得意道:“想不到吧……你以为我怎有功夫与你们闲聊?得亏她看破了我的跟脚,教我去了顾忌,否则,在不动用少林绝学的情况下,想杀你们还真要费些手脚!” 马祥麟道:“从未听说过,你还会少林绝技,隐藏这么深,看来所图不小!” 副踏天道:“当然,我隐瞒下这些,为的是等个机会,取代曹操!我会比他做的更好,带领义军推翻朝廷,杀掉狗皇帝,到那时……”话音一顿,丝毫不掩饰野心道:“我将会是天下的主人!” 马祥麟剑指一抬,指着骂道:“住口!逆贼!怎敢说出此等大逆之言!” “我连生父都敢杀,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副踏天不屑一笑,说完,纵身跃上前,左手一指,右手轻飘飘的拍来。马祥麟急收枪护于身前,然而对方只拍出半尺,手掌转了一圈,斜拍反捺。这看似软绵绵、轻飘飘的一掌,贴近时,再拍出的一瞬,掌心猛然喷出磅礴掌力! 砰!霎时间,挟滚滚之势,按着枪杆,一掌拍在马祥麟身上。 “小心他的般若掌!” 张鸾仪一眼认出这是少林‘般若掌’中的‘无色无味’。 波若掌是名震千古的少林绝学。所谓般若,即智慧,无形无相,于一刹那迸发无穷火花。故而,该门掌法在出掌时,动静甚小,只在发劲一瞬间,威力尽显!智慧的力量无穷,含藏般若于掌中,自然威力无匹,练将下去,永无穷尽,掌力越练越强,招数愈练愈纯,那是学无止境。 马祥麟吃上一掌,发出一记闷哼,连退数步,看样子很不好受。 怎么说,般若掌在少林诸多掌法中亦是最精奥之流,用的是暗劲一类的功夫,掌力犀利万分,能透人肌表,直伤脏腑,也就是副踏天尚未把这门绝技臻至化境,否则必定教人不死也伤! 杨茂选持枪杀来,却被对方用双臂接连格挡开,就连对下盘的攻势,也被用腿化解,跟着枪如蛟龙探海,狠扎过去,可落在身体上,却发出异常声响。 砰!这一枪居然都没有扎破皮!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杨茂选大惊失色道。 马、张一听,也是眉头一皱。 副踏天狂笑道:“不错,正是金钟罩!” 横练,是指锤炼肉身的武学。听起来和外家武学很像,但不可混为一谈。 武学上有三种练法:文练、武练、横练。分别对应:‘内家武学’、‘外家武学’、‘横练武学’,只不过偶尔时候,也会把‘横练’归于‘外家’之类。 ‘文练’者,养三宝,固本强源,再练武技,内外合一。 ‘武练’者,先修技,注重实战,由外而内,以技入道。 ‘横练’者,只炼身,榨透人身,以力破道,以体称雄。 横练之道,练法横,威力也横,最上乘的横练为“硬气功”。‘十三太保横练’即十三种横练,分别是:“铁头功、铁喉功、铁布衫、铁腰功、铁膀功、铁臂功、铁肘功、铁手功、铁臀功、铁裆功、铁腿功、铁脚功、铁息功。” 全部练成,使周身犹如被金钟笼罩,即‘金钟罩’。 相传,唐朝末年,节度使李克用收有十三个义子,皆以“太保”为号。 十三位太保皆横练高手,尤其十三太保‘李存孝’,传说他精通全部十三门横练,浑身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其勇猛直追西楚霸王,后世评说“将不过李、王不过项”,说的就是他。 只可惜,尽管李存孝一生仗着横练无敌,驰骋沙场,未尝一败,可到头来逢人妒忌,被其义兄四太保‘李存信’构陷。其义父李克用明知其遭陷害,但因功高震主,仍判以‘车裂之刑’。 行刑时,据说,李存信驱赶五马拉扯,却被李存孝身体本能生出的力道,活活地拉了回去,接连十数次,皆如此。 被车裂而不死,古今也仅此一人! 最终,由李存信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让其手脚无力;再打碎膝盖肘骨,让四肢无法相连,破了他的护体横练金钟罩,这才将其杀死。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7章:针锋相对 噗噗! 枪尖刺中身体,却只发出沉闷之响,十几招攻杀下来,竟全然无功!副踏天找准机会,双掌用力打出一记‘大力金刚掌’,汹涌的掌劲一下子就把马祥麟与杨茂选双双逼开。 “不行!我们破不开他这层皮!” 杨茂选眉头紧缩,好一个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浑身坚硬如铁,力大无穷,在场只有马祥麟和夜凌空仗着天生神力,可与之正面交锋! 副踏天张狂笑道:“你们奈何不了我!” 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凡练武之人谁不想展现自己的盖世神功?或许是藏匿太久,此时,他就像是个小孩子般向众人炫耀。 而马祥麟等人也确实拿他没辙……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一经练成,就是这般横行无忌,霸道绝伦! “那也未必!” 炸雷响起,却见夜凌空如飞鸟般纵身袭来,丈二点钢枪亦瞬息而至,副踏天虽自恃有横练护体,无惧刀枪,可见来势汹汹,心头一突,不敢以身硬接,但对面枪影笼罩,一点寒芒似从四面八方袭去,岂容他躲开? 刷刷刷! 枪头虚晃梨花开,蛟龙出水,灵蛇吐信,左摇右摆,指东打西,密集的枪影人团团围住。大枪横扫,千军辟易,一枪接着一枪,如潮水一般。可副踏天也不是吃素的,就算一时被气势所摄,被逼得手忙脚乱,终究仗着横练无敌,不断用胳膊、腿去格挡,将枪杆反震弹开。 ‘这小子到底是搁哪儿冒出来的!’副踏天震惊不已。 眼前这小子,力大无穷,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要知道凭自己如今这幅身体,寻常打击根本不能伤其分毫,然而对方出手竟能让他感到吃痛!最不能让人理解的是,对方的身体也硬的很,自己沙包大的拳头砸下去,其居然毫无反应! 按理说,就算是铁打的身子,吃这般砸,也该留下个印子才对。 ‘难道他才是练成了金钟罩的那个?’ 副踏天不禁怀疑人生…… 一愣神的功夫,门户大开,夜凌空全神关注,如何抓不住破绽?当即使一记‘白鲤出水’,该式由中平枪始,腰马合一,双手合力,把整力贯于枪尖突刺,副踏天浑身汗毛倒立,险险躲过,又连退了两步,飞快拉开距离。 夜凌空暗道可惜。 刚才那招看似平平,实则暗藏诸多运劲之妙,以身体带动枪身,把浑身整力凝于一点,瞬间爆发,劲力犀利,直透肌表。在马上,这一招能挟马匹奔袭之势,令威力倍增,亦叫‘潜龙出渊’。 马祥麟专以此招来破甲,哪怕对手戴了护心镜,一枪扎下,亦必粉碎,即便有宝凯护体,劲力穿透下,也定教身受内伤。 “杀!” 夜凌空一击不中,挺枪再刺,发出一记‘飞鱼展翼’,亦叫作:“白龙探抓”,此乃单手枪式,穷尽枪杆之长。前人有云:此等孤鱼出群枪法,势势之中,着着之内,发枪扎人,不离是法。 只不过…… 如这类招式固然凶猛,可也留下破绽。古语云:“枪出太尽,势必难收”,不少未窥及枪术之要,个中三昧者,以为此类枪法为“孤注弃枪”,实则不然,只需留上两分劲力,就能弥补这一点。 然而,此刻,夜凌空却无半点留手! “来的好!” 副踏天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见他双目暴睁,大喝一声,跟着左手出爪如电,一把抓住枪杆。随着一句“撒手!”,用力一绞,丈二点钢枪应声被夺,可还未来得及得意,却见眼前一黑…… 只见一道黑影欺到跟前。 原来,刚才那竟是夜凌空故意为之!副踏天心中一紧,可他一条手臂,咯吱窝正夹着枪,另一手上虽然空着,可光一只胳膊却又能做得了什么?此刻,中门大开,哪儿来得及护身? “去!” 夜凌空撒手丢枪的一刹那,身体借势飞冲,到跟前左臂给上一记‘顶心肘’。这一招威力极大,寻常人吃上一记,不死也伤,和需练习时长两年半的‘铁山靠’,同为八极拳中的杀招! 过往时日,其发掘宿慧记忆,而这一招,正是宝藏之一。 而夜凌空自圣胎一成,浑身就有千钧神力,就算和有内力加成的武林高手相比,出手威力也绝不逊色。面对这等“人形凶兽”,饶是副踏天横练之躯,也绝难抵挡,身子被顶飞了出去。 等站稳身形,却见嘴角漏出一丝鲜血。 “哼!”副踏天冷哼一声,既恼怒,又忌惮,打他练成金钟罩,哪儿吃过这种亏!不过他不也认为自己这一身无敌横练真就输了。 金钟罩是真正的搏杀神功! 李存孝死后,千百年来,十三太保横练早已失散于世,仅剩无敌的传说。尽管有不少人想要重现,可即便集齐十三门横练,多数也残缺不全。 例如:‘铁手功’…… 许多人收集的仅是单独的练拳、铁掌、练指之法,实际上这种散缺的只能称为‘铁拳功’、‘铁掌功’、‘铁指功’等;再比如‘铁裆功’,大多都缺的厉害,更贴切的说,应该叫作‘铁蛋功’或‘铁雕功’。 而十三太保横练精髓——铁息功,练成后,内外皆如铁,一息不散,生吞炭火,可此法早已失传,如今流传下来的只是一些皮毛道理。 唯有少林寺千年古刹,底蕴非凡,罕见的集齐十三门横练,内容接近完整。并且,少林还以自家的武学道理补全了这部功法,虽不在七十二绝技之列,但威名实不下于任何一门绝学。 正因如此,练成少林金钟罩的副踏天绝不认为自己会在肉博上输给他人。 于是二人又贴身斗在一块儿 夜幕下,两人互不相让,一个以超凡入圣之胎体为后盾,无双无对;一个自恃武艺高强,金钟罩横练不坏;二人硬吃对方招式,拳拳到肉,彼此犹如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扑! 十几招后,一记大力金刚掌对上用力一拳,交手后,副踏天连退数步才站稳脚跟,而夜凌空仅仅身子一顿,几乎跟没事人一样! “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副踏天惊疑不定。 大力金刚掌以掌力刚猛雄浑闻名天下,刚才那一掌少说二三百斤,任谁挨着也得一命呜呼,而对方竟和没事人似的……这身体结实程度,简直离谱到家!其劲力也大的出奇,双臂少说有千斤力,不光自己,就连独眼马也差他不少,就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冒出的怪胎! “好小子,自本座练成练金钟罩,你是头一个能与我正面争锋的!” “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后辈?” 副踏天有些惊疑,怕他是哪个武林高人的关门弟子,虽说自己作为义军副渠,不惧江湖高人,可万一真就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还是麻烦不小。 夜凌空道:“你也不赖!至于我的来历……说出来你也不知!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不说也罢……” 副踏天眸子一翻,冷冷盯去,对面如此狂妄,自己也不用顾忌,杀了就是。只是,他却不知对面说的都是实话…… 跟着又搏杀开来。 几十招后,终究教夜凌空抓住机会,一式‘铁山靠’,副踏天闷“哼”一声,人倒飞除去,再爬起来时,神情再无半点先前的从容。 “这小子……” 副踏天回忆了一下,明明不久前,那小子武艺还很生疏,可短时间里,手上各种招式的缺点飞快消失,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简直是为战而生! 只不过这也让他探明了一件事:这小子只空有一身神力,而无内家修为,看他出手灵活,虽不拘泥于形式,但某些紧要处仍显生涩…… 此等情形大多出现在一些才踏上修行的雏儿身上! 武道在于战斗! 任他天纵奇才,能在战斗中突飞猛进,可经验差距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弥补!这需要时间沉淀,与天赋、勤练无关! 再交手,副踏天有自信能杀了他! 撇了一眼,实际上,这里对他有威胁的从一开始就只有辣个男人!剩下的人不足为惧!可惜他一时大意…… “等等!”! 正欲补刀,忽然,身后响起一声儿,却见马祥麟持枪而立,杵在那里。 “让我来!” 夜凌空心思一动,知其想亲手报仇,便退下来,为其掠阵助威。 副踏天见状,暗自松口气之余,又觉羞恼,森然道:“你会后悔的!” 马祥麟目光深邃道:“无所谓!无非让你多活一会儿!” “哼!”副踏天暗恼不已。 搁以往,谁敢这般小瞧于他,可对手是独目马,此举便理所当然。 遂两眼一眯,盘腿而坐,静心运气,而他修行佛门正宗、纯正少林内功,一身内力中正平和,于治疗内伤上颇有好处,仅运功一周天,就见成效,吐出淤血,不多久,再吐尽浊气,内伤竟好的七七八八! “独眼马!可惜……刚刚你不杀我,现在没有机会了!” 待内伤愈,副踏天立马恢复张狂。 马祥麟也不怒,反而整个人越加平静,令人有些儿捉摸不透。 “出招吧!你我的恩怨,今天总该做个了断!” “好!那就做个了断!” 话音落下,两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从涌出,令人有种森寒之感。二人相互凝视,对峙半晌,近乎同一时、同一分、同一秒,同步启动!攻势如山洪倾泄,烈火燎原,骤然激烈起来。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8章:龙鹫合击 “看招!” 一瞬间,一方枪尖戳地,内力猛出,掀起地皮,就那样一挑,一块块土石乱飞袭去;另一人猛然大喝,双足一点,腾于半空,腿结跏趺,身如龙卷,铁掌借势而出,好生汹涌。 “风雷金刚掌!” 副踏天双掌拍出,碎石溅射,打在身上,完全不疼不痒。 马祥麟大枪一抖,左突右摆,朵朵梨花迷人眼。 夜凌空眼睛一亮,认出这是‘鱼跃花间’。不同的是,先前他学此式,讲究的是:‘发枪留得三分力,以利于收回枪头,虚虚实实,暗藏杀机,真正全力一击只有最后那下!’然而眼前所见却半点不留情,不留余地,朵朵带着杀机! “好家伙!这招原来还能这样使!” 夜凌空大开眼界,本以为已把种种变化烂熟于心,却不想还有这番运用。 武学之道果然学无止境! 当即凝神静心,认真“偷师”,如没看错,其大概是巧用了“顺水推舟,借力导势”的运劲手法,这样哪怕尽出全力,也能把枪势收回。 砰!砰! 枪尖扎下去,仍是无用,副踏天仗着金钟罩无敌,欺身压上,般若掌劲力无穷,贴身一击不成,反手又拍出一记‘摄伏外道’,一掌之下,马祥麟身体后倾,噔噔噔往后连退数步。 “罗汉无相手!” 趁其不稳,副踏天猛然大喝,双足一点,身于半空成一条直线,又一门少林绝学!人似螺旋飞失,双掌掌根相抵,掌心向外打开,随身而转,顺势汇周身劲力于掌心,只一击就把马祥麟击飞数丈! “姐夫!”张鸾仪惊呼!心有所忧,直欲上前,突然耳边传来:“等等!……相信他!” 杨茂轩语气平淡。 这时,马祥麟站了起来,身躯挺拔,目中战意炽烈,而张鸾仪刚迈出半只脚,见此也收了回去,只是眉黛仍是趸着。 “独眼马,你的化龙枪固然独步天下,可也只是外劲小道,而少林金钟罩乃上乘内劲之法……实话告诉你,金钟罩九重境,老子已经练到最后一重,一息不散,刀枪不入,周身封闭,横练无敌,凭你那条破枪,又能奈我何?”副踏天张放声狂笑,震彻山野,其正得意时,忽然山间隐约传来杀喊声,不禁神色一滞,竖起耳听,随后笑道:“看样子,是援兵到了……你们输了!” “未必!”马祥麟冷冷道,银枪朝身后一甩,吸了口气,猛然飞身向前。 副踏天虽自恃有金钟罩护体,无惧任何人,可面对闻名天下的‘小马超’、‘小赵云’,谁又真敢大意?心中一凛,连忙把浑身金钟罩的功力运至十成,横练铁息罩遍全身。 刷! 眨眼间,马祥麟仿佛化身大鸟飞纵踏来,银枪狂舞,明明是同一枪法,可气象较先前大为不同!如果说,先前是枪法精妙,宛若银鱼戏水,眼下即大开大阖,犹如白龙弄潮! “砰!砰!”一枪盖过一枪,势如大潮滚滚,大抢狂,人更狂,翻江倒海,凶猛异常。 副踏天暗暗叫苦,这般打法,别说练成金钟罩,就真是铁打之躯,迟早也扛不住!于是暗道:“不行!我得主动出击!”正这般想,头顶一懵,却是被一记跳劈枪,打在头上,饶是副踏天铁头铁骨,吃这一击,也不禁头晕眼花,人往后退了几步。 “你的武功?!”副踏天惊疑道。 马祥麟冷“哼”一声,也不回答,枪尖插地,长枪在身前画了个弧,跟着举枪一挺。 眨眼间,形势大变,观战三人各露神色。 夜凌空微微惊讶,在他印象里,马祥麟向来沉着冷静,这般狂野当真少见。而杨茂轩面沉如水,古井不波,可烁烁眼神显示他内心此刻并不平静。张鸾仪就更不必多说,见情郎如此,双目一亮,顿时露出痴痴的神情。 “龙鹫合击!”看那身影,杨茂轩忆起往昔,喃喃道:“好久没看到这副姿态了……” 张鸾仪柔声道:“是呀,上次见他这般,还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回忆起来,那还是天启年间的事…… 当年,永宁土司奢崇明及水西土司安邦彦作乱,秦良玉率众平叛,马祥麟随军为先锋。那时,他早已尽得‘马家枪’精髓,其之前在辽东得巡按张铨指点,枪术大进,一手‘夺命追魂枪’杀敌建奴八旗闻风丧胆,归来平叛,奢崇明的麾下被戮的胆魄俱散!奢崇明的女婿、号称“西南第一枪”的樊龙,以及麾下第一猛将、号称“小吕布”的张彤,一个被刺于万军之中,一个被斩于阵前,独目马超、小赵云的威名飞速传遍三军! 期间,最危险的一次,朝廷一支人马中伏,被奢家父子围于山谷里。 其中就有杨茂选…… 马祥麟闻讯赶来,率众杀穿敌阵,救下众人,然后又命麾下护送撤离,而他自己则独留下来断后,扼守要道,与叛军激战一昼夜…… 时至今日,俩人还记得那一人一枪、独战千军,枪挑奢家五子的英姿。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就是那时的他!霸绝!无敌!最强!尽管,后来成为白龙骑统领,再难见他下马战斗, 夜凌空从旁观斗,分析道:“目前,马将军占据主动,可这般猛烈的猛烈也必然不能持久!在那之前,必须得想办法破了金钟罩!” 张鸾仪想了想,高声提醒道:“姐夫,攻他的中庭要穴!” 原来,金钟罩依然横练无敌,但并非没有弱点,这门功夫最厉害的地方,在于能内炼一气,内力所行之处,水火不惧,刀剑难伤、但内力发于丹田,行于奇经八脉,形成一个周天循环,过程里必有交汇点! 窍为百气所居之府,亦是百川融汇之渊,当气行周天,覆盖周身,其中气如漩涡,中心必有漏洞,内力难以抵达,致使金钟罩等诸多功法存在破绽,该类弱点又称为“罩门”。 称之为“门”,一是因为其是外界劲力进入身体的门户,二是因为其可“开关”。一些高手可以通过修炼,用内力填末“漩涡”,消除破绽,即闭合穴道。 然而…… 人体里有36处要穴,又称死穴,乃行功时诸多大川交汇之地,极难闭合,其中又有六个大穴,乃要中要、死中死、绝中绝,通常是不能完全封闭的,除非能境抵周天,把周身内力练成混元一气,浑然一体,否则无论怎么练,身体也必然会留下一处罩门。 少林金钟罩的罩门就在中庭穴! 得到提醒,马祥麟顿时集中火力朝对手的中庭要穴进攻,且他知道江湖上有着移动“罩门”的手段,也就是通过修炼,把自身原来的中庭罩门,移到其他要穴上!故而,偶尔他也会攻击副踏天身上的其余穴道。 尤其是剩下五处大穴…… 十几招过去,依然还是马祥麟占据上风,突然,副踏天抓住其身在半空、无从躲闪的机会,大力金刚掌用尽十成功力拍出。二人对上一掌,马祥麟身体借力翻了半个筋斗,向后飞去,把掌力化解的干干净净。前者本欲乘胜追击,不成想,对方一落地,两腿一曲,猛然腾空,内劲喷涌喷出。 马祥麟人如扶摇直上,跃至半空,只见花枪舞动,一道道气劲自枪尖涌出,疾射而来。 “金钟罩,开!” 副踏天怒目暴睁,不敢大意,一条条青筋涨如虬龙,一块块肌肉贲如岩石,看着极其恐怖!六道气劲打上去,居然发出近似金铁交击般的声响并激起狂风。其“噗”的一下,吐了口血,迄今为止,头一次语气慌张,道:“枪气!” 马祥麟落地,单手持枪于背,傲然独立,道:“你的少林金钟罩已为我所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手段就通通拿出来吧!” “不可能!” 夜幕渐渐淡去,不知何时,不知何时,天际已泛起一片鱼白肚。副踏天不愿接受事实,怒道:“忒麻的,独眼马,老子的少林金钟罩已练到最高境界,就算你练成枪气,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破掉,到底你用了什么手段?” 马祥麟道:“化龙枪气,最胜金刚,无物不破,无魔不降!” “最胜金刚?”副踏天身为少林叛徒之子,不但继承了一身少林武学,对佛门之事也颇为了解,略一思忖,道:“最胜金刚法?我想起来了,那是密教无上护法神功!那件事原来竟是真的!” 夜凌空也想起了…… 藏边白教,护法四神,清净自在,最擅降魔。此神功号称攻击力第一,最擅降魔,可破尽世间万气。 “我要你们死!” 副踏天咬碎牙,满口含血,神情若厉鬼一般,且似乎催动了某种可怕的秘术,浑身气势节节暴涨!顷刻间,张鸾仪陡然想起一部功法,脸上大惊失色。 “狂徒大法!” 此乃昔日那名少林叛徒的独门绝学,通过逆运内力并结合痛苦刺激,令人功力暴涨,只是过后使用者也会遭到反噬,若无‘大还丹’之类的疗伤圣药护命,必然力竭而亡。 到这一步,其分明是想拉着马祥麟同归于尽! “姐夫小心!”眼见心上人有危险,一刹那间,张鸾仪浑身不知从哪儿涌出一股力量,驱使她提纵上前,出手如电,六块飞石如电,使副踏天身形一顿,然后她又飞身护在马祥麟的身前。 “给我死!” 疯魔杀来,距此不过几尺,张鸾仪闭目等死,正遗憾着,陡然,腰上传来一股力。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9章:黎明 一股令人心安的温暖传来…… 待她睁开眼,果不其然,那期许多年如梦的场景实现了,与之相比,是生是死,倒也无所谓。 “大力金刚掌!” “南无飒哆喃……俱胝喃……怛侄他……!” 顷刻间,人已杀至身前,状若疯魔,然而马祥麟却似老僧入定,凝立不动,单手捏‘说法印’,口中念念有词。 东方,一缕明亮之光窜出。 那是晨曦…… “准提娑婆诃!” 光明照来,从正面看,马祥麟最后一字念出,四周圆竟有一圈光明火焰,法印变掌,横着拍了出去。拂晓破暗,阴阳交替,苍天、日月,正见证着一场生死斗! 砰!两掌交击,悬在半空,画面仿佛静止一般。 副踏天一脸错愕。 怎么可能! 这一掌已集他毕生功力,纵然是头牛,中了这一掌也必然立毙当场,可对方却一点事都没有!事实便是如此,无论看着有多梦幻。最可怕的是,不管副踏天手上怎样用力,对方纹丝不动,恍如潮水拍于礁岩,没有半点影响。 “破” 震惊中,却听面前一声大喝,同时手上袭来一股巨力,喷出一口血,身子像断线的风筝倒飞出数丈远。 “你居然真的练成了……准提神功……!” 副踏天硬挺起半截身子,说完后,轰然瘫倒,光焰垂落在他的脸上,一对双目瞪如铜铃。眼前,毕生走马观花,如露如电吗,到最后,画面停留在某个院子里。 “为什么要逼我亲手……” 风中,隐约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在场几人闻言,似乎明白了些儿事,心头百转,百味成杂。明明大仇得报,但三人并未觉得愉悦,只是有种枷锁脱落后的轻松,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片刻后,杨茂选语气淡淡道:“那话里说的应该是他的生父吧?” 马祥麟目光叮叮,一言不发,张鸾仪一张清秀绝美的脸满是柔情,抬头看了一眼心上人的脸,跟着也默默望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念及此,张鸾仪叹道:“他……也算是可怜之辈……” “那还要割下他的首级吗?”杨茂选道。 马祥麟沉吟半响,终是道:“罢了,死者为大,既然他已身死,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恩怨皆消。”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却见夜凌空走上来,笑嘻嘻道:“说的好,说的好……” 张鸾仪笑道:“你又想搞什么鬼?” 夜凌空却自顾自道:“大仇得报,恶寇已除,于公于私,都是快事。”话锋一转,又道:“既如此,咱也差不多快喝喜酒了吧?” 杨茂选闻言一愣,跟着也抚掌而笑,道:“是极,是极,这杯喜酒,可让咱等的太久了!” 张鸾仪爱慕马祥麟多年,明着都追了不知多少次,只是马祥麟心中一直放不下亡妻,故而每每都躲着她。对此,张鸾仪也不气馁,照样死缠烂打,这般深情,别说“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纵使百炼钢也化作绕指柔,这些年来,其倒也不那般躲避、抗拒,但也不给个准信儿。 大仇不抱,马祥麟终究无法放下心结…… 张鸾仪明白这一切,所以后面也不急了,只是默默陪伴,渐渐地,许多事就成了习惯,一切事也不好再提。 可到如今,他俩之间,总归得有个说法…… 而今心事被人挑破,张鸾仪小鹿一紧,“刷”的一下闹了个大红脸,一张绝美的脸娇艳欲滴,窘迫道:“你俩说的什么浑话!什么喜酒……” 说完还不忘抬头瞟了一眼。 夜凌空笑嘻嘻道:“这你自个儿清楚!” “混蛋!”张鸾仪羞恼的直跺脚。 玩归玩,闹归闹,夜凌空嘿嘿一笑,跟着端正神色,道:“将军,容在下斗胆说几句……” 马祥麟还是头次见他神情如此认真,神色一愣,道:“你说。” 夜凌空道:“将军,虽然在下跟随你不久,可对你的人品、才具,武艺,都钦佩不已。”继续道:“将军乃人中龙凤,好果断,好担当,有大丈夫之风……”然后叹道:“可唯独在这男女之事上,拖泥带水,扭捏的不似个汉子!” “……”马祥麟无言以对。 夜凌空也道:“你看,连我这才见了不到一天的,都瞧的出,我阿姊心系于你,更何况军中上下?只怕……就连石柱那边,人人也都知道阿姊的心意,眼下这都都抱到一块儿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让她今后还能嫁给谁?” 张鸾仪越听越羞涩,可手上却情不自禁的抱得更紧了些,身子也依偎的越深。 “时值多事之秋,身处乱世,谁也不知道日后如何,说不得今天还好好的,明天就横遭意外,马革裹尸……既如此,为何不好好珍惜我阿姊?” “倘若你心里没她,拒了便是,也好让她死了这条心,找个地儿出家去!” “呸呸呸!”张鸾仪汗毛炸起,嗔道:“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什么马革裹尸,怎的我就要出家去……” 夜凌空白眼一翻,道:“我这话虽难听,可都是正经的大实话……”接着他又道:“当尼姑,总也好过哪天突闻噩耗,若那时你俩还未互诉衷肠,他倒是为国尽忠了,留下你咋办?真要遗恨终老,阿姊你不也太可怜了?” 两人内心各一颤,张鸾仪胳膊抱的更紧了些,红着眼,道:“那也是我自个儿愿意的!” 马祥麟非无情之人,岂能对此无动于衷?瞳孔微缩,身体轻轻一颤。 杨茂选也出来道:“瑞征,别怪我说你,师兄晓得你和师妹伉俪情深,可逝者已去,你这般牵挂着她,以至于多年来对身边人视若无睹,那她泉下有知岂能心安?况且,万年和万春年岁尚小,需要人照顾,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这俩娃娃考虑。” “我……”马祥麟有些不知所措。 杨茂选知他已有所动,走到夜凌空身旁,手在他肩膀上一拍,道:“走啦,大人的事,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夜凌空“啪”的一下将其手打开,道:“嘿,我说老杨……” “什么老杨,没大没小的,喊将军……” 杨茂选鼻子哼出一气,引来声儿“啊呸”,加中指以示友好。跟着二人道了个招呼,就边闹腾着边离了去。待二人离去,马祥麟望向那对有些发动人,有些期待,含情脉脉的眼睛,心下有点儿不知所措。 “鸾儿,我……” “唔” 不等说完,忽然,嘴唇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令他脑子轰然空白,却是张鸾仪莫名鼓起勇气,清楚传达自己的心意。 视野里已被占据的半点不剩。 马祥麟心头悸动,看着那努力、笨拙的可爱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张鸾仪迷茫的睁开眼,却不知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诱惑,深深的打动了男人,以至于,才在刹那之间只想和她一起到白头…… …… 北山树林,当马、张二人回来时,迎接他俩的是一阵偷笑,才一接近,就听有人高声儿调侃。 “回来了,回来了……恭喜二姑娘今日得偿所愿,终于要嫁人了……” “将军,妹儿,我们啥时候喝喜酒啊?” 听到这话,纵使张鸾仪平日里无法无天,此刻也难免羞涩,像埋头的鸵鸟一样。倒是马祥麟面不改色,逢人人打招呼也就微微一笑,与心上人十指相扣,大大方方的宣示着他俩的关系。 “哟!小两口子回来啦!” 人群里,夜凌空正和众人大摆龙门阵,还在绘声绘色着,忽然听到骚动,知是那二人归来,远远就等着打起了招呼!看那一脸贱兮兮的笑容,马祥麟忍不住前关暴跳,明明一路上都还算淡定,眼下却忍不住想把这小子狠狠一顿。 马祥麟按下冲动,瞪了眼,唤来秦猛道:“我走后,这边情况如何?” 秦猛道:“你们走后,这里的贼寇被我们清扫干净,只余些许人往山下溃逃去了,我没让兄弟们追下去,就在儿设了些障眼法!” 马祥麟赞许道:“你做的很对!后来呢……” 秦猛又道:“后来,快天明时,南边儿来了两股人马,轻骑快马,人手不多,领头的是“悍太岁”杨承祖和“混江清”王龙。这二人过来试探底细,被老钱一人一箭射的吓破了胆儿,我在山上击刀呐喊,天色未明,他俩也瞧不出什么,驻足了一会儿就退走了。” 马祥麟听了道:“做的好!这事儿我给你们记一功!” 秦猛听完喜笑颜开,又道:“接下来怎么做?” 马祥麟不假思索道:“既已打草惊蛇,按先前之计,让兄弟们抓紧儿休息,尽早动身,要抢在曹操前赶到龙溪。” 秦猛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办。” “对了!”马祥麟突然想起,接着道:“让兄弟们别吃得太多,干粮吃多了,不易赶路!” “要的。”秦猛答了一声儿,飞快下去安排,约莫过有半柱香的功夫,忽有斥候来报,马祥麟听时,双眼发亮,急去驻高远眺,目光越过河谷、青坪、矮丘、沟壑,却见西边儿尽头有一条黑压压的“线”。 朝廷大军赶来了! 马祥麟心中振奋,回去立即召集人马下山,而谭家坪两山夹沟,双龙南北并行,横穿东西,蛰伏在大地上,众人穿过河谷,直插南山,从东边儿绕开贼营,再抢先赶到龙溪,悄悄做好埋伏。 大战,即将到来!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0章:天兵到来 南山,九营大寨。 中军大帐前,杨承祖和王龙率兵归来,赶来复命。遂牙卫入内通报,片刻后,帐内忽然传来一串娇笑,不一会儿,牙卫便出来唤二人进去。 一进帐,就见屏风前端坐着一名细眼长髯,面容严峻的中年男子。其正是当世风云人物,九营盟主——罗汝才! 杨、王两人进来便拜道:“参见大帅!” 罗汝才应了声儿,问道:“军师来了没?” 杨承祖道:“还没来!侍卫唤去了。” 罗汝才道:“那就再等等。” 言简意赅,话里无不透着对那位吉军师的仰仗和信赖。 不多久,吉硅入帐来,书生打扮,戴一顶唐巾,着一袭青底云纹道袍,手摇阴阳八卦扇,一路微笑走来,云淡风轻,智珠在握,这幅卖相谁看了不得叫声好! 吉硅躬身作了一礼,道:“主公!” 罗汝才连忙起身,笑道:“军师来了,快入座。” “主公先请!”吉硅连道。 二人相互礼让,好一君臣相得,偏偏罗汝才就吃这套,被手下这么一捧着,心中飘飘欲仙,真觉得自个儿就是《隋唐》里的唐太宗,《三国》中的刘备一般的圣君人物。 待入座,罗汝才问道:“你二人去刺探消息,都发现了哪些?” 杨承祖道:“回大帅,我二人自领了命,不敢怠懈,率着人马就杀将下山。到了北山,我等中了埋伏,有赖主公英明神武,军师神机妙算,弟兄们奋勇杀敌,一番交手下来倒也没吃什么亏……” 罗汝才淡淡道:“没遇到独眼马吧?” 杨承祖“惊诧”道:“大帅英明!” 尽管表演拙劣,罗汝才却仍觉得很受用,捋了一把胡须。 杨承祖继续道:“后来,我本打算杀上前再立一功,奈何北山上,刀兵四起,杀声重重,这夜色深沉,满山又是数不清的人影,我等不敢大意,便撤了回来!” 罗汝才一愣,训斥道:“满山人影?放屁!秦老寡妇远在天边,远近就那一支白龙骑,怎那么多人?” 杨承祖来道:“属下也不知!”使了个眼神,道:“大帅不信,可问混江清!” 王龙连忙道:“主公,悍太岁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听此一说,罗汝才慌了神儿,目光投去,若非有“小诸葛”在此,以他的性子,早就带人开溜了。 吉硅沉吟片刻,道:“朝廷大军行进缓慢,就算秦良玉轻装赶路,昼夜行军,最快也要今日才能抵达,真要有那么多人马,对面早就趁势追杀下来了,又岂会按兵不动?这一点,毋庸置疑……” 罗汝才心想也是。 真要有那么多人马,对面早就趁势追杀下来,又岂会按兵不动?只是想归想,心里仍是担心,道:“可是……” “主公莫虑。我猜……那大概只是官军的障眼法,此乃疑兵之计。” “疑兵之计?” 罗汝才呆了呆,恨道:“好个儿‘独眼马’,凭那点人手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分明是不把某家放眼里……”说完,越想越气,怒道:“走!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就生的三头六臂!” 吉硅忙劝说道:“主公息怒,白龙骑不过癣疥之疾,秦良玉的大军才是大患,我等理应早撤,万不可把精力耗在这里!” 罗汝才叹道:“可恨苍天无眼,昏君无道,也不知我等义军何日才能出头……” 吉硅宽慰道:“主公莫灰心,昔日刘玄德半生飘摇,寄人篱下,而然得孔明辅佐,三分天下,终成就霸业,如今主公统率九营之师,麾下猛将如云,明庭腐朽将倾,何愁大业不成?”说完,取出手绢在扇子上擦拭了把,淡淡又道:“杨嗣昌、秦良玉、马祥麟……这些人不识天数,助纣为虐,已然冢中枯骨,且让他们得意一阵,我等早晚必败之!” 罗汝才大悦,道:“军师说的对!” 突然间,王龙叹道:“可惜……副帅怕是凶多吉少了!” 罗汝才冷笑道:“哼!最好如此!” 王龙大惊,道:“主公何出此言?” 罗汝才道:“那厮包藏祸心,骗我等只是寻常的少林俗家弟子,若非军师请来了香神法王,察觉到他深藏了一身少林绝学,怕是等他犯上篡逆,我还要一直被蒙在鼓里。” 王龙惊诧不已,转而愤道:“大帅一向待那厮不薄,不想竟是狼子野心!真该千刀万剐,扔去喂狗!” 罗汝才瞧了一眼,脸上看不出想法,王龙被吓得不轻,背都瞬间湿透了…… 杨承祖好奇道:“大帅,那香神法王是何来头?” 吉硅笑道:“藏边佛门密宗,众佛法成就者会被冠以法王、活佛、上师、仁波切等尊称,他们或许不精通武功,但必定佛法精深、德高望重。而另一种以修持神功为主,由武入佛,等同少林武僧,其中的最高成就者背尊为护教法王,地位尊崇,不下于那些个得朝廷册封的法王、教王。” “黄教,也就是喇嘛教,教中素有八大护教法王,各自精研一门密宗护教佛功,修为深不可测!” “秦良玉和该教素有旧怨,似乎她身上有一件佛宝,那些喇嘛对此势在必得,我无意听说此事,于是就着手派人联系,终于在前一阵子,却得答复,得诸多高手赶来助阵……” “那日我于副踏天过去迎接,香神法王一眼看破那厮底细,只是在场秘而不宣,等事后才寻机把此事告诉了我……” “原来如此!”杨承祖恍然大悟,跟着又道:“那法王和诸位高手现如今都在哪里?” 吉硅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笑道:“诸位高手自有去处,时机一到,自会现身……”接着又对罗汝才道:“主公,如今诸位将士也都修整的差不多了,我推算着,朝廷大军就要杀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等还是抓紧动身!” “军师言之有理!不过……”罗汝才话锋一转,接着又道:“毕竟九营也不是我一人说的算,这些事还得和其他诸位大帅、头领,通一声儿气,我等才好作出安排!” 军情如火、瞬息万变,而今追兵在后,岂容耽搁! 吉硅徒自暗叹,吩咐完,众人便各自散去。 待一行人离开,罗汝才转身看向屏风后,想到这后面还有着两如花似玉、水汪汪的美少妇,心头不禁火热万分。 …… 许久过后,吉硅立于一处山崖,遥望原野,偶尔摇一下扇子,心情万般沉重。自中军大帐出来,到现在,连他都能看到危险逐渐逼近,而这九营上下还搁这儿不急不躁,沉浸在温柔乡里。 到底是乌合之众! 风中隐隐传来嘶吼声、哭喊声,吉硅晓得,那是男人们轮流在女人身上发泄兽欲的动静,受害者都是山下的无辜百姓,可作为一个读书人,他却只能昧着良心对此装作不知…… 士为知己者死!尽管罗汝才身上有种种缺点,但他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况且相比之下,其为人多有仁德,礼敬贤才,有他辅佐,未来此人定能再造日月,还世人一个朗朗乾坤! 那样,对这一切,他也能略感心安了。 “军师,原来你在这儿……某找的好苦!” 忽然间,一个声音打断吉硅的思绪,回过神一看,却是“混江清”王龙!只见他道:“曹帅有请,还望军师速去大帐,和驻位大帅共商大事!” 吉硅听知,火速赶往,未临近,前方就传来一阵争吵,于是加紧步伐,牙卫见他到来,赶紧揭开帘布。 “诸位大帅还要闹到何时?” 一进帐,吉硅大喝,众人一闻其声,纷纷哑火,唯罗汝才见其到来,顿时如释重负,连忙迎了上去。 “军师!” “主公。”吉硅说完,又与众人叙过礼,扫了一眼,接着道“诸位都是英雄豪杰,大敌当前,为何不同心协力、共商对策?再闹下去,我等大事休矣?” 过天星、小秦王、上天王、一连莺、金翅鹏……在座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被人训斥,怎不恼火?可一个个也自知理亏,都不好吭气儿。 对他,众人还是比较敬服的。 众首领里,以过天星资历最老,实力、威望,皆不下于曹操,只有他最适合出来打破僵局。片刻后,只听他道:“吉军师,非是我等无理取闹,可眼下弟兄们还在休整,强行撤离,恐军心浮动啊!” “再不走就晚了!”说完,吉硅又道:“刚才我在崖边远观,远处杀气重重,再有个把时辰,白杆兵便会杀至,届时,我等再想走可就难了!” “啊!” 听闻此,诸位首领大惊,过天星目光茫然,喃喃道:“那老寡妇怎来的如此之快……!” “风紧,扯呼!” “传令下去,各营迅速收拢人马,带上物资,尽快撤离此处,如有违者,斩!” 到底是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真做起事,丝毫不拖泥带水,众人略作合计,便纷纷下去安排事宜,然而,人心一散开,又岂是一下自就能收住? 眼看官兵就要杀至,半晌过去,各营还未点齐人马,罗汝才为此大为光火,连下令斩了数人,情况这才有多好转!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1章:战龙溪(一) 悔不听军师之言…… 想道昨晚吉硅苦口婆心,罗汝才不禁感到懊恼,当时吉硅劝说他往北山加派人手,只是他那会儿还有些犹豫,再等一大早想清,北山已为‘白龙骑’趁夜所取,如若不然,本来还能争取些时间! 九营、朝廷,两方人马都在和时间赛跑…… 不多久,白杆兵进疾如风,浩荡一路袭来,山头张目、鱼鳞相掩,诸军分头并进,教九营乌合如何抵挡? 于是只好退守山巅…… 遂官军分兵疾走,迂到山后,众寇见退路将无,趁被包围前,奋力杀出,各营自涧谷窜走,直崩龙溪。 殊不知,早有一伙人埋伏在此,摩拳擦掌,按耐不住,只欲杀个痛快! …… 苍山莽莽,白溪滔滔,时正枝叶茂盛、青翠欲滴之季,但见: 乱石遍布水难涉,灵木丛生踪易匿,高岭相夹见幽静,翡翠阴中闻鸟啼,林间豺狼坐长啸,壁上孤梢接云霄,豪杰率众逐路逃,不觉此间藏天兵! 当下,九营人马正头儿也不回的一路奔命,行至一处,峡谷间只有一条布满大小乱石的河溪,此处辎重难行,连带着那些被掳来的女人,都下了车马,所有人只揣得些许干粮在身,便把辎重尽数舍弃,而后牵着马匹,缓缓涉水前行。 “呜呜……” 女人们哭哭啼啼,她们本是良家妇,呆在家中,祸从天降,被贼寇们掳去淫乐。除去个别姿色较好的被那些个元帅、头领带回享用,其余人多数成了士卒们的泄欲工具。几天下来,昼夜不停,早精疲力尽,再加上天道盛热,哪还有半点儿力气赶路? 可在她们身后,那些个负责监押上路的小鬼,单见有人停下步子,鞭子就抽了上来! “大王饶了我吧,我真的走不动了!” “贱货!找抽是吧!” 一鞭下去,妇人吃痛,惨叫一声儿,倒下去,身子抽搐了两下,当场气绝在地。那小鬼还以为妇人是在装死,登时骂骂咧咧的上去去抽挞,几下后,见其毫无动静,霎时慌了神儿,不知如何是好。 领队头目见了,大为恼火,上来一个大耳刮子,怒道:“混蛋!这些可都是上等的肉粮,弄死了她们,大伙儿饿的时候,难道拿你来充饥吗?” 小喽啰一听,当场吓得尿湿裤子,跪下来,连连告饶。 头目怒骂道:“给我滚!” 那小喽喽得逢大赦,连忙告谢,才一起身,脖子上就多了一道血痕,睁圆怪眼,轰然倒了下去。 “丢人眼的东西……”头目啐了一口,大喝道:“听着,把女人都绑到马背上,看好了,别让她们死了。” 队伍继续前进,至于眼前的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似得,乱世当中,原本人命贱如蚁,既如此,又有谁会在意一个蝼蚁的死活呢?九营数万人马,前后浩浩荡荡,人不歇脚,马不停蹄,追兵在后,落了单,掉了队,剩下就只有死! 行程紧迫! 人马趱行之间,至一狭窄处,此间路况倒是好了许多,河溪中没了那么多乱石,地面部分也多出不少,勉强可上马疾行,但山川紧夹,树木丛杂,诸帅才率兵进入此段路不久,只听两侧杀声震起,木石砸下,抬头尽一看,崖上尽是人影,也不知藏了多少伏兵! 惊恐下,众人举止失措,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诸帅、将校头目,连声呵斥,安稳阵脚,罗汝才鼓足内力,大喝道:“都给我稳住!不要慌!” 内力激荡下,声音响彻溪谷,突然间,“嗖”的一声,一箭射了过来! “咔嚓!” 罗汝才险险躲过一箭,愤而将其折断,往地上一扔,怒喝道:“何方鼠辈!竟敢偷袭我?” “逆贼!可认识本将军否?” 山崖上,一人影现,定目一看,其银甲白袍,独目霸气,凛凛似天将般。 罗汝才认出那人,怒道:“独眼马!该死!谁杀了他,赏百金,升副渠!” 马祥麟哈哈大笑,嘲弄道:“曹操!本将军的头颅就值百金吗?” 杨茂选探出头来,大叫道:“曹贼!老子的头价值多少?一万金卖你如何?” 罗汝才听了,心头那把无名火冲腾三千丈,燎烧九重霄,举起马鞭,怒道:“杀了他们!” 话音落,周围的刀手心神一激,打鸡血似的寻路上山,可未到一半,迎面飞来箭雨,数轮下来,众人死伤惨重! 贼众纷纷往回撤! 一群人挤在溪谷中间,此刻,只有这中间一段河溪成道,两边皆是峭壁,大军如一字长蛇,行至此处,却进退不得。 为何? 正是打蛇打三寸,凡以该阵形行军,头腰中间为薄弱环节,最怕遭遇袭击。若蛇头遭袭,大军退去便是。若蛇尾遭袭,亦可断尾前进。而蛇腰处就更不用惧,大军首尾相夹,便可绞杀对面…… 唯独这“三寸”挨打,却是难办,若被从中截断,阵脚必然大乱,以至于首尾难顾,进退两难! 危急时刻,罗汝才展现出其枭雄本色,挺枪骤马,来到人前,然后轻功一蹬,腾到半空,内力外放激荡,形成一面气墙,将诸多攻击手段挡下,跟着大喝道:“诸帅随我护阵,其余人收紧阵型,加速通过!” 众贼士气大振! 吉硅于阵中远观,欣慰的抚一把胡须,他这位主公,尽管为人性格胆怯、遇事多想着逃避,只会耍些小聪明、小手段,可其礼敬贤才,知人善用,关键时比任何人都清醒、都有担当,如此何愁大业不成? 驻帅拍马跟上来,过天星道:“独眼马居高设伏,任由他们在上面砸石头、射箭,会死伤很多兄弟。” 罗汝才道:“白龙骑一路轻装快马,咬着我等,身上必定没有多少箭矢可用,而且他们昨夜攻下北山,此刻又赶在我们前面赶来这里,也来不及准备石木,否则早该阻断去路……” 金翅鹏道:“曹帅说的不错,白杆兵跟在后面,我等应尽快通过这里!” 过天星朝山崖上望了一眼,恨恨道:“好!那让兄弟们速走,独眼马的头就先留着,等日后再取!” 一取得共识,当即传令大军全速前进。 山崖上,马祥麟等人又放了几波箭,大多被罗汝才等人拨开,或阻挡下,眼见对方从容离去,马、杨二人相识一眼,彼此目中具是慷慨决然之意,前者大喝道:“弟兄们,为国尽忠,就在今日,给我杀!” “杀!”众人齐怒! 杀声一出,天上的风云也为之震散,贼众闻之,心神俱裂。而官兵催动轻功,一如猿猴纵跃,灵活飞走;一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眨眼间就冲杀下来,上来一顿切瓜砍菜,凭九营败家之犬、乌合之众,如何是这等精锐对手? “逆贼!可认识马超?见到我,还不下马受降!” 喝声回荡,宛若天音,众贼只见一名银甲白袍的神将,搁那儿威风凛凛,心脏顿然一紧。 过天星怒笑道:“好你个独眼马?本座不去寻你麻烦,你倒是自己过来送死!” 不远处,杨茂选正领着一队人,大杀一阵,闻言,停下身脚,大喝道:“过天星!你这条狗命是我的!敢不敢过来,跟老子决一死战!” “怕你不成!”过天星大怒,一看,对方也是一员上将,遂舍了马祥麟,提刀拍马,直取其人。 杨茂选纵身一跃,落在一骑马背上,跟着拨开身前贼兵,自己抢占了马儿。 “啊啊……!” 过天星杀意四溢,霸气纵横,气吞万里如虎!正是: ‘世之枭雄,马踏河套南北,纵横三晋两湖,刀似过天流星,长夜难遮。’ 杨茂选也不差,大吼着,挺枪骤马,骁勇无惧。正是: ‘军中悍将,丈二金枪在手,不坠天波名头,枪如落英缤纷,鬼神难挡。’ 刀枪交错,火星乱溅,发出刺耳的锵锵之音。 有道是:“棋逢对手难相胜、将遇良才不敢骄”。二位猛人初一交手,不分胜负,又策马并行,一路缠斗,十几招下去,又斗个旗鼓相当。这二人杀得兴起,殃及鱼池,所经之处必有死伤,万幸遭殃的几乎都是些小喽啰! 而这段厮杀仅仅是个缩影! 官军、贼寇,所有人都在火拼,你一刀、我一枪,不多久,河谷间就尸横遍野,白溪染成赤溪。 张鸾仪那里被一堆高手围攻,其接连枪挑数人,中间余光瞄到袍泽被人从背后偷袭,来不及发出飞石,便抛枪作矢,射贼救人。遂又抽出腰间苗刀,破倭八锋迅猛至极,快刀舞成刀网,刀刀见血、杀贼如斩乱麻。 再看秦猛、钱沧,以及其他人处,无不在浴血厮杀! 而马祥麟那边,其看似身处困境,面对一圈贼人,却胜似闲庭信步,但有喽啰靠近,就被他随手一枪刺死,再挑开,然而可怕的是,其目光从头到尾只盯着罗汝才,对旁人甚至不屑一顾…… 但这些还不算什么! 最凶的是夜凌空,其依仗弥罗之躯,整个人仿佛化身一头人形暴龙,单凭横冲直撞,就能冲烂一片,大枪一扫,周围登时一空,无论贼人穿着什么样的宝甲,举着怎样的坚盾,只要被那枪头一扎,身上立马就是个窟窿! 还有被飞石打死的,被一脚踢死的、甚至还有人被扔上天的,落下来,当场摔成一团血肉模糊! 这情形…… 就问问,谁看了心里能不害怕!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2章:战龙溪(二) 凉,手凉心更凉! 惧,胆惧魂更惧! 然而凉过、惧过,剩下便是怒火!眼见尸体横陈,诸多高手也不再自恃身份,二十四名头目上前联手围攻。包括: 九营五虎将三员:飞山虎、下山虎、插翅虎。 九营八彪骑八员:双枪将、混江清、悍太岁、翻山狼、丧门剑、钻山鼠、草上飞。 另有其他小头目合计十四员…… 去年六月,黄虎复反于谷城,曹操九营并起响应,九营以曹操为总魁、过天星为副魁。除去曹操的老营,剩下八营分别为:大营、小营、前营、后营、以及东、西、南、北四营。 魁渠为: ‘过天星、一连莺、金翅鹏、混世王、小秦王、关索、扫地王、托天王’ 及二月,玛瑙山之战,义军大败,扫地王、战死,其副渠上位,号‘上天王’。 值得一提的是,那人是曹操强塞进去的,除去过天星实力雄厚,其他几营也都被他安插不少人手,此事过后,‘小秦王’白贵等部分渠魁当即产生提防之心,以免被鸠占鹊巢,半生家当徒作了嫁衣。 “杀!” 溪谷间,官兵个个奋勇杀敌,视死如归,舍命去拖延贼众逃窜的步伐。就算身死,临前也要拉下一个人垫背。 袍泽有难,立马舍命相护,这是何等壮烈! 见此,小秦王不禁心神摇曳。再看九营这边,个个目烁惶恐,为了活命,甚至拿自己人挡在身前。 ‘大丈夫生的其名,死的其所,与其窝囊的被“自己人”算计死,倒不如像官兵一样,死的轰轰烈烈,好歹,去时也能赚净好名声,留下一身清白。’ 动念间,其不由心生羡慕! 再想到自己…… 生前为恶,荼毒百姓,死后怕也只能落得个遗臭万年! 而今有家难奔,有国难投! 可话又说回,若苍天有道,朝廷开明,谁又愿意落草为寇?若非走投无路、为了口吃的,谁会犯那泼天大逆?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多年来,自己等人就像那无家可归的野狗,其中苦楚有谁能知? “投诚!” 该念一出,顿如雨后的野草般在小秦王的心底疯狂滋生!只是眼下诸位魁渠在此,他也不知营中弟兄们的想法,尚不是弃暗投明的最佳时机。 此事需从长计议…… 至于这群官兵已然深陷重围,九营上下皆在,众目睽睽,自己也爱莫能助。 一切只凭天意! 正这般想,场上局势逐渐明朗,尽管官兵个个武艺高强,悍不畏死,但终究敌不过源源不断扑上来的九营大军,血拼到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倒下,就连把总都折了不止一人。 刀兵铮响,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杨茂选、过天星那头,二人杀的兴起,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几十个回合下来,居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好一个‘小再兴’,枪法果然名不虚传!” 小再兴即杨茂选的绰号,因他正好是杨家将后人,枪法超群,且又使一条滚金枪,故得此号。 杨茂选道:“你的刀法也不赖!” 骤一停手,二人相互称赞,看起来倒不像是对手,反像是一对朋友。 然而道不同不相为谋…… 二人各自暗道一声“可惜”,忽然间,过天星朝着杨茂选大喝,道:“小心!” 话音才出,同时左手猛然掷出一只流星锤! “噗!” 流星赶月,与杨茂选擦肩而过,其身后不远处的一名贼兵吃了这一锤,手持弓箭,带着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神倒下。 只听过天星怒吼道:“老子的对手,老子自己解决,通通给我闪开,谁敢放他冷箭,休怪老子不客气!” 这时,“嗖”的一声儿,却是一支流矢朝他袭取。 杨茂选眼疾手快,取下钢鞭,脱手一记‘撒手鞭’,打落箭失。 “这下,本官就不欠你了!”杨茂选笑道。 过天星一愣,哈哈大笑,道:“不错,老子有些喜欢你了……”紧接着,又道:“当今朝廷昏暗,贪官污吏横行,似你这等有本事的,何必在那些腌脏昏官手底下受窝囊气?不如过来随我一起打江山!” 杨茂选笑道:“大丈夫顶天立地,上报国家,下护百姓,岂可弃忠义而投贼?不如你来跟我,我让你做我的副将!” 闻言,过天星倒也不生气,只觉对方脾性甚投自己胃口,越看越顺眼。 另一人也差不多…… 他俩彼此相视,明明是生死仇敌,却都觉得惺惺相惜,于是齐齐大笑。 “好小子!既然做不了朋友,那就杀个痛快!” “好,谁来了也不顶用!我一定给你留个全尸!” 说罢,二人又展开厮杀。 而在另一头,马祥麟也在大发神威,龙鹫合击,上天入地,寻常贼众如何是其一合之敌。 几位魁渠按捺不住胸中业火,混世王、上天王、托天王,三位大王亮着兵器,拍马杀来,马祥麟吹了一个口哨,一匹骏壮白驹踏着溪水、穿过人群,从他身后奔来,而他双足一登,落坐于马背上,而后挥起手中枪。 正是枪似蟒,马如龙,一英战三雄! 周围人皆被这里的激斗场面所吸引。那三位大王无不是一流高手,手中方天戟、九股叉、盘龙棍,赫赫杀气,招招发狠,转灯似的围攻,这边冷嗖嗖一叉刺来,那头寒烁烁一戟劈下,然而马祥麟凌然不惧,侧身躲过叉刺,又举枪扛下戟劈。其异常神勇,双腿一夹,周身发力,磅礴神力顺势袭去,差点把对方掀下马去! 突然,破空声袭来。 马祥麟瞬时身作后仰,整个人贴在马背上,作了一个铁板桥,不仅险险躲过一棍,还顺势又荡出一计云枪。 三人连忙躲开,跟着再看去时,整个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无他,实在是惊到了,怕到了…… 给任何人见了,刚才那下都会是必杀之局,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世上竟有人能化解那等攻势! 简直不可思议! 短短一霎,众人从震惊中收回神儿,再次联手杀去。然而,对面掌中一杆银枪舞的密不透风,重重枪影织罗成网,把攻势尽收进去。莫说他们,就连其余人见状也都唬呆了。 不愧是号作“马超”、“赵云”,一身本领着实恐怖! “喝!” 又过了十招,三道炸雷齐齐响起,摄人心魂,三大贼魁顷刻出手,杀气封锁四面八方。眼见又是必杀之局,马祥麟内力一震,整个人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如大鸟一般飞至半空,跟着挥动手中银枪,三道无形气劲激射,击在三位贼魁的胸口。 “噗!”三大贼魁同时喷出一口血,又同时落马!而罗汝才一直盯着这边,见此,大声惊呼:“枪气!! 想不到对方竟有这等手段! 武道中人,于丹田内养壮内气,同时,疏通经脉,使内力能贯通传达于拳脚。再往后,当内力壮大到一定程度,就可尝试把内力凝汇集中,使之成为一股无坚不摧的气,虽不能凭空离体,但可通过接触传导,作用对方,也就是所谓的“真气”。 不过这种只能叫作“后天真气”。 只有打通任督二脉,沟通天地之桥,让体内周天循环,使内力生生不息,产生爆炸式的增长,才能进一步压缩。蜕变后的真气可顺着打通的经脉,破体化形,武学上称之为“先天真气”。 尽管后天真气不能离体,但是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将其汇入兵器里,二次凝缩,达到接近“先天真气”的威力效果,这种一般按兵器,对应称作“剑气”、“刀气”等等…… 虽不见得兵器越大、越长,凝出的气威力就一定更大,更强,但肯定不利于于真气凝缩,故而就越难凝出相应的气。 百名剑客、刀客中,或许只有十人、八人能练成剑气、刀气,但能练出枪气的枪客一定是千里挑一、甚至万中无一! 这下有些棘手了! 罗汝才颇为忌惮的盯着,尽管心中不惧,但也决不敢小觑对方。眼见马祥麟要上去补枪,容不得再犹豫,骤马与之相斗,趁此间隙,一众喽啰飞快救下三人性命,没走过几招,其寻机提起浑身内力,凝起一道先天真气。 “砰!” 掌未出,马祥麟已顿觉不妙,早在掌劲袭来前,提起灵鹫功,身体从马背上倏地腾起。那白驹挨了掌劲,当场炸的四分五裂,以其为中心,如风气浪爆散,附近的人遭到波及,纷纷被掀飞出去。 罗汝才一出手就占了上风,心中颇为得意,那马超的武功固然高,但他曹操也不是没有底牌…… 自当年服下“日月神丹”,落入不但打通了任督二脉,还得了一甲子功力。后来,尽管受限于资质,以及多年来沉迷女色,导致后来修为几乎没有寸进,然而他早练出先天真气,并作为自己的杀手锏! 而马祥麟跃至半空,六道枪气合一,锁定要害,罗汝才不慌不忙,运起先天真气,劈空掌轻松化解。 这就是先天真气的威力! 一击未得手,罗汝才欲趁势追杀,忽闻飞骑火急来报,前线有变,询知详细后,顿时脸色大变,急令道:“传令三军,火速撤离!莫要在此地逗留,违者斩!” 何至于此? 无他,万见愁的人杀来了!据报,其到这里似乎还有一段距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大军亦容不得再干耗着了……前有围堵、后有追兵,必须在官兵完成包围前杀出去,否则九营上下、凶多吉少!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3章:兵匪 “可恨!难道真要放走此人?”罗汝才凝眸紧盯,心潮起伏,面上阴晴不定。以往,义军固然屡屡败于白杆兵,但上下都只把秦良玉视作天敌,可这时,其赫然察觉,这独眼马的威胁未必就比他老娘差多少! 假以时日,此人必成义军的心腹大患! 恰好此次出其不意,凭先天真气令其受创,正该一举拿下,不计一切代价将他除掉! 然而…… 谁料想万见愁神兵天降,而马超武艺高强,纵然罗汝才修为更高,短时间内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可惜,黄虎那厮不在,否则他我二人联手,何愁拿不下马超……’罗汝才暗道。 黄虎,即张献忠,又号八大王,此人早年观《老子五千文》,得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悟得‘天有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故万人皆该杀!’之理,自创‘七杀神功’,以身化作杀劫,回天怒,杀尽世人! 开创这等魔功的人自是个疯子! 故而,九营虽与黄虎同举事,之后却分道扬镳,毕竟双方不是一路人,哪怕这边儿也非什么好人,可要是和这个杀人如麻的魔王混在一块儿,指不定比和打仗还要危险。 不过,其人武功之高、杀性之重,也毋庸置疑。 荥阳十三家七十二营,而今闯王的声势最为浩大,威望最重。可除去那些江湖人,黄虎才是公认的义军第一高手!若得他助拳,辅以九营魁渠、头目,一拥而上,说不得还真有几分把握! 少顷,罗汝才尽管犹不甘心,可也情知事急,只得恨恨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而后扯动缰绳,调转方向离去。 贼众见主帅退去,登时战意全无,一些人老成精的老卒,已然脚底抹油急走。 官军压力陡减,顿时士气大涨,奋勇杀敌,尤其是夜凌空那边,这小子不讲武德,趁一群人分了神,登时一记飞石打爆一人的脑瓜,脚下一蹬,飞身上前又补上一大枪。 “……” 马祥麟凝眸贼魁渐去,虽然其有心杀贼,奈何坐骑惨死,且一夜大战下来,他的内力也消耗甚多,任凭轻功再高、灵鹫宫再厉害,没有足够的内力支撑,仅凭两条腿又如何追得上四条腿? 无奈下也只好作罢。 而另一边,过天星和杨茂选也停下厮杀。前者横刀立马,道:“痛快!小再兴,你我这一战就留到下次吧。” 杨茂选也收了枪,道:“好!且把你的头给我看好了,下次见面,吾必取汝头!” “下次见面,不取汝头,我誓不罢休!”过天星也叫喝道。 两人相视一笑,虽说官贼不两立,可二人都是性情中人,交手下来,对彼此的品性、武功,都由衷感到钦佩。 待过天星策马离去。 杨茂选叹道:“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可惜误入歧途,投身作贼……” …… 眼见诸魁退走,剩下人也不是傻子,得了令,纷纷逃窜。官军见状,手指深入嘴中含着,鼓足内力发出哨声。哨声激荡,那些个被藏在山坳、灌木阴影中的战马,听见呼唤,一股脑就涌了出来。 登时,蹄声震地,溪谷应声,自后方袭来一股奔流。 待战马驰来,官兵纵跃如猿,翻身上马,跟着杀喊声震彻云霄!想来九营也未料到此事,军马被冲,顿时阵脚大乱,官军正好趁势追杀下去,令贼兵不禁溃作一团,一路下去,死伤者不计其数。 而官军那头,马祥麟引兵冲杀,追了约莫二十余里,与万元吉部合了兵,与九营贼杀作一处。不多久,又闻杀喊声,却是朝廷大军也赶倒了,白杆兵如神兵天降,当不得贼势如山倒,四下作鸟兽散。 九营贼众大溃而逃! “嘿嘿,想不到这荒山僻壤里,还有这般标志的美人!老子实在艳福不浅!”兵乱中,一簇官兵杀败贼兵,落下些被掳来的妇人在那里,为首的黑甲将领见得一美妇人,登时两眼放光,令被盯着的美妇人畏惧不已。 那眼神,妇人再熟悉也不过,和那群贼人看她的样子,别无二致…… 烈日当头,黑甲将领更觉腹中有一团邪火,将其烤的难受,勾勾手指,道:“过来!” 少妇颤巍的走上前。 才到跟前,黑甲将领一把将她拽过来,道:“我的火气很大!” 说完按下少妇的头,开始享受起来。 身侧,副将凑过来悄声道:“统领!大军齐聚此间,稍有不慎,此事泄露出去,我等……” 黑甲将领嗤笑道:“怕什么,现在所有人都忙着捞军功,谁管这里?”接着他又道:“行了,这事又不是头一回做,还怕东怕西的,赶紧挑一个,爽过后,把痕迹处理的干净点。” 副将一听,也不再担心,转头看过去时,已然满脸淫笑,两眼冒出绿油油的光!紧接着,只听哭喊四起,一群人彻底释放心底潜藏的兽欲。完事后,那将领一个眼色,其麾下众人刀一挥,鲜血飞溅。 “可惜了!长的这么标志,倷大腚圆,我还真舍不得杀你!” “罢了,本将军今日大发慈悲,放你一马,你走吧……” 说完,妇人惊恐不安的眼神顿时化作惊喜,连连磕头告谢,而后转身离去。殊不知,在那之后,黑甲将领面露冷笑,对着副将招了招手,接过一副弓箭,跟着眼神一凝,挽弓如满月,随后两眼暴睁一箭射出。 “嗖!”箭如飞虹。 突然间,一声暴喝响起:“箭下留人!”只见一骑飞将驰来,脱手甩出一记撒手鞭,把飞箭打落。黑甲将领见状大惊,连忙运足内力,弯弓搭箭,又一箭射出,钉在妇人后背上。 妇人中箭倒下。 那飞将,即杨茂选,策马距黑甲将领不远,愠怒道:“覃思岱,大战当头,你竟敢罔顾军纪,犯下这等恶行!” 黑甲将领嗤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杨兄……”接着又道:“不过杨兄,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我等弟兄们在此辛苦杀敌,你张口就扣下一顶大帽子,罔顾军纪?这份罪名,我等可背不起来啊!” 其副将也叫嚣道:“正是,杨统领,这些妇人是被乱贼所害,于我等可没有半点干系,你千万不要随意冤枉好人呐?”说完跟左右道:“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在其身后,一簇人举枪吆喝,杨茂选脸色铁青道:“覃思岱,此事绝不算完,我一定会到万帅面前参你一本!” 覃思岱脸上一冷,道:“杨茂选,大家同为蜀将,互为同僚,这点小事,何必较真?” 杨茂选怒道:“住口!你这个败类!尔身为人臣,不思君恩,不护百姓,反而行此匪事,正是似你这等人太多,我大明上下才变得乌烟瘴气,国无宁日!似你这等奸贼,莫要提自己是蜀将,吾羞于与汝等为伍!” 覃思岱眼神阴冷,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其副将闻言,冷笑道:“嘿嘿,早听闻杨游击为军中悍将,枪法超群,我等不才,正要向你讨教一下!” 话音落下,一簇人目光森森,皆不怀好意。 杨茂选也不惧,只把手中虎头湛金枪一举,目中战意炽烈,正待动手,空气里却传来一阵如雷震动。 来的正是马祥麟等人! 吁声起,军马骤停,两群人相互对峙,剑拔弩张,可当覃思岱等人见一独目银装的骑将,顿时一惊!有道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马祥麟勇冠三军,多年来,小马超、小赵云的形象、威名早就深入军心。 在这西南大地,谁人不知?谁人不畏? 尤其在蜀兵当中,当年奢崇明之乱,蜀将被奢崇明麾下诸多猛将杀的纷纷胆寒,而马祥麟杀他们却如切瓜砍菜,甚至屡屡于万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其一身勇武无敌,以至于蜀人无不将其奉为“神威天将”! 神将当面,这些人哪个心底不发毛? 少倾,终究是覃思岱这边认了怂,只听他道:“公务在身,我等就不在此逗留了……”说完,又盯着杨茂选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不便,等有机会我再向杨兄讨教了!” 说完率众离去。 众人目视着覃思岱等人离开,随后从杨茂选这里得知经过,又听悉那覃思岱和他同为蜀将,但此人名声不佳,只是其武艺不俗,又懂得揣摩上意,甚得巡抚邵捷春的信任,此次被派至万元吉麾下,听其调遣。 其间,覃思岱多有违纪,被杨茂选几次参到万元吉那儿,挨了板子,俩人也由此一直不对付。 “吗的,跟个反派一样!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为自己是土匪啊!” “嗯?什么是反派?” “就是戏里的那些坏人,奸角,跟曹操、潘仁美那样,一出场,就知道不是好人!” “哦,确实,这帮畜生的确和土匪没两样!” 夜凌空嘴上骂骂咧咧,跟着秦猛一搭一唱,这哥俩如今关系好的很,教不少人都感到诧异。 当然,众人自然也都听到了那些话。 张鸾仪看着地上的妇女尸体,忿忿道:“连女人都不放过,他忑麻还不如土匪呢!” 夜凌空愣了楞,起劲道:“鸾仪姐,你爆粗口了!” 认识到现在,军中大老爷们爆粗口那是再常见不过,可张鸾仪这朵军花爆粗口,那还真是头一回。别看她性子风风火火,可从来还没听过她脏话。 听张鸾仪骂娘,还别说,怪有意思的!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4章:国之柱石 张鸾仪也顾不得形象,嗔怒道:“闭上你的嘴!” 说完顿时想起什么,连忙偷瞄马祥麟那儿,见其微微一笑,不禁涨红了脸,内心满是羞涩。 对此,张鸾仪一边暗骂自己不争气,一边又忍不住偷瞟过去。 也不知为什么,以往没确定关系前,她在马祥麟面前一直随心所欲,可定下来,时时又弄得自己紧张不已,倒不是感到患得患失,只是突来的幸福,令人有点不知所措。 好在他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现在,这个男人不仅是自己的姐夫,更是她的情郎,只要和他在一起,自己便无所畏惧! “杨将军,你要小心点!” 忽然间,夜凌空的声音响起,杨茂选闻言看去,却听他又道:“刚才那人心术不正,看似为官,实则是匪,我观他临走前目藏歹意,而且在他体内似乎有一股邪气,恐怕是修炼了某种邪功,日后你一定要小心!” 若是旁人这般说,杨茂选或许便不在意了,可凭他对夜凌空的了解,知其绝非无的放矢。即便二人彼此相处不久,但此子无论见识、能力,都令他叹服不已,既是专门提醒,其自是暗记于心。 杨茂选道:“无妨!” 夜凌空还是有些担忧,同时也感到疑虑,而今他的感知能力远超以往,偶尔甚至能察觉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存在,就在刚才,他在那名离去的黑甲将领身上察觉到了某种力量。 通常,修持玄门正宗之功者,内力纯正,或如大日煌煌、或如天意缥缈、或如清风明月,或如正气浩然…… 而那人体内却藏着一种阴冷、邪恶的力量,就像一条噬人的毒蛇盘伏,悄然吐露着信子,让人极度不舒适。以他的见识,自是猜出对方修炼了某种邪功,可令他不解的是,对方堂堂一员沙场将领,怎修得这样的功夫? 秦猛驭马上前,并挨着,从旁拍了他的臂膀一下道:“放心吧!杨游击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战斗远远没有结束,随后,众人策马离开,飞往其他战场,一直杀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才收了兵马。回归时,朝廷大军已然就地安营扎寨,进行休整,临近午时,诸军也开始埋锅造饭,众将齐聚大帐,开始评功论赏。 这种场面,似夜凌空这等身无半职的散勇,自没有资格入内,然而这小子是个闲不住的角儿,在驻地中寻了一地儿,耍起了枪法,吸引往来不少人过来围观,询问得他的事迹后,更有人忍不住上来过两手。 如此更是称心如意心意。 这两天,夜凌空明明可以开口朝众人讨教一些寻常内功,修成离开此间,然而他却没有这样做,反而随军东征西讨,不就是为了和一众沙场悍勇交手切磋? 于是,整个人就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人,接连酣战,来者不拒。而讨教者也都身怀绝技,尤其白杆兵里的,果然是闻名天下的强军之勇,上来的一众高手,刀枪棍棒,拳掌脚腿,各有所长。 夜凌空也不以神力压人,只以一身武艺对敌,化龙枪法、扶摇功、凤鸑枪法、朱雀飞石、虎形拳、沧浪腿、穿云掌等等,其中有些是跟马、张二人学来,有些则不是,例如‘虎形拳’传自秦猛,‘沧浪腿’师承钱沧,而‘穿云掌’是从张鸾仪麾下的一名李姓女将那里学来…… 这也是其一直不修内功的原因之一! 而今以他和马祥麟等人的交情,尽管学不得各人的不传绝学,但求个寻常内功,修炼成离开此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一来他看不上那些寻常内家功法,二来也惦记着诸将的一身绝技。 况且,若此间真是照界珠根据《碧血剑》,以及他的其余认知所开辟演化,想来如今在那华山绝壁上,还埋着那位金蛇郎君的绝学秘术,待此间事了,他便前往华山,取出金蛇遗宝! 顺便…… 跟那位被誉为“天下第一”的仙剑神猿领教一番,看看自己离那等层次还有多远的距离。 “看招!” “来得好!” 沙场上,夜凌空以枪对枪、以刀剑对刀剑、以拳脚对拳脚,一对一下来,毫无对手。围观的军中强手只感技痒难耐,凭他们的眼力,如何看不出这小子在拿众人练手? 可即便如此,众人也心甘情愿成就他! 这阵子交手,那小子除去枪法,武艺当中多有生涩僵硬,一看就新学不久,然而随着交手下去,此子出招越发纯熟,变化越发圆润流畅,招架起来也显得轻松自如。 短短一阵儿,居然这般突飞猛进,如此武学天赋着实令人惊叹! 这样的武学奇才,不趁着他成长起来前将其“暴打”一顿,日后指不定就没机会了,若能指点他一招半式,日后也是自家向他人炫耀的资本!想到这儿,遂有高手按耐不住,跃入战圈,一拳一腿,联手压了上来。 夜凌空两眼一亮,大感欣喜,战到迄今,单独斗下去,这里已无人是他对手,合该众人联手,才能令他感到压力。 三人交战一处,起初夜凌空还只用一门武功招架,之前,他对上寻常悍卒,尚且能仗此以一对多,只是如今遇上军中高手,却有些双拳难敌四手,招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跟着忽然出拳,忽而出脚,拳法腿法转换不停。 “好小子!” 场上形势陡然逆转,对面二人也未料到,这小子居然临阵突破,把一身武学串联起来,不再拘泥于哪一门武学。围观众人见状,如何能不喝彩? “好!” 震天喝彩传入中军帐,此刻一众将领左右分列,听着马祥麟叙述一路之事,听此欢呼雀跃,目光纷纷寻去。 “帐外发生何事?” 帐中,一道沉着有力的声音响起。其话音一落,又响起一道声音,明朗和畅,教人如沐春风。 “去看看!” 许久,士卒打探回来,众人听悉来龙去脉,先前那沉着声儿再次响起:“夜凌空……提出‘古今战法’之论、‘游击’之道,及判断贼逆行动战略的就是他?” “回大帅!正是此人!”马祥麟的声音响起。 被他称作‘大帅’的人呵呵一笑,道:“有趣的小家伙!请他过来,本帅,想见一见他!” 片刻后,校场上,夜凌空正和新一批高手切磋,忽然传来军令,令他有些惊奇。 好在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经历…… 到了帐前,其目光一眼就被一白首霜鬓,身旁金甲的老妇所吸引,只看她大马金刀的稳居帅位,隐隐散发雄沉气势,而诸将如众山拱岳,分列左右,无需任何人介绍,夜凌空也知这位老妪是何人。 或者说…… 给天底下任何人见到她,只要不是眼瞎了,又或是疯了、傻了,没见识的,也都会认出她是谁! “西南半壁天,孤撑一掌劲!” 盖古今天下之女子,堪称巾帼不让须眉者,不胜枚举,但能称得上“国之柱石”者,唯石柱秦良玉一人尔!其英豪气概,千古无二,纵以大丈夫相比,也少有人能及! 帐内,帅案居中摆放,秦良玉靠着一张太师椅,左手下方摆一案,案前坐着一人,而她身后的舆图架上挂着一幅图,上面空空如也。至于“夔州府舆地全图”则在一旁的另一副架上挂着,却显得有些奇怪。 夜凌空目光被白图吸引,忽然间胸口照界珠传来灼热,不多想,上前叙礼,抱拳作了一揖:“夜凌空见过秦帅!” 顿时,出来一人,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却听他斥道:“好大胆!众将帅当面,尔一无名小卒,竟敢如此无礼!” 夜凌空看去,打量了一眼,微微笑,问道:“请问这位大人是?” 闻言,那人昂首挺胸,神态自矜道:“谅你也不知,某乃湖广先锋张达。” 夜凌空笑道:“无名之辈,确实不知!” 张达骤听,登时虎须倒竖,怪眼圆睁,怒道:“大胆!” “你才大胆!”不等他开口怒斥,夜凌空压身上前,打断了话,跟着又道:“我奉帅令来此,大帅还未开口,你一小小的先锋官,居然指手画脚,帐前失仪,全然不把大帅和众位大人放在眼里。” 一通大帽子扣下,张达直接被砸的晕头转向,手指着,气的连话都说不出:“你……你……” 夜凌空又压了一步,斥道:“诸位将帅在此,轮得到你说话吗!还不退下!” 此话既出,张达立马气的血压飙升,满脸涨红,搁那儿手足失措,嘴上也支支吾吾的。 “啪!啪!啪!” 这时,一串掌声响起,却听一个明朗柔和的笑声:“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夜凌空寻着看去,却见秦良玉身侧,挨着一位看似约莫有三十来岁的俊美男子,其人仪表堂堂,自带书卷气,虽披甲带剑,却难掩一身儒雅。 好家伙,又是一个足以光耀青史的风流人物! 若秦良玉是那亘古屹立的巍峨南岳,此人便是那苍山外、穹顶上的皓月,明镜高悬,静静地流淌着凛凛光华!这人也不用说,眼下,能有着这般气势者,只有人称“万见愁”的监军万元吉。 万元吉淡淡道:“退下!” 闻言,张达如获大赦,连忙告罪,然后退了下去。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5章:天冠弥勒 待张达离帐,万元吉又转过目光。 “夜凌空见过万监!” “既未带甲,为何不行跪拜?” 大明军礼森严,下属面见上官,若不带甲,需行跪拜礼! 万元吉似笑非笑。 夜凌空见知他有意考校,端正神态,不卑不亢道:“回万监,标下乃化外之人,不通礼数,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万元吉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虽来自化外,可既入我泱泱中华,自当服从教化。到了军中,更要服从军令,行军礼,否则军中上下人人如此,岂不乱套?” 夜凌空道:“在下实不习惯跪拜之礼,只是因缘巧合,才权自跟在马将军标下,不为建功立业,只为苍生黎民尽一份心……况且,我也未吃皇响,算不得沙场中人;相反,我还上捐了一批物资战马……” 秦良玉、万元吉见他为难的样子,相视一眼,不禁哈哈一笑。 万元吉打趣道:“你这是来邀功了!” 夜凌空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而后两手不知如何端放,头一次露出手无举措的样子。 “倒是个心骄气傲的孩子!”秦良玉目带欣赏之情,和悦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既立下那么多功劳,又情况特殊,本帅就特开一例……”说完,话锋一转:“但我大明毕竟是礼仪之邦,军中尊卑有序、上下有别,更不比他处,而你身无半点官职,日后见到别的上官,哪怕不行跪拜,好歹也打个佥儿,要不然显得有些儿目中无人,容易给自己招来是非。” “打佥”,即屈膝作礼,因只屈一膝行半跪,不折下属节气,故而是大明军中最常见的礼仪。 “谢大帅!”夜凌空屈膝作揖道。 秦良玉对此如若未闻,对众将吩咐道:“翔麟、翼明、茂选,你三人留下,其余人退下。” “诺!”诸将领命退下。 离去前,张鸾仪暗自向马祥麟做了一记小动作,招来马祥麟瞪了一眼,而今两人的关系虽未完全公开,但却已经人尽皆知,哪怕大伙儿撞见这小两口子私底下互动,也只是默默吃狗粮,对此事纯当没看见。 上下都对此大感欣慰…… 帐内,除一帅一监,就剩下马祥麟、秦翼明、杨茂选,及夜凌空六人。 秦翼民为秦良玉的侄儿,其父秦邦屏是秦良玉的兄长,也是一员忠烈猛将,天启元年率兵援辽东,与建奴力战身亡。另外邦屏、良玉尚有一弟——民屏,也在天启年间身陨殉国。 秦翼明和其胞弟秦拱明,跟马祥麟三人从小一块长大,因父早丧,一直是由良玉将二人教育成人。 三人中,马祥麟的武学天赋最好,武艺最高。而秦翼明、拱明兄弟俩的武学资质虽略有不及,但也是罕见的上佳之姿,况且相比武学一道,二人在统兵打仗上更具天赋,一兄一弟颇有卫霍之姿。 当年,奢崇明围成都,陷重庆,川中大震。 时秦良玉命翼明、拱明,都司胡明臣,裨将秦永成先发,领兵潜渡入重庆,自与马祥麟亲率杀手六千,前锋沿江而上,一路势如破竹。 秦翼明计险南坪关,截断叛军归途;秦拱民趁夜突袭两河镇,斩寇将沈霖,焚尽江面战船。 可以说,当年二人的风头、及才干,丝毫不逊于马祥麟。 “起来吧……”说完,秦良玉目光平静的打量来,面上古井不波,让人看不出想法。须臾,却听她又道:“你来之前,翔麟已经把一切都说咯……”顿了顿,道:“你觉得,贼会从宁、昌一线突破,打回湖广?” 夜凌空毫不犹豫道:“八九不离十!” 秦良玉目光烁烁,道:“今楚兵齐聚大宁、大昌,扼守门户,贼如何能过?楚兵雄壮,城关坚固,防线密不透风,仅凭游击战法,如何能撕开一个口子?” “只要调离一部分兵力即可……” 夜凌空微一沉吟,道:“一旦兵力变弱,以楚将之无能,怎敢阻拦?” 万元吉道:“湖广的汪之凤、张应元,多少是知兵的!诸将也算悍勇。” 夜凌空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湖广诸将随左帅日久,虽知兵,但私心甚重,否则战局岂会糜烂至此?”话音一顿,又道:“况且八贼、曹操,多与楚将交手,早已知根知底,而汪之凤、张应元等屡败于贼手,心存畏惧,贼寇若率众强渡,彼辈只会保存实力,坐视贼寇遁逃。” 闻言,秦、万二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声儿气。 秦良玉慨然道:“想不到你一介江湖之辈,眼光竟然如此清醒,可叹杨公和邵巡抚等却看不到危险!” 夜凌空惊讶的看去。 万元吉叹道:“其实,我等早就预料到此等变化,不久前,还向上建言此事,而然诸公却认为我二人危言耸听。” 说罢,二人邀夜凌空一起讨论局势。 说实话,夜凌空前身虽也看过些军事书籍,战争纪录片,古今战役复盘推演,可他的其水平充其量也就连纸上谈兵而已,之前能侃侃而谈,完全是作为一名“后世者”,凭借远超这个时代的见识,才让他装上了。 但因此,他也不用害怕自己露馅。 三人互相讨论着未来局势,夜凌空以后世的眼光高度,结合历史信息,和二人分析着各种变化,提出见解。在这个过程中,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的见识,还有对事物的发展推测,应对方法等感到震惊。 只不过,商讨到后面,众人心情沉重无比,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秦翼明道:“大帅,难道这局势,真就无解了吗?” 秦良玉道:“我辈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即便无力回天,无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是呀,尽人事,听天命!”万元吉叹了声儿,接着道:“何况如今局势还没糜烂到底,前途虽然渺茫,但如今既已洞悉脉络,事情未必没有转机……”跟着又道:“不管怎样,我辈都要去试一试1” 帐内陷入一阵沉默。 随后,秦良玉看向夜凌空道:“小伙子,以你的见识,对大明的认知,绝非什么海外之人……”话音一顿,又道:“能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哦……我……” 夜凌空本想随口扯个理由,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了。看着对方真诚的眼神,他绝定实话实说:“实际上,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来自天外……” “天外?!”众人震惊万分,简直惊世骇俗。 秦翼明呆呆道:“你是说,你是神仙?” 夜凌空摇头道:“我不是什么神仙,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想了想,道:“这个世上并非只有一方天地,你们可以把我当作费长房,误入壶天,从一方天地来到另一方天地。” 《后汉书》中记载,传说东汉费长房为市掾时,市中有老翁卖药,悬一壶于肆头,闭市后,跳入壶中,路过的人都看不见这一幕,唯有长房在楼上能见到这一幕,于是知到这老者非是凡人。 后来费长房拜访老翁,老翁带他钻入壶中,其中乃是一方天地,壶天胜境。其随仙翁修道,十余日后,学得方术,长房辞归,可回到家中,才发现外界已过去十余年。 在场者皆家学渊源,系出名门,虽非书香世家,饱学之士,但也都见识不凡,自是知晓这个典故。 众人震惊不已,唯独有一人却对此毫不意外,甚至就像早有预料一般。 秦良玉抚掌而笑,道:“果然如此!” 夜凌空惊讶道:“你相信我说的话?” 秦良玉笑道:“佛经里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且又有三千世界一说,有天外世界,倒也不奇怪!况且,如此一来,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你不求名利,也不求官了。” 夜凌空又道:“正常人不应该认为我是在胡言乱语吗?” 秦良玉微微一笑,道:“先不提此事,对了,你随军以来,立了不小功劳,听说你是一个武痴……”说到这里,又道:“这样吧,我就让你参阅一次《天冠弥勒图》。” “《天冠弥勒图》?”夜凌空好奇道。 秦良玉解释道:“《天冠弥勒图》是佛门的无上至宝,昔年被我在梵净山中无意所得,其中蕴藏不可思议的力量,可令有缘者开悟智慧,甚至能从中领悟出无上的武学神功。” 夜凌空惊叹道:“世上居然还有这等宝物!” 马祥麟这时道:“鸾仪的‘迦楼罗爪’就是得自此图!就算是我,也很难见到此物,你要好好把握。” 夜凌空点点头,道:“对了,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 话音落下,秦良玉微微一笑:“我修炼的密宗无上神功,源自天竺武学,那边的武学和咱们中原武学不一样,不练‘奇经八脉’,而修‘三脉七轮’,练到深处,可令人觉醒不可思议的神通。” “我有一门神通,叫做他心通,能知人心善恶,能识人言真假……” 夜凌空震惊道:“还可以这样?” 秦良玉轻点下颌,道:“我知你没有说谎!”话锋一转,又道:“最重要的是……“早在许多年前,我就知道了此事!” “而且……”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6章:三世经 “等的……太久……?” 正疑惑间,却见秦良玉起身走到舆图架前,慨然道:“是啊,老身一直在等你。” 说时投来目光。 “孩子,过来。” 夜凌空闻言上前,在其胸口,照界珠也愈发炽热…… 待到跟前,画卷忽生异象,空白的纸上居然渐渐浮现出一个画像,仔细看,却是一尊天冠弥勒菩萨。 此菩萨相当世却是少见。 弥勒菩萨,即未来佛,天冠弥勒乃其原身本相,传入中土后,至五代时期,逐渐衍化出大肚能容的笑弥勒,并于后来成为世间的主流法相。 天冠,即宝冠。 而天冠弥勒即诸佛顶尊等所戴者,因宝冠中央有五化佛,用以表示五智圆满之德,故名:“五智冠”、又或“五宝冠”或“五佛冠”等。 夜凌空驻足画前,其目光完全被这幅天冠米勒所吸引。 轰! 一刹那间,眼前似传来一股吸力,陡然一变,却来到一座苍山下,那山钟灵毓秀,夺天地造化,顶部更有一柱擎天。 流云幻海浩渺无际。 一缕光明冲破,很快,大日升起,绽出万道曦光,熠熠金焰,给云海披上一层霞纱。而那根天柱也随之发生巨变,居然逐渐化作一根参天的龙华宝树。 树中,百枝犹如虬龙,在天柱化宝树后,竟然真的生出龙影,在树上游飞吞吐宝光。 其中最壮的有九根枝,枝中飞出九条宝龙幻像,所到之处,万叶生,万花放,万华流转,偶尔响起一声龙吟,龙吟波及之处,天生香云,地涌仙花。 而在天际的另一头,一轮宝月悄然升起,宝月升,大日落,苍穹瞬息化为星河。 更神奇的是,夜凌空每踏出一步,日夜便更换一次,日月也跟着轮转。当他来到树下,那树下不知何时,竟然端坐一尊金身大佛,其宝相庄严殊胜,眼观无量大众,慈悲接引,嘴姿微妙似在演说佛法。 那佛低眉慈目,双手持说法印,左右各持一缠枝莲花,结善跏跌坐姿,足踏白玉莲台,身后日焰、月华轮转,光映澈旋。 不知为何,夜凌空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穿越到此之前,那天,自己似乎也置身于一处,隐约见到了一尊佛,似梦非梦,似真非真,之前他一直不确定一切是不是真的发生过,直到此时才终于确定下来。 正打量间,忽然,天地间响起一道佛音。 那佛道:“你,来了。” 夜凌空惊道:“尊驾可是弥勒菩萨?” 那佛不言。 夜凌空想了想,又道:“尊驾是谁?” 那佛道:“我乃众生。既是你,也是未来佛!” 夜凌空却道:“不,你是未来佛,是弥勒菩萨,但不是我。” 那佛又道:“众生皆我。” 夜明空摇头道:“我非佛,众生也不是佛。” 那佛道:“佛是过去人,人是未来佛,花开见佛,佛即是我,我就是你,你就是佛。” 夜凌空道:“如何见佛?” 那佛道:“过去法已灭,当来法未生。过去现在法,亦观未来世……” 说完,微微一笑。 骤然间,天地变幻,祥云升腾,日夜同在,日月同辉,而在佛的身后,阳轮月轮光焰大放。 再睁开眼,视野里只余一间大帐。 “我这是……?”回过神,却见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一切令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疑惑间,却听秦良玉感慨道:“果然,老身的预感没错,未来佛相现,你就是我一直等待的天命人。” “……” 秦良玉接着道:“我儿跟你说过,我曾前去藏边求药的事……”顿了一顿,又道:“当年,那位密宗的无上尊者被人追杀,按理说应该提防一切陌生之人,然而却见到我的第一眼,便道:你终于来了……” 众人一讶,就连马祥麟也是如此。 夜凌空道:“大帅的意思是?难道说,那位活佛早就预料到了此事?” 秦良玉点点头道:“是!” 众人惊道:“这怎么可能?” 秦良玉道:“我那时亦惊讶,可却听尊者道:‘你身上带着一副空白画卷……’,我又是一惊。” “那画卷是我早年在梵净山游玩时偶得,颇有神异,卷上虽无书画,笔墨亦不能沾,但偶有人观之,其上会浮现异画,把神念牵入其中,即可顿悟得神功绝学!” “且此画卷刀剑难伤,水火不浸,还可作为一件护身之宝。” 夜凌空一听,只觉熟悉,跟着陡然想起一事,惊呼道:“这是武道经画!” “武道经画?”众人看来。 夜凌空解释道:“在我的家乡,有一些武道通神的不世高手,功参造化,难以言述,只能通过作画,把一身武道意志融入其中,他人观之,神念就会被牵入其中,以此体会其中武道意志,便可领悟神功绝学。” 秦翼明震惊道:“还有这等奇事!” “不仅如此……” 夜凌空继续道:“那等高手的本领通天彻地,非同凡响,其武道意志一旦留于画中,除非有同层次的高人出手,抹去其中意志,否则,经画便刀斧难伤,水火难浸,几乎坚不可摧。” “怎么可能!”秦翼明惊呼道。 “这种事,就是给华山那位被冠以‘天下第一’的‘仙剑神猿’,也做不到吧?”话音方落,只听其自言自语:“不!别说是他……即便如达摩祖师、张真人那等开山立派,旷古烁今的大宗师,恐怕也做不到!” 而后,他转头看向自家姑母。 秦良玉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何况他来自天外。” 万元吉也道:“想来那边是个万分神奇之地。” 夜凌空道:“却也有无数凶险!传说中的武道大能,据说能摘星拿月,移山倒海,宛如行走的神话。” 其余人闻言无不震惊。 若非知秦良玉有他心通,能辨人言真假,几人是决计不会相信此等事,然而事实如此,众人不得不信。 俗话说:朝闻道,夕可死也…… 也就这几人都是意志坚定,心系社稷的名将,才不会动摇,若换作别的习武之人骤听此秘闻,恐怕恨不得想要去天外见识一下。 武道之外,再无他物,这是武者的执着。 万元吉叹道:“简直不可思议!想不到武道至极,竟能有如斯威能!” 众人闻言皆叹。 秦良玉道:“当年,我从画中悟出一套'佛母金刚掌',一套‘大孔雀明王剑’,赖之纵横江湖,鸾仪的‘迦楼罗爪’也得自此画,正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教外界得知此等奇珍,也不知会招来多少是非……” “于是,我一直隐瞒此事,多少年来,也只有千乘、邦屏、民屏三人知道这个秘密。” 邦屏、民屏即秦良玉的兄弟,二人皆在天启年间战死殉国。 “那位尊者开口要去了画,接手一瞬间,画上浮出金光,现出一尊佛来,而他却叹道:我佛门有‘过去’、‘现在、‘未来’,三世无上真经,曾收藏于天竺国那烂陀寺……” 那烂陀寺乃佛门圣地,历来是天竺佛门最宏大之寺院,所谓那烂陀者,意译为施无厌寺。 关于那烂陀寺名之由来有二说:一说伽蓝(寺院)之南庵摩罗林有池,池中有龙,名那烂陀,故取为寺名;一说如来往昔修菩萨行时,为大国王,建都此地,乐好布施,德号施无厌,故伽蓝亦以名之。 初唐时,玄奘法师到此学法。 在《大唐西域记》上详载该寺建寺之由来及沿革,谓其地原为庵摩罗园,佛陀曾于此说法三月,彼入灭后未久,帝日王于此处创建伽蓝,遂成天下佛门圣地,而此处亦是《西游记》里大雷音寺的原型。 秦良玉继续道:“尊者言,‘过去经’为过去五十三佛所留,然不知何时,遗失不见,直到莲花生大士前往天竺修行,在一处墓地中获得启示,才教其重见天日,此经后来被带入藏地,成为我密宗的镇教至宝。” “现在经,为现世三十五佛所留,历代由那烂陀寺佛法最精深者所保管。” “初唐时,玄奘法师前往天竺求取真经,先随戒贤法师学法,又游历十方,探索佛法真谛,最终得见真如,并在曲女城的辩论大会上折服天竺十九国一众高僧、婆罗门外道,及其他教派的修行者,接过真经。又得那烂陀寺众高僧一致同意,由三藏法师将其带入中土,弘扬佛法。” “只不过……” “过去、现世,两部真经久后遗失,千年来,不知去向……” 秦翼明道:“那未来经呢?” 秦良玉道:“汉永平十一年,明帝梦丈六金人,始知西方圣人的存在,遂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赴天竺求法。” “之后,高僧迦摄摩腾、竺法兰,携‘未来经’东来传法,该真经也就成了白马寺的镇寺至宝。” “及汉末年间,天下动乱,董卓焚烧洛阳,受战火波及,真经失落于外,一度在竞陵王,梁武帝等手上辗转,最后被一胡商献给尼婆罗王,成为该国的国宝……直到宋代,白教祖师、玛尔巴大士游学四方,途经尼婆罗时,该画显现神异,尼婆罗王不敢怠慢,便将其赠予大士。从此,‘天冠图’被供奉于洛卓沃龙寺中,并成为该教圣物。”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7章:苗寨 “原来如此……” “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曲折……可是……它又怎么流落到梵净山之中?” 夜凌空问道。 秦良玉道:“此事,大体跟日后的黄白之争有关,只是不知怎的,遗失在外,最终还落在梵净山的一间破庙里,被我无意所得……” “那还真是天意。”众人叹道。 秦良玉也叹道:“是呀,那位尊者也说这是我的缘分……”接着她道:“原本,我打算完璧归赵,不成想,才一提出,就被尊者拒绝,按他所说,此物原先虽属白教,可如今二者缘分已断,合该留在我这儿。” “并且……” 说到这儿,她话音一顿,目光安静的看向夜凌空。 “尊者又言,天冠佛图自问世起就一直在等候它的主人,我虽与此物有缘,却非天命人,日后该物虽掌于我手,却也只是由我暂为代管,三十年后,必会有一位天外来客出现在我面前,并教未来佛显现。” “而他……才是这幅图真正的主人。” 夜凌空道:“而那个人就是我!” 秦良玉点点头道:“早在见到你的第一眼,老身的心里就有了这份预感,直到得知你是天外来客,又令画上显现未来佛,老身才彻底确信,你就是天命人。” 沉吟片刻,她又道:“你拿去吧,此画归你,就当是你这一路上的奖赏。” “谢大帅!”夜凌空欣喜道。 秦良玉又道:“先别高兴太早……”待疑惑的目光投来,解释道:“此物不仅是旷世奇珍,更是佛门至宝,其中因果,干系到藏地佛门派系的正统所在,故而,藏地诸多佛门对此势在必得!” “尤其黄教,该教实力为密宗诸派第一,只差此物,便可连同法理正统,彻底压过其余派系。若是让那边得知你'天命人'的身份,无论那位五世达赖,还是教中的八大法王有多宽仁,也会将你杀之而后快……” “如此一来,你还敢接下此物吗?” 话音落下,夜凌空便笑道:“不就是区区一个达赖吗,尼玛,老子打的就是达赖!” 秦良玉微微一笑。 看不出,这小家伙还懂些藏语,想来,他对藏地那边也不是一无所知,多少还是有点底的。 无需她再多说什么…… 遂后,秦良玉对在场的几个“小辈”下达封口令,就让各自退去,而她则回到案前,奋笔疾书,写下三封书信。其中内容皆是分析和陈述时局利弊,但在细节上却又有些不同。 这三封信,一封写给杨嗣昌,另一封上奏,而最后一封则是教人带给一人。 一个眼下正在蹲大牢的人…… 这个人,秦良玉对其也不是很熟,只是听过此人之名,略知此人之能。 此人姓孙,名传庭,字伯雅,代州振武卫人。 方才商讨间,那少年言里对其推崇备至,将其誉作大明的“半壁江山”,并料定不久后皇帝必定会重用此人,故而她不单在第二封信中上书建议朝廷重新启用此人,更写下第三封信,附上今日商讨之事。 秦良玉相信那位少年的眼光。 因此,她必须做些什么…… 马、秦忠良之家,虽为边陲土司,纵是妇道人家,此心不负朝廷,更无愧于天下,不惜身死,不惧魂断,只求大明江山万世永固,百姓富足安康! 冀望自己的书信能对时局有所相助吧…… 回到帐中,夜凌空打开《天冠佛图》,然而这一回,却没有任何动静。路过的人,见他对着一副空白图不断摆弄,无不觉得奇怪,可在瞧了一会儿失去兴趣后,便都纷纷离开。 ‘这玩意我咋带啊?好不方便啊,要是能小一点就好了……’ 随此想法一出,那画卷当即就缩了一截,小了一圈,居然还是个大小如意之物。夜凌空对此欢喜的很,只把心思口念,令画卷化作一副只有弹珠大小的迷你卷轴,跟着便无法继续下去。 夜凌空将其拿在手上颠了颠,寻思道: ‘方便是方便,可容易丢啊,要是能再换个形态就好了……’ 念出,转眼间画卷居然真的发生变化,化为一颗白玉菩提珠。 还好没教其他人看到…… 夜凌空满心欢喜的又捣鼓一番,发现此物虽有如意变化之能,可无论大小、外观的变化都十分有限,只能在画卷和菩提珠间来回切换形态,而且最大也只能变回原来那般大小。 之后,他在营里跟人借个线包,将此物缝在怀中,接下来,一切如初…… 两日后,大军追杀贼寇,来到一地儿,此间放眼皆山峦,其中还有些苗寨。秦良玉因担心贼犯百姓,一路加速行军,赶来并在山寨中暂且驻扎下来。 苗寨大堂。 秦良玉、万元吉这二位坐在大椅上,虽笑容和煦,气定神闲,但隐隐仍有一股威严自浑身透出。 这是长期身居上位,运筹帷幄,才能养出的摄人气度。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着、自信,不单源于他们身上的权利,更源于他们自身的实力,无论怎么收敛,也能给人感到一种掌握无穷力量的感觉。 整个苗寨也只有那些见惯风雨的长者,才能谈笑自若、淡然面对这股威严。 除此之外,在场或许也只有夜凌空这个“穿越者”显得比较随意,其他人,包括马祥麟、张鸾仪,此刻都是神情端正,规规矩矩的坐在下首的靠椅上。 秦良玉面含微笑,问道:“老族长,关于贼寇的动向,贵寨……打探的如何了?” 旁边,一位身着皂服、鹤发苍髯的老者道:“不敢欺瞒老太君,这两天,我寨的儿郎们在这方圆二十里内打探动静,却是没有发现贼寇的动向。” “不过……” 说到这儿,老者欲言欲止,也不知怎就为难起来。 秦良玉道:“老族长但说无妨。” 老者接着道:“距离此间不远,有一仙寺岭,岭上有座佛仙寺,那寺庙是原来这一带信众上香拜佛之所,香火虽不盛,倒也从未断过。只是前些天,那里似乎……似乎……” “似乎什么?”秦良玉问道。 老者道:“似乎是闹了鬼……” “闹鬼?”秦良玉道。 老者又道:“对!闹鬼!” “胡说八道!世上哪来的鬼?”秦良玉不由得出言呵斥,然而你话一出口,立马察觉出语气过重,连忙笑言宽慰:“老族长,您继续说。” “不是我乱说……” 老者接着道:“半个月前,我们寨的人前去佛仙寺上香,直到当晚,不见人回来。于是,我等就过去寻人,可还没怎么靠近佛仙寺,走前面的人就都莫名其妙的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还是后面的人壮着胆子将他们扛了回来。” 秦良玉神情凝重道:“还有这事?” 老者点点头,道:“老朽绝无半点虚言!”顿了一顿,接着道:“后面我等又去过几次,可每次都是如此,于是就不敢再靠近那边,只是安排人从远处盯梢,却又发现那些寺庙,一到夜间又会异常热闹,灯火通红。” “你们说,这事邪不邪乎?” 老者接着道:“不是老朽自夸,这方圆数十里,没有谁能比我寨儿郎更熟悉这一带。附近能供贼寇休整,而我等却又无法探查的地方只有那附近,但那边儿鬼闹的太厉害,依老朽之见,就算贼寇赶往那边,只怕也凶多吉少……” 听完。秦良玉转过头,问道:“你怎么看?” 万元吉沉吟一下,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不信那些鬼神之事,此等事,多是人故弄玄虚。”说完一只手在桌面上敲了敲手指,又道:“不过,贼寇也是这两天才被驱逐过来。我想,那里的怪事大概跟他们无关。” 秦良玉也道:“但也不能排除怀疑……” 万元吉点点头道:“说不得,那边先前被其他的匪类占据,利用未知的手段,隔空致使人昏倒。就不知道,贼寇眼下是否到了那里,若两边合兵一处,那我等行动之前,一定要将周边的情况打探清楚。” 秦良玉轻点下颌,道:“没错。那手段,或许是某种陷阱,在周围布上一些涂上迷药的针刺……又或许是某种音功,据说一些精通此道的高手能发功于无形,不知不觉中把人击倒……” 万元吉道:“总之,一切皆有可能。在探明情况前,大军不宜轻举妄动。” 秦良玉思索了下,道:“这样吧,目前大军急需休整,我等正好按兵不动,可抽调几员干将组成一支小队,暗中前往那边探查一番,一旦确定,大军就立马开拔。” 万元吉拍了一下桌子道:“好,就这么定了!” 话音落下,秦良玉看向坐于自己下首的一排人。 “马祥麟、张鸾仪、杨茂选、秦翼民!” “末将在!” “你四人带上秦猛、钱沧,以马祥麟为队正,六人组成一队。尔等武艺高强,今夜可悄悄前去刺探消息,若发现贼踪,立马回报,切勿打草惊蛇!” “得令!” 下达完命令,秦良玉抬头看向屋外,其面上露出颇为慈祥的笑容。 “把夜小哥儿也带上……此行,断然离不得他!”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吃惊! 要知道,尽管夜凌空浑身之力量、身手之灵敏远超常人,又身负当世第一流的枪法,但其整体实力也就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而在座诸位,哪个是不是当世一等一的绝顶高手? 一时间,各人心生揣测。 以他们对秦良玉的了解,这话绝非随口而出,然而类似的事也不算少见,故而,一个个虽不知是何所指,可倒也没在这上面过于纠结……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8章:八大法王 “大帅的意思是……?”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既得了那副画,注定逃不过那份因果,去吧……” 闻言,夜凌空若有所悟,便不再多问。 遂与几人一同告退。 出帐后,秦翼明道:“夜小哥儿,大帅的话,你可有些儿头绪?” 夜凌空不假思索,道:“我猜……大概是与黄教有关?” 秦翼明点点头道:“是了,大帅既然特意提到那副画,能扯上干系的,想来也只有那帮贼喇嘛……” 张鸾仪也道:“佛门把一切有情众生的心意神识分为八等,即眼、耳、鼻、舌、身、意、末那和阿赖耶,这八识。修炼天竺及藏土佛门武学的人,修为到一定境界,八识会开觉出不可思议的神通。” “如他心通,对应的是第六识‘意识’,而相传第七识‘末那识’所对应的神通,能令人预知祸兮旦福。” “想来大帅是预见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出言提点……” 杨茂选叹道:“修为至此,真乃超凡入圣!” 秦翼明也道:“是啊,那是我辈穷尽毕生,或许……也抵达不了的境界……” 短短三两话,就兴起众人高山仰止之情。 这时,张鸾仪又道:“大帅的话,倒是让我想起一些事来……” “哦?” “何事?” 众人齐看来,却听她道:“适才大帅提到,黄教中有八大法王……”话音一顿,接着道:“相传,藏土密宗自古传有八部护法神功,唤作‘鬼神八部护法密藏’,对应着佛门的‘八部众’,只有密宗历代的护教法王才能修行。” 一边说着,一边思忖着。 “据我所知,黄教的八大法王,其中有一位号作‘妙乐王’,似乎练的就是一门音功。” 音功。顾名思义,就是一种操纵声音的特殊武功。由于声音无形无相,穿透力极强,故一旦练成,不但诡异难防,且威力极大,称得上是武学中的珍品。 不过其存在也极少。 杨茂选道:“也就是说……我们此行的对手,多半就是此人了?” 张鸾仪想了想,道:“应该是。” 杨茂选笑道:“我等七人联手,除非他教中八大法王齐出,只此一人,倒也算不上太棘手。” 笑声豪气干云…… 然而,夜凌空听着不单不觉得轻松,反而心血来潮,涌起一股恐慌感。 该不会…… 真就很不幸的被他言中了吧…… 不会…… 即便在武侠宇宙中,也存在着墨菲定律吧? 然而,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当一群人收拾好行装,集合,到了仙寺岭附近,才知道先前的想法有多天真! 仙寺岭·竹林幽径。 此刻,夜凌空等一行人穿着一袭表面涂墨的铠甲,在夜色的遮掩下悄然潜行。出发前,一行人已将附近的舆图熟记,若地图情报无误,前方不远处就是佛仙寺。 眼看就要靠近。 一阵山风拂来,隐约传来阵阵琴音,而风中,还挟着一股花草幽香。 众人顿时提高警惕。 虽说,山林寺院之地,附近有些琴音、香气实属平常,可如果对手是一位精通音功的高手,那这股琴音就不一般了。 “小心,我们或许已经被人发现了……” 忽然间,夜凌空压低声音提醒。 诸人闻言一惊。 马祥麟问道:“什么情况?” 夜凌空没急着解释,此刻,其目中风景与他人截然不同,视野里一片蓝色世界,时不时有一阵白色波纹荡漾过来。 这是他最近忽然挖掘出的一种自身能力,通过往双目转注内力,可切换视野,变成一种类似热成像视野的模式,在这种模式下,除去能清晰看到热能量的变化,还能看到象征着内力的白色波纹。 不管是香风、还是琴音,来的都不寻常,夹杂着武者的内力。 确定后,夜凌空这才道:“这琴音里蕴含内力,发功者可以此探查周围情况!” 马祥麟心头一沉。 夜凌空又道:“还有,或许这香风也有毒!” 一听这话,其余几人忙在身上点了几个穴道。 内力藏于气血之内,随之运转,武者通过点穴的手段,即可舒经活络,加速血气运转;也能‘封穴闭脉’,以内力为阻,在短时间里隔绝或延缓异物进入心脉,不令毒气攻心。 秦猛探过来道:“夜小哥儿,这香风有问题?”。 夜凌空沉吟道:“不敢隐瞒各位,我因一些事情,打小一直被护于家中,与花草、书籍为伴,自问对世上的花草香气多有熟悉……”跟着又道:“我敢肯定,刚才那绝不是普通的草木香气,那应该是传说中的‘幽罗奇香’。” 话音方落,突然又是一阵风袭来,看似寻常山风,其中却隐藏着一股无形无相的力量。 “铮!” “小心!” 夜凌空连忙提醒,然而为时已晚,一环音浪抚过,众人只觉得脑海一轰,涌起一股眩晕感。就这下,给别人大概也就着了道,然而,马祥麟等人又岂是凡人?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连忙提起内力,恢复灵台清明。 待众人稳住脚跟,站好身形,一抬头,却见前方不知何时站着两道高瘦人影。 正当夏夜,一轮皓月照亮乾坤,月光下,其中一道人影开口道:“想不到,中原居然也有人知晓‘幽罗奇香’。” 夜凌空道:“此香是由一种名为‘幽罗奇花’的异花提炼所得,是世上顶尖的迷药。” 那人闻言,惊讶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知晓的还不少!” 夜凌空道:“略知一些。” 那人又道:“幽罗奇花是一种生于我乌斯藏南部幽谷的奇花,此花每隔三年开一次,每次只于月圆之夜、吸收月华后绽放,花开后,其香气弥漫,众生嗅之即迷,只有口含‘戒日灵芝’才能接近。摘下后,把花晒干研磨成粉,就是世上最厉害的迷药。” “曾经,有一种天下闻名的奇毒,唤作‘十香软筋散’,能令人全身筋骨酸软,之后还能教人半点内力都使不出,前朝以此降服中原武林高手,而制炼它的头一香,便是这幽罗奇香!” 十香软筋散。 听到这个,夜凌空瞬间想起,这不就是《倚天屠龙记》里,赵敏仗之困住武林六大派的玩意吗…… 那人接着道:“此花也可制炼成水,平时盛在瓶中,使用时只要揭开瓶盖,其香随风四散,闻者很快就会陷入昏迷。” 夜凌空好奇道:“那你不怕误伤自己人吗?” 那人道:“本座以闻香入道,所修神功离不得世上的花草毒物,练成后,可驭天下奇毒,内力更带有毒香,只要一发功,诸般香气去向,皆由本座心意和内力控制。” 张鸾仪登时一惊,道:“你是黄教八大护教法王里的‘香神王’!” 话音落下,恰好月光如水,流淌在那二道身影上,月光照耀下,赫然显现如两名大喇嘛。 而那人闻言也是一讶。 八大护教法王,尽管这名头无比响亮,但也仅限于藏地、西域,以及北方的大草原,几人身为密宗高僧,常年闭关苦修,极少有中原人知晓他们的存在,想不到眼前诸人竟有这般见识,连他的名号都能道出。 张鸾仪又道:“那另一位,就一定是‘妙乐王’了。” “女施主见识不错,正是本座。”妙乐王道双手合十道。 杨茂选道:“黄教八大法王,想不到一下就来了两位!这下可有点棘手了……” 其话刚一出口,不远处传来一个道洪亮的声音。 “来的可不止两位!” 话音落下,林中骤然又多了几道身影,除去罗汝才、过天星等熟悉的人影,还多了几名大喇嘛。 分别是: 利刃天王、天龙法王、修罗法王、金翅法王、夜叉法王、地龙法王,再加上妙乐法王、香神法王…… 八大护教法王竟都到齐了! 见此,众人心头直接沉至谷底。马祥麟道:“逆贼,你们果然藏身于此!” 罗汝才道:“有道是得道者多助!你们这些朝廷鹰犬,费尽心思要把我赶尽杀绝,然而,就连老天都在帮我……”换了口气,接着又道:“任谁也想不到,这座山的山腹早就被人挖空,其中有一地宫,不单能藏纳大军,还有诸多物资!” “什么!”众人震惊道。 “震惊吧?要不怎么说,天命在我……”罗汝才得意完,又道:“两月前,我有幸搬来几位法王前来助拳,他们到了佛仙寺就住了下来,之后,我等被尔等追杀至此,与诸位法王汇合时,无意触发了机关,打卡一条地道。” “那地道直通山腹,其中有一地宫,藏有金银珠宝无数,如今皆归我所有。” “有了这些钱……” “本帅就可以招兵买马,一举成为天下义军之首,到时候挟兵锋席卷天下,取代你们这个昏暗的朝廷。” 马祥麟道:“痴心妄想!” 罗汝才得意道:“让本帅瞧瞧……小马超、小再兴……还有……红鸾仙子……”目光转到张鸾仪身上时,其神色明显一顿,于一瞬间露出淫邪之色,紧接着,就听他兴奋道:“来的可都是大鱼啊!” “这不巧了吗?”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本帅正打算对付你们,没想成,你们几个自己送上门来。”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9章:过天星 “就凭你们?”杨茂选不屑道。 罗汝才也不怒,反笑嘲道:“哦?八大法王在这儿,难道诸位以为自己还有胜算?”说完,话音一转:“不过……若尔等肯弃暗投明,本帅倒是可以考虑……” “呸!” 话未说完,就被马祥麟怒而打断:“逆贼!简直痴心妄想!” “不识抬举!”罗汝才愠怒道。 “上!” 手一挥,诸贼随之压上前。其自己也催动内力,掌挟一冷一热,两股截然相反的内力,杀将过去。 马祥麟见状无惧,手朝肩后一探,反握住枪头,猛然向外一抽!银枪飞出,跟着枪杆在手,一瞬间浑身腾起冲天战意! 剩下的人也不肯落后…… 一边,杨茂选对上过天星,一开战,这两人就瞪对了眼,大刀对长枪,风风火火碰撞在一起。另一边,张鸾仪、夜凌空,则对上上天王、一连莺、小秦王和金翅鹏等贼渠对上。 剩下的秦猛、钱沧也和一众大小头目战至一块。 奇怪的是…… 八大法王却是毫无动静,几人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就像木头桩子一样。更奇怪的是,混战中,夜凌空居然感觉到,小秦王、金翅鹏,及部分人竟然在有意放水和避战。 斗了一会儿,确定不是自己错觉,一边战,一边翻动脑海,很快,心里有了数儿…… 夜深如墨,靠着那几根明亮的火把,把四下照的明亮,不至于误伤自己人。 否则, 就算一众高手感官敏锐,在这几近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只靠着些许透过竹林缝隙照进来的月光,又如何能放开手脚? 啪嗒! 高竹断裂,乱叶纷飞,一众高手拼斗,这边手起刀落,势如破竹,那边飞石如电,嗤嗤破风。 刷! 竹林里,骤然亮起一抹璀璨的刀光。 “来的好!”杨茂选睁目大喝! 其所见,那一刀是如此令人惊艳,刀如过天流星,划破天际,光华璀璨万分。 过天星! 这一刀是惠登相毕生最强之杀招,招式如其名,乃是将浑身之力凝聚于一点,摧枯拉朽,斩断一切的霸绝刀法。惠登相凭此刀式称雄天下,败尽无数豪杰,就连自身名号也源自这一式刀法。 刀势来的是那样迅猛,就像流星坠落。 只是这一刀有去无回,正如流星燃尽,刀势一尽,之后再无余力,一瞬间会露出极大的破绽。 按理说,杨茂选只要避开这一刀就好。 可惠登相发刀的时机太妙,一刀下来封锁四面八法,令人退无可退,防不胜防。 不过…… 对杨茂选来说,这样最好。毕竟,打一开始他就没打算逃避!在这式绝强的刀法前,这位一向不露山、不露水,武艺高绝的天波后人,终于也拿出了压箱绝技! 铿! 刀枪交击,只在电光石火的一瞬,胜负便已分出! 血从伤口流了下来…… 杨茂选肋间中了一刀,但同时,他的枪尖停在了过天星的咽喉前。 “那是什么枪法?”惠登相问道。 方才一瞬间,杨茂选倒转枪身,不可思议的挑开大刀,趁此之机,出手间不容发,连环三枪如电,绊腿,刺肩,最后锁喉。用招极其精妙,脚底交错后撤,拉开身位,把一寸长一寸强使的淋漓尽致。 尽管,惠登相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马挥刀补救,却被对方一枪锁喉。 杨茂选道:“那两式分别是‘挑山枪’和‘锁喉枪’。” 惠登相思索数息,恍然道:“啊!原来是昔年‘高一枪’的绝技!”跟着喃喃道:“好一个‘挑山枪’,连铁滑车都能挑飞,我的刀法虽有千钧之沉,却又如何能够抵挡?” ‘高一枪’即南宋岳飞麾下第一猛将高宠。 “我输得不冤!” 惠登相一叹便昂首待戮,却见杨茂选收枪,不解道:“为何不杀我!” 却听杨茂选自顾自的说着: “说起来,若非近日我观他人练枪,略有所得,只凭我原来的枪法,大概是赢不了你的……” “你是条好汉……近年来,九州天灾频频,更有人祸不断,这些年,朝廷不断安抚地方,然而一边要受贼祸之累,一边又要提防外夷。” “有宋一代,蒙古鞑子南下,一路屠杀百姓,屠城,聚人颅,筑京观……” “而今建州八旗于山海关外虎视眈眈,建奴之残暴,较之元蒙鞑靼,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道,你就这么想令我汉家儿郎作那外夷奴?” 闻言,惠登相浑身一震,双目爆圆,就连呼吸也变得粗了起来。 杨茂选继续道:“还是说,你想做那没卵子的,学那石敬瑭,认夷做父,做个儿皇帝?” 此话一出,惠登相再也忍受不了,怒骂道:“你放屁!” 杨茂选道:“既如此,为何还要造反?” “我……”惠登相闻言欲说。 杨茂选打断道:“人一死,盖棺定论,你这一生就要遗臭万年,如此,未免也太可惜了……” “我……”惠登相眼神烁烁。 两息后,最终,杨茂选缓缓道:“我希望,你能弃暗投明!” 惠登相愣了愣,回过神,张口大笑道:“好!既然你留我一命,那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叫我投明,我就投明!” 说时毫不犹豫。 罗汝才当即震惊,转而暴怒:“过天星!你疯了!” 惠登相冷哼一声儿,道:“疯?老子清醒的很!”说完,接着又道:“老子造反,是以为朝廷无道,是为了给百姓争口饭吃,如今我想明白了,继续跟着你们这群人作乱,才真教涂炭生灵!” 罗汝才斥道:“你胡说什么!我等义军乃是替天行道,救万民于水火,怎就涂炭生灵?” “救万民于水火?”惠登相一听,冷笑道:“你看看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嘴上都是大义,实则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更有甚者,以同类作食,拿百姓作为肉粮!如此作为,怎敢称是正义之师?” 罗汝才恼怒道:“那你又凭甚做什么好人?你一个大寇,拿什么资格说我等?” 惠登相坦然道:“不错,我是寇!但那是老子过去没得选,老子现在要弃暗投明!”说完,他又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如今天下人尚能享得些许安定,全赖朝廷将建奴挡在关外。而我等继续作乱,只会便宜外夷,到时候,教建奴八旗杀入关,夺我汉家江山,汉人从此为奴为婢,你、我,还有闯王等人,就要遗臭万年,成为千古罪人!” “你……!”罗汝才气急败坏,只是一向多智如他,不知为何,此时居然半点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还在为此变故震惊,夜凌空骤然喝道:“小秦王、金翅鹏!我看出你俩有归顺之心,既如此,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二人浑身一震,面露犹豫,各自在心中暗自挣扎。 夜凌空趁热打铁,接着喝道:“以曹操今时之野心,尔等难道还要侥幸他会放过你们?他只会把你们吞的骨头渣都不剩。如今机会在此,何不弃暗投明?” 此言既出,那二人心头一震,不禁相互对视一眼。 诸贼顿觉不妙。 上天王警惕道:“小秦王、金翅鹏,你俩想干什么?可不要犯傻!” 话音才出,二人骤然转身挥刀。 “噗!” 刀尖入体,两个老营的小头目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小秦王道:“他说的对,兄弟们,和我一起归顺朝廷,重新做人!” 金翅鹏也道:“忒麻的,这个贼,做的不人不鬼,俺早就不想干了!” 当场,就有不少人倒戈相向,就连夜凌空见此,都不免有些惊讶。他只是依稀记得,历史上,小秦王和金翅鹏这两人后来似乎归顺了朝廷,于是出言一探,不料效果这么好! 罗汝才怒叫道:“反了!都反了!” 也就正值黑夜,若是白天,众人定能见到,曹操怒的满脸涨红。 惠登相大吼道:“箕水豹、鬼金羊,速发响箭,召集人马!” 听到这话,罗汝才、金翅鹏等人也恍然惊觉此事,连忙命部下发信,召集各部人马。 嗖!砰! 几支响箭射出,远在佛仙寺里的哨探立马转身进入佛殿里,按下机关,飞快遁入一个密道中。 回到竹林那头…… 事态突然失控令罗汝才心急如焚,慌乱着对不远处喝道:“众位法王,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利刃天王为众法王之尊,只听他道:“我等只答应出手帮你对付秦良玉,没答应还要替你对付别人!” 罗汝才急道:“那老寡妇是朝廷统帅,若我折在这里,失去九营大军相助,任凭尔等武功再高,又怎能取得《未来经》!” 听到这话,夜凌空心念一动。 而利刃天王朝左右一看,见天龙王和金翅王都点了点头,心中顿时有了定计。 “既如此,我等便来助你!” 话音落下,几人运起轻功,飘然来到人群中。 金翅王一身轻功为八大法王之最,最先来到人前,只见他一爪攻向张鸾仪的咽喉,后者见到对方所用的爪功,猛然惊讶到这一手爪功自个儿竟然也会,斜身闪开后,反手也是一爪攻去。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0章:八部神功(上) “迦楼罗爪?!你怎么也会我密宗武学?”金翅王斜身闪过,随后问道。 张鸾仪笑道:“你猜。” 金翅王心念转动,道:“是了,秦良玉得了本派圣物‘未来经’,你会这门功夫也不足为奇!” 张鸾仪怪神怪气的道:“哎呦,你这大喇嘛,说话还真是不要脸。我只听说,未来经’一向为噶举派所有,几时成了你们格鲁派的东西?” 金翅王怒道:“佛门至宝,有缘者得之。噶举派既遗失圣物,足证明其已然失德,不配再享有!” 张鸾仪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道:“堂堂一代法王,居然和土匪一个德行!”紧接着,又道:“不过,若是依你那说法,未来经'是我家大帅偶然在山中所得,合该属于她才是,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金翅王道:“本教圣物,岂容落入他人之手!” 说完,不待对面反驳,一爪探出,然而张鸾仪以爪对爪,十几招后,金翅王赫然发现,对方在这门功夫上的造诣居然比自己还要高!而他早在这门功夫上浸淫多年,只觉一身火候更胜前人,此时这一结果,自然教他万万不能接受。 然而事实就是这般。 莫名中,金翅王心头升起一股妒火,出手不再保留,势要将其毙于眼前!陡然间,招式猛变,其化爪为刀,左右劈撩,两条胳膊抡的就像两把半月刀。 “啪!”音炸响起。 张鸾仪心头一紧,对方双臂如刀,以挟力劈华山之势,竟斩出破空炸响。 拳谚有云:“千金难买一声响!” 不愧是黄教八大护教法王,单这一手‘手刀斩明劲’的功夫,放眼江湖上,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这是把双臂的功夫练到炉火纯青,才能抵达的境界。 张鸾仪晓得该手段厉害,不敢力接,可金翅王得势不饶人,双臂齐斩,步步紧逼,抡出一连串犹如风雷声似的剧烈响动,端的是凶猛无边。 他一手功夫叫作‘迦楼罗刀’。 迦楼罗,即佛门神话中的八部众、护法鬼神之一,俗称‘金翅大鹏鸟’,该鸟神通广大,以大蛇娜迦为食。后者又称‘天龙’,是一种居于天河中的大蛇,与‘地龙’?,即居于地界的大蟒——摩睺罗伽相对应。 此二者能被冠以“龙”之名,自是神通广大,然而即便如此,却也只能沦为金翅大鹏鸟的食物。 在神话中,迦楼罗有一对金闪闪的翅膀,金翅一振,能飞九万里,凭借该通天本领巡游天下,四处捕食娜迦龙王。 ‘迦楼罗刀’这门功夫正是化双臂为金翅刀。 正如神话里的迦楼罗,凶猛非凡,迦楼罗刀也是一门刚猛至极的功夫,其路数与中原的劈挂拳颇为相近,练至大成,出手间犹如风雷炸响,就好似金翅鸟王以双翅驾驭风雷似的,故而亦叫‘风雷金翅刀’。 张鸾仪连连后退。 倒不是说她就怕了,好歹也是曾血染江湖,令无数高手闻风丧胆的红鸾杀星,迦楼罗刀虽凶,却也吓不住她,只见其不断旋转腾挪,数息后,终于被其抓住一个机会,电光火石间,飞快打出一粒朱雀飞石。 金翅王一手刀把飞石劈开。 然而就在其胳膊挡在面前,遮住视野的一瞬间,张鸾仪拉开距离,紧接着提起长枪 刹那间,一股更加凶悍的气势冲天而起! “杀!” 张鸾仪目露杀机,先一枪,出如流星闪电,朝着金翅王的咽喉刺去,被其双手合掌挡下。 后者正要夺枪。 然而张鸾仪又怎会令他得逞?趁对面没有抓稳之即,枪一转,往后一拽,转身、顺势就是一个跳劈枪打向头颅去。而这一枪足以开碑裂石,若被打实,就算练过少林铁头功得大师在此,也必定吃不消。 不过,护教法王就是护教法王,瞬间反应过来,抬起一条胳膊挡枪,可挡完这一下,也教他那条手伤的不轻。 “孽障!休要伤人!” 突然间,一名护教法王掠起轻功,飞起而来,其面上红、蓝二气不断变换,显然运起一名十分可怕的内功,人未至,但拳风已至,拳劲刚猛无俦! 张鸾仪以退为进,飞快拉开身位,随手点出三枪,把来者击退。跟着,顺势又画了个半弧,枪尖从后往前,从下往上,挑起一层地皮压去。 那名法王脸上一阵红蓝变换,原本他就面向丑陋,经一运功,看着竟像恶鬼似的。只见他双手在胸前一提,又翻开掌心,朝斜下一推,其掌心中瞬间涌出一股汹涌气流,将那一层土石击溃。 竟是一道先天真气! 不同于罗汝才那等也靠着嗑药才凝出的真气,这是实打实修炼出来的真气,因此,声势也更为凶猛,威力也更加庞大。 张鸾仪脸色大变,双足一点,向后翻了筋斗,飞快躲过,待站稳脚跟,道:“你是何人?” “我乃夜叉法王。”夜叉法王报上家门道。 张鸾仪看了一眼,嫌弃道:“果然长得丑陋!” 夜叉法王暴怒,正要大喝,忽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却是金翅王调好了伤势。 “你该死!”金翅王怒道。 张鸾仪讥讽道:“大喇嘛,你这可不像佛门之人该说的话啊!” 闻言,金翅王暗自一惊,双目顿时恢复清明,沉吟道:“佛陀尚且有明王之怒,本座尚未修成正果,当然也有忿火……”话锋一转,又道:“你这女魔头偷窃我教神功,今日,必须死在这里!” 张鸾仪冷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金翅王道:“既如此,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完整的‘迦楼罗神功’!” 话音落下,其体表生出一股纯青琉璃色,而后逐渐转为金黄。 这种异状通常是由于运转极其高明的内功,体内气血和内力融合,才会短暂出现的异象。适才,夜叉法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其变化就源自于此。 张鸾仪神色微微一凝。 关于对方提及的‘迦楼罗神功’,她多少有些了解,该武学原本是天竺佛教的护法神功,内容博大精深,包罗众多功夫,如‘迦楼罗刀’、‘迦楼罗爪’,等等,最核心部分叫作‘金刚顶焚火琉璃心神功’,是佛门最上乘的内功之一。 ‘迦楼罗神功’与另外几部神功,分别各自对应佛门的‘八部众’,不过其所知差不多也仅限于此。 而其余几部为: 《帝释天三界神王法》,又称《天帝妙法》。 《大威天龙镇海神功》,又称《天龙经》。 《旃檀神王飞天幻化自在法》,又称《闻香经》。 《阿修罗王十方浴血斗战经》,又称《浴血经》。 《夜叉三凶护法神功》,又称《夜叉经》。 《紧那罗王妙音神功》,又称《妙乐梵音功》。 《摩呼伽罗食厄神功》,又称《地龙经》。 再加上《金翅鸟王巡天大法》,即《迦楼罗经》,就是完整的‘鬼神八部护法神藏’。 据说,这些是佛祖的护法神王所留! 多少年里,‘八部神功’一直藏于那烂陀寺,以及天竺的八大古寺之中,但不知何时、不知何因,两边纷纷令其失传于世,致使这些旷古烁今的盖世绝学差点儿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而今,黄教八大护教法王各修持一部,无不是武功盖世,尽管张鸾仪对八部神功知之不多,但也不敢小觑半分,以守为攻,以退为进,一边接招化招,一边观神功特性。 十几招后,其对‘迦楼罗经’,以及‘夜叉经’的玄妙,大致有些推测。 二者皆是刚猛霸道至极的武学功法。 前者,是一门由内而外的上乘内家绝学。只是不像中原武学气运丹田,该绝学以心脏为统帅,劲随气发,气随心动,跳动间,浑身气血就爆发出无穷内力,双臂表面也会覆盖一层金芒,几乎坚不可摧,有些近似少林‘金刚不坏神功’的效果。 不同的是,齐出手也必然伴随风雷炸响,无坚不摧,威力万分惊人。 而后者,却是一门由外而内上乘外家武学,大概是如‘混元功’般,自掌功下练出内力,其一阴一阳两种内力,汇于上丹田,以之为丹宫气府,这在中原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为何? 众所周知,上丹田为元神所在,于其中养气,有可能会使神气相冲,稍有不慎,就会令人走火入魔。严重的话,还有可能把人变成痴呆!况且,哪怕二者没有冲突,元神未壮,其过早跟气交融,也会受其影响,使人性情大变,而像原本一个性格开朗者,在泥丸宫蕴养阴邪内力,长久以往下去,可能就会变的性格阴暗。 通常,高明武学内功里有一些‘心法’,能够使武者的身心更加契合修行该武学,其大多就是跟此有关。 也许正是剑走偏锋,使得尽管修行‘夜叉经’风险不小,可练成后,也收获极大,不禁能教人力大无穷,浑身也变得坚硬无比,犹如练成金钟罩一般。 砰!砰! 两枪分别扎在二位法王的手臂、身上,没建立半分功。见状,张鸾仪心里有数,随着她对二人的武功越发了解,心中思路也越加清晰。 “吒!” 张鸾仪娇喝一身,骤然间,其运足轻功,如灵鸾御风,飞退数丈,待止步,其双目精芒暴涨。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1章:八部神功(下) 好个女将! 二位护教法王是何等人物?在藏地,那是被无数人视若神明的存在。对上他们,张鸾仪目中居然无比自信,令那两位尊者都不禁在心中暗自称赞起来。 张鸾仪半点废话也不多说,挺枪飞刺,枪尖摇起朵朵梨花,使出‘杨家枪’的功夫。 而她的对策也很简单…… 既然对面二人的武功都是刚猛路数,霸道绝伦,不宜正面硬接,那就拉开身位,继续以枪之长,攻其薄弱。 在这之中,金翅王双臂坚不可破,其浑身虽也略泛金色,可论及坚硬程度,还不能与双臂相比,以枪尖刺之,乱其阵脚,至于那一身内劲之强,根源在于有着一颗琉璃心,其罩门大抵便是那里。 如此, 只需他手脚大乱,露出胸膛,便可刺向心脏部位,破其内功。 至于夜叉王…… 其人虽力大无穷,招式刚猛,但行动僵硬无比,不像金翅王那般,兼具力量与速度、刚猛与灵活。 相较下,却是比金翅王更容易对付。 而他那体表虽然刀剑难伤,可绝非坚不可摧,只需要以枪尖连续进攻一点,便可使其破防。 而且,似乎其额头眉心处乃是武功罩门所在。 刷!刷!刷! 趁着繁花迷眼,中门大开,张鸾仪间不容发,三枪锁定一点,瞬间击于金翅王的心胸。那三枪劲如叠浪,尤其最后一浪,波涛汹涌,蕴藏劲力可谓磅礴,金翅王吃下这招,虽未被在身上扎个窟窿,但整个人也如断线的风筝飞出。 再站起来,其体肌已不再泛着金色…… 答! 一滴血珠从枪尖落下。金翅王面如金纸,双手负于背,众人不见之处,其手上青筋暴涨。哪怕不知具体如何,但任谁也能看得出,‘迦楼罗功’已破,其周身内气被强行打散,至少一时半会儿用不了。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 内功的本质是对内气的运转调用,使人体、或内力等处于某种状态,该状态的持续会不断激发、或消耗内力,不需要保持状态时,通常要进行收功,否则很容易对自身造成损伤…… 打个比方说, 一个将军带领兵出去打仗,打完仗,要及时把人有序带回。如不然,就会不断消耗粮草,而乱糟糟的带回,很可能又会制造麻烦。而罩门被破,被强行散功,大抵就像打仗时,被人烧了粮草,全军只得急慌慌逃回去。 通常,这种情况会对武者造成一定内伤,并需要一段时间调养,才能重新运转功法。 “纳命来!”一旁,夜叉王心下大怒。 然而,看起来,他的脑子似乎有些不太好,连比他更强的金翅王都被打败,此刻,其居然没有半点警惕,脚下一点,飞身袭击过来,抬肩缩臂,就要猛下毒手。 可万万没想到…… 砰!一声闷响。 张鸾仪只是简单一脚蹬出,脚掌按在夜叉王的身上,其整个人就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夜叉王爬起来,甩了甩头,这时,其已收了内功,眼神好像也不那么“智慧”了,可接下来,当其听到张鸾仪的话,却是差点儿没被气的暴毙身亡。 “黄教的大喇嘛都是这般蠢的吗?”张鸾仪吐槽道。 夜叉王闻言,心中满是羞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也不能怪他…… 中原内功武学源自先秦练气术,再到秦汉时,被逐步完善,融汇道家、医家,养生之理、天人感应、阴阳五行学说等,最终形成以‘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为核心的修行体系,修行上讲究:‘以气为本,三宝合一,循序渐进,稳扎稳打。’ 这是能够一步步踏上绝巅的武学大道。 而密宗、或者说天竺武学,源自古天竺苦行僧的修行法,围绕‘三脉七轮’修行,其中多是剑走偏锋,以精神升华,神念化气、化精反哺,加以修行。其虽能令人进步神速,但也有诸多后患,甚至不乏众多配合自残、自伤,的修行法门。 通常,中原武林把前者称作“玄门正宗”,而将后者视作“旁门左道”。 夜叉王修炼的‘夜叉经’共有三重: 第一重‘地境’。练成后,双臂有二百斤力,浑身不惧明劲,内力是常人两倍,并有冰火特性,但一次只能使用一种。 第二重‘虚空境’。练成后,双臂有四百斤力,浑身不惧寻常利刃,内力是常人六倍,冰火内力可以同时使用,但不能相互转换。 第三重‘天境’。练成后,双臂有八百斤力,浑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内力是常人十六倍,冰火内力不单可以同时使用,相互转换。 修行这种内功正常练大概每练成一重都要三十年,但配合观想秘法,可缩减至每重十年,只是练成后,会留下后遗症,平时修炼时容易走火入魔不说,运功时,脑袋还会变得逐渐不太灵光,一旦被打破罩门,自身必定会陷入此状。 该情况要到神功大成后才能彻底解决…… 至于其他几部功法也差不多如此。八大护教法王里,仅利仞天王和天龙王没走秘法捷径,可令人惊奇的是,此俩人的武功进境,反倒是一众法王中最强的两位。 如今,夜叉王的‘夜叉经’已修行至‘虚空境’。 遍数黄教过往,大多数人修炼到‘地境’,就纷纷走火入魔,去见佛祖,只有不到五人,能修行至此境界,被尊作‘虚空夜叉’。此境界一成,一身战力即便在天下一流高手间也属顶尖。 故而,恐怕夜叉王自己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娘子,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再看另一头…… 夜凌空那边,环顾一圈,竟是一众大小头目,放之当世,可为二三流的高手。 除此之外,也有几人可算是一流高手。 只是众人加起来也不如在场的一位大喇嘛来的压迫感强,而他自是黄教的八大护教法王之一,甚至其他几位法王身上的气势也不如这一位强,其名号为:“帝释法王”。 亦称“利仞天王”。 正是八大法王之首,同时也是武功最高,手段最强的“诸天神王”! “年轻人,报上名来!” “我姓夜,复名凌空!” “你很不错!” “我当然不错……你的同伴也都败在了我的手里!” 夜凌空带着挑衅道。 其话说所说,是指已经被重伤在地的‘地龙王’,此人一身武功以绞功、跤法、擒拿技和关节技为主,甚至还有一些近似于现代格斗里的地面技巧,这让一直以为古代武学缺乏地面技的夜凌空都颇感惊讶。 另外,此人内力刚柔并济,浑身能在一瞬间爆发出巨大力量,和他对战,就像面对一条大蟒蛇。 然而, 夜凌空的一身神力正是此人的克星,交手二十来招后,其想起先前马祥麟的指点,腰马合一,把一身力汇于拳上,随后只听“啪”的响雷声儿,对方就被重创在地。 在那之后,其拳势如火亦如雷,每出一拳都能带走一条性命,宛如无情的死神一般。 利刃天王语气淡淡道:“是的,他败给了你,甚至还败在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地方!”说完,话音一转:“但是,那只能证明他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夜凌空问道:“你很强吗?” 利刃天王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一脸欣赏的称赞道:“本座几十年来见人无数,但天赋如你这般的,却是没一个……”接着又道:“你的肉身、你的存在,简直是天生神灵,明王护法,以你的天赋,若不名师教导,当真埋没了……” 夜凌空笑道:“多谢大喇嘛夸奖!” 利刃天王道:“随我修行吧!本座收你为关门弟子,将毕生所学传授与你,凭你的天赋,修持本座的天众道、天帝妙法,一定会成为超越前人,取得一番震古烁今、不可思议的大成就!” “如何?” 其话音落下,一息都不到,夜凌空意味深长道:“多谢天王厚爱,可惜我见识到了比尔等所见,更长更远的道路,那边的风景更加壮丽,却是无法拜你为师了!” 利刃天王眉头微微一皱,道:“更长更远的道路?你是指你们中原武学?”说完,不服气道:“本宗武学博大精神,源远流长,岂是中原武学能比?就算是那位号称天下第一的华山掌门,他的武功也未必有多了不起。” 夜凌空也不解释,只摇了摇头,然而这种行为落在利刃天王眼里,却被其作另一番解读。 利刃天王不由心生微怒,道:“井底之蛙,岂知我护教神功之精妙,本座就让你见识一下,天帝妙法有多厉害!” 话音方落,其肌表上竟蹦出一丝丝电光。 “咤!” 伴随一声怒喝,利刃天王催动内功杀来,其身如雷霆,瞬息来到身前。 夜凌空心神一凝。 噼啪! 夜色当中,利刃天王肌表竟有一丝丝电光蹦出,配合他那高高在上,凌驾众生的气势,简直像统御诸天的天帝。 夜凌空不敢大意,炸雷响,明劲出,拳劲如一。 面对这般刚猛无俦的拳法,利刃天王眼中没有一丝情感波动,其内心浑然不惧,波澜不惊,乾坤摩弄的一掌拍出,刹那间,夜凌空的目中竟印着一抹雷光。 拳掌交击,劲力荡漾,二人各退数步。 “好!不愧是本座看上的人!你果然,应该拜本座为师!” 说完,其目光忽然又有些疑惑。 夜凌空也是暗自惊讶,来到此间,除去马祥麟,还是头一次有人能正面接下他一拳。 不同的是…… 和马祥麟过招时,自己可没掌握明劲,直到方才乱战,才突然领悟到的。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2章:激战尾声 明劲至刚。 那一拳足以开碑裂石,但这依然不算可怕! 可怕的…… 是其掌心那一抹雷光! “不错,居然能接下本座这一拳,以你内气未成之境界,足以自傲!” 利刃天王背负着手,云淡风轻道。 夜凌空道:“足以自傲嘛……凭你,还不够格!” 利刃天王心底微微怒,道:“那就再见识一下本座的‘因陀罗指’!” 话音刚落,其右手举一剑指。 滋滋! 其指尖之上,赫然跳出一团雷光,滋滋作响! 因陀罗! 即帝释天之名,全名‘释提桓因陀罗’,释提桓意为‘天’,因陀罗意为‘帝’,即为天帝。 天帝者,威震诸天,驾驭雷霆,为诸天统帅。 而此佛门无上指法,冠以‘因陀罗’之名号,神妙不可揣度,杀伐间自有雷霆神威! 这样的指法,最可怕就是那股携带雷电之力的内劲,只要接触对手身体的一瞬间,就能使其麻痹。甚至,还能从内部、把筋脉、脏腑,把身体的一切都破坏殆尽! 然而……一击之下,夜凌空竟毫发无伤! “不可能!”利刃天王大惊失色道。 适才,金翅王、夜叉王、二位法王大败,其心不动。地龙王大败,其心也不动。可此刻,压底箱的绝学指法被人风轻云淡的接下,利刃天王却觉得三观都要崩坏了! 这绝非玩笑! 雷霆乃天地之威,神王权柄,至阳至刚,岂是凡人血肉之躯能够硬扛!若说先前那一掌未能建功倒也罢了,那不过是《天帝妙法》中的寻常绝学,能发出的雷霆掌力也不算多强。 可因陀罗指,是绝学中的绝学,妙法中的妙法!哪怕他那番只动用了七成功力,也绝非凡人的肉身能够抵挡! 除非…… 利刃天王回忆了一下,陡然间,眼睛瞪的滚圆,比之前更加失态的叫道:“未来经在你身上!” 听到这话,其余几名法王也纷纷转头望了过来! “什么!怎么回事?未来经不是在秦良玉的身上吗?”妙乐王道。 夜凌空一脸茫然道:“什么未来经?” 利刃天王两眼一眯,森寒道:“少给本座装傻充楞!先前我就奇怪,‘雷神掌’虽算不得有多厉害,可掌中却实打实蕴含着雷霆之力,寻常人吃上那一掌,少说浑身也要酥麻半天,可你,却浑然像是什么事都没有……” 换了口气。 “起初,本座也只以为是你天赋异禀,那点掌力影响不到你,可刚刚,我以七成功力的‘因陀罗指’都伤不到你半分,这种事情,给世间任何人都做不到!” “即便是活佛、还有那位‘天下第一’也不行!” 说到这儿,他凝着声儿,缓缓道:“除非……那人的身怀我教至宝——‘天冠弥勒图’!” 夜凌空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用给本座装傻充愣!”利刃天王一顿厉声。沉吟片刻,紧接着又道:“本座给你两条路选,要么拜入我宗,成为本座的关门弟子……” 话音落下,众人皆停下手,静观失态变化。 “要么,任你天赋再高,本座再是欣赏你,为了本宗大计,我也只有忍痛将你击杀于此!” 寥寥数语,落在众人耳中,竟仿佛置身于雪山之上,被冷冽寒风所吹拂,教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同时, 一个个对他提到的‘佛门至宝’也感到好奇。 “怎么样!你想好了没?”数息后,利刃天王凝声问道。 尽管, 在他看来,此事根本无需考虑。 然而…… 夜凌空却是裂嘴一笑,道:“我想好了,我选第三条路……再见!” “goodbye!” 话音落下,其人化作一道黑影,迅速投了一个方向而去。 利刃天王一愣,随后怒道:“追!” 附近,其余几位天王也都差不多调好内息,伤势好个七七八八,闻言,当即运起轻功朝他消失的方向追去。 罗汝才双目欲裂,当即阻拦道:“天王,你们不能走……” 利刃天王冷哼一声,道:“让开!我教答应跟你们合作,是为了从秦良玉身上得到‘未来经’,而今既不在秦良玉身上,那我们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罗汝才急道:“你是不是搞错了?那件东西,怎么会在那小子的身上!” 利刃天王按下怒气,道:“不会错的,未来经不单是我教圣典,更是一件护身至宝,只要带在身上,我教武学,但凡隔空击之,其中内劲都会被其所化解!” “你不能走!” 罗汝才病急乱投医,一爪探去,搭在法王肩上!而然一股内力传来,将其手震开。 利刃天王急着离开,冷言道:“曹帅,事关本教百年大计,恕不奉陪!” 说完,提身纵跃离去。 待八大法王一离开,这边又恢复一片厮杀,然而在失去八大高手之后,罗汝才这方顿时落入下风。其人手虽多,但战力这一块,又如何能与马祥麟、杨茂选、过天星等当世一流高手相比! 不过,随着从各处山间密道,从佛仙寺中涌出的人手越来越多,终究还是教罗汝才一方渐渐占了上风。 刀砍卷了不知多少把,甲装也被染的通红。 而内力、体力,也在不断地消耗,直到身手、反应开始变慢,武功较低的秦猛、钱沧等人,身上也开始受伤,秦猛背上几道刀伤口子,在昏暗的火光下显得更加狰狞,钱沧胳膊上也挂了彩…… 唯有马祥麟和张鸾仪二人,一个天赋异禀,一个天生杀性,二人都是越战越勇,浑身精力仿佛使不完似的。 战斗中,两人被压抑多年的杀意逐渐苏醒。 一个仿佛回到了当年在辽东与八旗争锋,回到年轻时,在川渝之地、在那山谷中独自断后的岁月。 另一个也不遑多让…… 猩红的血气飘香,钻入鼻孔,在那味道的刺激下,其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一瞬间,仿佛回到当初,为逃避自身情感,在江湖上厮杀,并逐渐沉迷其中的岁月。 二人真可谓是天造地设,天将杀星,各自和诸多贼将杀在一起,不单不显颓势,反而越杀越勇。 马祥麟一手化龙枪,翻江倒海,罗汝才被迫与之交手,其联合麾下诸多大将,反倒落入下风。 而张鸾仪…… 这娘子火拼上天王及其一干将领,交手间,寻一机会,飞石疾射,打瞎其一只眼,趁其吃痛,上前一枪将其捅穿。 滋……砰……! 交战间,山间传来一发响箭,紧接着,隐约能听见山下传来杀喊声。 “大帅!秦良玉杀来了!” “你说什么!” 探马飞来急报,罗汝才如听炸雷,一脚将踹开,跟着气急败坏道:“混蛋!你胡说什么!乱我军心!我杀了你!” “是真的,大帅!” 探马带着哭腔道:不止秦良玉,还有贺疯子、万见愁的人也来了!” 秦良玉!贺疯子!万见愁! 罗汝才大惊失色!还有些欲哭无泪,自己何德何能,朝廷大军中最不能惹的仨儿,眼下居然一下子全来了。 一时间,其居然有些六神无主。 直到心腹整十万、双枪将、混江清等人上前呼唤,罗汝才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下令众贼撤退! 而这附近…… 杨茂选、惠登相正与一连莺、托天王战在一块,他二人的武艺原本就超出对面许多,只是被一众贼兵贼将牵扯,才没有拿下对方,然而消息一传来,贼兵士气大降,各个儿只想逃窜,心神不定下顿时漏出了破绽。 “杨光甫!” 陡然间,惠登相大喝一声,道出一连莺的姓名,后者大惊,待反应过来,却被迎面一刀劈成两瓣。 托天王退开一段距离,两边停手,其见着一连莺的尸首,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对面,惠登相劝道:“常兄弟,你名国安,我知你为人本是忠良,落草是逼于无奈。”接着他道:“而今朝廷既愿意给我等机会改恶归正,何不投个清白身子出来!” 托天王姓常,名国安。 剩余魁首名号: 小秦王(白贵)、混世王(武自强)、金翅鹏(王成功)、关索(刘正国)。 “……”托天王默默无语。 惠登相再道:“你看,白贵兄弟,还有王兄弟都降了……” “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形势吗?非要做一个遗臭万年的逆贼吗!” 常国安听后,当即不再犹豫,道:“我愿降!” 惠登相转头看向杨茂选,却见对方微微一笑,道:“放心,只要肯真心改过,戴罪立功,朝廷不会不给机会的!” …… 同样的事发生在各个角落,不久后,‘小秦王’白贵、‘金翅鹏’王成功及其麾下部将,又先后劝服‘混世王’吴自强、‘关索’刘正国、及其麾下‘张胖子’张自秀、‘花关索’王光恩等人。 待官军杀上山,却见贼众竟然互相厮杀在一块儿,随后才得知,众贼首为先遣几人策反,弃恶从良。 除去趁乱脱离的罗汝才,还有已经战死的上天王,其余七营首领皆已归附,就连上天王那一营也被惠登相麾下贼首、‘十反王’杨友贤收编策反! 此番,官军乃是三线合兵围剿。 西边,由秦良玉统领蜀兵杀来。 南边,由万元吉统领楚兵绕后。 至于另一支朝廷之师,乃是陕将、‘贺疯子’贺人龙,率令秦兵自北南下! 原本历史上, 官军虽也在此斩获颇丰战果,而然却跟众贼在这仙寺岭营走交战多时,哪像眼下这般轻松! 再回到竹林…… 由于过天星带领诸贼反水,形势开始一边倒,反抗声也越来越小。 战斗已经步入尾声。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3章:夜间追逐 夜幕依然深沉。 佛仙寺外,竹林里,半夜激战下来,到此时,已逐渐平定。 噗! 一刀斩死一员小头目,张鸾仪焦切的对不远处喊道:“祥麟,那群大喇嘛去追阿弟了,我们得去帮他!” 对面那头,马祥麟看了一圈四周,转头,高声呼道:“茂选兄,你留下来主持大局,我和鸾仪去帮夜兄弟。” “将军,我二人也前去帮把手!” 不远处,秦猛和钱沧洪钟般的声音传来。 然而马祥麟闻言,却喝道:“你们消耗甚多,不是黄教法王的对手,留下来帮助茂选兄即可!” “得令!” 二人虽不甘心,但也只知他说的是事实,就目前的状态,强行跟去也只会拖累众人。 于是只能令命。 杨茂选道:“放心去吧!”说完,又叮嘱着:“一定要安全回来,我还等着喝你们二人的喜酒!” “好!” 马祥麟也不矫情,直接承认了跟张鸾仪的好事!遂后,运起轻功,投身于黑暗里。 …… 再回到夜凌空那头,打逃离佛仙寺外,其运足了‘灵鹫扶摇功’,一路头也不回,朝着西南方向飞奔。仗着圣体之强横,与‘灵鹫功’之精妙,二者相得益彰,虽行于夜间山峦,却如行日间,如履平地。 “呼呼!”呼啸之风在耳边刮个不停。 夜凌空踏风而行,犹如灵猿飞纵,然而,其却是半点儿也不敢停。 只因…… 武功超凡的当世八大高手正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即便逃的再快,他也能感觉到,对方就紧紧咬在后面。以他在此间、及其在大乾九州的见识来看,按战力划分,世上高手大抵可分为以下几等: 第一等:武林神话!在武林中犹如传说、甚至宛若禁忌般,通常不为人知的存在。 第二等:第一流高手!神话不出,当世武林第一人。 第三等:超一流高手。江湖上可为武林霸主的人物。 第四等:一流高手。在江湖上已是一方人物。 第五等:二流高手。已得武道真传,但缺乏对敌经验,或功力较浅的武人。 第六等:三流好手。才踏上该途的武道末流,能轻松对付三五个寻常人。 第七等:不入流。未窥武学之门,武道上的门外汉,打架只凭一身蛮力。 按这七等武者战力划分,秦猛、钱沧,大概在第四等,相当于武林宗师、大派高手。 八大法王、马祥麟、杨茂选、张鸾仪算作第三等。 只不过…… 尽管在先前的交手中,马祥麟等人略胜八大法王,可根据夜凌空的观察,那几名法王会落入下风,大抵是有些心存大意,目中无人,若上来就狮子搏兔,全力以赴,单以马祥麟等人的功力,多半不是对手。 也就是说,后三人只能算是半只脚踏入此列。 至于秦良玉、还有那位尚未见面的“仙剑神猿”穆人清,从众人的言语来看,二人的实力大概也在第三等。只是相比八大法王,却又强上许多,大抵已经触及到第二等之列。 至于为何穆人清虽是当世第一,却算不得第二列,却是在夜凌空看来,此世的武道水平、武者的战力水平,要差了一些,以至于其虽然只有第三等战力,也足以无敌于当世。 大抵也只有像“剑魔”独孤求败、晚年的令狐冲,那等一剑在手,天下无敌的高手,才可视作此列。 而夜凌空自己…… 其真实战力大概在第四等绝顶,也就是一流高手之列,但实力又凌驾于寻常一流高手,隐约触及到第三等的门槛,总体虽不及马祥麟、杨茂选等人,但也不容小觑。 凭借弥罗圣体之强悍,及各种当世绝学,即便正面不是超一流高手的对手,对方也轻易奈何不得。 更别说还有‘地龙王’这种为其天克的…… 且听利刃天王所言,似乎‘天冠图’还有护身神妙,能把彼等一众神功内劲化于无形。 同其交手时,那‘因陀罗指’蕴含无穷雷电之力,中者必为所伤,然而临近的刹那间,其雷霆之力就仿佛被一股冥冥之力牵引,尽数投入其胸口夹层里的‘天冠团’中,随之仿佛泥牛入海,消失的半点不见! 若能利用好这一点,一对一交手,倒也未必没有胜机! 想到此处,夜凌空心思飞快转动,定下计,一边逃,一边张望,目光透过夜幕,最终落在不远方的一片树林上。 跟着加快步法! 在他身后,随着诸位法王不断穷追,心中的惊愕也越来越重,到后来,甚至还都生出一股恐慌。 八大护教法王为当世顶尖高手,凭他们的修为、眼里,自能看出那小子浑身半点内力也无,几乎就是个武道上的门外汉。 可就是这样一个门外汉,其肉身体魄,强悍的简直不像人,一身神力,宛如在世金刚。 更兼似乎还有些不同寻常的本领,感官也远超他人! 佛门中有: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谓之‘五通’,修行‘三脉七轮’之法,可逐渐觉醒。如能成就阿罗汉之境界,还能修得‘漏尽通’,合成‘六神通’。 五通里,天眼通能令人悉见一切,洞彻十方,简单的说,就是极致的目力。 诸位法王多年修持密宗神功,自是也已觉醒此神通,可即便使他们,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视野也十分有限。 然而那个年轻人却在夜幕下的山峦上,全力飞身提纵,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若非如此,以他们的功力,又怎会追不上他…… 总之,此子一身古怪,单以战力而言,已经足以威胁到他们。这样的人,一旦放任离开,待其成长起来,日后必定会成为众人的噩梦! 甚至…… 此子会是密宗前所未有的大敌! 可谓之‘佛敌’! 何况,其身上的‘天冠图’涉及藏土佛门正统,黄教大兴之机,尽系于此! 教中对此势在必得! 故而,哪怕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将此子彻底铲除,断不能令其走脱…… …… 而在另一个角落,马、张二人也于山间飞奔。 此时月黑风高,夜幕如墨,也就是二人都是当世高手,目力非比寻常,这才勉强能在夜幕下如此疾行。 追寻间,张鸾仪有些急躁道:“姐夫,怎么办?这稍微远一些,便什么也看不见,要是他们中途变向,我们上哪儿去寻?”接着,踏又道:“阿弟的感官敏于常人,会不会察觉到大军到来,敢着投奔去了?” 马祥麟道:“应该不会!” “为何?”张鸾仪道。 马祥麟解释道:“八大法王是罗逆请来对付大帅的,先前只是大意之下,才一时落入下风。” “凭那八人联手,天下间恐怕难有人敌!即便有弟兄们可结成军阵,可茫茫夜间,对这等高手而言可谓如鱼得水,仓促之下,也未必能拦住,甚至有可能伤亡惨重……” 缓了口气,一边纵跃一边道: “依夜兄弟的脾性,不会让大帅和兄弟们冒这样的风险!所以,他一定会绕开大军!” 张鸾仪道:“那他会去哪?” 马祥麟道:“如我所料不错,那小子大概会投往云阳方向!” “云阳?去那边干什么……?”张鸾仪话音刚落,突然想起道:“大江!是大江!那小子打算水遁!” 马祥麟道:“没错!八大法王功力雄厚,即便在这里兜圈子,恐怕也支撑不到战事结束,大军来救援,唯有一路往云阳、大江一带逃窜,才有生机!” “总之,我们只要沿着这个方向追,大抵是没错的,至于能不能遇到,就看天意了!” 张鸾仪忧心道:“阿弟他……千万不要有事啊!” 马祥麟宽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况且,那小子狡猾的很,八大法王一定奈何不了他!” 张鸾仪想想也是,于是放下心来,跟马祥麟二人继续驾驭轻功追去。 …… 转回夜凌空那头。 先前,其一阵提速,令诸法王大惊,也急忙催动轻功,可纵然一个个修为不凡,毕竟行于黑暗之中,腿上的功夫在高,又岂能全力施展开来? 因此只好眼看着渐渐拉开距离。 好在,诸位法王也非无计可施。八人中,香神王和妙音王各有手段,能以香气、和音功搜寻敌人。先前在佛仙寺外的竹林里,前者早在一见面时,就暗中留了个后手,在众人身上暗自附上了“千里追神香”! 此香乃密宗秘传之物,原是洛卓沃龙寺的独门秘宝,后为黄教所得。 香名“千里追魂”,却是有些夸张,但也了不得,人一旦沾染上此香,便极难摆脱,十里内,只要催动神功,香神王便能锁定目标所在。 诸法王的底气就在于此。 哪怕那小子一时提速,但这种爆发一定是暂时的,拉开不了多远距离。 有‘追魂香’在,蹦跶再厉害的猴子,终究也逃不过佛爷的掌心……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4章:密林伏杀 夜色似墨,岗势若虬,山野弯弯曲曲。 乌云遮月,尽管偶有月华露出,可大多时,天地间一片漆黑。 山间,伸手不见五指。 纵然以八大法王武功修为盖世,五通超绝,却也做不到观黑夜如白昼,不能全力放开腿脚。 实在是‘未来经’干系甚大! 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经’号称佛陀正法!尽管同样被尊称“无上”,可论内容精妙之程度,以及在佛门的地位和影响力,八部神藏何止逊色一筹? 甚至说,谁得了三世经,谁就是佛门正统! 此绝非妄言...... 即便是八部神藏,都能影响一脉兴衰,搅动藏土风云。 有关这一点, 黄教上下比任何人都清楚,该教从创立到兴盛,无不跟其有关。 佛门至宝古来有缘者得之。 就拿八部神藏来说,其不单博大精深,源远也万分流长,本在古天竺失传许久,因缘巧合下,才得以重见天日并流入藏土。 探究起来,事情还要追溯到八百多年前。 那是唐朝天宝年间,藏王赤松德赞自天竺请来高僧寂护法师弘扬佛法,但当时,‘苯教’盛行,苯教巫师勾结贵族,设下种种魔障,令弘法难以推行。 于是,寂护向藏王建议遣人赶往那烂陀寺,请莲花生大士入藏降魔。 藏王应许。 那莲花生大士为天竺乌金国人,生来具有一颗慈悲心,为修得如来正法,五年里往返于天竺的八座墓林,以尸体为座,以祭品为食,裹尸布为衣,在生死间参悟修行,经过不断修持精进,终于克服万难,取得诸般成就,号作“忿怒金刚”。 而在期间, 莲花生大士不仅得获前贤遗泽,学得八部神藏,更开悟无上现在法,为那烂陀寺当世佛法第一人! 由此...... 莲花生大士应邀进入藏地之后,只身一人,坐白马,以无上佛法击败了沿途所有外道邪魔,并使众魔皈依。最厉害的八位,还被分别传下‘婆娑八部无上妙法’,即‘鬼神八部护法神藏’。 遂在藏土开辟佛门密宗。 而那八位一同跟在桑耶寺潜心修行,日后密宗在藏地大兴,也多有几人之功。 只是物极必反...... 藏王朗达玛时期,由于和贵族的利益冲突,藏地几次灭佛,受此牵连,八部神功也再次失散。 直到北宋年间, 藏地古格王朝时期,仲敦巴师从天竺神僧阿底峡,得其指点,遍游藏土,寻齐八部神功,开创噶当派,在藏土影响极大,就连黄教祖师宗喀巴也是得噶当活佛若白多杰灌顶点拨,开悟佛理,成为一脉之祖。 日后,以其主要教义开辟格鲁派并逐渐消并此派。 可以说...... 整个藏土密宗、一众教派的兴衰历史,无不跟八部神功有关。 而‘三世经’的重要性只在八部神藏之上! 或许也正因如此,由于黄教未获得过‘三世经’任意之一,尽管其近年来发展势头迅猛,却始终不能压伏各派,成为名正言顺的藏土密宗领袖,故而这次出关,八人对‘天冠佛图’势在必得。 一番追逐...... 到此刻,耳边已听不见官兵发喊,贼寇惊喝,只余一阵阵风声喧嚣。 几人也不知疾走了多少里路,翻了几个山头,行至一片旷野处,不多久,眼见夜凌空投身没入一片树林,尽管有‘千里追魂’的手段在,却也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加紧步伐,以免对方趁机走脱。 进入树林间。 几人身形一顿,香神王运功探查,片刻后,惊讶道:“奇怪,这林子里怎么到处都是追魂香?”说完,其意识到什么,惊呼道:“那小子定然已发现追魂香的秘密了!” 天龙王道:“好狡猾的小子!一路流亡,还有心思察觉到我等的手段,看样子,果真有些不凡。” “怎么办?不会教他走脱了吧?”夜叉王道。 香神王摇摇头,否定道:“香气并未离开树林,那小子并没走远,只是他大概四处触碰,留下追魂香,如今,大抵是悄悄躲在哪个角落了。” 地龙王道:“那小子身具奇异,跑的比兔子还快,此刻不走,正好可把他合围在此,断掉去路.....”接着又道:“否则,一旦令其走脱,又不知要追多久......” 利刃天王道:“那就分头行动,把这座树林翻个底朝天!无论哪个儿,只要发现那小子,立即传信我等前期支援......”然后杀气腾腾道:“料想他,也不是我等的对手!” “好!” 事不宜迟,众法王纷纷动身,分头搜索起来。 约莫走了两、三百来步,忽响起一声惨叫,诸法王一惊非同小可,循着看去,却是地龙王搜索的方向! 赶来时,地上只余一具尸首! 利刃天王大怒:“该死!” 香神王连忙运功探查,指着一个方向,连忙道:“他人往那边跑了!” 一个声音传来。 “八大法王,不过如此......留下来给你们的人收尸吧!” 利刃法王气的三尸暴跳,挥掌打向一旁,磅礴的内力喷出,霎时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拦腰打断! 当即道:“追!” 其余法王暗自一凛,暗道他的武功竟到了如此恐怖地步,较闭关前,强了不知多少。 可也只是这般想想...... 大计要紧。 几位法王运功提纵,抓紧追去,临走前,却是对地龙王的尸体瞧都不带瞧一眼,任他曝尸荒野。 而在前头,夜凌空强忍气血翻涌,拼命的飞奔。你追、我逃,完全就是一场猫鼠游戏。 只不过...... 他这只老鼠可非一般老鼠,只能坐以待毙,而是一只有机会,反杀群猫的“食猫鼠”。 地龙王之死即证明! 至于夜凌空如何算计死他,却是多亏那份特殊的视野模式,早在佛仙寺外,当时他就在那几乎唯有一片黑白的视野中,发现了众人身上沾着的一团团绿色光团,自那上面延伸出去并有一线联系的,正是八大法王中的香神王。 当时,他就察觉到对方定是在暗中动了手脚。 果不其然...... 后面一路逃遁,可不管怎么把对面甩脱视线,稍得喘口气,对方又会自夜幕中冒出来,搁身后继续追杀。一个个犹如阴魂不散,仿佛附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 联想到那人身份,不难猜到,那绿色光团大概是跟对方的特殊内力,以及某种香粉、香气之类的有关。 可棘手的是...... 尽管知晓了对方的手段,但他身上的几处光团却怎么也消除不掉,只是每当那里触碰到其他东西,上面也会留下萤萤之光。 于是,在逃亡中,夜凌空无意看到一片密林,心中顿生想法,决定将计就计,给对面来份大礼。 适才他仗着自身短时间的爆发力更强,强行拉开一段距离,到树林里提前进行布置。 跟着,躲在一棵树后。 当听到有人接近时,趁着一刹那,足下登时发力,把一身爆炸性的力量汇于拳中。 说起来,对方那时反应也算快的,听得脑后生风,立即矮身伏于地面,嗖的一下,像大蟒蛇一样贴着地面滑行出去。 夜凌空当即认出对方是八大法王里的地龙王。 而他这一手也不简单,乃是《地龙经》里的绝顶轻功——‘地蟒游身功’。 武林中人,出来混,什么刀剑枪棒、拳掌指腿,都是假的,先练一手好轻功,遇事打不过也能逃跑,才是最实用的。 保命最重要! 故而,江湖上向来不缺各种轻身提纵之法,诸如草上飞、壁虎游墙功、燕子三抄水等轻功,虽是精妙,可若拿来和‘地蟒游身功’一比,却又算不得什么。 这门武功乃是前贤观察蛇类、尤其是大蟒,贴地贴水游行,领悟出的一套绝世轻功,不单速度极快,而且身体贴地,行进极其诡异灵活,用于进攻则令人防不胜防,用于退走则令人难以追逐。 只不过...... 地龙王的命就是那样不好,偏偏教他遇上了克星!那‘地蟒功’源于师法蛇类行动,固然厉害;但夜凌空的‘灵鹫功’乃是马祥麟在藏土神山观摩灵鹫翱翔所创,那灵鹫正是世间蛇类的克星,“地龙”虽灵活迅捷,又如何快的过扶摇直上的“天禽”! 间不容发之际,夜凌空脚下又是一登,人如御风而行,转眼间,居然后发先至,身位凌驾于地龙王之上,猛然一记‘朱雀飞石’,打在他颈椎要穴上,令他惨叫一声,整个人都差点昏死过去。 遂后,地龙王腾了起来,双目坚毅,满含杀气的催动神功,浑身骨节摆动,发出如一阵蚕豆爆响,驾驭着无匹神力杀来。 夜凌空不由得笑了。 单比力气,自己又怎会怕他?腰马一沉,足下爆炸力涌出,一身力自下而上传导,然后贯于拳上! “啪!” 空气炸响!两边皆打出刚猛无俦的一拳。 然而,夜凌空硬吃这拳,只是浑身一晃,体内止不住的气血翻涌而已。 地龙王可就惨了...... 吃下这一拳,当场惨叫一声,被打吐血,身体倒飞了出去,身子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夜凌空不敢大意,小心走上前,一脚踩在地龙王的胸口上,完成补刀,听得身后传来动静,知是其余几位法王朝这边赶来,当即驾驭轻功离去。 如此你追我赶,约莫又飞奔半个时辰,早不知距仙寺岭有多远,只怕以夜凌空和诸法王的轻功和脚力,差不多几人都已经到了云阳的地界。 天穹上,本来密集的云层早已无影无踪,皓皓月光、密密星光,把大敌照的雪亮。 天地一片孤寂。 在这约莫子时到丑时之间,万物皆眠,耳边唯有风声、虫鸣,不闻鸟语,不闻兽啼。 可随不断奔袭,夜凌空的耳边,隐隐约约、渐渐又多了另一种声音,那是江河流动,水涛拍岸的声音。 遂精神一震! 夜凌空加速疾奔,不多会儿,眼帘的尽头,果真出现一条泛着银光、犹如玉带的江河!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5章:云阳江畔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千古自三皇五帝以来,单这条一江河,看遍多少国家兴亡,见证多少英雄起落。 春秋战国,楚庄王、吴王阖闾和越王勾践; 汉末三分,魏武帝、吴大帝和汉昭烈帝; 南北两朝,刘裕、萧道成、萧衍、陈霸先; 五代十国,朱温、杨行密、郭威、柴荣。 古来豪杰事不朽,身虽死,魂犹在,名垂青史,传颂至今,与那天上的明月,还有这一江滚滚东逝水,亘古长存。 而今...... 天穹中皓皓明月,月华灼灼,清辉凝凝;地矩上渺渺大江,江水涛涛,碎金烁烁。无论天上明月,地上大江,都将再次见证一起豪杰生死之事。 正当时。 江潮拍案鳞浮玉,夜月寒光掉尾银,对一名侠客来说,此是上天赐予的绝佳舞台! “?硄!” 一阵钟声自对岸传来,浑厚且悠扬,仿佛能够穿透岁月,带着古老的气息。 江畔,芦苇随风摇曳。 夜凌空不由得停下脚步,不知为何,听到这道钟声后,其心中有种莫名异样。 闭上目,摒除杂念,静听钟声,遂升起明悟。 而今既不能甩开众法王,待天明时,没有夜色拖住对方脚步,自己更难脱身,也更难与之交手,反倒不如回身一战! 夜凌空环顾四周,夜阑踏月行,生死不留名,此地最适合用来决斗也不过! 轻轻一笑,转过头,目光透过夜幕...... 今儿,他就要和那些人斗一斗!看看到底谁生谁死,谁的手段更高明! 山苍水茫,岸苇汀蒲,四野万籁俱寂。 唯有钟沉沉、风阵阵,杀意渐渐凝。 也不知何时,一众身形终于自黑暗中显现,几人在岸边驻足,难得露出急切之色。 利刃天王急道:“人呢?” 香神王运功一探,道:“千里追魂香到这里就断了!那小子进了水!”接着又道:“追魂香遇水即消,如今这小子潜入江中,夜色茫茫,恐怕是追不下去了。” 利刃天王拳头捏的紧紧响:“你说什么?!难道你想说,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高手,还叫一个小儿给跑了吗?” 香神王一凛,道:“利刃天王,江水汹涌,暗流急湍,那小子就算精通水性,也不见得能活下来,等天一亮,我等可召花点钱财,召集些附近的渔民,沿这一带进行搜索。” 利刃天王强忍怒气,道:“未来经关乎我教大计,不容有失!”紧接着,一字一字道:“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恨恨的朝江面看一眼。 “哼!” 几人转身,就在这一刻...... “砰” 突然间,芦苇荡一声炸响,一道人影自水中窜出。 法王们惊回头。 迎面一扑江水!众人不由得抬手掩面,放下时,举头看去...... “啊!我的眼睛!” 一声凄厉惨叫,在这黑夜里犹如恶鬼哀嚎。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中招的是夜叉王,其陡然变成瞎子,惊慌失措,多年修持的定力化成虚无! “废物!”利刃天王嫌弃的看了一眼道。 至于始作俑者...... 夜凌空趁机再次偷袭,身悬半空,接连两记飞石,打向妙音王以及金翅王,却被一人侧身躲过,一人挥袖格开。 落地的一瞬,其后脚一蹬,爆炸力十足,整个人向炮弹一样飞至人群中,腰马合一,明劲刚猛,一拳锤在闻香王身上,千钧力下,纵有天高的武功,单凭那血肉之躯又如何抵挡? “噗!” 闻香王身子倒飞数丈,众人看去,只见那胸口塌陷一块,人死的不能再死。 “孽障!” 利刃天王又急又怒,驾驭雷光上前,夜凌空心知不能力敌,连忙使出灵鹫扶摇功遁走,整个人像个大鸟一样滑翔出去,让诸法王看的五内如焚。 前者大吼一声:“金翅王!” 八大法王里,金翅王的轻功最为绝顶,亦有扶摇乘风之能,只是先前为配合众人一齐行动,故而未能全力施展。而到了此刻,其也不敢再有所保留。 “贼子休走!” 金翅王轻功全开,如神话里的金翅大鹏鸟,双臂一抖,似能纵横十万八千里。 可是...... 纵使金翅王轻功绝顶,却也只能恰好跟上,看似不落下风,可他施展轻功得消耗内力,而对方却非如此。先前,金翅王用‘五通’探过,此子身上几乎感觉不到有内力流动的迹象。 也就是说,对方完全是靠一身体魄提纵奔行! 这简直不可思议! 按武学常识来说,内家轻功以内力为支撑,胜在奔袭跋涉;外家轻功以身法、步法为基,胜在灵活多变;从来还没听说过,有谁能单靠肉身外劲飞纵出这般极速! 至于是否一边激发内力一边催动轻功,更不可能!尽管搬血运气也能激发内力,可那点微薄之力,完全支撑不了内家轻功,唯有开辟丹田,不断积蓄内力,才能用于供给消耗。 在这一点,即便是大名鼎鼎的‘神行百变’也不外如是。 而这也是金翅王不能理解之处...... 只是他却是不知,夜凌空的弥罗道胎,即便放在大乾九州,也是亘古最强的武道体质之一,以该体魄驭使‘灵鹫扶摇功’上的外家‘轻身提纵’之道,其速度完全不比任何内家轻功要慢。 当然,这也得益于‘灵鹫扶摇功’之妙。 ‘灵鹫功’分上下两部分,一是既有配合内力使用的内家‘神行法’,二是外家所使的‘步法’、‘身法’。另外,还有一篇内外兼修的秘术——‘轻身提纵法’,可谓整个这门轻功的精华所在。 这门秘术原本是教一边提纵奔袭,一边以身体带动全身的内力搬运,作为辅助之用,减少轻功上的内力消耗。 可谁料想, 世上有弥罗道胎这等气血雄浑无匹的体质。凭借此法,再加上自身奔袭之能,绝不输于世上任何的绝顶内家轻功! 金翅王不知其中底细,但他知道,就这样僵持下去,一旦内力耗尽,最终,输的一定是自己! 故而此刻焦急万分。 砰砰砰砰! 胸口中,琉璃心剧烈弹跳,犹如焚心以火的痛苦,几乎令其面容扭曲。 而他所修持的‘迦楼罗经’,其核心绝学唤作:‘金刚顶焚火琉璃心神功’,该神功擅于无上炼血之道,以心脏为炉,熔炼气血,凝炼出特殊精血,而其常驻心宫,不断净化心血杂质,使心脏化作一颗“琉璃心”。 所谓精血之于血液,就像真气之于内力,其中蕴藏极大的力量。 ‘金刚顶焚火琉璃心神功’共有七层,每修成一层,就会凝练出一滴精血,使功力大增。练到最高境界,凝出七滴精血,再以秘术“燃烧”精血,释放其中磅礴之力,点燃周身气血,炼化心脏,使之化为一颗‘纯净琉璃心’。 至于“燃烧”、“点燃”...... 该并非是指字面之意,而是指一次性彻底激发释放其中内力,其原理几乎和副踏天的‘狂徒大法’一致,算是升级版。 尽管这举动含有万般凶险,可一旦熬过七次熔炼,成就‘纯净琉璃心’,日后浑身气血只要流经心脏,就会被不断洗净杂质。据说,上古时有前贤先天自带这种体质,也被称作“七窍玲珑心”, 而他所用的正是原本用来燃烧升华的‘焚心秘术’,以付出心中一滴精血为代价,点燃全身,骤然爆发磅礴之力。 “孽障休走!”怒喝爆响! 无匹内力推动着金翅王瞬间化作一道金芒,很快就追了上去,使出‘迦楼罗经’的功夫和夜凌空斗了起来。 “孽障!还不受死!” “呸!好大的口气!有种恁死少爷!” 交手一番,二人分开身形,面相对峙,心中各有忌惮。 只是,明显前者要更急切一些。 盖因如此, 凡世上压榨身体潜能的秘术,大多伴随有大量弊端,所获越大,危害也就越大。 眼下,金翅王虽获得爆炸性的力量,可时效一过,也必然会陷入虚弱期。到时候,别说要眼睁睁看夜凌空溜走,万一教其瞧破虚弱,说不得还要把性命交代在这儿。 故而半点不敢留手,使出‘金翅鸟王刀’。 “杀!” 金翅王怒目暴睁,霎时间,双臂下宛若风雷作响。 “来得好!”夜凌空不敢大意,后踢脚一踢枪杆,手朝后一提,挑出枪头,一眨眼功夫,手一拧,合二为一,组出一杆长枪,跟着一枪刺去。 “砰!”金翅王以手臂作刀,把枪头磕开。 夜凌空见状,当即向后拉开身位,抽回枪,一波接着一波。 谁料此举正中前者下怀。 类似‘劈挂拳’、‘通背拳’这类放长技远、大开大合的功夫,‘金翅鸟王刀’也需要一定身位距离,才更好施展。可适才二人追逐搏斗,令金翅王难以施展这门功夫,如今得了机会,当即带着炸裂声袭来。 夜凌空暗道不妙,连忙调整,又拉开了一点距离,使尽长枪之利。 却不想...... 忽然间,金翅王冷冷一笑,双臂在胸前交叉,金芒熠熠,犹如一对金翅。 夜凌空有感不妙,当即闪躲。 果真! 却见金翅王抬起一条胳膊,挥臂作刀,一刀斩了下去。 “刷!”一道金色的刀型真气甩出! 夜凌空仓惶躲过。 幸好刚才有所警觉,否则挨了这一下,哪怕身体强横如他,也得深受重创。 随即转身便逃。 金翅王连忙追去,二人沿岸边追逐,时而分开疾走,时而合一起缠斗,仿佛两只飞禽相争一般。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6章:刀罡、精血、迦楼罗爪 月光下,两道身影犹如鬼魅闪过。 夜凌空、金翅王,二人沿岸边追逐,时而分开疾走,时而合一起缠斗,仿佛两只飞禽相争一般。 稍近一些,金翅王挥手就是一道金色刀气。 “麻烦了!” 凭着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夜凌空险险又躲过一击。同时,心里也暗自震惊不已。 以身作兵,挥抬刀罡,这是先天武尊的手段。 武道九重境界: 呼吸、炼体、搬运、后天、先天、周天、斩我、破碎、纯阳。 打通任督二脉,沟通天地桥,使内力循环不息,即成就先天之境。 可同为先天武者,其中亦有差距。 境界初成者,可凝炼后天真气,使之化作先天真气,破体化形,隔空杀敌。 境界大成者,可以身作兵器,对先天真气进行二次凝压。 原本,武者借助兵器,凝压后天真气,从而化生出另类的先天真气。 即刀兵之气。 可反过来,在先天真气的基础上凝炼刀枪剑气,造化的却是一种更加强大,且有形有相、刚劲无比的气劲。由于这等气劲,早在凝练之初,就以肉身为模具、意念为锻锤,为其塑造刀兵之相。 此等由先天真气凝出的气劲统称为‘先天真罡’。 俗称:“罡气”。 到了这个地步,内力被凝缩到极致,几乎无法再凝压,即便把先天真气投入刀兵里,相较下,也不会有实质性的变化。 不过...... 罡气会因为根据所凝练的内力,呈现不同之色,不同特性。 总的来说: 罡气特性,大多离不开‘五行’,所对应者,即:金罡、木罡、水罡、火罡、土罡。 而根据先天罡气之相,分别又有‘刀罡’、‘剑罡’,等等。 先天武者中,练出‘先天真罡’的是为佼佼者,而这一类武者,又称作‘先天武尊’。 毫无疑问。 金翅王胳膊挥出的金色刀气,的的确确是‘先天武尊’才拥有的‘刀罡’。 只不过,夜凌空绝对有理由相信,对方没有踏入这个境界。 确切的说...... 甚至他连先天武者都不是,其本身虽也能够驭使先天真气,但并没有打通任督二脉,最多也就算是半只脚跨入这个境界。 包括另外几人也是! 而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大抵与他们所修持的藏土密教神功有关。 该类武学之修行,以‘三脉七轮’为主,不通‘奇经八脉’,自然无打通‘任督二脉’一说。 但世间武学终究是殊途同归。 藏土密教武学练到高明处,也有人体内在循环之道,可凝练先天真气。或许,该武道体系另有境界对应,但凭这几人的修为,换算下来,绝对未遁入‘先天’,最多也就是半只脚跨入这个境界。 那金翅王的刀罡从何而来,已经不言而喻。 定是秘法所致! 若所料不错,那是一种能把人体潜能压榨到极致的武道秘术,爆发的内力足以令一个半步先天武者短暂的超越极限,获得了本来只有‘先天武尊’才拥有的手段。 只不过...... 这类秘术固然能令人暂时获得力量,可通常也会伴随剧烈的后遗症。江湖上常见的手段,无论‘金针刺穴’、‘燃烧精血’、‘催眠引导’等,过度透支内力必定会导致效果结束后,浑身内力骤然衰减,甚至整个人陷入虚弱之中。 所以,夜凌空只要逃下去就好,逃到效果结束,他也就赢了。 可事情真会如他所愿吗......? 当然不会! 金翅王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而他的轻功本来就不在对面之下,借秘法提升功力后,速度更是飞快。 “唰!”又是一道金色刀气。 金翅王穷追猛打,恨不得立马将对方挫骨扬灰。 也难怪...... 人身五脏六腑,五脏为主、六腑为辅,各司其职。 心为供血之炉、脏腑之君; 肺为供气之源,相傅之官?; 脾为后天之本,仓廪之官; 人以口鼻吸进清气,通过硬喉进入肺脏,经过转化,融入血中,顺阴脉汇于心宫;以口食入谷水,通过软咽进入肠胃,消化吸收,再由脾统筹调度,运入血中。前后二者顺阴脉汇于心脏,熔炼新血,再沿阳脉供之于全身。 医书有云:“血乃中焦之汁,流溢于中以为精,奉心化赤而为血。” 实际上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脾胃运化水谷之气,化生“营气”;再和肺所吸入的清灵之气结合而成“宗气”;之后,一同贯入心脉,在心炉的熔炼下,化生新血。 人身动力便来于此。 心炉之血又称“心血”,亦叫做“精血”,因其中蕴藏水谷、清灵之气,故而谓之“精”,乃人身血液之精华。 这是医书上的说法。 武学上,同样把心宫视作周身血液汇集之所,但却认为,心血虽然蕴有更多的精、气,可还不能称作气血之精华。 唯有把心脏作为气血烘炉,把其中全部精、气凝练到一滴血上,才能称为“精血”! 武林中不乏“精血”凝练之法。 其中自有诸多好处,不单能让人功力大增,消耗精血,还能瞬间爆发出无匹力量。 凝练“精血”固然妙用无穷,可条件却也十分苛刻,除去要求自身气血雄浑,且费时费力,即便有相应的秘法,也要经年累月、反复淬炼,才能获得一滴。 而‘金刚顶焚火琉璃心神功’的精妙尽在于炼心、炼血,其功法进境、威力,本身也和精血数量有关,也是世上最擅淬炼精血的神功。 可弊端....... 就是这门功法对于所炼精血的品质更胜寻常,该神功所凝炼的““苍净神血”,其中蕴藏的精元、内力,是寻常精血的十倍、百倍不止。 神功大成后,整颗心脏都会化作一颗“苍青琉璃色”,此心脏,亦称作“苍青琉璃心”、“青净玲珑心”等等,蕴藏无穷生机。 代价,即这种精血万难凝炼,至少也要十年之功,反复淬炼,才能凝炼出一滴。 眼下为追赶夜凌空,金翅王不计一切代价,点燃一滴“苍净神血”,释放其中的无匹力量,顷刻间获得了足以媲美“先天武尊”的强大力量。 可事后......他也会暴跌十年修行 盖因如此, 他如何不恨的咬牙切齿?心中只恨不得将夜凌空擒下,把对方扒皮抽筋。 “唰!” 追逐中,又是一道金色刀罡,同样的,又一次被险险躲过。 再见这一幕,金翅王微一怔神。 像这样的画面,今夜已不知上演了几次,前面那小子异常邪乎,不单体魄远超强人,就连战斗中的反应和对危险的嗅觉也是强的不可思议,继续下去,恐怕也还是这般结果。 他拖不起...... 金翅王不是蠢人,先前只是怒而失智,一冷静,略寻思,立马找到问题所在。 此刻,尽管焚心秘术让他临时获得比肩先天的力量,但这股力量终究不是靠自己修来,以他目前的修为,短时间里,大概是做不到完全驾驭...... 故而, 每每运用‘金翅刀罡’,手底下总有那么一些迟滞,这也是对面能不断躲过的原因。 ‘刀气是用不上了......’ ‘但我的功力依然在他之上!纵然那小子有千钧神力,也决计不是我的对手......’ ‘既如此,那就上去和他贴身肉搏!’ 念及此,金翅王当机立断,提速上前,而他速度本就更快,加上夜凌空手上还持着枪,行动不便,很快就追了上去。 一爪抓去。 “刷!” 察觉到身后危机,夜凌空骤然顿足矮身,再猛然向后顶头撞去。 恰好卡在金翅王落地的一瞬,旧力尽去、新力未生之际,顶在对方下颌。 金翅王反应不及,倒飞出去。 随即。 夜凌空转身追去。金翅王被撞的头昏眼花,经落地一摔,更是晕的七荤八素,然而关键时刻,其陡然惊醒过来,惊险躲过袭来的致命一枪。 双掌于地面一拍,整个人如一张纸似的,向后飘飞,跟着落于地面。 但夜凌空哪会给他站稳脚跟的机会,浑身就像被火烧了一样,跟上去一枪直刺。 “好胆!”金翅王心中一凛。 一臂膀把枪磕开,双足一点,也冲上前,捏手成爪,锐利煞气扑面而来。 夜凌空当即拉开。 可金翅王速度更快!一眨眼冲到身前,凌厉爪法袭来,逼的其连忙举枪格挡。几爪之下,前者寻着机会,将那掌中枪给夺了下来。 “哼!没了兵器,我看你怎么和我斗!” 金翅王冷哼一声,跟着把长枪甩了出去! 夜凌空道:“一样斗!” 说罢,摆开架势,居然也是一样的爪法! 没错,两人用的正是‘迦楼罗爪’。 ‘迦楼罗爪’为藏土密宗绝学,也是‘迦楼罗经’的一部分,一向为金翅王视作不传之秘。而今见一外人使出这门武功,当场三尸暴跳,七窍生烟。 “好贼子!竟敢偷学我教神功!” “臭强盗!想抢小爷的‘天冠图’,还泼小爷脏水,小爷是给你脸了是吧!” 说罢,两人以爪对爪。 可终归姜还是老的辣,金翅王在这套爪功上浸淫多年,更兼功力暴涨,即便夜凌空天资再高,体魄再强,又如何是对手? 果不其然, 十几招后,金翅王右爪斜探,夜凌空侧身躲过,可在这一瞬间,前者手腕一翻,反手回抓! 上衣“撕拉”一声,布帛如纸被撕开。 胸膛处,几道爪痕在皓白的月光下显得异常狰狞。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7章:鹏王陨落 金翅王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血能流!” 夜凌空不甘示弱道:“流到你死透了为止!” “牙尖嘴利。” 金翅王冷哼一声,举臂张爪,杀上前去。 夜凌空仍旧以爪对攻。 迦楼罗爪总共有三十六式,共衍化出六路爪法、六路擒拿法,一经展开,招招攻敌薄弱,攻势快狠凌厉,凶猛绝伦。 本来,若是两个修为相近者同使这一爪功,由于两边皆知彼此武功路数、应招拆招之法,大抵也就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得谁。但金翅王在这门功夫上浸淫多年,对其中变化、破绽,了然于心;哪怕夜凌空天资纵横,于这方面的理解,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超过他。 况且,金翅王这会儿功力暴涨,爪法也变的更加凶狠。无论怎么说,夜凌空都绝不是他的对手。 事实也的确如此...... 交手中,但凡夜凌空一出手,便招招受制于人,没过几招,胳膊上又新添一道伤痕。十几招后,浑身已是遍体鳞伤。 “看来,你的嘴上功夫比你的爪上功夫要厉害多了。”金翅王得意一笑,眼看着就能把这小子挫骨扬灰,出上一口恶气。 遂目露凶光。 “呼呼”一对鹰爪挥动生风,朝着紧要处抓去。 可也不知怎的,眼看杀招将至,夜凌空却无半点反应,浑如看傻了似的。 金翅王暗自冷笑,只当对方已认命,却不想那一瞬间,夜凌空身形一侧,轻飘飘的让了开去,而他一抓不中,反手次抓随至,可未成想,对面却抢先一步! 铁山靠! 夜凌空上步冲撞,不但别住了对方大臂,还将金翅王整个人顶退数步。 “你......?”金翅王惊疑不定。 夜凌空讥笑道:“还真以为小爷会和你一直斗鸡爪啊?我不过是在摸清你的爪路罢了!” 金翅王大怒:“大言不惭!” 瞬息之间,整个人如化作金翅大鹏,纵身而起,身体平飞于半空,挺着两只鹰爪急舞,呈一条线似的,猛然杀了过来。 “唰!” 夜凌空侧身一闪,将其躲过,待金翅王去势已尽,落地时之时,未来及转身,就感觉后腰上传来一股蹬脚的巨力! “砰!”直接飞出去。 夜凌空嘲笑道:“破绽这么明显的招式,你也敢用,练了几十年的功夫,也不过如此!” 金翅王才站起来,一听这话,登时大怒,纵身而起,又飞扑上来,迦楼罗爪源源而出,只是连抓几下,尽皆落空! 夜凌空道:“我说过,你的路数已经被我摸清了!” 金翅王一怔愣,怒道:“狂妄!” 随即,右胳膊往后拉,正要一爪探出,却见夜凌空骤然启动。 金翅王暗自一凛。 正欲躲,然而,这等贴身距离,如何能躲? 却见夜凌空上步又是一记铁山靠。 金翅王急把双臂护于胸前,挨了这一下,只觉得浑身剧震,不由自主的踉跄倒退数步,差点儿连脚后跟都站不稳。 而这等天赐良机,夜凌空又如何会错过!当即纵身上前,穷追猛打。 拳语有云:“打人犹如火烧身,硬打硬进无遮拦。” 夜凌空仗着肉身强横,乱拳猛打,贴着对面进行肉搏,出手不留情,其势锐不可当,完全不给对面还手的余地。 金翅王连连招架。 可这拳头,好似雨打芭蕉,纷纷落下,幸好有迦楼罗神功护体,否则仅凭血肉之躯,又怎能抵挡得住这般猛烈的攻势! 金翅王向后一跃。 可对方穷追不舍,像个狗皮膏药似的死死粘着。 一阵狂殴中。 终于,金翅王抓住机会,竭力一掌打在夜凌空的身上,将其击退数步。 还没来得及缓口气。 却见夜凌空强行扛住掌力,飞步上前,打出一式顶心肘! 心宫为迦楼罗功的罩门所在。 金翅王登时大惊。 危机关头,本能反应过来,挥出一道金色刀罡。而突然甩来的这一刀,不论是出刀的角度,还是速度,都令人防不胜防。 就连夜凌空也万万没想到! 刹那之间,心思万转如电光一闪,把心一横,只剩下要打死对方的念头。 狭路相逢勇者胜,既然躲不过去,那就直接拼了! “噗!”金翅王吐了口血,身体倒飞,体表金芒也随之散去。 这边护体神功被破。 另一头...... 不可思议的是,夜凌空居然毫发无伤! 低头看向胸口。 就在交手的一瞬,胸口的缝布夹层里,天冠图上陡然传来汹涌吸力,把那金色刀罡一丝不剩的给吞没殆尽。 等不及金翅王震惊! 一抬头,眼帘被一道身影所占据,却是夜凌空得势不饶人,追杀上来。 挥拳如暴雨。 金翅王才站起来,哪来得及作防,半身门户大开,吃足这一顿连环拳。 饶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经不起这般锤。何况,适才还被破了护体神功...... “噗!”金翅王连连吐血,死前的一瞬,其还试图抬起身,可抬到一半,终是“砰”的一下子,摔在地上。 “不可能......我居然输给了......你......” 这是金翅王的临终之言。 想来,他死不瞑目,没想到迦楼罗爪被破,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栽在佛门至宝上。 夜凌空没工夫对一个死人解释。 打自跟随马祥麟等人,自己就不断请教、学习,钻研所学的武功。 不单如此。 他本人甚至没少挑战过马祥麟、张鸾仪等人,除了得对方指点,喂招、拆招,自己也在假想中,尝试着破解和打败对手面。 除去最后那一下意外,可以说,整个贴身交手的过程,完全在他算计里。 当然,这不是他一人的功劳,对于迦楼罗爪的破解之道,自是少不了张鸾仪等人的指点,各种拆招、喂招、应招,早令他把这门功夫吃了个透。 迦楼罗爪。 该爪功虽说精妙绝伦,威力惊人,但由于过于凌厉,势出太尽,导致出完招会露出一丝迟滞。而这,也就是破绽所在。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招式都是这样。 大部分出招后的破绽,可以用连招、变招进行弥补,但有个别几招,却是没辙。 怎么弥补,都会留有一丝破绽。 只是极难把握而已。 适才,夜凌空不断以爪对爪,见招拆招,为的就是摸清对方的出招、变招的路数和节奏,以此抓住其招法里的破绽所在。 当他看清了对方的爪路,对面再用出这套功夫对付他,无疑是死路一条。 连一刻都没有为金翅王的死亡哀悼,立刻赶到战场的是余下的几位法王。 八大法王里。 除去在密林中被伏杀的地龙王;在水畔被打瞎双眼的夜叉王、被一拳打死的闻香王,以及跟前躺在地上的金翅王,剩下就还有利刃天王、天龙王、阿修罗王和妙音王四人。 八大天王已去其四。 赶来的第一眼,利刃天王看到金翅王的尸体,登时勃然大怒:“好个孽障!本座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夜凌空不但不怕,甚至还有心思调侃道:“哇!你们这些反派,还真是老套,动不动一天到晚要把人碎尸万段,就不能换点新鲜的说辞吗?” “满口胡言乱语!”利刃天王使了个动作,其余三人会意,登时闪到一侧,东西南北,四人各执一角,将夜凌空退路尽数封死。 夜凌空左右瞄了一眼,冷笑道:“来吧!放马过来!” 利刃天王见他如此目中无人,捺不住心火如焚,十指捏的咯咯作响,再张开手时,双掌雷光凛凛,运足十层功力,飞跃杀将上前。 一道雷光隔空打来。 夜凌空双足一点,后跃躲过,跟着闪转腾挪,连连躲避攻击。 “锵!”突然袭来一道音浪,却是妙音王出手,其腰上挂着一只小鼓,拍一下,便是一道凌厉攻击。 而另外两头,天龙王、阿修罗王也纷纷出手,一道冰寒真气,一道血色刀煞,同时对准袭来。 雷光、音浪、寒气、煞气,四股力量封锁四面八方所有的空间,上天下地,避无可避! 夜凌空不躲也不闪。 眼见退路全无,其不但不慌,这一会儿,心中居然异常冷静。 不闪躲不代表就是放弃。 他在赌! 赌‘天冠图’是藏土佛门武学的克星,只有这般,他才有机会战胜这几人! “砰!”真气撞击,烟尘一涌而出,待散去,却见一道身影显露。 诸法王凝目看去,对方身上竟是一点伤痕都没有。 利刃天王凝声道:“未来经果然在你的身上!” 夜凌空也不再作掩饰,笑道:“天冠图果然是你们这群人的克星!” 刚才的冒险举动已经证实了,不论是今夜在佛仙寺外,化解了利刃天王的雷光,还是不久前,吸纳了金翅王的金色刀罡,这些都不是巧合、意外。 ‘天冠弥勒图’确实能把这群人的内劲隔空化解、吸纳。 如此一来,他这边,便有些底气了。 没办法...... 眼下,虽说八大法王已去其四,但他的底牌也基本完全曝光,而剩下这四人没一个好对付,再想如法炮制、算计偷袭,却是万万不可能。 “这小子身怀未来经,可以隔空化解我们的真气,必须通过身体接触,才能伤得到他!” 说完,利仞天转头大喝:“修罗王!” “哼!少来命令我!”修罗法王冷冷落下一句话,跟着持刀杀上前。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8章:天、龙、阿修罗(上) “你......”利刃天王有些无奈。 尽管同为一教法王,但八大护教法王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各自也有龃龉。 八人中,利刃天王的地位最为尊贵,天龙王、金翅王,一向充为其左膀右臂,妙音王、香神王,也以他马首是瞻,俨然如领袖一般。 剩下三位则以修罗法王为尊。 过往教务上,两边没少发生矛盾,修罗法王跟利刃天王就像一对“死对头”,俩人积怨由来已久,追根溯底,却是跟二十年前的一桩公案有关。 彼时,修罗法王还不是尊贵的护教法王,还只是一名命贱如草的“朗生”。 即最下等农奴。 而利刃天王自出生起,光芒万丈、身贵似金,后被大活佛收为关门弟子,是为藏土风云人物。 二人境遇堪称云泥之别。 自万历四十六年,藏巴汗颁布《十六法典》,规定人分“三等九级”,上上等人如王族、大活佛,命价无比昂贵,不可估量,上中、上下如地方宗本(官员)、寺院堪布(方丈)等等,命价为等身黄金。而下等人,如差巴、堆穷和朗生这类农奴,其命价只相当于一根草绳。 在这个规则里,贵族生来拥有一切,占据着藏土的所有土地、森林、牧场,还有奴隶,在这片土地上为所欲为。 而这一切都是农奴拿命挣来的。 “苛税多得像牛毛,从出生一直交到死。”农奴一生得交二百多种苛捐杂税,出生要交出生税,到死还要交往生税。种着少量的土地,但九成粮食都要上缴,一旦遇到寒冬大雪天,不知道要饿死、冻死多少。 于是,就只能去向地主借取高利贷,这其中八成都是寺院放出来的。 农奴受到没日没夜的剥削,最后,还要因为还不起债,只能以命抵债,从差巴一直降为朗生。 一朝为朗生,生死不由己。 许多朗生被用来血腥祭祀,骨头被制成法器,人皮被制成法鼓。 尤其是未经人事的少女。此等被认作无比纯洁,而世界污秽不堪,以其人皮、器官,制成的法鼓、法器,能够逃脱世间束缚,勾连鬼神。为确保这种“纯净”的绝对性,不受世俗污染,这些自一生下来就被父母拿去抵债的少女,自幼会被送去接受洗礼,切除舌头、刺聋耳朵,以防她们听、说,污言秽语,直到成年时,再被制成法具。 妙音王腰间的法鼓便是以法制成。 直到后世,红色解放冻土,曙光照亮黑暗,此等恐怖才会被一扫而尽。 当年,修罗法王为保护其妹,自甘堕入无间,舍身为奴,后被选中,参与到一场可怕的仪式当中。 那是用来选拔“阿修罗”的仪式。 阿修罗,是佛门的一类护法鬼神,虽本性善良,却常执斗狠之心,其一生都在厮杀战斗。 所谓“选拔”仪式,不过是把一群奴隶放在监狱中相互厮杀,最终活下的四人会被上一代护教法王收为弟子,同时也被尊为“阿修罗王”。 经过漫长的修行,四大阿修罗王中的最强者将会取代上一任,成为新任“大阿修罗王”,即“修罗法王”,统领其余三王,为守护教派而死。 这就是历代修罗法王可悲且又凄惨的一生。 至于这一代的利刃天王和修罗法王如何结怨,还是在后者称王不久之后。 那时,二人皆已皈依。 利刃天王修行的《天帝妙法》正到了瓶颈关头,急需上佳炉鼎。 炉鼎,原是道教内家丹修之术语。 道教之中有一‘金丹法’,法天自然之旨,直指大道,以气为药、以神为水、以精为柴,精气神三宝共炼,修得混元一气,成就周天之道。 这本是玄门正宗的修行之法。 然而..... 一些武学却另辟蹊径,把好好的内家丹修之法,曲解为淫邪之理,化作一种损人利己的旁门左道之术。 即: 以别人之身为炉,采阴补阳,通过掠夺和伤害女子的精元,滋养自身,虽不能成就周天,却也能提升功力,破开瓶颈。 只是可怜那些被糟蹋的女子,作为炉鼎时,生死不能;被采取后,元气大伤,终生不能怀孕生养。藏土教派尤为偏爱这类邪法,皆有所谓的无上“欢喜禅”。 甚至, 有诸多寺院、教派规定,治内下等人成婚,头一夜得先把新娘送入寺院,侍奉大喇嘛,以此获得祈福。为了不影响下等人的生养能力,一些教派改良了采补之法,把对女子身体的伤害降到了最小。 修罗法王的妹妹由于体质特殊,能令采补之人获得成倍之效,可谓天然炉鼎。 当初,尽管有修罗法王以命相赎,但寺院那边怎肯放过,寻了个借口,把她养于寺内,正好利刃天王修炼遭遇瓶颈,就顺理成章的盯上了她。 因利刃天王心中颇为忌惮,于是设计接近并获取其妹芳心,将她迎娶为妻。 可修罗法王如何看不出他的鬼心思? 他跟其妹感情颇深,可以说,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 为此,当即打上门去,与利刃天王大战三天三夜。最后,还是大活佛出手拉偏架,帮着后者,这场纷争才得以消停。可那之后,二人便极其不对付。 ...... 而此刻,修罗法王操双刀与夜凌空战作一团,利刃天王一伙儿也乐见他二人火拼,最好能斗个两败俱伤,遂在一旁掠阵划水,不肯出手相助。 修罗法王倒也无所谓。 他这一生,尽和杀戮、鲜血相伴;虽活着,却是为死而生,早就习惯了单独与人搏杀。就连武功也是如此,通过不断杀戮,凝聚煞气,并将其融入内力之中。 煞气者,凶杀恶气也。 凶气、厉气、衰气、死气、败亡之气等,皆属煞类。 煞气多生于凶灾祸乱。 这等凶邪之气大多极为危险,常人哪怕冲撞上,可能都会大病一场,更别说把煞气引入体内,和一身内力相融。 此举几乎等同于自杀。 只有一小撮极具天赋者,降服煞气,化为己用,而修罗法王就是其中之一。 双刀乱舞。 夜凌空一个闪躲不及,鬓角一缕青丝被斩断,嚷嚷道:“修罗法王,你手上持有兵器,我两手空空,敢不敢待我取回兵器,再同我决一死战!” 修罗法王原就战的不痛快,当即应道:“好,本座给你这个机会!” “修罗法王!你疯了!”利刃天王大吃一惊。 正欲喝止,却被修罗法王堵了回去:“你闭嘴!” “你......”利刃法王顿时被气的话都说不出。 几人紧追上去。 夜凌空本想趁机脚底抹油,可妙音王一直盯着他,虽说有‘天冠弥勒图’护体,可也只能令不受伤害,却非半点儿不受影响,如那利刃天王的雷电之力,大部分虽会被纳入图中,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可还是会让他身体一麻。 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但凡一开溜,这位就会击鼓发功,用音功拖住他的脚步。 剩下的也都看住了他。 来到不远处,捡起先前被甩飞插入土里的长枪,银枪一抖,心中再无杂念。 “来!小子,你我战个痛快!” 修罗法王登时兴奋不已,一身煞气冲天,骨子里的好战基因催动下,两把刀轮转出无数刀影,带着猛烈气劲朝夜凌空杀来。 好一个修罗法王! 夜凌空双眼微微一凝,内心不敢有丝毫轻慢。黄教的八大护教法王,尽管修为大抵仅有半步先天,但因所修武学特殊,个个都能够以半只脚跨入的境界凝练出先天真气,堪比绝顶高手。 而利刃天王、天龙王、修罗王,这三人更是切切实实的先天强者。 夜凌空把枪一抖,枪花绽放,月光下,枪尖烁着熠熠银芒,和修罗法王的双刀绞在一块儿,在黑夜里磕碰出无数火花。 但是修罗法王的刀法太凌厉了,攻势如狂风骤雨,尽管夜凌空一直在拉扯后退,但俩人之间的距离依然在逐渐拉近。 枪之强,在于长; 刀之险,在于短。 当一名刀客欺身上前,距离一名枪客越来越近,也就意味着,后者距离败亡在刀下已经不远了...... 不出几招,夜凌空的枪法越加散乱。 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其内心不但没有慌乱,反而陷入一片空明,没有把任何负面情绪留在心里,而是心扉大开,把这些情绪统统排出去,眼中、心中,只留下对方的刀影。 精神高度集中下,夜凌空的枪法突然使的更上一层楼,用了一个极其刁钻的方式,长枪倒转一挑,破开刀势,紧接着三枪连环如电,刺中对方。 杨茂选的压箱绝技——‘挑山锁喉枪!’ 先前,他在佛仙寺外只搁着看了一眼,此刻,居然无师自通的使了出来! “好枪法!” 修罗法王肩头、身上,腿上各中一枪,这不但没有令他畏惧,反而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凶性、只见他狂吼一声,浑身血色煞气外涌,掀起一重气浪。 见到这一幕,利刃天王等人登时心头一惊。 “不好!是‘血战大法!’” 利刃天王等人连忙退后。 夜凌空也发现不对劲,赶紧后撤,再看去时,只见修罗法王一双眼睛化作红瞳,瞧了一眼,跟着扭向一旁,看向利刃法王。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9章:天、龙、阿修罗(下) “杀!” 一瞬间,修罗法王犹如化作一道血影,飞闪到利仞天王身前,跟着竟一刀劈了下去! 夜凌空满头问号。 “这个疯子!” 利刃天王躲过这一刀,怒骂道,一边运功招架,一边招呼另外两人过来帮忙,与修罗法王战作一团。 继续观之,却发现,此刻修罗法王竟是敌我不分,见人就砍。 只不过...... 好像他对利刃天王情有独钟,基本上别人只要不上前招惹他,他好像也不怎么会主动砍人,就盯着利刃天王穷追猛打。 一旁,夜凌空摸了摸下巴。 如果所料不错,修罗法王如今这状态固然凶猛无敌,但恐怕也有不小的副作用,想来应该是失去理智,靠着本能行动。 此事还真是颇具玩味...... 回头细想,修罗法王和利刃天王之间确实有些不对付,难道是过往有什么恩怨? 那可真是太好了! 瞧了一眼,那四人正斗的如火如荼,值此良机,夜凌空本该遁走才是,可眼前却又令他欲罢不能。那四人皆是当今不出世的大高手,如今起了内讧,半点不留手,每多看观一眼,对他的武学理解都大有裨益。 “桀桀桀桀!” 争斗间,修罗法王双刀猛斩,大开大阖,除去躲开一些致命攻击,其他就以身体硬接,短短一阵子身上便添了数道伤痕。 只是...... 那些伤口竟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故而,诸多攻击非但没有阻止下修罗法王,反而刺激的他越加发狂,口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嗜血的目光也越发炽盛。 好霸道的功法!好霸道的战斗方式!不愧被冠以修罗之名! 夜凌空内心惊骇不已。 他很清楚,刚才,若是修罗法王是在这种状态下向他猛攻,走不出三招,自己必定会被斩于刀下! “杀!” 暴喝响起,只见修罗法王双刀乱舞,刀影轮转,使出了那一招。 “修罗狂风斩?” 利刃天王见状,倒也不惧,大喝道:“来的好!给我破!” 喝声一出,双掌雷光大放! 一条条麻绳粗的雷蛇窜出,射向修罗法王,然而他没有半分畏惧,刀如旋风,把一条条雷蛇搅碎。 利刃天王大惊:“龙王助我!” 一听此言,天龙法王也不再留手,运足内力,双掌一推,霎时间内劲化作一道道蓝色波纹,宛如潮水般汹涌袭出。 ‘四海浪腾’。 这是《天龙经》里的无上武学—天龙覆海掌。配合‘天龙经’的无上内功,掌力如潮,绵绵不绝。 “刷!刷!” 天龙掌力澎湃如潮,不但能击碎诸坚,更兼绵之力,那修罗法王虽能硬扛,但被那一道道掌力冲刷,身体却也像是陷入海水中一般,行动变得十分艰难。 更奇妙的是,这股内力仿佛真如水似的,居然能接引利刃天王的雷霆掌劲,引导着攻向修罗法王。 潮水、雷电包裹下,修罗法王浑身皮开肉绽,然而却又快速愈合。而这种反复不断,犹如酷刑的折磨,令修罗法王越发凶狂,浑身的煞气也越来越厚,由鲜红逐渐化为暗红。 “诸天生死,万象无常;诸生臣服,雷帝之怒!” 眼见情况不对,利刃天王大喝一声,使出‘因陀罗指’中的杀招,对着修罗法王眉心就是一道巨粗雷光。 “杀!” 感应到危险,修罗法王狂吼一声,抬起双臂,奋力斩下。 双刀碎、雷霆消、潮水退。 然而,不等利刃天王等人喘口气,修罗法王浑身伤口、流出的鲜血居然汇入其手,形成一把赤色长刀。 见到这一幕,天龙王、妙乐王皆是大骇:“修罗血刀!那个疯子居然能使出这招!” 妙乐王当即用手击打腰鼓,一股音浪袭去,却见修罗法王纹丝不动。 “得手!” “不对!”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却见夜凌空、妙乐王,二人神情各不相同,一个满脸凝重,一个露着笑容。 可片刻后,妙乐王的笑容便化作一阵惊愕。 音浪袭到的一瞬间,修罗法王骤然双目暴睁,双手握刀,一刀斩下。 “修罗一刀斩!” 犹如野兽嘶吼的声音响起,一刀极长的血色刀气随着血刀一同斩下,不但瞬间冲溃了音波,还把妙乐王从头到脚斩个透。 不到半息。 妙乐王呆立在原地,一点血痕自他额心浮现,随后整个人一分为二,爆成两瓣飞开。 见此一幕,利刃天王、天龙王亡魂皆冒。 要知道,八大护教法王之间,虽以天王、龙王、阿修罗王,三人武功造诣最高,但大抵都属于同一境界,而妙乐王虽略有不如,可实力也是诸人里比较厉害的一个。 哪怕是修为最高的利刃天王出手,也不见得能在几十招内拿下对方,更别说一刀斩杀。 简单的就像是杀鸡一样。 利刃天王等人知道,这是因为修罗法王陷入而今这等特殊状态之故,但这种力量着实强的离谱。 要知道,他们练的也是八部护法神功之一。 八部神功各有神妙,每一部都能令人掌握一种特殊内劲,例如:‘天王经’能令人掌握‘雷霆内力’。‘天龙经’能令人掌握‘海潮内力’,而‘修罗经’则是令人掌握‘血煞内力’。 并且, 八大神功修炼复杂,一旦经不住长期苦修的枯燥,走上秘法捷径,一旦走火入魔,还会伴随各种弊端。 例如: 修炼‘天王经’会令人逐渐冷酷无情,但又会沉溺于欲望,破开瓶颈需要借助炉鼎。 而‘修罗经’会令人争狠好战,沉溺于杀戮之中。 再如之前的夜叉王,他修持的‘夜叉秘法’,会令人变的暴戾,脑子也变的不太好。另外,哪怕没有走火入魔,八部神功也各有一些“压箱秘术”,用来与人玉石俱焚。 这些秘术,如:金翅王的‘焚心秘术’、修罗法王‘血战秘术’,都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极大的提高使用者的修为和战力。但也有着可怕的副作用。 像金翅王的‘焚心秘术’,一旦使用,消耗精血,过后功力就会大退,相当于多年修行白费。 而修罗王的‘修罗秘术,一旦使用,就会失去理智,深陷杀戮,凭着本能不停战斗,除非周围再无生灵,才会自动消停,直至恢复,否则会一直战斗厮杀下去,直至力竭身亡。 眼见不妙,天龙王大吼道:“天王!再不动用秘术,今日你我都要葬身于此!” 这时,修罗法王木在原地,没有半点动作,但利刃天王、天龙王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头地狱修罗正在凝聚内劲,浑身杀气节节攀升,当其完成一切,迎接二人的就是无休无尽的厮杀。 利刃天王犹豫道:“这方圆数里没有人烟,一旦我动用秘术,过后就必须要进行采补,如若不及,就会爆体而亡。” 天龙王道:“那也得先过了这一劫再说。”接着又劝道:“这里距离云阳城不远,届时奔过去,掳些个汉家女子不就好了!” 利刃天王瞧了一眼不远处,恨恨道:“可恨!如不是那小贼害了金翅王,令“天人合击”缺了一环,否则就算修罗法王动用‘血战大法’,我等又有何惧?” 八部神功里,‘天王经’古来被推第一,其雷霆内力威力无匹,论杀伐之力完全不在‘血煞’之下。而两者威力虽说相近,但修持‘天王经’不会令人失去理智,故而前者整体更强。 只是当年利刃天王神功未成,虽图谋修罗法王之妹,可却对其颇为忌惮,只能召来二位同门好友,即‘天龙王’和‘金翅王’,三人尽管修持不同神功,但彼此武学存在诸多互补之处。 在此基础上,三人开发出一套‘天人合击’之术,能结合彼此武学之长,共同御敌。 待修罗法王打上门,迎接他的三人,以龙王的潮水之力拖陷动作,金翅王的‘金翅’抵挡血色刀气并结合灵敏的轻功进行攻击牵扯,致使露出破绽,再由天王的雷霆之力配合龙王牵扯,并伺机重创。 只是由于利刃天王神功未成,所以才仅仅和修罗法王斗个旗鼓相当。 而今尽管已经神功大成,可缺了金翅王这一环节,只能勉强困住修罗法王的行动,却无法令其露出破绽,想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就打败修罗法王,的确没有半点儿可能。 “天怒雷法!” 利刃天王终究是一代护教法王,心知情况火急,终究不再留手,使出了‘天帝妙法’中的秘术,随着运功,四肢百骸之中登时迸发出无数雷光,同时在其手上凝出一根雷霆大杵。 受此刺激,修罗法王也是一声大吼。 “杀!”血煞大放。 夜凌空远远看去,那二人,一人护身泛着电光,状如天神,一个泛着血光,犹如修罗,红蓝内劲相碰,激荡出十足的气浪。 “天龙秘法!” 这时,天龙王也使出秘法,蔚蓝真气大放,在身后形成七颗巨大的蛇头。 雷气、煞气、水气,三种先天真气自人体宣泄,并化劲成形,凝形成相,这是‘先天真罡’。动用秘术后,利刃天王、天龙法王、修罗法王,这三人由普通的先天武者之境化为‘先天武尊’。 毫无疑问,而今他们是当今世上第一流的高手。 即便如藏土密宗各派的大活佛、少林寺里的隐世高僧,甚至那位被誉为‘天下第一人’的华山掌教至此,几人也有能够与争锋的实力。 看到这儿,夜凌空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0章:古庙、金人、第一神枪 ‘逃不逃?’夜凌空在犹豫着。 眼前三人正斗到不可开交,此时不走,等过会儿分出胜负,无论结果如何,剩下的人都不会放过他。 可这等高手过招,教人如何甘心放弃! 朝闻道,夕可死也...... 对于一名武者来说,死亡并不可怕,自踏入江湖起,死亡便时时刻刻,常伴身边。可怕的,是直到生命尽头,回头望去,空有庸庸碌碌的一生;可怕的,尚未一览风光,中道崩殂,最终寂寂无名的死去。 而夜凌空身为大乾之民,却又身具‘先天废脉’,多年的遭遇,令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武道的力量。故而,只犹豫了一瞬,他便决定留下来,把这场惊世骇俗的厮杀看完。 再者...... 就眼下三人的交手激烈程度,无论哪个笑到了最后,余者还能剩几分力都不好说。更何况那等功力暴增的异常状态,一看就动用了某种秘术,但这等效果又岂会持久?过后的副作用又岂会小? 那样,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而这时...... 利刃天王三人顷力相搏,他们是藏土第一大教的护教法王,顶级的大高手,武学上早已臻至炉火纯青之境,一招一式尽得其妙,此刻各逞生平之能,且不计代价施展秘术,自是斗的天昏地暗。 “杀!”修罗法王暴吼,左手上瞬间又凝出一把血刀。 要知道,正常人体内总共也就4000-5000毫升的血量,失血超过750毫升,就会有生命危险,而超过,基本必死无疑。哪怕武者的体魄更强壮、体内血气更充足,失血过多也一样会死掉。 修罗法王以自身血液结合血煞内力,凝出两柄鲜血长刀,即使他恢复力惊人,过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到了这一步,两边已是退无可退,不死不休,至少要有一方倒下。 “诸天臣服,提婆达多!” “龙神怒!” 利刃天王、天龙王各自施展绝学,前者掌中雷光汇作一枚法螺;另一人身后,七颗蛇头虚影向后一拉,跟着朝前扑张大口,喷出一颗颗蔚蓝真气凝成的硕大弹丸。 与此同时,修罗法王也生出动作,双刀乱舞,动作甚至比先前还快,以至于周身皆是刀影,旋转下,虚影重重,竟给人一种化身三头六臂的幻视感。 噗噗噗!真气弹丸宛若一颗颗水炮弹,袭飞瞬至,却被刀轮斩的四分五裂。 不过天龙王也不慌,‘天龙经’最厉害之处就在于一经练成,内力便如四海之水绵绵不绝,此刻他运足十成功力,顶后的七颗娜迦巨头不断喷吐‘真气水弹’,攻势非但没有半点儿消减之象,反而越来越凶猛。 利刃天王的雷光也把修罗王浑身笼罩。 雷光、水气、血煞之气,三股真气内力相撞,激出‘滋滋’声响。 “杀!” 突然,一声暴喝,却见修罗法王双手高举,两柄血刀融合为一把巨大长刀,一刀斩下。 ‘修罗一刀斩!’ 把妙乐王一刀两断的绝世凶招再现,而且是凝聚了修罗法王一身功力和生命力,汇集这尊超级高手浑身精、气、神的绝世一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是地狱修罗之刀! 此等凝聚杀意和死亡的刀法面前,任谁也躲闪不及! 刹那间, 天龙王运足十二层功力,双掌和顶后七颗娜迦巨头齐齐向前一推,掌中内劲如潮,一浪接着一浪,蛇口喷吐水炮,八股力量交汇,在身前形成一颗水蓝“龙珠”。 而利仞天王也在同一时间,凝聚出一根雷光长矛! “无坚不摧,帝释阿摩迦!” 一刀斩下,龙珠破,龙王陨,其临死前不可置信的看向身后。 “天王,你?!” 天龙王至死也不敢相信,作为利刃天王最死忠的伙伴,生死关头,对方居然留着手段,任他独自面对修罗法王这惊世一刀。 说完倒在了地上。 利刃天王冷漠的瞧着他道:“别怪我,龙王,阿修罗这个疯子倾尽生命的一刀,就算我和你联手,也未必能够抵挡,倒不如让你来替我挨上这一刀......”接着又道:“你安心去吧,我会帮你照顾你的妻子。” 抬头看向对面。 此刻,修罗法王已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就连一根儿手指也动弹不得。 利刃天王冷笑一声,跟着把手中的雷光长矛投出,将修罗法王扎了个透心凉,断了他最后一丝生机。后者盯着他,目中血色褪去,喃喃道了一句:“抱歉,大哥没能保护你!” 说完,低下头,杵在那一动也不动。 利刃法王观察了两眼,走上前,恨恨道:“大阿修罗王,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还有那个贱人,我一定会让她受尽一切折磨,死后也永堕阿鼻,永世不得翻身。” 说完就要一掌把修罗法王的头颅拍烂。 “住手!” 爆喝响起,利刃法王扭过头一看,却是夜凌空跳了出来。 “死者为大,他都已经死了,你为何还不放过他!” 利刃法王冷哼一声儿,道:“差点给忘了,一切都是你这孽障给引发的......”接着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有胆子留下来。” 夜凌空斥道:“我倒是想走,可你这厮做的实在不是人事,忍不住就来骂你两句。”紧接着,他又道:“况且,明明是你们这群王八蛋贪图天冠图,想要杀人夺宝,如今自食恶果,反倒怪起我来。” 利刃天王眉头一趸,正要大怒,忽而冷笑起来:“差点被你这小贼给骗了!”跟着,他又道:“你是想借此拖延时间,拖到我秘术效果过去,自招反噬是吧?” 夜凌空道:“不为这事,我也一样骂你!狗东西!” 利刃天王颇为愠怒,单手握爪,雷光真气飞出,化作一张雷网。 这是‘天帝妙法’中的绝学—帝释天网。 夜凌空躲闪不及,然而那雷光才接触其身,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人俱是一愣。 夜凌空先反应过来,嘲笑道:“老东西,你忘了吧,少爷我身上有‘未来经’护体,你的内力对我没用!” 利刃天王被这话气的三尸暴跳,道:“那也未必!” 话音一落,双掌运起雷光,踩着轻功飞来。 夜凌空手持长枪,与之相斗,哪怕对方功力高深,攻势犹如雷霆风暴般涌来,凭借化龙枪法、凤鸑枪法之精妙,再加上‘天冠弥勒图’护身,自己倒也勉强能抵御上一会儿。 可二十招后。 利刃天王找到机会近了身,一指戳下去,竟叫夜凌空受了伤。 那也未必...... 原来,先前对方的话竟是这个意思。‘天冠图’、或者说‘未来珠’,虽能隔空化解对方劲力,可若是教对方以身体接触的方式打入内劲,那股吸力就会被抵消许多。 也就是弥罗道胎体质强横,给寻常人吃了这一指,只怕浑身都要化作焦炭。 夜凌空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利刃天王心中一得意,正要乘胜追击,忽然体内传来一种涌动,令他一惊,遂连忙盘膝坐于地上。 好死不死,在这紧要关头,反噬竟然来了。 如若处理不好,只怕当场就会走火入魔,轻则武功全废,重则把一身性命交代在这里。 这时,他也顾不得什么教门百年、千年大计。 什么教门大兴,和他堂堂的法王至尊、诸天神王的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对其而言,一切人和事物都不过是他的工具罢了。 于是,当即运功护住全身,双手捏‘献曼达手印’。 此印在‘天帝妙法’中亦称作“帝释天印”,不同之处在于,‘献曼达手印’只观想财富,而‘帝释天印’则观想权势、财富等宇宙间的一切。 中央两双无名指直立,象征‘须弥山’,山顶大,下面较小,呈倒立的形状,在它下面有四大部洲。 右手食指与左手中指相合,象征‘东胜神州’; 右手拇指与左小指相合,象征‘南瞻部洲’; 左手拇指与右手小指相合,象征‘西牛贺洲’; 左手食指与右手中指相合,象征‘北俱泸洲’。 结此印时,两手手掌心凝聚雷光内劲,意味三千大千世界所有的一切,包括太阳、月亮等都臣服于利刃天主的雷电威能下,所有权利、财富,尽归能天帝一身。 这是‘天帝妙法’中的无上内功修行法门,内功配合手印,可消弭内伤,暂时镇压内魔。 而不远处,夜凌空躺在地上,浑身被雷霆内劲麻痹,几乎动弹不得。 比这更令他沮丧的是,刚才他居然在招式上输给了对方,明明仗着长枪之利,却被人步步紧逼。 ‘到底是哪里不对?’夜凌空一边试着恢复行动,一边在心中自问。 这时...... 咚!咚!咚!风中隐隐传来一阵钟声,闻听此声,其心中莫名宁静下来, “燕赵神枪不是这样用的......”忽然间,耳边响起一个叹息。 夜凌空一惊,跟着心有所感,朝一江之隔看去。却见对岸,苍山上隐隐有一座破庙。从中走下一个浑身金光的‘金人’,他走的看似缓慢,可只几步,便来到江心之上。 金人手上持着一柄极长的‘金光蛇矛’,道:“看好了......” 话音一落,其在江心上挥舞起长矛。 说来也奇异,明明隔着那么远,夜凌空竟觉得对方的声音就在耳边,他的动作仿佛就在眼前。 更奇的是,金人才一现身,天地似乎有所感应,风云为之色变,江潮为之澎湃。等到他挥舞的瞬间,万籁俱寂!刹那永恒!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1章:神破·凤穿云 大江潮水平复。 江心上,一个全身上下笼罩着金光的“无名”神将,挥动丈八蛇矛,演示着一系枪法。 然而...... 夜凌空却不知道,或许,今夜这一幕,仅他一人能够见到。 神将使着长矛。 其动作并不算快,一招一式,挥舞的就像写书法一样,一笔一划,每一记都扎实到位。 那些招式,也并不复杂,有许多甚至简单的有些过分! 可就是这样的一套简单如路边卖艺人使出来的枪法,却仿佛有一种魔力,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不对...... 魔力、或说是无敌的招式,虽能够让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可那等引诱众生的魔性,不过是个鲜艳的诱饵,若有谁扑上去,最终只会一无所得,甚至就连未来也会被吞噬殆尽。 而这股力量却是一种更加本质、纯粹,源于天地,源于万物,更源于人心的存在。 这是一种名为“道”的神力。 所以,任何人见到这等存在,不是被其吸引,而是与它共鸣;在这一刻,金光神将使的什么招式,已然不重要了,似乎有些梨花枪的形迹,又有些凤鸑枪的影子。 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夜凌空终于把握内家枪法的精髓。 当然,别人不知道。 可若此时如果有人贴近观察,会发现,其目中有一金光神将在挥舞长枪。若再有人能共享他的视野,更会赫然发现,在他眼前,一幕幕走马观花。 而他所见,并非眼前的一轮苍月、一泓清江,也非远处的隐隐苍山、渺渺清云。他的目光早就透过时空,来到一千四百余载之前,一片乱世之中。 那一幕幕: “炎炎日下,一员堂堂九尺魁梧汉,髯长二尺,枣面朱唇,丹凤眼、眉卧蚕,威风凛凛,顶着热浪,高举着一根长竹竿,在一棵粗壮的枣树下,刺、打、拍,挑......将熟枣击落,且分毫不伤。” 画面一转。 “燕北苦寒之地,一员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壮士,家资颇丰,遍请名师,苦练天下名枪。” 画面再转。 “狼烟遍地,尸骸遍野,乱世当中,豪杰聚于桃园之中,同生共死,同甘共苦;遂后,招义慕勇,共举大事。又请来大匠铸就利器,可最利的三把神兵却迟迟不成......” “忽一日,一员面如冠玉,龙姿凤章的男子有感黎民苦难,黯然垂泪,天有感应,神笔自成。” “当日夜间,月朗星稀,朱面壮士对月抒尽心中之至,骤然风云大作,似有青龙从天而过,一把神兵胚胎闪过惊人白光,隐约中传来龙鸣,苍龙染血,青龙神槊问世!” “再一日,午间雷雨大作,忽有大蛇作乱,豹头环眼的壮士与之搏斗,并追入林中,待其降服大蛇,拖着往回赶,众人见状,那壮士的背上哪有什么大蛇?只拖着一杆丈八点钢蛇矛枪。” “三兄弟皆得其兵,此后,相互切磋,共讨武艺。” “尤其那二哥、三弟,皆使枪槊,一者神枪天授,乃是自得;另一者,汇集名家,博采众长。二人肝胆相照,枪法相融,居然造化出一震古烁今的无上神枪。” “枪是天道,亦是人法,天人合一,天人神枪!” “只是......” “随着二人征战无敌,被世人尊为‘万人敌’,这套神枪也逐渐被人唤作‘燕北神枪’、‘燕赵神枪’。” 画面不停切换。 “两军对垒,万军雄壮当中,麾盖之下,绣袍金甲,上将持刀立马。却被朱面大汉视作插标卖首,提朔策马,自前军一路陷入中军帐下,将对方一枪刺死,枭首离去,诸敌莫不能与之争锋。” “大敌当前,豹头环眼之上将,据水断桥,一吼喝退百万雄师,气吞万里如虎。” ...... 夜凌空默默无言,尽管诸多部分跟所知不符,但其已然知晓那位金光神将究竟是何人了。 与此同时, 每当一幕幕闪过,其内心便生出明悟,那持竹击枣、斩龙背蛇,万军刺敌,各种神勇之姿,无敌气势,皆和他融汇,并凝出一道无敌真意! 那是要匡扶天下,一身能匹万人敌的武道意志! 直到一切烟消云散,思绪自千古之前拉回,一眼望去,似乎好像有什么变了,又有什么没变。 明明意识才穿越一趟千古,可回过神,却仿佛只过了一瞬。 放眼望去,天上,仍挂着那一轮皎洁的苍月;江上,又哪里有什么神将舞枪。 只有夜凌空知道,他所经历、见证的全部,并不是梦...... “呼!”一阵风轻轻拂过,吹动江水盈盈,芦苇荡漾,更吹起隐隐血气飘香。 数丈开外,利刃天王仍坐地疗伤。明面可以趁他病、要他命,但夜凌空并没有趁人之危。只因那般举动,会令神枪蒙尘,让那无敌的意志被懦弱所玷污。 片刻后...... 利刃天王运完功,缓缓睁眼,颇为惊愕道:“你居然没有趁机袭击我?” 夜凌空云淡风轻道:“不需要!” 利刃天王见他如此自信,一时也把不准其搞什么名堂,又准备了怎样的手段,便道:“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皈依我座下,我会对你尽心培养,倾囊相授!” 夜凌空不屑的一笑,道:“有多尽心?就像你随手卖了那家伙一样吗?” 地上,天龙法王的尸体早已凉的不能再凉。 利刃天王理所当然道:“我乃八部之首,诸天之王,护教法王领袖,牺牲他们,有什么不对?”接着,他又道:“你会是下一代的天王,日后也会享尽这一切荣耀、权利、财富、以及女人等等。” 夜凌空道:“荣耀?我只看到了自私......”顿了顿,接着又道:“你的反噬,只怕没那么容易就能解决吧,来吧,这一切终该迎来一个结局了.....” 说完,手在胸口一扯,撕下一块布包,正是装着‘未来珠’的夹层。 “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最后这一战,我不靠它,你我各自施展全力,一招定胜负!” 利刃天王问道:“你真就这么自信?” 夜凌空把枪一挺,道:“多说无益,出招吧。” 见状,利刃天王自是惊疑不定,数息后,忽然大笑起来:“我明白了,你想诈我,拖延时间!”跟着又道:“还真是狡猾至极......”说完,冷笑道:“可无论你有怎样的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对,都是无用......” 话音落下,其凝集浑身功力,在手中化生出一柄“雷电金刚杵”。 “我就满足你,让你死在我的全力之下!” “还要多亏了修罗法王那厮,令我破而后立,掌握了这一招.....如今,就算是修罗法王那厮复生,尽他浑身之力,也绝对不是我这一击的对手。”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利刃天王运足内力,浑身气势也节节提高。 “天怒神罚,利刃天主;” “三十三天......帝释天......金刚雷杵!” “给我镇!” 随着最后一字吼出,帝释天奋力一跃,双手举着雷光真气凝出的金刚杵朝前戳下。 然而...... 夜凌空仅仅把枪一抖,随后,持枪杀去。 “给我破!” 清脆的声音响起,枪、杵交击,雷光大盛,爆发出惊雷炸响。转眼过后,二人已然分开,一前一后,背对而立,仅一个呼吸的功夫,夜凌空“噗”的喷出一口老血,单膝半跪,手扶长枪,俨然一副落败的模样。 在他身后,利刃天王仍是一动不动。 然而..... 镜头朝下移动,却见他的身上多了一个窟窿。紧接着,夜凌空用力站了起来,与此同时,“轰”的一声,利刃天王身子倒了下去。 高手过招,一招定输赢,这一战竟是夜凌空赢了! 凭借着‘古今第一神枪’,以及那‘虽有万众,我自敌之’的无敌战意,最终,以弱胜强,战胜了对手。 至于他具体是如何胜了? 主要是在于‘燕北神枪’,不看招式,不重技巧,只在于一种无敌信念,凝聚浑身精、气、神,三宝合一,只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形成了一股化劲,完全融入枪中,达至“人枪合一”的境界。 结合一身神力,即可一枪破万法,一枪破万敌! 夜凌空正是凭借这无敌的一枪,于电光石火之际,右手一枪击碎雷霆并送入利刃天王的胸膛,枪头扎透破体而过,他也跟着转身交错,左手抓枪,顺势把枪带出。 当然,这只是‘神枪’最浅显的一个精妙之处,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勉强掌握的一招。 或者说...... 这根本就不是招式,而是一种运枪、运劲之道。这一招,可以结合世间枪法,如化龙枪、梨花枪、凤鸑枪、张家枪等等,一同使出。不过,最适合的,还是大开大阖,一击毙命的枪术。 这一招,其名:破军。 刚才,夜凌空正是以凤鸑隐枪里的一式‘凤穿云’,使出这一招。 之所以选择这一招,是由于二法极其相合。 本来,凤鸑隐即汇集张家枪和杨家枪、两家之长的绝世枪法。 其中颇多招式、技巧,都是源于二者,故而跟‘燕北神枪’极其相合。 至于那一招…… 则被他称作:“神破·凤穿云” “咳咳……” 瞧了一眼,手心尽是血丝。适才,尽管夜凌空凭借一枪破万法,破掉利刃天王的杀招,但那股内力仍令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那股雷劲令人不禁感慨。 内力还真是不可思议,竟真如雷电似的,就不知道是二者如何相互转化的。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2章:越女神剑 这场追杀终于落幕。 此时万籁俱寂,只余风声、水声,唯有空气中残余的血腥气,以及一地的尸体,述说着方才这里到底经历过何等激烈的厮杀。 夜凌空捡回布包,往怀里一揣,跟着走到江畔坐下。 当马祥麟、张鸾仪二人赶到这边儿,震惊的发现,除去地龙王不见踪迹,八大法王里的其余者,差不多尽都死在了附近。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做下这桩惊天壮举的“主角儿”,此刻居然悠哉地坐于江边垂钓。 那些可都是天下有数的大高手! 任意拿下其中一人,都足以扬名江湖,以一敌八,还能将其覆灭...... 这份战绩,中原或许还不好说,但在西南、西北,藏边、草原一带,足以产生巨大的轰动!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八大高手实力有多强。 这一晚上,马祥麟、张鸾仪二人心急如焚,拼命的追赶着,生怕慢上一步,夜凌空就会遭到毒手。 夜幕下,即便有绝世轻功也十分难行。 尽管到后来,皓月自云中钻出,银光泻地,把山野照的一片雪亮,但大地茫茫,又如何知道人奔着哪里去了,只能半料半猜,投奔云阳方向,至于能否撞见,便只能听天由命。 好在运气还不错。 此前,二人行到一处山头,借高望远,忽然见得江畔一处,爆出一团万分夺目的雷光。毕竟是凝聚一个先天大高手浑身性命、功力,发出的绝强一击,在这茫茫黑夜里,是那样璀璨而显眼。 小两口子当即驾驭轻功,拼命奔去,没想到赶来后竟会是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 “哟!傻站着干什么呢?”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夜凌空回头一看,见是马、张二人,便笑着打招呼起来。 二人走上去,张鸾仪仍是不敢相信道:“这些人......都是你干掉的?” 夜凌空脸上露出一丝得意道:“不然还能是谁呢?” 张鸾仪一怔,欣喜道:“行呀,阿弟,这下你可要扬名立万了!”说着,一路小跑过去,一巴掌拍在夜凌空的肩上,只把他疼的倒吸冷气。 夜凌空连忙叫道:“疼疼疼!受着伤呢,姐......我他妈骨头都快散架了!” 张鸾仪一慌,道:“没事吧?”说着,拿过手腕,为他把起脉来。 夜凌空不禁好奇:“鸾仪姐还会看病?” 张鸾仪‘嗯’了声儿,道:“像这些‘土司世家’、川黔狼兵,由于一向和大山打交道,大多数人都有些识别药草、治疗铁打损伤的手段。我这本事可是咱们石柱最好的大夫教的,之前,咱谁家母猪生产、有点病啥的,就是我去看的。” 夜凌空傻眼道:“啊?给母猪看病?” 张鸾仪道:“是啊,没事,猪和人都一样!” 此话一出,夜凌空当即选择拒绝,直到被张鸾仪吼了一声,这才老实了下来。 马祥麟走来,问道:“夜兄弟的伤势怎样?” 张鸾仪放下手道:“还好,小弟身体结实,看似受了伤,但没伤到根本,回去把家里的老丹参拿出来,配上川穹,给他活血行气,再整些人参炖乌鸡给他补补,过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夜凌空惊讶道:“你还真懂啊?” 张鸾仪得意的“哼”了一声,道:“那当然,没有人比我更懂。”接着,她又急忙问道:“快快,跟咱们说,你小子是怎么把这些大喇嘛给恁死的?” 夜凌空把长枪往旁边儿一放,跟着娓娓道来。 马、张二人仔细听其一路经历,听到他巧借树林埋伏,先发制热,结果了地龙王,不禁惊叹;再听他跟金翅王大战,利用迦楼罗爪的破绽,后发先制,将其打败,又是一阵震惊。等听到修罗法王施展秘术,狂性大法,跟利刃天王等人发生内讧,而他冒险留下坐收渔翁之利,又感叹其用胆大包天都不足以形容。 直到最后,提及金光神将,以及神将授枪一事,张鸾仪杏眼瞪圆,想到了什么。 “啊!那是先祖!” “先祖?”马祥麟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山西张家乃是汉末三分、西乡侯张飞之后,于是又道:“你是说,那金光神将是......?” 张鸾仪点点头道:“错不了!定是先祖张飞、张翼德他老人家!” 目光越过江水、透过黑暗。 对岸,苍青轮廓上,隐约传来钟声。 张鸾仪沉吟片刻,道:“那边儿山上,有一座张飞庙......” 话音顿住,但其余二人皆安静的等着下文。 “凤鸑枪本是脱胎于张家枪、杨家枪,合二家所长,立下的枪法......想来,定是你和一众法王交手,使了这枪法,恰巧先祖的神庙在旁,天人感应下,把昔日的‘天下第一神枪’授给了你。” “原来世上真有先祖显灵一事!” 其感慨完,马祥麟也叹道:“是呀,这真是旷世奇缘了!” 夜凌空笑了笑,道:“阿姊,将军,我来给你们演示一下枪法!”话音一转,又道:“不过.......我只能给你们演示其中一式,剩下的枪法,虽然在我脑子里,可就连我自己都使不出来。” 张鸾仪闻言却摇了摇头,道:“这倒不必!你演示出来,我等也学不来。” 夜凌空一怔,不解道:“这是为何?” 张鸾仪笑道:“古今有霸王枪、姜家枪、杨家枪、高家枪,岳家枪等等,诸多枪法哪怕再如何精妙厉害,最多也只是被称作‘天下第一名枪’,唯独我张家枪被冠以‘神枪’之名,你可知为何?” 夜凌空好奇道:“为何?” 张鸾仪道:“神技天授,史书上,凡是能被冠以神剑、神枪之名的,无不需要天缘、天命,才能练成,非凡人所能强求......”跟着,她又说道:“春秋战国时期,有奇女子赵处女......” 夜凌空一听,已然知道这说的是《越女剑》。 越女传说古来已有。 金庸也曾对此取材,创作一幅短篇作品《越女剑》,这也是他最后一部作品。这部原本是根据《三十三剑客》图,创出的系列开篇之作,却到此为止。 只留下这一篇,遂《三十三剑客》原图一同附在《侠客行》一书之后。 故事很简单...... 春秋时期,越国有一奇女子,名赵处女,在《越女剑》中亦叫作阿青。 阿青牧羊时偶遇一头会使竹棒的白猿,赵处女常与它以竹棒交手,遂领悟剑术。而当时,越国遭逢大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矢志要打败吴国。可那会儿,吴国国力强盛,已有霸主之相,不仅有伍子胥这等盖世奇才辅佐吴王夫差,更有雄兵猛士。吴国武士剑术超高,就是连中原群雄也忌惮三分。越国想要打败吴国,首先就得翻过这座大山。 之后,越国大夫范蠡偶遇阿青并为其超群剑术所折服,遂邀训练越国武士,传授众人剑术....... 在越王的剑室之中,阿青手持一根竹棒,面对着越国二十名第一流剑手。范蠡知道阿青不会教人如何使剑,只有让越国剑士模仿她的剑法。 但没一个越国剑士能挡得住她的三招。 次日,三十名剑士败在她的棒下。 接着一日,又是三十名剑士在她一根短竹棒下腕折臂断,狼狈败退。 之后,越女飘然离去。 八十名越国剑士没学到阿青的一招剑法,因为那是不属于人世的神剑,但他们已亲眼见到了神剑的影子,每个人都见识到,这世上确实有这样神奇的剑法。八十人将一丝一忽勉强捉摸到的剑法影子传授给了旁人,单是这一丝一忽的神剑影子,越国武士的剑法便已无敌于天下。 三年后,勾践兴兵伐吴,战于五湖之畔。 越军五千人持长剑而前,吴兵逆击。两军交锋,越兵长剑闪烁,吴兵当者披靡,吴师大败。吴王夫差退到余杭山。越兵追击,二次大战,吴兵始终挡不住越兵的快剑。夫差兵败自杀。 越王勾践终成霸业。 后世,‘越女剑法’虽然流传了下来,但那只是神剑之影。 ....... “越女神剑,实乃天授,只是上苍假白猿之手传授于她,而我‘张家神枪’也同样如此......” “当年,关公及先祖张飞得天所授,又集百家所长,创下‘燕赵神枪’。” “可这等神枪本不该存于世上......” “故而自先祖张飞、张苞之后,后世子弟虽有枪法要诀,运劲之道,却再无一人能够练成。直到宋时,先祖张方偶然通过一本古籍才知悉,这门枪法需配合天生神力才能初步练成。更要有一股睥睨天下、万人敌的战意,才能彻底脱胎换骨,化作‘神枪’。二者缺一不可!” “古籍?”夜凌空好奇道。 张鸾仪点头道:“是一本‘枪术要诀’,据说是赵云、赵子龙所留。” 夜凌空听的晕头转向,道:“怎么又扯到赵云了......” 张鸾仪道:“千百年来,我张家后人毕生立志于重现‘神枪’,恢复祖上容光,而赵云当年和先祖同为五虎上将,亦是震古烁今的枪中之神,他留下的书籍里,说不定就有这方面的记载。” 3等,神话:外挂,低武世界的武林神话。丁鹏。阿青、谢晓峰、方宝玉、燕南天、邀月、高莫静、展白。扫地僧、张三丰、达摩,黄裳,独孤求败。金世遗。张丹枫。 ps:其实,这里面除了阿青可以单独提一档,其他人完全可以下放道第一流,也不为过。 但是这里很多人比如独孤求败,黄裳,都是活在传说中,张三丰,达摩,更是各个作品里的泰山北斗,本身也是历史上的重要人物,逼格太高,放下去未免掉价。所以暂时列如此等。 4等。第一流:外挂不出的武林第一人。白衣人、紫衣侯、王重阳、斗酒神僧,小老头、燕十三,西门吹雪、铁中棠、怜星、夜帝、小楼、傅红雪。张无忌、风清扬。晚年令狐冲。晚年郭靖、杨过、周伯通。少林三神僧(合体,单独各下降一级),天龙三老(本来想把这三下放一级,但是想想,天龙的战力确实比较高,放下去当守门员也不太合适,就暂时放在这个位置。)天机老人. ps:风清扬、令狐冲、独孤求败,都练成独孤九剑,为什么独孤求败排的更高? 这个排名就是个大概,不必太过较真。 其实,我本身是想考虑,把令狐冲排入神话里,这两人从有限的设定看,巅峰应该是比风清扬要强的。风清扬只有一个华山功底,还有独孤九剑,但令狐冲除去独孤九剑,还有吸星大法,易筋经这种金庸系列里的顶级内功。而独孤求败除了剑术,还有自己的特殊内功,想来,当年的蛇胆他也吃过,所以,巅峰,我默认是强于风清扬一个档次。但最后想了想,把令狐冲暂时排在这里,可以作为一个准神话,作为两者之间的分水岭。 毕竟同一层次,顶尖那一批和其他人也是差距蛮大的 5等。超一流:武林霸主、当代宗师。沈浪,快活王、李寻欢、叶开、李坏、上官金虹。 ps:为什么上官金虹,打死天机老人,排在这里。 我上面说过,人物是会成长的。按照书中主要部分来看,天机老人是有天下第一的实力,但是老了,所以最后输了,而上官金虹如日方中。 所以天机老人放第一流,可算垫底。 上官金虹,其实更像是这个级别的代表,或者说巅峰,半只脚踏入第一流,所以最后他还是因为自负,死在小李飞刀手下。 而小李飞刀,叶开,傅红雪,最初主剧情登场差不多都是这个级别。 后传提及里,是可以放在第一流的。 之所以把傅红雪放在上面一层,是因为傅红雪有天涯明月刀这部补丁作品。 辛捷、萧王孙、蓝天锤,白玉京,叶孤城、孙玉伯、万鹏王、天禽老人、木道人、逍遥侯,飞剑客、玉罗刹、水母阴姬、薛衣人、公子羽。穆人清(等同天机老人吧)。 射雕五绝。天龙四绝。任我行。东方不败。金轮法王。 雪山飞狐后期的苗人凤(算垫底吧)。 ps:飞刀系列高手实力差不多都这个层次,沈浪也好、快活王也好,虽然武功在武林里独一档,但也没到一人威压当世的地步,像快活王依然躲在关外,当初也要用毒计去坑人,与其说武功高到无敌,倒不如说当世武林处在真空期。而小李飞刀虽说靠着飞刀之利赢了大欢喜菩萨,但相差也不算太多,换个人来,像天机老人,上官金虹,不一定赢得轻松,这还可能只是魔教的小高层而已。 6等。一流。顾道人、红樱绿柳、裘千仞(这三人基本可以看做一个分水岭)、萧十一郎、连城璧、石观音、楚留香、陆小凤、原随云。段延庆。全真七子。李莫愁。鲁有脚。胡一刀。苗人凤。黄蓉 7等,二流。江南七怪,武三通、大理四护卫。丐帮一众长老 8等:三流。各种杂鱼一号 9等:不入流。各种杂鱼二号。 大致就是这样。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3章:神枪秘闻 编辑,能取消我签约资格审核吗,我把这本书删了,重新上传 之前把章节和作品相关混着发了,现在上一章减不了字数了。 “呵,还真是新鲜......” “照这么说,关公、张飞比赵云厉害咯?” “也不仅如此......” 张鸾仪接着道:“单论枪法,赵子龙的确不在先祖之下。按照那古籍的说法,赵子龙时常与先祖切磋,可先祖凭借一力降十会,每每不到三十合,赵子龙便因气力不支,败下阵来。机缘巧合下,其领悟到‘四两拨千斤’的道理,又结合‘天涯海角无对’的战意,开辟出另一种神枪,遂能够与先祖争锋!” 夜凌空好奇的问道:“那关羽呢?张飞、赵云能敌过关羽吗?” 张鸾仪摇摇头,道:“关公虽时常对他人赞,先祖之枪法更在他之上,可那只是其自谦和爱护之言。先祖的枪法虽好,但关公雄壮,更在先祖之上,是为‘天下第一人’。” “只不过......”说到这儿,其话音一顿。 “关公神勇,多是仗那无敌神力。故而,世人推先祖为‘天下第一条枪’,赵子龙为‘天下第二条枪’。” 听完,夜凌空顿觉大开眼界。 《三国志通俗演义》,即《三国演义》,此时已在民间广为流传,在大众普遍的认知里,当阳长坂坡一役,赵子龙在曹营里杀得七进七出,堪称三国第一条枪,便是张、马也有所不如。 她这说法还真有点意思。 夜凌空又问道:“那其他人呢?马超、黄忠,他二人也学不了‘燕赵神枪’吗?”、 马祥麟接口道:“据族中记载,先祖马超也是天生神力,以他的条件,倒是能学得‘燕赵神枪’,不过早在归顺之前,其就在我‘马家枪’的基础上,开辟出‘追魂夺命神枪’。” “但那条神枪是一条纯粹的‘死亡之枪’,枪意过于霸道,会令人逐渐忘却别的枪法、枪意。” “故而,日后西乡侯虽曾与先祖互换生平所学,但彼此却都无法习得对方的枪法。” 话音落下,张鸾仪又接过话道:“至于黄忠,其使的却是一把神刀。也因这般,日后刘玄德加封‘五虎上将’,关公对其颇有微词,曾言:‘大丈夫不与使刀老卒为伍。’,黄忠的后人愤于此事,便寻人说书,不单编出‘三英战黄忠’,更让关公由使枪变作使刀,用作报复之举。” ‘三英战黄忠’,即‘三英战吕布’的原型前身版本。 “难怪......”夜凌空惊讶之余却又大感哭笑不得,道:“我就说,青龙刀本是唐宋时期才出现,关公一个三国时期的大将,哪里来能使得这般兵器。” 跟着又道:“不过这黄忠的后人也忒小心眼了!” 这种事在历史上貌似也不算罕见。 《水浒传》里的武大郎、潘金莲不就如此?据说,明朝永乐年间,当阳谷县令武植,为官清正廉明,颇得百姓爱戴,而他出身贫苦,早年得发小接济。后来,那发小家道中落,特来投奔,希望武植能用手中的权力,为他谋的一官半职。但以武植之为人,又怎肯答应,只是用心招待,却不提谋官之事。此举令发小颇为愤恨,就编纂故事,泼其脏水,待发现武植一直默默为其重立家业,遂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追悔不已。于是,那发小连忙补救,可为时已晚,武大郎、潘金莲的桥段早已脍炙人口、深入人心。 可怜武植之妻、潘氏,本是名门淑媛,大家闺秀,却被造谣成一个杀夫荡妇。 也有人质疑,《水浒传》成书早在永乐之前,如何能取材后世之事? 实则那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三国演义》、《水浒传》这等话本,都是随着时间不断推移,话本版本不断更替,内容也逐渐发生变化。 《水浒传》,后世能够考证的最早版本,乃是《京本忠义传》,出自正德、嘉靖年间。包括《三国演义》,能够考证的,最早乃是《嘉靖壬午本》。 往前推,实则还有许多版本以及其他的戏剧、话本等等。如‘三国话本’,除去《三国演义》,之前,尚有《三国志平话》,各种三国戏曲、说书。 这些相互影响,最终由《三国演义》集各家之大成,成就一部不朽名著。 比起什么:“关公月下斩貂蝉”、“周瑜藏棺假死,孔明堵孔化假为真”,这些比野史还野的桥段,区区“三英战黄忠”、“关羽由枪改刀”,还真就改的太保守了。 且世上常有善使枪槊之辈,少有挥舞大刀之英豪,青龙偃月刀本是仪仗之器,外形威武,气势不凡,如此反倒成就关公千古流传的经典形象。 别的固然也有大刀关胜、老令公杨继业等高手,可却无一人能够与之相提并论,世人提起大刀,首先就会想到关公。 只能说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这样看,倒也算是歪打正着。 当然,这些也就图一乐。 毕竟此间本就是照界珠衍化而来,这个世界虽是在他的“认知”基础上构建而来,却也有诸多“原创”的部分,就像在电脑上玩‘三国志’系列游戏,虽然上面的势力发展动向,角色、事件等,基本是按照史料进行设定,游戏也会朝着史实靠近,但总归会有些许不同。特别实在插入一些玩家原创的新武将之后,很容易引起蝴蝶效应。 而今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是照界珠融合了多少世界观,《碧血剑》、《史书史料》,《三国演义》,《三国志平话》,或许还有南派三国戏曲、话本等等,衍化出的一个新世界。 无论发生什么,夜凌空都不会太过于惊讶。 真正令他在意的,还是小两口子话中的某些信息。关张赵马,无论哪一条神枪的开辟,似乎都是枪意、战意有关,难道这才是普通枪法蜕变为‘神枪’的关键? “难道说,寻常枪法蜕变成神枪的关键,在于一股‘战意’?” “很可能是这样!”马祥麟点点头。 跟着,斟酌了又道:“对于、战意、枪意,我也只是一知半解.......” 夜凌空笑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 “哦?快快请讲。”马祥麟双眼骤亮。 夜凌空也不卖关子,道:“战意,顾名思义,其实就是一股战斗的意志。先前,我跟你们讲过,在我们那边,一些武道巨擘,能够把自身意志融入书画,造就武道经画......” 说到这儿,马祥麟也陡然想起来。 “万物生灵,有精、气、神,谓之‘三宝’,三宝同源,相辅相成。而修行之道,大抵要经过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这三个阶段。炼精化气,是通过锻炼拳脚,雄壮体魄,再搬运气血内力,以此开辟丹田。练气化神,是指在在气海丹田中蕴养内力,直至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可炼就混元一气;武者一旦成就此等修为境界,体内气运周天,反哺肉身体魄,精气皆壮,进而又可滋养神识。炼神返虚,是让精、气、神,三宝合一,破碎虚空,如此方能合道超脱,化作仙佛神魔之流。” 这些武学道理是大鸿世界武道文明的精华。对于这方世界的武者来说,无疑如至宝一般,马祥麟、张鸾仪这对武道高手认真的听着,生怕错漏一点儿。 夜凌空继续道:“武者中的绝代强者,其神识、意念,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不单能够融入自己的修行体会,更能凝聚战意,用来克敌制胜。把自身武者信念、武学之道和战意结合,就会诞生对应的‘武道真意’!融入拳法之道,则诞生‘拳意’;融入剑术之道,则诞生‘剑意’;融入刀术之道,则诞生‘刀意’,融入枪术之道,则诞生‘枪意’。” “武道真意有诸多妙用,不过大多都能意会,不能言传,故而,我虽听人说过,却也对其知之甚少,适才听你们那样说,这才陡然想了起来。” 马祥麟缓缓道:“原来如此,看来,想要练成神枪,关键就在这枪意之上!” 说完喜不自胜! 也难怪...... 如马、张这等武道高手,功力虽不及穆人清、秦良玉这等天下第一流的顶尖高手,可凭他二人的天资和所学,再加上又有秦良玉指点,赶上也只是迟早的事。最艰难的,乃是如何超越前人。 而今一朝闻道,前路迷雾顿消,作为一名武者,又怎能不欣喜。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不久后,与大军汇合。 仙寺岭一役,官军取得大胜,那天夜里,众贼于佛仙寺外内讧,忽听流星马急报,跟着就见满山都是点点火光,山腰间十面八方竟是官兵的杀喊声,无数人发喊着向山上冲来。随着那几大贼寇就地倒戈,诸贼乱作一团,不多久便失去抵抗,举手投降。唯有一小部分老营死忠,跟着罗汝才杀出重围,黑夜茫茫,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投奔去了。 归来后,秦良玉、万元吉论功行赏。 秦良玉知夜凌空来历非凡,尘世名利对他无半点意义,于是,居然破了例,在征求马祥麟的同意后,把秦、马两家的绝学传授给了他,但要求他必须要在离开此世后,方能修行。 而夜凌空又想起一事。 在马、张这对小两口的陪同下,把那两坛骨灰,带去云阳安葬。 期间,还引出一段事情来。 当夜凌空带着骨灰各自找到二女家人,那两家的主事人一听,登时勃然变色,不认该女。直到听闻二女自缢,一个个喜上眉梢,其中更有一者,高兴的大呼:“死的好!死的好!” 遂把人往外撵。 此事把张鸾仪气得不轻,为这还差点大闹一番,还是被马祥麟拦下。好在二女的夫君还算有点儿情义,瞒着家里,悄悄带着孩子跟上,当三人于城外择了一处,将二女安葬,其也跟着遥遥拜过。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4章:飞天魔女 庚辰年,六月,黄道吉日。 马祥麟、张鸾仪一对新人喜结良缘。几日后,邵捷春下令,命亲梁云率部赶往重庆附近三四十里处设防,派遣张令守黄泥洼。 历史终究回到了它原本的轨迹上...... 至于夜凌空则告别诸位,一人一枪、骑着枣红马,孑然北上,行了半个多月,来到了陕西境内。一路上,他遇见过贼匪劫掠,也遇到过乱兵如匪。 这世道,太乱。 大明气数已尽,即便有崇祯这个还算勤政的皇帝,可整个帝国的根基已然烂掉,滚滚大势面前,纵然他执掌者这个国家最高的权利,却也只能绝望的看着朝局越发败坏。 而今,夜凌空的手底下已经不知道染了多少鲜血。 和在黑风山那会儿相比,他在杀人后,已不会感到恶心、愧疚,那种感觉早已随着不断地杀戮,而渐渐习惯,麻木,偶尔甚至还会因为杀人技巧的进步而喜悦。 这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 直到其差点误伤到一个孩子,这才惊觉到自己正朝着一个施暴者转变,久违的自我道德谴责令他一路懊恼不已,带着这等心情,其一路来到华阴县。 大街人烟稀少,颇为萧条。 这些年来,陕西天灾频频,贼祸不断。高迎祥、李自成,两任闯王皆发家于此。荥阳十三家七十二营,张献忠、罗汝才、惠登相,这些贼酋大寇,几乎清一色是陕西人。 即便华阴县挨临西岳,人杰地灵,乱世下,却也不复昔日繁华。 夜凌空牵着马,来到一家酒楼前,把马系在门前马桩之上,一进店,却见掌柜的在柜台里打着珠算,旁边挨着一名小二儿,靠着柜台,杵着胳膊,在那儿打瞌睡。 掌柜听闻门口传来动静,抬起头,登眼睛一亮,转身在小二头上赏了一记暴栗:“嘿!客人来了,还给我在这儿偷懒!” 小二被激的一下跳了起来,立马摆出一副笑脸,上前迎道:“这位客官,您要些什么?” 夜凌空微微笑,随便挨了个空位儿坐了下来,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吃的?” 小二道:“店里有些面食,驴蹄面、油泼面、奤奤面、烙白馍......” 夜凌空打断话道:“哎?怎没有臊子面?” 小二干笑道:“客官,做臊子面得有臊子,也就是精肉丁,可如今,这哪里还有肉啊?甭说猪肉,就是牛肉、羊肉、驴肉,也是统统没有的?” 夜凌空好奇道:“这是为何?” “客官,一看您就是外地的。” 小二继续道:“您有所不知......先说这猪吧......养猪呢,虽然可以上山割些猪草、野菜来喂,但也不能全吃这玩意,还得喂些剩饭,要不然这猪就长不了肉。可这些年,西北频频天灾,地里几近颗粒无收,人都快养不活了,要跟猪抢着野菜吃,又哪里来的剩饭去喂猪呢?也就一些大户人家才养的起,养到年底,再拉出去宰杀过年。” 夜凌空道:“那牛呢?” 小二轻笑一下,道:“牛就更不用说......就算有人买,咱也买不得啊?” ”夜凌空不解:“为何?。 小二道:“官府不让杀呗......如今天下饥民成盗,令朝廷都头疼不已,官府不让杀牛,自然是为了留着牛去耕地......况且,谁家有牛的,大多数也都指望着牛了,若非老的动不了,谁舍得去卖?” “原来如此。”夜凌空恍然大悟。 小二接着道:“再说驴子和羊,这两玩意只要喂些草料就能养活,扔山上放养都可,倒是有人来卖,不过呢也不是天天都有......驴子呢,可以帮家里拉磨拉货,所以,大多数老百姓也不愿意卖。也就这几年天灾人祸,家家没啥东西要拉运,这才有的卖,但也要过个十天半月,才有那么一两单生意,多数还是为了凑起钱,往南方逃难去了。” 夜凌空微微一叹。世道艰难,受苦受难的终究还是底层的老百姓。 小二继续道:“不瞒您说,我们一个多月都没宰驴啦,哪来的肉啊......就剩下些驴骨头了。”接着又道:“羊呢,倒是没搁四五天能来一趟货,可客官您今儿不赶巧,正好这店里的羊肉都卖完了,卖羊的还要等明儿才能过来......”说到这里,其忽然想起来,后厨还剩下一些羊杂,于是道:“客官您要是不嫌弃,小店还有一些羊杂,让厨子给你烧一份儿羊杂泡馍如何?” 夜凌空手在桌子上一拍,道:“这个可以有,快快快!”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随手抛过去道:“有什么小菜也都端上来,把爷吃舒服了,少不了给你赏钱!” 小二接过银子,两眼睁圆,塞嘴里咬了咬,欣喜道:“好嘞!大爷!您稍等。” 说完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 不一会儿,小二端着一碟花生米,一碟咸菜,还有两茶叶蛋上来。紧接着,掌柜似乎有急,招呼小二过去,叮嘱了两句便匆匆离去。 夜凌空捏着花生米、就着咸菜,才下了两口,门外进来一人。来者却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高瘦女子,相貌甚美,秀眉微蹙,杏眼含威,进来瞧见小二在那儿打瞌睡,登时青黛倒竖,满腔怒火。 “来人啊!有人没有啊?怎么客人来了也不支应一声儿啊!来人!” 那女子长相清秀,声音也清脆悦耳,只可惜脾气倒是不小。 店小二被吓了一跳,见是客人,连忙赔笑上前:“来了来了......这位小姐,您要吃些什么?” 那女子气冲冲道:“把好酒好菜给我端上来。要不然,姑奶奶我砸了你的店,烧了你的屋子。” 夜凌空见她那副模样,忍俊不禁,笑了一声儿出来。 那貌美女子转头朝他骂道:“笑什么笑?再笑姑奶奶我一剑刺死你!” 夜凌空愣了一下。 那女子见到夜凌空的长相,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生的一副极好卖相,心中怒气顿时消散。再看到他一怔,误会其是一个好色之徒,羞愤之余,却又暗自得意。 “再看,本姑娘把你眼睛给挖掉!” 美貌女子凶巴巴道。可那言语看似凶恶,听着却怎么都有一种“撒娇”腻味。 说完青丝一甩,寻了个位子坐下。 ‘神经病吧?’夜凌空满头雾水,暗骂道。 片刻后,小二端来一壶酒,一碗油泼面,一碟花生米、一碟咸菜,上到女子桌上,又转身去了后厨。那美貌女子给自己倒了一碗,刚喝一口便喷了出来,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扣。 再握着筷子在碟子里扒拉了两下,往桌子上一摔,骂道:“什么破店!拿着破酒、破菜招待客人!” 话音落下,小二端着热腾腾的牛杂汤出来,给上到夜凌空的桌上。 那美貌女子喝道:“伙计,你给我过来!” 小二跑过去笑道:“这位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那美貌女子一把手扇在他脸上。 小二手捂着红肿的脸,带着哭腔道:“客官,你怎么随便打人!” 美貌女子怒道:“我问你,你们这是什么破酒楼,连个像样的吃的都没有,我问你,肉呢?还有这酒,淡的跟水一样,这是酒吗?”你们是当姑奶奶我好糊弄吗?” 小二委屈道:“客官,现如今,天灾年年,又是兵荒马乱,小店上哪儿去给你弄来好酒好肉!” 美貌女子转头指着,道:“那我问你,为何你给他上一碗羊杂汤,却给我上一碗油泼面!” 隔壁桌,夜凌空听到女子提到自己,顿时又是一鄂! ‘这女人没毛病吧?’ 恰巧掌柜的归来,见此心中登时一惊,连连上来告罪,边斥着边跟小二问清缘由,赶紧赔笑道:“这位姑娘,真不巧,恰恰小店就还剩那点羊杂,就给了那位先来的客人。” 其斟酌着,小心翼翼道:“要不,您看这样,您这顿饭,小店就不收钱了,您看如何?” 美貌少女一听,心头火冒三尺高,怒道:“混账!你看看姑奶奶像是没钱的人吗?” 说完,不由分说,从腰间拔出剑来,朝着掌柜砍去。 夜凌空见势不妙,手中筷子脱手而出,“刷”的一下打在她的剑上,救了掌柜的一命。 美貌女子转头怒道:“你是何人?竟敢管我‘飞天魔女’孙仲君的事?” ‘飞天魔女’孙仲君? 原来是她。 想不到自己在遇到的第一个来自《碧血剑》里的人物竟是这一位。 该女为华山弟子。 华山掌门,‘仙剑神缘’穆人清,座下有四名弟子,分别是“铜笔铁算盘”黄真、“神拳无敌”归辛树与其妻归二娘,以及在晚年收的袁崇焕之子、即书中‘主角’袁承志。 归辛树门下有三名弟子,分别是‘没影子’梅剑和、‘五丁手’刘培生,以及这位‘飞天魔女’孙仲君。由于这对夫妇心胸狭窄,且最会护短,只要是他门下弟子,纵有千般不是也要袒护。 故而,其座下弟子多有被气惯坏。 这孙仲君虽生的貌美如花,可为人心高气傲、急躁易怒,出手狠辣。日后,此女和其师兄梅剑和应仙都派闵子华之邀,共同到南京向人寻仇,其上来不问缘由,一剑就把罗立如一条臂膀削了下来,那只不过奉了师命,过去送信,是个老实的好人。穆人清知道这事后,勃然大怒,当时就要砍下她一条胳膊,向人求情赔罪,还是袁承志为其求情,这才只削了一指,并令其从此不得用剑。 这样一看,穆人清这老头儿,倒也不是是非不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5章:降服魔女 “登徒子......”看到身前这名美少年又对自己露出一副“痴痴”的眼神,孙仲君心里禁不住又羞又怒:“看什么看!” 说完,却见对方露出一副嫌弃的眼神。 “不是......这位姑娘,你脑子没问题吧?”夜凌空道。 “??”孙仲君愕在原地。 只听夜凌空又道:“简直神经病......”说完想起什么,解释道:“啊!听不懂也没关系,神经病就是疯子的意思。一进门就要砸人的店,烧人的屋子,脾气倒是有多大......我好奇瞧一眼,没来由还招你一顿白眼......见人就呛,吃火药了是吧?” “什么德行!” 大堂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听到这话,孙仲君的脸“刷”的一下染成猪肝红,敢情竟是自己先前自作多情。想到这儿,心中羞愧之余,更噌噌窜出一团滔天怒火。 “小子,我杀了你!” 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已然欺至,一剑刺了出来。 夜凌空侧身一躲,可孙仲君不依不饶,接连又刺出两剑,又快又狠,非要再捅上两个窟窿不可。可就连藏土八大法王都亡在其手下,凭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又如何伤的了他。 “哪里躲!看剑!” 孙仲君两击未中,愈发躁怒,跟着剑尖抖动,又刺向他的咽喉,正是华山剑术里的一招‘行云流水’。 “好歹毒的女人!”夜凌空心中微微恼火。 自己与孙仲君素未谋面、素不相识,此前无冤无仇,可她不问是非好歹,一上来就痛下杀手,要制人于死地,着实狠辣太过,难怪原著里,穆人清会削其一指,不允许她再使用剑术。 似这等穷凶之辈,只会把华山剑术用于邪魔外道。 孙仲君眼见一击未成,立马上步欺近,挺剑向他小腹刺去,剑势劲急,凌厉至极,正是华山剑术的险招之一,叫做“彗星飞堕”,乃神剑仙猿穆人清独创的绝招。 这一剑袭来,夜凌空浑身汗毛倒立,侧身躲过之后,出手快如闪电,双掌一合,夹住剑,用力一翻、一拽,把剑夺了下来,跟着拿着瞧了一眼,剑身明亮,剑锋露芒,他虽不懂得剑,却也知道这是一把好剑。 孙仲君何曾被人‘空手入白刃’过,先是一楞,而后怒道:“小贼,还我剑来!” “你这女人,下手也太狠辣了些!也不怕哪天惹到高手,性命不保!” 夜凌空不客气道! 即便不识得华山剑术,凭他如今的眼界,也能看出这招精妙非凡,放任何名家剑术里都足以作为一记杀招。虽说他身具‘弥罗道胎’,体质异于常人,可终究不是刀枪不入,被这一剑刺中,肯定不死也残。 孙仲君接过剑,啐了一口道:“呸!管他武功有多高,我‘飞天魔女’孙仲君又何曾怕过别人!” 说完抬手又劈。 “砰”的一声! 一击未中,把一张桌子劈成两截,之后也是只听“噼里啪啦”,人倒是没击着,把桌子、凳子打烂了一堆。 不远处,掌柜的早就见势不妙,拉着小二,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小二哥年纪尚轻,有些儿胆气,悄悄跟掌柜的道:“二叔,你在这儿躲着点,我去报官。” 原来,二人竟是亲戚,难怪酒楼都快没生意了,掌柜还会雇佣个跑堂。 掌柜直吓的魂飞魄散,连忙扯住他的衣服,压着声音骂道:“你疯啦!给我老实待着!哪儿都别去!” “可是二叔......” “可什么可......是什么是......这些江湖强人杀人不眨眼,眼下也就坏几张桌子,就当破财消灾,你这一去,等这些人回头报复,咱俩的小命可就不保啦!” 二人躲角落里嘀嘀咕咕,看着二叔的畏惧,再望向那仍在逞凶的女子,其捂着红肿的脸,内心只觉得有某种东西在萌芽。 等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大堂上,孙仲君一剑接一剑,剑招生生不尽,仿佛狂风暴雨,可十几招下来,无一中的,遂长剑一抖,挽了个剑花,跟着一击探出,正是华山剑法里的“千尺?关一线天”。 向来剑走直线为正,剑走偏锋为奇,而“千尺?关一线天”这招的精妙之处,就在于任凭施展者脚下怎变,上半身以腰部为轴心,脊柱保持笔直,剑尖直取一线,刺敌我间的最短距离,结合步法变幻,给剑上增添无数凶险,可谓‘正奇合一’。 本来,这一招练好了,施展起来,应像武当醉剑那般,柔中有刚,缓急相兼,闪展晃忽,如颠如狂,令人捉摸不透。 可孙仲君心气浮躁、求功心切,心里只想着把眼前之人捅他一个对穿,全然不顾上下配合,以至于腰盘重心不稳,脚步虚浮,从上到下到处都是破绽。 夜凌空躲过一剑,尽量收着力,右脚朝底下一鞭。 “啊!” 忽然,脚踝外侧传来一股大力,孙仲君只觉两脚脱离地面,身子向一侧倒去,吓得不禁失声叫出。 只是...... 料想中的摔痛并没有传来,那一瞬间,就听“吨”的一下,自己的身子便靠在了什么上,虽是坚实,却又不像地面那般硬,不仅让人觉得舒服,隐隐还能闻道一股淡淡清香。 轰然一下! 孙仲君终于反应了过来,待双目看清,果然见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常言道:“男女授受不亲”,此乃礼法正道。即便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没那么多规矩,可作为一个女儿家,却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脸都不要的。 故而,就算是情投意合的师兄梅剑和,过往最多也只和她拉拉小手。 这些年来,由于师兄梅剑和一心志在江湖,忙着结交各路豪侠,暂且不想成婚,于是就一直拖着,而她自是守身如玉,到现在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放开我!”孙仲君又羞又怒。 自家身子头一回被男人这般抱着,而且还是一个陌生男子抱着。 夜凌空如其所愿,双手一放,“啪”的一下,让孙仲君一屁股摔在地上。 “哎呦!”孙仲君吃痛叫道。 不理会这毒辣婆娘,其走到柜台那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台上,道:“掌柜的,这些钱够不够赔你这些损失?” 柜台后,那掌柜见人过来,本是害怕的要死,听他一说,登时两眼放光,再见到银子,登时也不害怕了,连忙站了起来,把银子放嘴里咬了咬,确定不是假的,跟着喜笑颜开。 “够了!够了!”掌柜开心的连连道。 忽然,变故突生。 身后传来一个满是怒火的尖锐声音:“我杀了你!” 掌柜的朝夜凌空身后一看,立马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头又蹲了下去,继续和店小二躲柜台里。 “刷!”孙仲君一剑袭来。 夜凌空听着身后传来风声,转过身侧着躲过一剑,顺势一掌推出,把孙仲君一掌打飞了出去。 砰!桌子四分五裂。 恰巧那一掌打在了“飞天魔女”的胸口,想不到她人看着高高瘦瘦,细枝平平,实则暗结雷雷硕果,深藏不露,大概是绑了束胸之类,而非他眼力较浅,才让人从外面瞧不出来。 抬头望望手,感觉到手指头传来的触感,暗自不免有点尴尬。 孙仲君只觉得身子骨都要散架,好不容易爬起身来,见到那名“登徒子”还在盯着自己的手,似乎在回味什么,心中恨的要死,可有不是对手,羞怒下忍不住“哇”的一声儿,坐地上哭了起来。 “你欺负我!”孙仲君大哭道。 门口,有几个年轻人早就听到动静,耐不住好奇心,靠上来,勾着头,小心翼翼的朝里面窥探。 夜凌空急道:“你这女人,上来不由分说,就提着剑要砍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呀?” 孙仲君胡搅蛮缠道:“我不管,反正就你欺负我!” 都说看热闹不嫌事大。 酒楼外原本就已经有不少先前被打斗声吸引过来围观的路人,此时这女子哭声一传出去,登时前后几条街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围在门口指指点点。 甚至还有不少人手里捧着瓜啃。 夜凌空一看,登时头大,朝门外大吼道:“看什么看,没看过教训婆娘吗?” “咦......”一群人发出鄙夷的声音。 夜凌空指着一个小哥道:“咦什么咦,出来单挑啊!” 门口,那小哥啃着瓜道:“单挑啥啊,俺就是一个吃瓜的。” “切!德行!”说完,接着又朝孙仲君道:“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可不要恩将仇报......” 孙仲君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止泣道:“我怎么恩将仇报了?” 夜凌空道:“你叫‘飞天魔女’孙仲君是吧?你师父叫归辛树,外号‘神拳无敌’;他的妻子叫归二娘,我没说错吧?” 孙仲君惊愕道:“你怎么知道的?是又如何?” “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 “那就对了!” “我还知道,你师傅师承华山派的‘仙剑神猿’穆人清,那位老人家不单武功天下第一,性格也是正直无私,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难道你师父就没教导过你吗?你们华山派最大的戒律就是不可滥伤无辜,若要让他知道你今日的所有所为,便是你师傅、师娘都保不住你!” “今儿,你在这华山脚下逞凶,我出手阻止了你......你自己说说看,我是不是救了你......” 孙仲君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顿时呆在原地。 见状,夜凌空走到她跟前,一胳膊穿过腿弯,一胳膊抄起背,将她抱了起来。 说来也奇! 其居然不哭不闹,任由抱起,还无师自通,胳膊勾着夜凌空的脖子。 “掌柜的,过来捡一下剑。” “好嘞!来了!” 柜台后,掌柜的悄悄露出半个头,豆大的眼睛瞧着,一听这话,立马小跑过来,捡起剑,归还于鞘,而后双手奉上。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6章:伏低做小 “把剑拿上。” “哦......” 夜凌空道了句,孙仲君应了一声儿,乖巧的样子倒是让前者有些暗自惊讶。 出了酒楼,沿着大街,抱着一路来到城南门外。 夜凌空调侃笑道:“好奇怪,刚才我无意碰你一下,你就要死要活,现在这样,怎么反而一点儿动静没有?” 听到这话,孙仲君只觉羞的要死,但她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自个儿怎就任由这人摆布,不知如何分说,只把脸转向他的胸膛上,深深埋了进去。 夜凌空低头一看,笑道:“眼下出了城门,这荒郊野外的,你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孙仲君头又往里钻了钻,道:“尽你吓唬,反正我知你不是那样的人。” 夜凌空诧异道:“嘿!咱俩才认识多久,你怎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就能分辨出,我是好人坏人?” 孙仲君抬起头,盯着他道:“你如是坏人,那我也认了......” 这话一出,二人皆是被暗自吓了一大跳。 夜凌空自是不必多说,一听这话,登时明白这这丫头大概是看上了自己,一时间头皮发麻,更不解她的心态怎么转变的如此之快。 而孙仲君却也又羞又惊,不知道自个儿怎么鬼使神差的说出这等话。 这时,师兄梅剑和的身影浮现在心头。 一想到他,孙仲君心里顿感羞愧,她和那位师兄虽非青梅竹马,可二人一同于恩师座下,彼此朝夕相对,早就情投意合,哪怕尚没有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可也早就把自己视作他的人...... 而今这般,自己岂不是对不起他?眼前这男子,她连对方的姓名也不知,就任由他抱着自己,难道自己竟是个放荡无耻之人?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忽然觉得身子倾斜,回过神,却是对方把她轻轻的立放在地上。 “走吧,今后不要再胡乱伤人了!女孩子家,尽量还是要温柔可人一些。 说完,夜凌空转身离去。 孙仲君鼻子一酸,心底委屈的要死,但她又不想让对方凭白瞧不起自己,目噙泪水,就那样跟了上去。 没走两步,夜凌空只觉背后鸭梨山大,顿足转身一望,同一时间,对方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孙仲君也不吭气儿,低着头,任那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儿,那模样,活脱脱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嘶.....” 夜凌空倒吸一口冷气。 麻烦大了! 念头一出,其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抱头乱抓一通。 接着转身再离。 可没走两步,忍不住又停下,转身一看,果然见得孙仲君还跟在身后。 夜凌空叹道:“姑娘,你想咋样?” 孙仲君也吱应,就坑着头,泪珠子啪嗒啪嗒,摔在地上。 夜凌空最怕女人落泪。 当然,前提对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很显然,孙仲君很漂亮,长相清丽貌美,身材也因久年习剑,练得蜂腰翘臀,且此女身具天赋,内藏玄机,硕果累累,几乎所有地方都长在他这个两世老处男的xp上。 如此动人的女子一哭,他哪里招架的住,登时举枪......噢,不,长枪被他插在背上,根本没掏出来...... 夜凌空举手投降,道:“不是,姑奶奶,你到底想咋样?” 孙仲君身体一颤,嘴唇动了动,委屈道:“你毁了我的清白,我还能怎样?” “啊?“ 夜凌空直接听懵。 “姑娘,你别乱说啊,我何时毁你清白了啊?” “你!??”孙仲君羞愤不已,双脚一跺,拔剑就往脖子上架去。 还好夜凌空察觉到情形不对,飞步上前,把剑夺了下来,朝旁边一弃。 “你为何阻我?”孙仲君眼眶一红,蹲到地上,抱膝埋头痛哭起来。 夜凌空无语道:“姑娘,蝼蚁尚且偷生,你在这要死要活的干啥?”话音一顿,接着道:“何况,就算你要寻短见,好歹也把话说清楚了,我怎么就毁你清白了啊。” 孙仲君抬起头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碰到我那里了?” 夜凌空一怔,眼睛不由自主的朝对方身体的某个部位一瞟。 向来女子对男人的目光最为敏感,察觉到这一举动,孙仲君不禁心头一颤,暗暗生了些儿欣喜。 随后,夜凌空辩解道:“是,可那交手之中,拳脚无眼,搁着衣服,不小心碰到一下,咱们这种江湖儿女,有这等无心之失,不是很正常吗?” 孙仲君一听这话,道:“那你抱我也正常吗?” “啊?”夜凌空愣在原地。 孙仲君又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是礼教大防。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一路抱着我,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别说凭我的武功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就算我能杀了你,但我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光,挽回我的清誉吧?” 此言一出,夜凌空直接傻眼,恨不得给自己两嘴瓜子。 当时酒楼外一堆人围观,自己满心就想着赶紧带孙仲君离开,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沉默片刻,孙仲君低着头,咬着嘴唇,而后细若蚊蝇的问道:“你会娶我?......”接着又道:“我的身子已经被你摸了个遍,除了你,已经嫁不出去了......你若不娶我,我便没脸活下去了!” “啊?”夜凌空只觉得头又大了一圈,嘴上也已经就会这一句了。 孙仲君抬头见他这模样,眼睛又是一红,问道:“你不愿意吗?” 女儿家泪眼婆娑。 夜凌空道:“不是不愿意......” “真哒?你愿意娶我啦?”孙仲君一开心,一把扑了上来,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 夜凌空道:“不是,我没法......” 自己是“天外”之人,待练得内功,开辟出丹田,就会离开这里。 届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带上别人。 若在这里许了承诺,等他一走,留下孙仲君又该怎办?就她这刚烈性格,那时候必会自寻短见,真要发展成那样,自己就更不是人了。 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是所有人都像秦良玉那般睿智包容,又有他心通在身,肯相信他的话。给正常人听,想来大多会认为那是编造出的瞎话。 “你有妻子了吗?那也无妨,我可以给你做小......” 就在夜凌空苦恼该如何解释之际,却听孙仲君的声音传来,他初闻一喜,正要拿自己已有订婚之事来推脱,可听对方把话说完,却又哑口无言。 千古以来,华夏婚姻尽为‘一夫一妻’制。 别看戏曲里动不动说什么三妻四妾,可实际上,那些所谓的“偏妻”、“平妻”,在现实中,从来都是归于“妾”类。 而今可谓“一夫一妻多妾”。 妻,指是“正妻”,这是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三书六礼,用八抬大轿,正儿八经从正门抬进家的正房妻。 虽说华夏自古以乾阳为尊,坤阴为辅,但总体上而言,天地、阴阳是对等的。 同样的,从法理人情上讲,正妻在家中的地位和丈夫等同,只是因为男女尊卑,彼此间又以丈夫为主,可大体上,还是男主外、女主内,各司其事,正如天地、阴阳、日月一般,各行其道。 娶妻一般也是门当户对,夫妻二人间的家庭背景相当。 而民间所谓的“偏妻”、“平妻”,实际上是“妾”的美称。 华夏传统观念最重宗族传承。 为了开枝散叶,除去妻外,男子也会拥有别的女人,这些基本上是作为香火延续的工具,以及用来淫乐发泄的玩具,不仅可以买卖,还能像货物一般,随意送给他人。 这就是“妾”。 最早,妾就是一种颇有姿色的高级侍女。妾的社会地位、人身境遇十分低下凄惨,即便怀胎,也要去接客;孩子生下,便会被接走,过继由正妻抚养,自己则终生难以跟孩子见得一面。 再得宠爱的妾,地位也仅仅如此,看似有别于寻常侍女,等到年老色衰,就会被逐渐遗忘。 到后来,妾的身份逐渐提高,变成一种近似于妻,却又无法理承认,地位在“妻”之下,算是一种“伪妻”。 妾有“偏妻”、“平妻” “偏妻”,也叫“侧室”、“偏房”,有别于正妻随丈夫居住正屋,侧室一般由偏门入宅,被安置在正屋旁的偏房小院,故而有此称呼。虽位妻之下,可好歹也是男主人下半数书礼,经正妻同意入门,有点家庭地位的。子女虽是庶出,可也有资格入宗族家谱,死后享受宗族香火。 若正妻去世,甚至还有机会被扶为正妻。 “平妻”,也叫“外室”,是过去商人行商在外,养在外面的女子的美称。说好听些,有所谓的‘一媒一聘’,不算无媒苟合,实际上就是拿钱买身。由于被包养在外面,不用看'正妻'的脸色,好像等同妻子一般,因此称作“平妻”。 可实际上,这只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之语。 不过门,不经家族承认,也就意味着一生没有半点保障,说不得一转头,哪天男人就跑的没了踪影,所出为私生子,通常不被承认,连录名于家谱上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继承家产。 总之,但凡有点条件,谁家女子也不愿意给人做妾,哪怕下嫁,也总比高攀作妾要好。 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尤其是孙仲君这等性格刚烈,甚至偏激的女子,都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愿意伏低做小,真就是牺牲大了...... 故而,夜凌空无话可说。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7章:老华山派 华山北麓。 崎岖不平的小道上,夜凌空、孙仲君二人朝着山里走去。一路上,孙仲君一改初见时的狠辣模样,紧紧跟在后头儿,半步都不落下,低眉顺眼,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乎只要夜凌空不丢下她,任他对自己怎样,都会逆来顺受,绝不会有半点儿反抗,就给人一种因为女儿家的清白名声被“毁”,单纯认了命而已。 她这模样,也不知是不是真就自暴自弃了。 夜凌空之前不敢多说什么,怕刺激到她,叹了声儿“随你”,转身大步离去。而孙仲君见他没直言拒绝,瞬间心花怒放,像个欢快的小鸟儿,快步跟随了上去。 “累了没?” 到一处空旷之地,夜凌空转头轻声问道,孙仲君一愣,摇摇头,可前者却走到一块儿大青岩上坐了下来,然后,在身旁拍了拍。 孙仲君满心欢喜着小跑过去,挨着坐了下来。 夜凌空道:“我姓夜,夜晚的夜,复名凌空,凌驾的凌,星空的空。” “夜?好罕见的姓氏......”孙仲君抬起头,好奇的望着。 夜凌空轻声道:“等下,你听我好好说......” 孙仲君“嗯”了一声儿。 夜凌空继续道:“我知你性格较急,遇事容易偏激,所以先给你交待一下......”话音一顿,又道:“接下来,我要给你说的都是实话,并非编排推脱之词,听完后,你再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跟我。” 孙仲君娇躯一颤,道:“就算你十恶不赦,我也认了。” 夜凌空苦笑道:“若是那样,事情反倒没那么麻烦......” 孙仲君抬头望去,双目露着疑惑。 夜凌空酌定道:“我非十恶不赦,也非不愿意对你负责,长的如你这般好看的姑娘,就算性子狠辣了些,自也有大把人喜欢......”话音一顿,又道:“我自然也免不了俗......” 孙仲君听他这般说,不觉心动神摇,尤其在听到对方夸她长的好看,只觉得跟吃了蜜似,甜滋滋的。 夜凌空接着道:“我的来历有些特殊,甚至说,对常人而言,极其荒诞,并且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说完,看了过去。 孙仲君迎着目光,坚定的道:“你要我,我就是你的人,从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天涯海角,无论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你不明白......若可以这样,我娶你便是了.......” 话顿了顿。 “但问题就在于,我要去的那个地方,或许只能我自个儿一人能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带上别人。 “为何?”孙仲君心中更加不解。 夜凌空正欲解释,忽有一念闪过,转而问道:“对了,你平时会看些书吗?” 孙仲君一愣。 虽不知他问起这个干什么,但却如实道:“偶尔会看一些杂书。” 如《西厢记》、《牡丹亭》,这等不在四书五经,和“治国安邦”、“圣人之学”无关的书籍,即为杂书。 说完,孙仲君又怕对方瞧不上自己,口中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身情况全盘托出。 “我虽非出身书香之家,不是那些个知书达理的小姐,可我家境也算殷实,在我小时候,请来先生,教我识字,带我读了些书......我虽好舞刀弄棒,却也不是不懂礼数,不明是非......” 见其紧张的样子,夜凌空不禁莞尔一笑,故作调侃道:“哇!你都无缘无故,动不动就要拿剑刺死我,竟还说自己不是不懂礼数,不明是非.....” “自信点!你就是好吧......” 孙仲君急忙解释道:“我只道打我一进店,你就那般瞧我,误以为你是个轻薄之徒,这才大打出手......” 夜凌空见玩笑开过头,连忙道歉:“抱歉抱歉,对不起,我只是在跟你开个玩笑。” “我也不是存心那样......” 孙仲君眼圈一红,把头低了过去,解释道:“非是我狡辩.....我一女儿家,只因爹娘把我生的容貌姣好,过往闯荡江湖,时常有心怀不轨之辈接近于我,那些登徒子、下九流,遇见我,嘴里没一句好话,我气不过便出手教训,久而久之,养成如今这般脾性,却非想要伤害无辜......” 说完话音一顿。 “你不喜欢,今后我改了就是。” 夜凌空听到这话,忍不住把她搂进怀里。 “傻丫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是非要温柔贤淑,才有人喜欢,这等敢爱敢恨,泼辣直爽的性子,其实也挺可爱的,若你改的不像自己,那我反倒不一定会看上你......” 孙仲君被他这么一搂着,浑身一颤,简直不敢相信,再听见他这般说,更觉得整个人都快飘了起来。 夜凌空又道:“但是咱以后遇到事儿,千万要忍一忍。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出门在外,以和为贵,就算遇到一些不长眼的,尽量也宽恕些儿,不能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大打出手......” 说完,换了口气。 “别说你们华山子弟一向为武林正道,门中最忌滥觞无辜,即便你不华山门人,做人做事也得讲个理儿,天大地大,道理最大,若是只凭武力仗势欺人,那你这身武功可就白学了。” “嗯,我答应你。”孙仲君在他怀里应了一声儿。 这时,忽然传来一个雄浑清亮的声音。 “说的好!” 夜凌空瞬间一惊,以他这一身感知感应,却不想世上竟还有人能在他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接近。 寻着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下,一名鹤发童颜,身着道袍的老者,背剑而立,看着仙气飘飘,仿佛随时都会乘风化虹而去。 夜凌空微微惊疑,心里不敢怠慢,当即松了胳膊,起身施了一礼,试探问道:“阁下可是‘仙剑神猿’穆人清?” 此话一出,孙仲君也是一惊,起身高呼:“穆祖师?!” 却听那名道人抚须笑道:“我可不是那个老猴儿?” 话音落下,却见他身形一闪,尽如缩地成寸一般,闪了几下,来到二人跟前。 夜凌空惊叹道:“好厉害的身法!难道阁下便是号称‘千变万劫’的木桑道长?” 那道人却笑道:“我也不是他......” 夜凌空闻言惊讶。 这倒奇了怪了...... 尽管不知道木桑道人的轻功有多厉害,这眼前这人的轻功堪称独步天下,除去穆人清、木桑道人,还有已故的金蛇郎君,自己怎么不记《碧血剑》的原著里,尚有这号人物? 夜凌空问道:“敢问这位老神仙是何名号?” 那道人笑道:“神仙不敢当,不过是个老道罢了......”跟着道:“贫道添灵,见过二位!” 夜凌空脑中飞快翻了一下,也未想起这人是谁,正欲再问,忽然想到一事,试探问道:“敢问道长可是姓陈?” 那道人一讶,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见识倒不凡.......”说完,大方承认道:“不错,凭道正是华山派第十二代传人陈添灵!” 孙仲君喝道:“胡说!我华山派穆师祖那一辈,只他一人,何时又多出一位长辈?” 哈哈哈哈...... 却是陈添灵、夜凌空二人同时笑了起来。 这让孙仲君有些摸不着头脑,微微羞恼道:“你们笑什么!” 陈添灵笑道:“你这小女娃,华山派又不止你们一家。” 夜凌空也道:“此华山派非彼华山派,这位添灵道长是老华山派的掌教,比起你们家,人家可是有历代皇命御封,说不得,比你们这一脉还要正统的多。” 孙仲君也是头一回听说,好奇道:“老华山派?” 夜凌空道:“华山派最早可追溯至秦汉时代,此山巍峨险峻,灵气逼人,历来自有高人在此开辟道场。到了北宋时期,陈抟老祖隐居此处,因其道法高深受三朝皇帝的多次册封,而华山派也自此开宗立派,传下道统。” 一旁,陈添灵听的连连点头,手抚苍须而笑。 夜凌空继续道:“之后,又有全真教的郝大通等在此开脉,这些也被称作华山派,你们这一脉也属于其中之一。” 陈添灵道:“当年,你们这一脉发生变故,门庭尽散,道统凋零,直到你们祖师重游华山,触景生情,于是用一化名,重建了这一支,但他生性洒脱不羁,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多数时候把弟子朝我们家一扔,便不管不顾,自个儿跑去和他那位圣姑妻子逍遥快活。” 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轻抚长须而笑。 “你的师祖穆人清,跟我从小一块儿闹到大,那只老猴儿,年轻时性格跟他祖师一样,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当年我可没少替那老家伙背锅!” 孙仲君一听,肃然端正姿态,恭敬的道:“弟子见过道长。” 陈添灵轻点下颌,道:“蒙当今圣上厚爱,赐号‘云山道长’,你们这般喊我便可。”随后他脸色一垮,对孙仲君道:“说来大家都是华山一脉,彼此虽有些理念分歧,但到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哪一脉在外行为不端,到最后,都是连累着各家清誉一块儿受损......” 接着他又道:“就算是老猴儿的徒子徒孙,若是在外犯了什么恶事,只要让我撞见,也必然要管上一管!” 孙仲君心中有些不大服气。 尽管两家同气连枝,可说到底,天大的错也该由自家关门处理,怎能由他一外人越俎代庖?但她也深知这道长的武功深不可测,自己这点微末道行,怕是转眼就会被抬手镇压,故而只低着头,也不吭气。 “刚才,我恰好听到你们说的话......” “我且问你,你可在外滥用武力,滥伤无辜?”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8章:三招之约 “回前辈,除了此次,之前弟子绝没有滥伤过他人,弟子伤的,都是些先出言调戏我的人。” 说完,孙仲君把过往跟人大打出手的事悉数道来,按她所说,过往她行事虽然狠辣,但都事出有因,打伤的也都是些不长眼之辈,唯独此次却因心情不好,才凭白波及无辜。 陈添灵沉吟片刻,道:“按你所说,你一个女儿家为了维护名声,出手将调戏你的人教训一顿,原本倒也无可厚非,可你动不动就伤人性命,这般毒手,着实也太过了些......”说完,他告诫道:“长此以往,你行事必然愈加极端,以至于必定走上歧途,从正派子弟沦落为邪魔外道.....” 孙仲君心中一凛,恭敬道:“前辈教诲的是。” 陈添灵“嗯”了一声儿,又道:“至于这一次,虽有这小子出手阻止,未造成祸事,可你滥用武力,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孙仲君听到他这般说,心里也有些害怕,不过转念一想,两家虽然都叫做‘华山派’,可到底不是一家,对方未必真敢对自己怎样,故而却有些不以为意。 陈添灵道:“这样吧,你接我三招......我也不以小欺大,倘若你能接下,此事便就此揭过......若接不下,我便废了你的武功,教你从此再也伤不得人......” 孙仲君一听这话,心中又惊又怒,她虽不知这位前辈的功夫到底有多高,可就凭刚才那一手犹如鬼魅的轻功,自己便万万不是对手,只怕无须一招,随手一式都能将她打败。 “晚辈自问不是前辈对手......” “你的意思,是教我直接废掉你的功夫吗?不必多说,准备接招吧。” 老道说完便不再多言。 孙仲君又惊又怒,眼看就要被人废掉一身辛苦练了十几年的功夫,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心存不甘,更何况如她这般性情刚烈的,犹豫了一下便道:“那晚辈便得罪了!” 说完,走到一旁,拔出剑来,摆出一个架势。 “哦?华山剑法?正巧老道也会上一些。”陈添灵微微一笑,以指代剑,竟也同样作出一个华山剑法的起手架势。 孙仲君见这老者竟敢如此托大,便暗自冷笑起来。 “不好!” 旁边儿,夜凌空一眼瞧出孙仲君心存大意,知她已是在劫难逃,暗自为其担忧了起来。 “小女娃儿,看招!” 陈添灵身形一动,剑指戳出,然而孙仲君却仿佛丢了魂一般,愣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被一指戳在肩头,整个人倒退了数步。 孙仲君一脸惊骇道:“你这使的什么妖法?” 陈添灵叹了口气,淡然道:“你这小女娃儿,我这使的明明是上乘武学,你不识其中道理,便以为是妖法邪术......华山剑派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孙仲君听他言辱师门,霎时怒道:“放屁!我虽不是你的对手,但那也仅是我学艺不精,我师伯、师傅、师娘,都是名动江湖的武林高手,就算再是不济,又岂容你一外人倚老卖老,说三道四......” 说完,其足下一点,以攻代守,上前使出华山剑法,一剑刺出,剑尖抖动,然而陈添灵却只往后躲,手上不出一招。 孙仲君暗自冷笑,只以为对方刚才只是凭借“妖法”才能得手,而今她一施展华山剑法,对方自然无力招架。想来这道人武功平平,仗着懂点妖法,装腔作势,沽名钓誉,实际上也没什么了不起。 夜凌空于旁观战,见她剑势渐急,脚步虚浮,顿时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 顷刻后,却见陈添灵忽地纵起回旋一跃,孙仲君抬头仰望,然而目光正对阳光,双目被刺的一盲,而陈添灵却顺势反手横切,指尖甩出一道先天真气,打在她的胸口。 “噗!”孙仲君吐了一口血,猛然倒在地上,她认出对面使的正是华山剑法里的‘回心转意’,想不到这一招居然还能这样施展,借助太阳扰乱对手视线,然后再给予致命一击。 还好对方只是以指代剑,若他真是手拿长剑使出这一招,自己的脖子已然被一剑割开。 陈添灵问道:“还剩一招,你还要继续吗?” “我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华山派绝不会善罢甘休!” 见识到差距如此之大,饶是孙仲君这等性格要强的,此时也难免心灰意冷,只想着大不了自己一死,万万不得让对方小瞧了自家师门。 陈添灵叹道:“贫道本没想对你怎么样,只是想借此告诫你,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们习武之人练武,一是为了强身健体,固本培元;二是为了抑恶扬善,护道降魔;若你仗着师门庇护、武功高强,便恃强凌弱,日后终究会遇到比你更厉害的!一旦堕入魔道,不单你自己离祸不远,更要连累师门.....” 想到当年他小时候听过的华山往事,其实在不忍同样的事再次发生。 老道苦口婆心,然而孙仲君却是半点儿也听不进去,完全一副,反正我打不过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可无论你说的再多,反正我就是不服。 “也罢!既然你劣根难改,老道做一回坏人吧。” 说完,陈添灵抬起手掌,就要废掉孙仲君的武功,正欲一掌拍下去,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且慢!” 陈添灵停手看去,却是那个年轻人。 夜凌空缓缓道:“道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丫头虽是性格泼辣,行事也偏激了些,但大抵本性不坏,只是过往被她的师傅、师娘给宠坏了,如今她既然已经知错,又未酿出大错,何不给她一次机会?” 见对方不语,其继续劝道。 “人生短短几十寒暑,任谁辛辛苦苦十几年,好不容易练得一些功夫,陡然却失去了。尤其是像她这般刚烈的性子,一身武功被废,就等于要了她的性命只怕转眼便想不开......” 陈添灵迟疑道:“这.......” 夜凌空见状,连忙再道:“我知道长也是为她好,可毕竟她如今没犯下什么事来,就算今后她错伤无辜,也是今后的事,以‘仙剑神猿’穆人清他老人家的性子,门下真要出来这等人,又岂能容得了她?何不给再给她一次机会?” 陈添灵叹了口气,道:“哎,罢了罢了,倒是老道凭白做恶人了......”转而又道:“不过,老道有言在先,她还得再接我一招,否则,就算能过得了我这一关,也过不了老猴儿那一关......” 夜凌空闻言,登时明白老道的用意,大喜道:“多谢前辈,这一招就让我来代她承受吧!” 地上,孙仲君原本已打算一死了之,却不想听到夜凌空这般说,心里一紧,立马瞧了过来。 陈添灵道:“丑话说在前头,老道既然立下三招之约,就不会故意放水,而接下来这一招也会是最凶险的一招,中者虽不至于身死,但今后却不能再动用半点内力,你可要想清楚了......” 夜凌空微微一笑:“无妨!” “夜郎!”孙仲君听老道把话说的如此凶险,又见夜凌空这般,心里既是感动,又是担心,忍不住就这样叫了出来。 哪知道,夜凌空听了却是对着她道:“哇!还夜郎,听着我很自大一样。”跟着,柔声道:“相信我!” 孙仲君见状,莫名感到一阵安心。 夜凌空轻轻一笑,跟着转头看向添灵:“来吧,就让我见识一下先生的手段!” “好,那你注意了!” 话音落下,陈添灵的身形纵跃,跟着陡然消失。 又是那一招! 夜凌空陡然大惊,身子向后跃去,瞬间拉开距离,幸好他的身体反应高于常人,这才能躲开,否则就这一下,他便要当场吃亏。 然而,陈添灵尚未出手,所以还算不得出招。 “哦?想不到你居然能反应过来,躲了过去!” 身前,陈添灵惊讶道。 刚才那一下,换作一般人,恐怕是来不及反应的,即使眼睛看到了,身体也跟不上...... 等等! 脑海中灵光一闪,回想起来,刚才孙仲君也是,也是呆在了原地,像是慢了一拍,想来,当时在她眼中,恐怕也是见到这般,看见对方身形犹如缩地成寸般陡然闪现接近。 可他也在旁边,却没看到这等情形,也就是说...... “我懂了!”夜凌空笑道。 陈添灵见他似乎有什么感悟,迟迟未动手,忽然见得如此,抚须笑道:“哦,说来听听。” 夜凌空道:“你那‘缩地成寸’的轻功,既不是仙术、也不是妖法,而是一种很高明的障眼法!” 陈添灵抚须而笑,神态自有一种鼓励。 夜凌空继续道:“人的看、听,嗅、味、触等感觉,实际上是通过目、耳、鼻、舌、身体等,收集对外界的信息,从而在大脑中进行处理和认知。然而并不是所有外界信息都会被大脑所理解,因为大脑无法承受......” “其实,单目的视野存在一点盲区,但用双眼看时,大脑会根据两只眼所见的信息,自动补全这部分视野。” “既然大脑能通过‘脑补伪造’周围的环境,自然也能屏蔽信息。” “有时候人们明明经历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但因为对自己不利,被大脑选择性的遗忘,有些事明明大体记得很清楚,但在关键之处,反而死活想不起来......” “而这一招,实际上就是利用身法,借助特殊节点,让自己的存在侵入到对方的潜意识中......” “结果就是眼睛虽然看到了你,却因为大脑无法处理这段信息,而把这些归于‘不需要’的情报并加以屏蔽,因此,实际上,我的眼睛的确看到了你的动作,但我却看不到,甚至不到最后关头,几乎都反应不过来。”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9章:打破玄关 一旁,孙仲君已经站起了身,在那听着,可什么大脑处理信息、视野盲区云云,简直像听天书一般,令她理解不了一点。 “不是,我怎么听不懂?”孙仲君困惑道。 夜凌空笑道:“我问你,你师傅指点你武艺的时候,有没有过,有时候,看他演示武功,明年眼睛看到了,心里感觉也会了,但到自己练的时候,却又突然好像忘了,看似懂了,但手上就是使不出来......” 孙仲君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经常......很多时候,我看我师父练剑,就感觉很简单,心里会了,可等到自己练的时候,手就不会......” 夜凌空笑道:“道理都差不多......所以人要通过反复练习,拆解招式,让大脑充分吸收信息,这样才能把一门武功真正的练好。” 说完,目光看向陈添灵。 “我说的对吧,云山先生。” 这时候,他看出了,对方似乎在有意等他。 恐怕是想指点自己。 陈添灵笑道:“小居士当真悟性惊人!甚至你对人体,对这个武学的认识比贫道还要深刻......听你一席话,贫道也是受益匪浅。” 听到对方这般说,孙仲君心中欢喜的很,尽管她还是听不懂那些,如懂,不过也无所谓...... 我听不懂,但我一听就知道很厉害。 没看就连那个武功高强的老道都改称“贫道”了吗,不愧是本姑娘看上的男人! “那你既识得这招的精妙,又打算如何应对呢?” 陈添灵笑道。 夜凌空合上双目以作回答。 “眼见不一定为实,所以便用‘心’来观察吗?小居士果然身具慧根,不如随贫道一同上山修行可好?” 不,我没有,别乱说,我明明是在用耳朵听。 夜凌空很想吐槽一下。 出家?当道士? 仙风道骨这种事,远远看看,羡慕一下就好,自己六根不净,去出家,实在是有辱方外净土,还是留在俗世红尘祸害些姑娘吧。 要不然岂不是白生出一根无坚不摧金刚棍? 那才叫浪费天赋。 紧接着,陈添灵提醒道:“小心了,我要出手了。” 话音落下,其足下一点,剑指直直刺了过去。 夜凌空把浑身感官放到最大,只觉一片黑暗的湖面上,一线涟漪朝自己荡漾过来。 一瞬间,出手如闪电,挡下陈添灵这一指,然而对方一招未尽,这最多只是半招,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只把手腕一转,挺指向他小腹刺去,正是‘仙剑神猿’穆人清独创的绝招之一,“彗星飞堕”。 汹涌内力顺着指尖如海潮灌入,刹那间,便冲入丹田中,然后逆着经脉而行! 夜凌空身子倒飞出去,“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孙仲君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抱着夜凌空叫道:“夜郎,你没事吧?” 连唤了两声,见他没有反应,顿时一脸仇恨的看向陈添灵道:“你打死了他!” 然而陈添灵一脸笑意,仿佛在那儿幸灾乐祸一般。 孙仲君本想上去和他拼命,可想到凭自己这点武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转而又看向夜凌空,眼眶一红,抱着他后悔的哭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滥伤无辜,也不会连累了你!” 陈添灵笑眯眯的看着戏。 “夜郎......”她不断呼唤着。 “咳咳...” 忽然间,怀中传来一阵动弹,同时伴随一阵咳嗽,却见夜凌空缓缓睁开眼道:“哭什么呀,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就不能拿手试一下我的脉搏吗?就这样,难怪伤及无辜!” 孙仲君“哦”一声,跟着一双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 夜凌空嫌弃的把她推开:“干嘛?你一女儿家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不要!你不是说了吗,我要变了人,说不定你就不喜欢我了......”孙仲君撒了一声娇,跟着破涕为笑,身子贴了上前,比之前还紧。 “有人看着呢......”夜凌空无奈道。 听到这话,孙仲君才恍然想起旁边儿还杵着一个外人,羞臊的想要找个地洞一头钻里。 二人起身,掸了掸灰,夜凌空恭敬对陈添灵施了一礼,道:“多谢道长出手,为我打通经脉。” 原来,刚才那一下,陈添灵居然是用无上内力,帮他冲穴破关,助他打通了气海玄关。 “玄关”,即入道之法门。 内力如水,穴府如湖泊、经脉如河道。 所谓“开辟丹田”,就是化湖泊为水库,把发掘出的内力,通过经脉,汇集到其中蕴养。 但这也不是那么容易...... 首先,要筑基固本,增强血气,而血气强壮,令蕴含的内力更多,才更容易搬运激发。 其次,通过打拳、站桩,搬血运气,激发其中的内力,之后若是不管,这股内力很快就会消散,必须要通过经脉,将其引入到一个穴府。 想要蕴养内力,先要利于搬运、输送,故而只能在‘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上的穴府里找。又因‘十二正经’循环互联,沟通全身,其中穴府,不利于内力常驻;而‘奇经八脉’上,最适合汇集蕴养的地方便是‘气海穴’。 气海穴靠近脐下腹部,那一圈正是人体内“阴阳交汇”、‘龙虎相济’之乡,精、气充足。 把内力搬运汇入此处,最方便蕴养,但想要把气血搬运输送到此处,却也不那么容易。 穴府是经脉气血交汇之所,就像江河交汇之处,水流湍急,气血在穴府交汇,也会令其中产生一重特殊场域,犹如壁垒,武学上称之为“玄关”或“气关”。 “玄关”只针对内力,它就像一道防护罩,挡住了内力进入穴府中,若只有一些,倒也能出入,但若搬运血气,激发庞大内力,再汇集在一起,一同输送到穴府中,就会被“抵消”。 本质上,“抵消”是把内力重新融入血气中。 越接近穴府中心,气关越强大,并且,内力越强,玄关也越强,但有一定的承载上限而已。 如果经过的内力稀少,玄关大抵不会内力全都“抵消”。 有一定强度,那么玄关只会经过穴府中心的部分抵消掉,会放一部分通过,只有集中内力,打破上限,才能进入中心。 如果经过凝练,形成真气,玄关力场遇强则强,承载上限便会得到提高,极难打破。 因此,通常搬血运气,把零零散散激发的内力顺着经脉穿过各府,倒也没什么,但在要驻入丹田府中,就会遇到强大的反弹,必须要集中内力,一举打破玄关,才能开辟丹府,武学上把此举称为“破关”、“扣关”等等...... 而反过来...... 武者在开辟丹田后,蕴养壮大内力,形成后天真气,用到时,便要把真气从气海穴中调运出,再通过奇经八脉,输入至十二正经,才能灌入四肢百骸。 但如此一来,路过其他穴府,又会令其中的玄关变强,必须要将其冲破,才能把力量传递到拳脚之上。 并且随着修为的提高、气血的壮大,各府玄关也会逐渐变强。 在开辟丹田,修为更进一步,人体内气血增强,各府玄关也跟着变强,不像一开始,只汇集搬运激发的零散内力便可冲破,在那之后,只能用后天真气打破玄关,而每破一关,之后又会变得更难。 十二正经,把整个一条经脉打通,往往需要经年累月、水磨的功夫。 武者间的修为、实力差距,很大一部分是看谁打通的经脉更多,若能把浑身经脉打个通透,这种几乎就是绝顶高手。 “先天废脉”本质上就是“玄关”较常人要强大的多,就连经脉也受波及,内力运行十分困难。 夜凌空自幼用诸多名贵药材洗筋伐髓,四年不断,又用五栽光阴,修行‘弥罗残章’,这才最终把体内的‘玄关’力场,削弱的七七八八,但在穴府中心的玄关力场,仍旧极其强大。 哪怕以他如今的身体,气血强度数倍于常人,可不借助‘行气诀’,也绝难冲破玄关。 这要放别人身上,说不得睡上一觉,醒来就已经破关开府了。 说来,先前也不是没机会。之前跟随马祥麟,除去一些不传外的绝学,众人倒是不吝啬传授自家所学。可他一来瞧不上普通内功,二来又怕一练成就离开此间,错过‘金蛇秘籍’和‘混元功’,故而也就从没向他人讨要过。 这两门武功,或许不是金庸武侠里最强的武功,但在《碧血剑》这部作品中,却是当之无愧的顶级武学功法,尤其华山‘混元功’,尽管在书里没有‘金蛇秘籍’出彩,可偶尔露出峥嵘一角,都让人惊叹,实乃书中的天下第一神功。 很显然,陈添灵恐怕打一开始就瞧出了他的“与众不同”,这才出手相助。 孙仲君疑惑道:“这老道差点打伤了你,你谢他做什么?” 夜凌空笑了笑,解释道:“我天生身具‘先天废脉’体质,筋脉闭塞,靠着自幼洗筋伐髓,修行家中的秘法,到如今才终于能激发内力,但想要开辟丹田,却是有些困难......” 话音一顿。 “云山先生,恐怕打一开始就瞧出了我身体有异,故而借此帮我打通经脉,打破玄关,接下来,我只要再寻得一部内功,便可蕴养内力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0章:命数 “什么?你连丹田都没有开辟?那你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我天生神力呀......” 孙仲君一脸震惊。 陈添灵笑道:“老道今日于门中打坐,忽然心血来潮,顿觉有异,于是卜上一卦,方知有贵客远来,出了门儿,顺着卦象一路来到这边儿,碰巧就遇上二位施主了。” 夜、孙二人一听,只感觉惊奇不已。 其抚了一把长须,笑着又道:“适才那一手功夫,表面上使的华山剑法,但内力真正使的,却是我派陈抟老祖传下来的‘冲川定脉诀’。” 陈抟老祖! 尽管,孙仲君不知这位老祖原也在华山开山立派,但她也知其实乃历史上的神仙人物,不亚于少林的达摩、武当的张三丰,却不知他传下的武功又是如何精妙。 陈添灵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接着道:“我派武学,旨在固本培元、修身养性,唯独这门‘冲川定脉诀’却是异常凶险,专门用来针对经脉、穴府,稍有不慎,便会毁人一身修为。历代传人虽因这门功夫乃是陈抟老祖,不忍其就此失传,都修练过,却鲜有用到这门功夫。” 孙仲君不解道:“陈抟老祖为何要留下这种歹毒的功夫!” 陈添灵道:“以往,我也有些不解,可直到今日,见到这位夜居士,贫道才恍然大悟......” “川者,贯穿之流水也;脉者,即经脉也,正如一身之江河。” “冲川定脉......定字才是这门功夫的精要所在。” “其真正的用途并非毁人经脉,废人武功,而是为了助人疏通经脉,活络破关。只是常人筋脉通畅,本被劲力一冲,无事反倒变成有事了,而像小居士这般情况,才能令其展露奇效。” 二人听完,皆大叹前人所留武功之玄妙。 孙仲君转头看向夜凌空,对他笑道:“你说,陈抟老祖是不是早就预料了今日,这才专门传下了这门武功?” 夜凌空笑道:“怎么可能?谁能料到那么久后的事情。” “怎么不可能?”孙仲君噘着嘴,嚷道:“《推背图》不就都预料到了?既然,袁天罡、李淳风他俩能窥得天机,陈抟老祖那等神仙人物,又怎窥不得?” 相传唐朝年间,唐太宗李世民为了推算国运,请来袁天罡和李淳风这二位术数大师,合力推演天机,结果这两人一算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居然算到了两千载后,并以此作出六十幅图,且各附有谶语和律诗一首,暗藏天下变化...... 算到最后,李淳风原想继续推演下去,却被袁天罡推他的背,说道:“天机不可再泄,还是回去休息吧”,故而这些又被称作《推背图》。 千百年来,《推背图》所对应的谶语无有不中,堪称旷世奇书! 夜凌空惊讶道:“诶!你还懂得《推背图》?” 孙仲君柳黛一翘,得意道:“那当然了!让你小瞧我!” 夜凌空忽生好奇,对陈添灵问道:“道长,难道这世上真有天机命数?风水术数之道,真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陈添灵抚了抚苍叙,缓缓道:“我观居士言谈不俗,当是见识广博,不知平日里可喜爱读阅史书?” 夜凌空道:“爱不释手。” 陈添灵点点头道:“《唐书·魏徵传》里说,‘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人之活动,皆有习惯,众人齐聚,则立家国;历史在轮回中不断演变,自有轨迹,我道门称之为‘道’。而其中有新的变化,也有一成不变的,即为‘变数’和‘定数’,通过观察当今世上之‘数’,结合过往之‘道’,捋清脉络,就可在一定程度上把握天下大势,这便是术数之道。” 夜凌空:“原来如此......我懂了!那风水相术、打金卜算呢?具体又有何奥妙?” 陈添灵道:“世间万物皆行其道,而非仅仅存于历史......日升月沉、潮起潮落,这些都是道。古人顺应天时,观察天星斗转、万物衰荣,总结出‘二十四节气’,将此融入历法,便可掌握时气变化,何时风和日暖、万物复苏;何时雨水丰沛、草木生长;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根据时气变化之道,便可知何时改播种插秧......” “如芒种......” “芒者,即有‘芒’之作物,稻、黍、稷等;种,即种下;芒种之意,即是说:‘此时可种有芒之谷物,过则失效’。” 夜、孙二人认真的听着。而说到这会儿,陈添灵也终于说到正题。 “数术之道,其实是历来前贤悉心观察,对世间万事万物一切玄机的总结。只要按着前人所有之法,再去结合各种信息,便能推演种种变化!” “所谓风水,藏风聚水也,其实道理不难......” “水是万物生机之源,离开了水,无论草木、鸟兽,还是我们人,都无法生存。你看那些水源附近,通常都是草木旺盛,寻常人也都近水而居,许多村子靠着一口井,便能生根繁衍。” “藏风,就是要避开风大之处。风吹万物凋零,就连佛像,被经年风吹日晒,也会逐渐风化,人若居于风口,不久就会被风邪入侵,身体衰弱。” “我再举一例......” “例如,建房通常要面阳背阴,让门户能够吸收天地阳气,如果房间里过于阴湿,不但容易招虫,还会容易发霉,住进去的人就容易生病。” “所以,当两个宅子前后挨在一块儿时,位于后面的宅子,一般会比前面的宅子高出一些,令其不至于被遮挡住阳气,这就是风水之理。” 陈添灵说的通俗易懂,就连孙仲君也听明白了。 可孙仲君却还有些不解:“既然风水之术如此简单,为何那些风水先生,还要带什么罗盘分金定位,还要什么推演八卦,弄得神神叨叨的。” 陈添灵笑道:“有些自然是装神弄鬼......也有些,或许是真的有些道行在身的......”其话音一顿,接着又道:“刚才,我跟你们说过,数术之道乃是前人对世间万物的变化认知,而这其中的道理,又莫过于周易八卦,世间一切数术之道莫不是据此进行衍化。” 《易经》,古来号称万经之王,其中道理自是非同小可。 夜凌空前世对此也学过一点,但也仅懂些皮毛,听他所言,顿时来了兴趣,便问道:“道长,这‘易经八卦’究竟有何等奥妙?照你的意思,似乎他是古人对宇宙万物一切规律的总结?” “规律?”陈添灵细细品味,反复推敲,笑道:“这个词用的甚好。” 跟着娓娓道来。 “所谓《周易》,是讲述‘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的道理。前者成于上古伏羲,仰观天,俯观地,察觉天地变化,洞彻宇宙玄机,把天地万象之变化归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这八卦,对应天、地、雷、风、水、火、山、泽,这八相,八卦衍化出六十四卦,概括宇宙万相,根据卦象推演,便能料定天地之种种变化。” “伏羲将‘八卦’藏于竹简之上,作出《归藏》,唯‘三皇五帝’这等王者方能阅之;后来,轩辕氏又把《归藏》进一步完善,作出《连山》。” “及中古周文王,精研《归藏》、《连山》,渐觉‘伏羲八卦’虽博大精深,却尚有欠缺,于是创下‘后天八卦’,用来和伏羲的‘先天八卦’作为区分,前者推衍‘天道’玄机,后者道尽‘人道’规律,作《易经》以收藏,向来被周王室视作不传之秘,只有历代周天子和王室长者方能学习,可由于周王室后世子弟不肖,不幸日渐失传......” “待近古时分,幸得老子入周王室任守藏室史,阅遍群书,尽得‘八卦’奥妙;之后,孔丘问道于老子,老子又将《易经》传给孔子,孔子归去后,及弟子后学将《易经》编纂成书,注经解传;经传合一,终成《周易》。至此,世人便以‘周易八卦’为基础,推演天道、人道之变化,而今世间高明的数术之道莫出于此,脱离了《周易》,便等同于招摇撞骗.....” 夜凌空道:“原来如此。” 陈添灵接着又道:“不过,周易八卦非常人所能洞悉,古往今来,也仅有寥寥数人方能窥得半数精髓,贫道自幼修行,到如今也仅敢说自己只通了些儿皮毛而已。” 夜凌空道:“道长实在过谦......”忽然想到一事,好奇道:“对了,道长,为何只是半数精髓?” 陈添灵笑道:“古往今来,洞悉一切变化者,唯老子一人尔,故而老子被尊为‘道祖’。” 夜凌空又道:“这又是为何?” 陈添灵抚着一把长须,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跟着又道:“除去此事,夜居士可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贫道必然知无不言!” 夜凌空想了想道:“按照道长所说,既然天地万物皆存其道,是不是意味每个人生下来就命中注定了一切?若我已数术之道察觉到自身命运,我的命运又是否能改?” 陈添灵道:“天地万物不断变化,冥冥之中固然有着定数,却也存在变数, “例如一个人生于穷苦之家,按无变化,终其一生,大抵也会是穷苦之命,这便是定数;可若他下定决心想要改变自身命运,奋发学习,日后考取功名,凭借后天努力改变自身命运,此即变数......” “常言道三分人事,七分由天,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未来在不断变化,命运并非不能改变,只是须以大毅力、大恒心、大气运,方能改逆天改命。”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1章:大衍之数 《易经》有云: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世间万物一切的变化是从“太极”开始,也就是说宇宙最初是一片茫茫混沌;随后,太极生两仪,混沌开天辟地,天地、阴阳成;再有两仪生四象,即天地形成后,衍化出四时、四方;跟着又构成八卦,即一个完整的世界,是由天、地、水、火、风、雷、泽、震(声音),这八种元素构成。 八卦相互衍化,又能化生天地万物。 用大衍之数来对应,乾一,坤二,天、地分别对应“阳”和“阴”。“一”之前,其实还有一个象征“混沌”的数字,因为那时候没有“零“这个数字,是后来从阿拉伯传过来的...... 于是,古人就用“太一”作表示。 这个数字的概念虽然存在,但本身并不存在,正对应了宇宙自混沌中开天辟地,宇宙间便只有天地,而无混沌,所以《易经》上才有“盾去其一”。 也就是说, 人们用大衍之数,推演天地万物,只要后面的四十九个数字就行,而太一是关于开天辟地之前、宇宙还是混沌的数字,根本不需要,也没法算,因为世间只有天地,没有混沌。 这一点,在古代算术中也有体现。 古代中国是世界赛最早出现十进制的国家,领先世界各国,像古印度、阿拉伯这些国家起码上千年左右,但偏偏奇怪的是,没有数字“零”。 按易经之说,太极的符号是画一个圆圈,象征宇宙的边缘,圆圈的中心有一个“点”,象征宇宙的极点、核心,也是将要开天辟地的伟大存在。 总之宇宙就像一个鸡蛋一样,是有边缘极限的。 但是这个理论,到后来,却被道家给推翻了....... 道家在这个基础上又提出“道”和“无极”的概念,认为“太极”,也就是宇宙还是混沌之前,其实还有一种形态,称之为“无极”。 用符号来显示,可以用一个圈,也可以用一个点,甚至什么都不用。 无极就是一片虚无,是无限的宇宙,太极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无极和太极都是“道”的体现,一个象征无、一个象征有,由虚无到混沌,正是各种宇宙的法则、规律诞生的过程。 这也符合了太一‘概念存在,却无数字’的设定。 宇宙规则就像恒律、客观存在律、量子力学定律、相对论定律,这些法则定律确实存在,但又看不见、摸不着没有具体的实物。 而道是无、也是有,它是万物的初始、也是万物的终极,是一切的根源。 《道德经》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里的数字、不是《易经》里的“乾一”、“坤二”,而是分别象征“太一”、“两仪”,“四象”,最后的万物对应“八卦”; 即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也就是说...... 老子又进一步完善了“周易八卦”的理论。 “我明白了!” 这时候,夜凌空有些悟到对方想说什么了。 孙仲君两眼迷茫:“我怎么什么都没没明白?” 夜凌空道:“道长的意思很简单,他是想说,易经八卦虽然博大精深,但终究是前人观察天地,得出了规律总结,但前人的眼界、见识,毕竟有限,所以也不一定就都对。” “许多认知,都是在探索中不断刷新认知的。” 就像古人见到雷霆、雨露,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些现象是如何产生的,于是就归咎为神仙布化,实际上二者只是一种自然现象而已,跟什么雷公、电母,龙王,没有半点儿关系 “黄帝完善伏羲八卦,周文王推演后天八卦,《易经》上也说,‘大衍五十,其用四十九’,也就是说,就算是‘先天、后天八卦’也不是全然能算准一切的。” 他叹了口气。 “我想,老子可能悟到了那被盾去的一,补全了八卦,但太一之数,不存于世,故而他虽懂其中的道理,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故而就连孔子也不得其中道理。” 孙仲君惊讶道:“连孔圣人他老人家也悟不得吗?” 夜凌空笑道:“当然,孔夫子也是人,也会生老病死,当年他周游各国,推广学说,但各国诸侯都不理他,他也没辙,到后来穷困潦倒,差点儿被饿死.....” “一直到汉武帝采用董仲舒之说,推崇那套‘天人感应、君权天授’的学说,巩固皇权,儒家得以大兴,日后帮助历朝历代治理天下,地位水涨船高,那些儒家子弟为了保证一身的超然地位,便把孔子安了个‘至圣先师’的名头。” 孙仲君闻言吓了一大跳。 以往她仗着师父、师娘罩着,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在江湖上横行无忌,还闯出了一个“飞天魔女”的名头,可她自问也不敢说出这等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话。 “这种话可不许乱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世上若真有什么天人感应,皇帝是真命天子,身具天命,怎会连年天灾,处处造反.....” 孙仲君道:“可我听说,当年嘉靖皇帝在位时,他一求雨,这老天爷就下雨了。” 夜凌空叹道:“哎,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有的人偶尔走在外面,无端的还会被雷劈呢,碰上凑巧下雨不是很正常吗?况且,他身为皇帝,司天监里也不乏能人能够帮他观察天象变化,自是大概知道何时会下雨.......” 孙仲君惊诧道:“难道除了袁天罡那样的老神仙,还有人能算出龙王何时布雨?“ 夜凌空“嘿”的一声儿,笑道:“天上有没有龙王行云布雨,我不清楚,可我却知道这云气、雨水是怎么来的!” 此话一出,不仅孙仲君,就连陈添灵都极其想知道。 孙仲君道:“那你说说。” 夜凌空对二人简单解释了一下水汽是如何凝化成水,又拿热茶壶烧水时,水汽化作水珠举例说明,顿时把俩人听得纷纷直呼。 “所以,下雨只是一种自然现象......古人云,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其实古人早就有观察天气,判断何时下雨的方法。” “二十四节气里,也有谷雨,这也是总结出的一年气候规律,跟什么龙王也好、神仙也好,八竿子打不着半点关系。” 陈添灵拱了一礼,道:“原来如此!夜居士学识渊博,居士一席话,令老道受益匪浅!” 夜凌空上前连忙扶道:“使不得,只要道长不怪小子卖弄学问就好。” 孙仲君叹道:“原来雨水竟是这样来的......”接着又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皇帝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夜凌空道:“那当然了,真正有本事的,谁会信那些玩意儿......就拿你祖来说,他可是一剑在手,百无禁忌,暗中杀了不少狗官......和一众反贼也没少眉来眼去。” 陈添灵神色一黯。 “老猴儿过去闯荡江湖,见了太多黑暗,故而心灰意赖,把期望放在‘改朝换代’上,可那些贼寇身上,哪有‘仁者’气象,纵然有朝一日,打下这大好河山,恐怕坐不稳这天下.......” 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就怕便宜那些关外建奴,令天下回到元朝那时,我汉家儿女怕是不但要受尽欺辱,还要为奴为婢。” 夜凌空神色一动,想到先前对方说跟穆人清理念有些分歧,大概便应在这上面了...... 不过,这事儿上,双方各有理由,也不好说谁对谁错。 沉默片刻。 孙仲君转移话题,道:“害!原来,那些风水打金、数术之道,那些前人之学,固然有一定道理,但前人也不一定就全对,所以自然会有算错的时候。” 夜凌空点点头道:“对的......不单如此,按照道长所说,虽然天地万物皆存其道,但冥冥之中不仅存在定数,也存在变数,未来是不断变化的。” “这就像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出身没法改变,这是定数;可若他下定决心想要改变自身命运,奋发图强,日后考取功名,凭借后天努力改变自身命运,这就是变数......” “常言道三分人事,七分由天,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未来在不断变化,命运并非不能改变,只是须以大毅力、大恒心、大气运,方能改逆天改命,否则就算机会摆在面前,让一个没有读过书的人去考功名,他也无法高中。” 陈添灵赞叹道:“不错,居士果然是有慧根在身的。” 夜凌空想起一事,又道:“或许,老子当年没把完整的周易之道传下来,也是不希望世人太过于依赖于此......周易之道,讲的终究是‘我命由我不由天’,故而易经的首卦乃是乾卦,其卦象为: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而第二卦,为坤卦,其卦象为:地势坤,君子厚德以载物。“ “自强不息、修德养性,这才是把握命运之法,也是周易之道的真意所在!” 陈添灵手抱阴阳,道:“无量天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贫道自问精研易经多年,但在这方上面的感悟,却远不如小友.....” “受教了!” “哪里......”夜凌空微笑还礼,对此并不敢居功,毕竟对方才是真正的有道之士,而自己不过是沾了后世的光,生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 诚然,他在这儿说的天花乱坠,可嘴上明白,不代表心里也明白。就像人人都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道理,可又有几人能真把这话放心里头,真正懂它的含金量的。 “无量天尊,居士经脉、气府通畅,也悟得天理,你我缘分已尽,贫道可功成身退了......” 说完施了一礼,然后飘然离去,只听随风传来: “人人不省,日日光阴急。崄路是轮回,前途事、暗中似漆。观公风貌,俊格最青春,多清净,少贪求,善事休交失......”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2章:华山顶上 华山自古一条路,无限风光在险峰! 西岳华山,古来天下第一险山。 陈添灵飘然离去后,夜凌空与孙仲君二人继续往山中走去,深入群山,愈走愈高,到后来已无道路可循。而自跟前一眼看去,壁立千仞,形如刀削,若非山上多有粗藤窄道,可供攀附立脚,这等险峻山势,纵是猿猴又如何能上...... 何况是人? 还好二人都是艺高人胆大,身手也是矫捷,攀藤附葛,尽往高山上爬去,即使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心里也浑然不惧。 如此攀登半日,上了一座高峰绝顶。 整个峰顶是一块大平地,四周古松耸立,穿过松林,入眼五六间石屋。 夜凌空见状,便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朝身旁问道:“君儿,你可来过来这里、见过你的师祖?” “没有。”孙仲君摇摇头。 夜凌空有些好奇道:“这是为何?” 孙仲君道:“师傅说,穆师祖他老人家虽然武功堪称天下第一,可为人性情孤高、淡泊名利,常年与闲云野鹤徜徉于烟霞松石间,不喜被人打扰。偶尔入世,大多也只在暗中行侠仗义,不为世人所知。” “因此,师傅虽然收了我和梅师兄、刘师兄三位弟子,却是不许我等过来打扰他老人家清修。” 打扰穆人清清修?怕是让自家师祖见到徒孙的德行,气的当场连带着他们夫妻俩,一块儿清理门户吧...... 凌空暗笑,跟着道:“那你这次来华山这边做什么?” 孙仲君解释了一下。 原来,归辛树夫妇有一独子归钟,因归二娘在怀孕之时和人动手,伤了胎气,导致归钟在胎里就受了内伤,以至于生来就身染重病、日益消瘦,并且一旦日后发作,这种胎伤千不一活; 这两年,夫妇二人四出遍访名医,得悉古方上说如有大补灵药千年茯苓,再加上成了形的何首乌或可救治。 前一阵儿,孙仲君偶然得知,古来茯苓,第一出华山,其他地方,如泰山、嵩山等,虽也产茯苓,却不如华山产的外形粗大,药效显著...... 而她又得知,华阴镇上有一杨员外,家中有祖传的千年茯苓,她得了消息欣喜若狂,便一个人火急火燎的跑来这边。本想跟人求得此物,谁料对方却说此物只作传家宝,不予他人。 孙仲君身为名门正派,自然不会犯下巧取豪夺之事,可辛辛苦苦白跑一趟,自是怨气深重,于是才有了后来之事。 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夜凌空听完一笑,这时,二人也差不多来到了石屋前,他上前高声招呼:“敢问‘仙剑神缘’穆人清老前辈可在?” 话音落下,那几个石屋里没有半点声响,但旁边不远处却传来一些动静,转身看去,见得几道身影不急不慢的走来。 夜凌空跟孙仲君临近一看,却是两位老人领着一个壮汉、还有一个少年,共四人,外加两头大猩猩。 两边人各自打量。 那伙人目光落在夜凌空身上的瞬间,纷纷惊叹起来。 “好俊秀的小娃儿。” “也不知是谁家的弟子,单就这副卖相,足以称得上是钟灵毓秀,夺天造化了。” 两个老者叹道。 不过他二人皆非凡人,虽一见凌空的长相,对其心生好感,却也深知这世上,好人坏人难辨,有些人纵然生着一副好皮囊,却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见得就是好人。 而这边,夜凌空已然猜出这几人是谁,面露微笑,仪态优雅,若非背后负着两个枪袋,看着就像一个浊世佳公子般。 孙仲君见到其中一位,须眉俱白,红光满面,跟自家师祖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登时连忙上前拜道:“不肖徒孙、孙仲君拜见师祖。” 那老者,也就是穆人清当即一怔,随后道:“你是哪家的小女娃,怎称我为师祖?” 孙仲君道:“徒孙师承您老人家的二弟子归辛树,恩师座下收有三名弟子,最小的便是徒孙。” 穆人清见她甚是恭敬,暗道归辛树对自家徒儿的教导还算不错,是个知礼数的。尽管他对世上的繁荣缛节看淡的很,但有些像尊师重道、长幼尊卑、这些还是要遵守的。 太守规矩了,他不喜欢;可不守规矩,他更不喜欢。 “原来是辛树的弟子......起来吧!” “谢师祖。” 待孙仲君起来,穆人清打量了一眼,自家徒弟眼光不错,是个模样清丽的小女娃,身形清瘦,很适合修行本门的剑法。 紧接着,他又道:“你师傅难道没告诉你,没我的允许,不许门人过来吗?” 孙仲君连忙道:“师傅交待过......只是,这次徒孙上华山,纯属意外......” “哦?”穆人清有些惊讶。 随州,孙仲君不敢隐瞒,把前前后后,一五一十的道来。包括归氏夫妇二人之子归钟身染重病,以及她为此来华山寻药,后来迁怒无辜,因此与夜凌空相识,然后在华山脚下又遇到陈添灵的是,都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穆人清听完顿时勃然大怒:“混账!咱们华山派最大的戒律是不可滥伤无辜。你师父收了你这徒儿之时,难道没教训过你吗?” 孙仲君两腿“扑通”一声,跪倒地上,道:“是。徒孙知错了!” 穆人清气的直吹胡子,道:“求药不成,你便迁怒他人,滥觞无辜,幸亏被这位小兄弟阻止!否则我华山派百年清誉就要毁于一旦!” 忽然,他想到某事。 “我问你,你以前可还有犯下过类似的事来?快说!若胆敢有半句不实之处,我这一掌就毙了你!” 孙仲君吓得心惊担颤,道:“弟子过往在江湖上确实出手狠了些,因此得了个‘飞天魔女’的外号,但弟子之前绝没有滥觞无辜,都是出手教训一些无赖轻薄之徒,唯有这次,实因为救不了钟师弟的性命,这才让忿火烧昏了头。” 说完,她连连磕头道。 “师祖,徒孙已经知道错了,任凭师祖惩罚,弟子都心服口服......但求师祖不要把弟子逐出师门。” 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 尽管这些话都是一路上,凌空考虑到穆人清的性子,提前帮孙仲君想好的,但她说的却是真情实意,没有半点做戏。 穆人清向来为人刚正,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而他最忌门下仗着武艺恃强凌弱,对此更是管束甚严,想不到还是出了这事。 “噌!”宝剑铮鸣。 拔出剑的刹那,孙仲君花容失色,知道师祖要清理门户,吓得流下泪来。 旁边,另一个老者连忙劝说道:“老猴儿,这小女娃虽犯了大戒,但她总归没有铸成大错,她也知错了,何必这般......” 这位老者身穿黄色粗布道袍,一张脸黄瘦干枯,头发稀稀落落,白多黑少,挽着个小小道髻,看过《碧血剑》这部作品的都知道,他便是木桑道人。 片刻后,穆人清叹了声气,把剑收了起来。 “让道兄看笑话了.......也就幸亏木桑道兄你不是外人,否则叫我这张老脸往哪儿隔。!” 木桑道人道:“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 穆人清点点头,又看向孙仲君,缓缓道:“本来,你仗武欺人,恃强凌弱,虽说没铸成大错,可依我的性子,起码得削去一指,再令你终身不许用剑才是.....”话音一顿,接着又道“.可你既然有幸遇到陈老头,他代我罚过了你,我就饶你这一回!切记从今往后要常存忠恕宽容之心,就算遇到是非,也要把事情弄清楚了,不要误伤他人......” “再有下次,我定然不饶!” 孙仲君连连磕头告谢,直到她把额头磕破,穆人清才让她停下来,又吩咐身旁的大汉去屋里拿药膏过来,给她涂上,免得日后额头上留下疤痕。 壮汉转身离去。 穆人清叹了声气,有些意兴阑珊道:“那陈老头,明明说好大家老死不相往来,他还要多管闲事,插手我家的事。” 木桑道人听到这话,不禁露出惊奇之色,他跟穆人清相交多年,互为挚友,深知他的为人性情虽有些刚烈,但对朋友却是十分宽容的,除非对方行为不端,持身不正,否则他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听起来,那人倒也不像是邪派之人。 “那人是谁?”木桑问道。 穆人清道:“那位算是我的发小,也是我如今的邻居......” 木桑闻言更觉惊讶:“这倒是奇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在华山上也住了不短,怎未听说过此人?” 穆人清叹道:“那人姓陈,名添灵,是陈抟老祖的后人......” 木桑也是玄门中人,听他这样说,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云山道长。”紧接着又道:“云山道长为人清正,不是邪类,你既同他是发小,照理应该情谊深厚才是,怎就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穆人清叹道:“不提也罢......” 说着,神情露出些许萧索。 木桑道人见状,知道这里面或许另有隐情,于是便不再提。 随后,穆人清看向夜凌空,打量间,目光一怔,然后道:“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为我华山派挽回一些清誉。” 夜凌空微微笑道:“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说完,开门见山道:“在下凌空,实不相瞒,这次前来华山是为三件事情。” “何事?”穆人清凝眸问道。 夜凌空道:“头件事儿,是为了藏在这华山某处的金蛇遗宝。” 穆人清身旁的少年目光一怔。 此子约莫有十七八岁,长的黑不溜秋,可模样还算周正,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对浓眉大眼,长相虽不俊俏,可也颇具阳刚,只瞧上他一眼,夜凌空便知他即《碧血剑》的主人公——袁承志。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3章:金蛇秘闻 金蛇秘宝。 在袁承志十三岁上,其驯养的两头猩猩——大威、小乖,偶然在绝壁上发现了一个山洞,那洞中除去有‘金蛇郎君’夏雪宜的骸骨,更留下了他的重宝秘术。 只是金蛇郎君性情狠辣,为了对付不肯葬他骸骨之人,不惜花费诺大功夫,造出各种陷阱机关,若非袁承志性情忠厚,只怜他暴骨荒山,诚心葬其骸骨,少有贪心,一身小命就要送在山洞之中。 经此一事,袁承志本就对金蛇郎君没什么好感,得穆人清嘱咐那人行为乖僻,他的书观之无益,当即答应了下来,把得来的两只铁盒都扔到了床底下,若非夜凌空提起,其还真就差一点就忘了这件事。 而孙仲君也是头一回儿听说这事,立马好奇不已:“夜郎,这金蛇秘宝是什么?” 夜凌空看向她道:“你在江南一带闯荡,这些年来可有听说过‘金蛇郎君’夏雪宜?” “是他!”孙仲君登时惊呼。 哪怕已经销声匿迹十数年,江湖上仍然流传着金蛇郎君夏雪宜的名头,此人于多年前凭空冒出,在江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但行事也极其古怪,有时穷凶极恶,有时却又行侠仗义,是好是坏,教人捉摸不定。 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 即金蛇郎君夏雪宜无论武功、心智,都是当世绝顶,在江南一带称得上是威名远震。只是他行事向来神出鬼没,消失这么多年,听人说他已死了,可是谁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孙仲君又道:“我听说,这金蛇郎君乃是一代怪侠,行事亦正亦邪,可十几年前陡然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说完,她看向夜凌空道:“难道说......?” 夜凌空点点头道:“没错,他已经死了,而且就死在这华山上......”话音一顿,又道:“我所说的金蛇秘宝正是他的遗物。” 孙仲君好奇问道:“可是他的武功秘籍?” 夜凌空道:“不止这些,还有一柄金蛇剑、一些金蛇锥,以及一份建文帝的藏宝图。” 听到这话,穆人清、木桑等人纷纷动容。 倒非他们贪图宝藏,似穆、木二人都是淡泊名利的有道之士,纵使金山银山当面,于他们眼中也不过粪土罢了。何况,袁承志发现金蛇秘宝之时,他二人也在,只是却没发现什么藏宝图,听这么说,心里不免有些儿惊讶。 夜凌空见众人反应,心下不禁有些疑惑。 其实他也不确定此时袁承志是否发现了‘金蛇秘宝’,关于《碧血剑》这部书,前世他看的并不多,许多细节都记得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大概剧情,他也只记得,对方偶然在一山洞中获得‘金蛇郎君’夏雪宜的遗物,但却因穆人清之命,袁承志一直到下山前都没怎么碰过。 ‘难道他们还没发现那个山洞?’ 心中念头一闪。 “建文帝的藏宝图是怎么回事?他、金蛇郎君又怎么会身怀这样的宝物?”孙仲君问道。 夜凌空叹了声道:“这事说来话长......” 话音落下,跟着把记忆里有关的原作剧情向娓娓道来。从夏雪宜自幼目睹石梁派温方禄强奸其姊不成,将其父母兄姐一家五口尽数杀死;再到得知云南五毒教用毒之法称绝一方,前去偷取用毒秘技,因此遇上五毒教主之妹、万妙山庄庄主何红药,并利用其对自己的钦慕,盗取五毒教的三宝,得手之后一声不响的离开,从此独行江湖,闯下‘金蛇郎君’的绰号。 听到那何红药后来的惨状,众人纷纷叹息。 孙仲君痛骂道:“这金蛇郎君真不是个东西!他要报仇,便报仇就是了,为何要害的好好一个无辜少女那般惨!” 夜凌空又接着把之后的事说完,听到他后来虽为何红药所救,但因何红药发现他另有所爱,欲逼问其未婚妻温仪所在不成,恼羞成怒打断其双足;夏雪宜最后逃到华山绝壁的洞穴中,命丧于此。死后尸骨仍紧咬温仪的金钗,以示对温仪至死不渝。 听完,众人又是一阵叹息。 木桑道长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此人爱憎分明,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算是个惊才艳艳、有血有肉、了不起的豪杰人物。” 众人默默不语。 夜凌空道:“总之,在下前来华山,便是为了寻访金蛇遗物,各位如果也感兴趣的话,可一同寻宝,届时我只需借武功秘籍一观即可.......” 说完又道: “但一定要注意,夏雪宜这人心思狠辣,行事带有三分邪气,各位若一眼发现了他的遗宝,且务必要小心,那宝物大概是假的,其上或有什么机关毒箭、又或有留下什么涂满剧毒的伪秘籍。” 孙仲君惊讶道:“不会吧,还有人会这样阴险?” 穆人清、木桑道人神色怪怪的笑了一下,前者叹了一声,道:“小友如此坦诚,倒是令老朽有些厚颜了......”接着,他又道:“实不相瞒,其实早在几年前,劣徒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那个山洞......” 说完,他把当日二猿在山中摘果,小乖跌入悬崖秘洞,袁承志在大威引导下,救下小乖,并发现金蛇遗物。以及金蛇郎君夏雪宜设计真、假,两个遗宝铁盒。 那两只铁盒一大一小,被埋在地里,埋在最上面的大铁盒是一伪宝盒,里面有一信封,其中有连个小封套,一个写着“启盒之法”,另一个写着“葬我骸骨之法”,若诚心为其收敛尸骨,按照封套所说在埋宝坑中向下再挖三尺,便可发现真正的秘宝铁盒。 而先前的大铁盒,开启时有毒箭射出,盒中书谱地图均假,上有剧毒,以惩贪欲恶徒。 “当时我等也不贪图他的什么重宝秘术,只是怜他骸骨无人殓埋,便让承志把他葬了。幸亏承志心思纯正,否则他那条小命,当日险些送在山洞之中,稍有贪心,不先埋葬骸骨而即去开启盒子,只怕难逃毒箭。” 听得穆人清这般说,孙仲君当即被吓得一身冷汗,过往她出手狠辣,在江湖上被人称作‘飞天魔女’,为此时常窃喜,可今日才知,跟那些武林中的巨擘老魔相比,她那点道行根本就不够看。 更别说,机智如金蛇郎君那般,到头来也不免遭到了对头算计,最终沦落到毙命荒山的下场。 夜凌空一听,想不到心心念念的金蛇遗物早已被人捷足先登,虽说迄今为止,他也收获不少,可终究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穆人清见他模样,顿时笑了起来,轻捋一把长须。 “小兄弟何必失望?” 话音一顿。 ”刚才我等不说,只是不想多生事端,可小兄弟如此坦诚,足见不是心思叵测之辈,那金蛇遗物我已教承志收了起来,你若想观阅秘籍,尽管拿去便是。” 这话,令在场众人纷纷一愣。 穆人清转头对袁承志吩咐道:“承志,去把那只铁盒取来。” 袁承志应声离去,不一会儿,就端着一个小铁盒赶了过来,从中取出一本《金蛇秘籍》,然后递了过去。 夜凌空粗略的翻了番,前半部分包括‘金蛇锥法’、‘金蛇剑法’、‘金蛇游身掌’、‘金蛇擒鹤拳’,而后半部分则包括一门‘意假情真拳’、上乘的内功口诀,以及最后数页专用来破解石梁派温家‘五行阵’的破阵之法。 不过因缺乏图注、诀要与之相合,因此一通看下来,尽管有些地方变化精奥,颇增妙悟,但一大半却全不可解。 夜凌空观阅完,将其递给袁承志,道:“这上面的武功,你也看一看吧。” 袁承志这些年来谨遵恩师教诲,别说翻阅秘籍,就连装着秘籍的铁盒都未碰过,听到这话,顿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夜凌空笑道:“金蛇郎君纵横江湖数载,他的功夫颇有独到之处,虽说华山派的武功博大精深,但武学的进步向来是兼收并蓄,汇集百家所长;只靠闭门造车,如何能登临绝顶。” 说完,接着又道: “何况日后你在江湖上行走,难保不会遇到阴恶之徒,就算你不屑用那等害人毒法,但为了克敌护身,却不可不知,了解一些,知己知彼,总归有益无害。” 袁承志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动心,看向穆人清。 当初,穆人清也曾翻过《金蛇秘籍》,以他的眼界,自是有些瞧不上那上面的武功,觉得金蛇郎君的武学理念过于剑走偏锋,虽有可圈可点,但终究违离武学正道。 以他的修为来说,自然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用偏辅正,令武功更上一层楼,但袁承志那会儿武艺尚浅,穆人清怕沉溺于《金蛇秘籍》的武功招式,而放下玄门正宗之法,故而令爱徒不得碰金蛇遗物。 而今,袁承志的‘混元功’已经小有所成,华山派的其他武学也都尽得精髓,只差那么一些儿火候,以他目前的武学造诣再去观阅旁门武艺,触类旁通,拓宽眼界,倒也未尝不可。 穆人清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说到门户之见,我倒看得很淡,只是金蛇郎君的武功有违常理,过去你修为浅显,因此为师不让你看上面的武功,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倒是可以多看一看。” 袁承志闻言大喜。 接过来大致翻了翻,前面是些练功秘诀以及打暗器的心法,与他师父及木桑道人所授大同小异,约略看去,秘笈中所载,颇有不及自己所学的,但手法之阴毒狠辣,却远有过之。再读将下去,不由得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世上原来竟有这种种害人的毒法,当真是匪夷所思。 待他合上书,夜凌空对其微微一笑,随后看向穆人清,道:“第一件事已了......”紧接着又道:“这第二件事,就是在下想看一看,自己跟天下第一的境界还差了多远!” 、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4章:挑战天下第一(上) 古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凡是习武之人,谁不想成为天下第一。 也正是深知这一点,怕被那些凡夫俗子纠缠骚扰,尽管穆人清的武功堪称当世无双,却一向不显山、不露水,就连行侠仗义也在暗中,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也仅有几位屹立于巅峰之人才知悉世上还有这样一尊拳剑无敌的大高手。 故而,对于夜凌空的话,穆人清并不感到奇怪,只是他一眼观出对方尚未开辟丹田,因此便不打算亲自出手。 “承志......”穆人清刚要让自家徒儿上去与夜凌空切磋一番,话音便被后者出言打断。 夜凌空道:“穆前辈,在下此番前来是诚心向您老人家赐教......”话锋一转,紧接着又道:“何况,令徒虽然混元功已然小成,但也决计不是我的对手......” 说完话音一顿。 “实不相瞒,在下天生神力,虽未开辟丹田,但可这浑身能打出的外劲之威,更在寻常内劲之上。” “来此之前,我一路大小数十战,死在我手上的高手,不计其数......” “恕我直言,令徒虽是修为不错,但他的手上没沾过血......顶多二十招,就会败于我手。” 听到这话,穆人清等人皆目光凝重起来。 孙仲君登时惊呼:“之前,我听人说,这江湖上出现了一位无名煞星,自西南一路杀至关中,原来那人就是夜郎你!” 夜凌空微微点颌:“不错,是我。” “难怪,看来我输的并不冤!”孙仲君不禁叹了一声。 先前,她对自己几招输在自己心上人手上,还觉得是自己怒急之下,乱了方寸,若正儿八经交手,自己未必会败的那么快。可得知爱郎就是最近在江湖上风头正劲的那位无名煞星,才知自己纯粹是想多了。 穆人清、木桑道人等人虽然也关注天下之事,然而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山上教导袁承志,对山下之事没作什么了解,故而也不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能有多厉害,然而随着从孙仲君口中得知,夜凌空这一路的事迹,几人也越发惊叹,越发不敢小看此子。 半个多月来,自西南一路杀至关中,不断斩杀朝廷的贪官污吏,就连一府大员都被他割下了脑袋,悬于城门之上。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朝廷连下七道急令,发文悬赏,无论公门中人、还是江湖中人,为了获得赏格,纷纷对其进行追杀,然而却都枉送了性命,最近更是枪挑关中九个山寨,威震天下,如今在江湖上被称作“无名天煞”。 “我滴乖乖!想不到你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的,杀性居然这般重!”木桑道人挠了挠头。 众人惊叹之余,对夜凌空也有了新的认识。 “好教前辈知道,半个月前,我于云阳江畔,独战藏边黄教八大护教法王,那些都是当世超绝一流的高手,任意一尊放武林上,都是称雄一方的存在......但这些人,最后全都毙命在我的手下。” 听到这话,木桑道人当即惊跳了起来。 “什么?!你干掉了黄教八大法王?” 木桑道人师承‘铁剑门’,该派开山祖师所用的铁剑代代相传,称为“掌门之宝”,门派之名也由此而来。铁剑门向来人丁稀少,门人犹如闲云野鹤,派里也没有固定的山门居所,不过通常于川藏、关中、关西一带活动。也正因如此,其对黄教八大护教法王并不陌生,连他都不敢说能在一对一中拿下对方,然而眼前这少年居然独战八人,还能将其覆灭。 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当今武林中能做到此事的绝不会超过一掌之数。想到这里,他不禁朝身旁看去。 然而...... 穆人清却只是略一惊讶,便神色恢复道:“哦?想不到,以你的修为,居然打败那几人......”微微一寻思,接着道:“恐怕不是正面交手,大概是利用了天时地利,逐个击破,然后又有些时运在其中......不过即便如此,能做下此事,那也很了不起!” 夜凌空心头一震。 对方寥寥数语,居然把他战胜黄教八大法王的整个过程都说了出来,仿佛当时他就在现场观看似得,如此能耐,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 “承志,你可要好好看!” 未等细想,却见穆人清从一旁的袁承志背上抽出剑,一个鹞子翻身,人立于数丈开外,捏出一个华山剑法的起手式。 “来吧!让老夫看看小友的武艺。” 夜凌空闻言,目光灼烁,从腰背取出两截长枪,拧合后,在身前摆开架势,一股战意彭然腾出。 穆人清两眼微眯。 腰马沉稳而不僵直,浑身蓄势待发,只一眼,他便知这年轻人不是泛泛之辈。 二人对峙不动,好一会儿过去,正当小辈们好奇二人为何还不动手,一阵乱风吹过,骤然间,穆人清双目暴睁,精芒外射,手上突然出剑,快如闪电般刺向夜凌空的胸膛,乃是华山剑法中的“苍鹰搏兔”。夜凌空用枪格开,然而对方长剑一抖,挽了个剑花,又直刺探出,脊柱如龙,剑尖直取一线。 孙仲君见到这一招,登时惊呼:“这是千尺?关一线天!” 穆人清使的这招‘千尺?关一线天’看的她冷汗淋漓,同样的招式,在穆人清手上,这一招凶险万分,生死只在一线。你看他脚步虽然看似变幻莫测,身法也如癫如狂,然手脚步、身法、手中的剑,却是同趋共势,每个动作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把劲力汇于剑尖。 夜凌空连连后退。 但对方的剑尖就是不离,那一招势头才尽,又生出一招,剑尖如影随形,任凭他如何施展身法,腾挪闪跃,要想摆脱身前剑尖,却也始终摆脱不了。 几个通晓华山剑法的自是知晓,这一招名为:‘附骨之蛆’,名字虽然不大好听,但剑法却是极有用的。 夜凌空不断后退,千钧一发之际,长枪倒转一挑,破开剑势,紧接着连环三枪刺出,正是杨茂选的绝技——‘挑山锁喉枪’! 穆人清身法极尽变化,接连躲过两枪,而后顺势转身拉开距离,而后足尖一点,跃于半空,双腿分开,双手握剑于身前往下一劈,挡下第三枪。 众人看的明白,这招叫作“沉香劈山”,原来这一招并不是这般使的,是跃起后举剑双手下劈,但穆人清为了应对长枪,把这招变通了一下,就成了眼前使的这般模样。 而他隔开长枪,落地后,转身反手横切,又是一招“回心转意”,夜凌空竖枪格挡,向后一跃,同时抖了个枪花,逼退对方。 站稳后,一老一少相视而笑。 穆人清道:“好小子,你刚刚使的,是昔年南宋名将、高宠的绝技‘挑山锁喉枪’吧!” “好眼力!”夜凌空笑赞道。 同时,其又暗自感到震惊,打练成这一招来,其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能破掉这招。 穆人清又道:“枪法不错,其中似乎有杨家枪的影子,也有马家枪的手法......对了,小友是从西南而来......敢问,小友和石柱马家是何关系?” 想不到他竟然也知石柱马家之事。 夜凌空微微惊讶,道:“不瞒前辈,在下先前曾在马祥麟将军麾下效力过几天,承蒙厚爱,得其与其妻马张氏指点,传下生平绝学。” 穆人清惊愕道:“马张氏?我记得,那位不是在前些年,为国捐躯了吗?” 夜凌空解释道:“壮烈的那位是马将军的前妻,而今的夫人是那一位的妹妹,两人情投意合,撞上我给牵了一回红线,这才走到了一块儿。” “原来如此。”穆人清恍然大悟,接着叹道:“石柱马家世代忠良,满门皆是忠烈,那位秦老太君虽非武林人士,但她的一身品格、修为却是让我也十分佩服的......” 众人闻言顿感惊讶。 夜凌空好奇道:“难道前辈跟秦良玉老将军也有交情?” 穆人清摇摇头,道:“我跟她素未谋面......”众人奇怪,却听他话锋一转:“不过,昔日我前往石柱拜访,可惜那时她已率部离开,我在一处峭壁前,对着她留下的武学痕迹,跟她来了场隔空之战。” 小辈们听着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可夜凌空、木桑二人却知道,世上有些武学是不需要当人当面就能传递的。 木桑道人好奇道:“结果如何?” 穆人清道:“我用三天三夜,将她武学尽破......”接着又道:“后来,我又去过几次,同她隔空交手,虽然每次都胜了她,却也胜的极其艰难,每一次交手,对我的武学修为也颇有增益。” 木桑道人深知自己这位老友武功有多高,其拳剑双绝,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想不到朝廷里还有如此能人,于是又好奇道:“老猴儿,那位秦良玉的修为如何?在天下间能排的了多少?” 穆人清想了想,道:“若单以中原武林中人来说,除去我略胜她半筹,大抵还有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可与其一较高下......”接着,他又道:“若算上朝廷、藏土边疆,乌斯藏的那位最胜金刚、以及黄教的那两尊活佛,还有朝廷里一位姓孙的督师,也不在其下。” 夜凌空疑惑道:“姓孙的督师?” 穆人清道:“那人姓孙,名传庭,代州人士,是朝廷的大臣,也是个能人,当年和洪承畴一起镇压义军,擒获高‘闯王’,后来兵部侍郎卢象升战死,此人代其总督各镇援兵,翌年升任保定总督......而今,因被崇祯怀疑而下狱......”说完,冷笑道:“嘿嘿......这昏庸无道的狗皇帝。” 高闯王,即高迎祥,李自成之前的天下义军首领。 听到这话,袁承志不禁想起自家父亲,愤怒之余,同时对孙传庭产生了同情。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5章:挑战天下第一(下) 想不到在这一方世界,孙传庭也是武道高手,而且还是天下第二,武道修为仅次于“仙剑神猿”穆人清的绝顶高手。 可一想又很合理。 史书言:“孙传庭仪表魁伟,身长八尺,能左右射,武艺绝伦。” 若无一身通天本领,又岂能在这武道之世统兵一方,镇压寰宇,化作大明的半壁江山。 不等众人消化完这些话,穆人清一剑轻甩,浑身犀利气势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其一脸云淡风轻道:“筋骨也活动开了,夜小友,接下来老朽便要动真格了,你可要小心。” 孙仲君、袁承志二人大骇,先前见穆人清,两小辈已然被他那凶猛迅捷的剑术大为惊叹,自忖离那般修为还差个十万八千里,此时听其之言,才知道刚刚他老人家只是活动筋骨罢了。 两人顿觉一阵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就连木桑道人也大为惊讶,提起十二分精神来。 “仙剑神猿”穆人清,其拳剑双绝,武功实推天下第一,即便信手而为也足以令无数一流高手难以仰望项背,只能高山仰止。这些年来,他隐于华山,一方面虽对朝廷失望,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高手寂寞。 毫不夸张的说,世上没几个人能令他动用真格,而今他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就连身为挚友的木桑道人也不清楚。 然而...... 此刻,穆人清居然说要对眼前的少年动用真格,以木桑对其的了解,他既然说出这话,就证明着少年有着值得他这般做的实力。 木桑道人看向夜凌空,却见其面带笑意。 “正有此意。”夜凌空微微一笑。 穆人清也是一笑,手微动,随后身影骤然消失,一闪后出现在夜凌空的身前,一剑刺出。 这就是最简单的直刺,简单到随便拉个孩童都能刺出,但这一剑的可怕之处在于,剑出明明迅捷如电,却不带丝毫声息。要知道,当剑使的够快,无论刺击、还是劈、切,扫,斩,剑身和空气破擦,都会产生破空之声,而他这一剑明明快的让人看不清,却无声无息。 这太不可思议了! 夜凌空的目中只剩下这无比可怕的一剑,心神都被摄入其中,然而生死存亡之际,其猛然咬破舌尖,迄今沉浸在他内心中的杀气汹涌喷出。 一路上,大小数十战,每每杀戮,其心中杀气便添一分,此刻爆发出来,化作一股磅礴力量。 花枪舞动护身,然后一记化龙枪——‘飞鱼展翼’,亦叫作:“白龙探抓”,此乃孤鱼出群枪法,出枪本该留的三分劲,然而危机关头,夜凌空却是不循常理,极尽使出这招,携带一刺定生死的气魄,把穆人清逼退开来。 这是极其凶险,但也最为巧妙的应对之法,就连穆人清也忍不住赞道:“好杀气!好枪法!好小子!” 夜凌空背后已然被冷汗湿透,然而内心却是喜悦无比,面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笑容,那是沉浸在生死恐怖间的满足。 “无息之剑!前辈的剑法果然通神!” 穆人清微微一笑,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说完,又是一剑刺出,快如闪电,令人目不暇接,但挥剑的时候已然没有任何动静。 甚至连丝毫的风声都没有引起。 这样的剑,意味使用者能将浑身的每一寸肌肉、每一点力量都完美的掌握着,把全部力量汇于一剑,没有丝毫浪费,剑与空气摩擦之时,剑身带有微不可见的震动,荡开了空气,令挥剑仿佛无视了空气阻力本身,没有丝毫内力上的浪费,因此才能做到无声无息。 夜凌空心中一紧,枪头摇动,枪花绽放,然而枪剑碰撞,刺耳的刀兵交击声响起,众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一阵剧烈震动传来,令夜凌空的虎口几乎麻痹,然而穆人清剑势不减,又一道闪光刺了过来。 夜凌空双足猛然一蹬,跃于半空,令穆人清一剑刺了个空,而后身如凤鸟动于九天之上,枪如凤翼,猛然劈下。 这招正是凤鸑枪法——“凤劈空”。 穆人清身子向后一撤,退开数步,待他稳住身形,几道破空之声传来。 “嗖嗖嗖!”三发飞石。 一旁,袁承志瞧的清楚,本来他的武功就不错,又跟木桑道人学过暗器之术,眼疾手快,当即忍不住提醒道:“师傅小心。” “多嘴!”穆人清左右侧身,躲开两发飞石,然后又一剑格挡了最后一发,跟着对袁承志道:“承志,你觉得为师会着了这小子的道吗?” 袁承志知道自己出言惹了恩师生气,连忙道:“师父,徒儿知错了。” 穆人清道:“你常常与木桑道友下棋,当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为师于这位小友乃是公平切磋,你不可再出言打扰。” 袁承志老老实实道:“是,弟子知道了。” “你好好看,好好学,就算能体会一丝,对你日后的修为也大有裨益。”说完,穆人清又看向夜凌空,微微笑道:“夜小友,我们继续!” 说这话时,老者的目光炽热起来。 就算是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可能够成为天下第一人,其内心又怎会缺的了武者必有的斗争心。 这就像夜凌空厌恶杀人,所以时常为抑制自己内心的杀意,但他既然矢志踏上这条路,心中又怎会少的了这些,从一开始的排斥,到逐渐麻木、接受,甚至开始享受起杀戮的快感,因而这一路杀来,浑身早已蓄满杀意。 穆人清也一样。 天下第一! 此等名号绝非武功修为高就能获得,还要杀足够多的高手,杀的武林中人臣服,其手上沾染的鲜血何止夜凌空数十倍,无论贪官污吏,还是武林巨邪,不知道有多少人物死在他的手底下,他身上的战意、杀气,又岂是寻常! 而今其和夜凌空交手,虽然说不上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但也足够令认真对待。 紧接着,穆人清提剑再上,二人交手数十招,一边枪如龙飞凤舞,上下翻腾;一边剑如流星闪电,快绝无比;虽然起初夜凌空似乎处处落於下风,可他总能在关键之处,抵挡下来,并且伴随着交手,他招式中的破绽越来越小,枪法运用的越来越活。到后来,竟然已经不落下风。而他俩出招皆如羚羊挂角,见招拆招,随心变化,不拘泥于招式套路,一时间居然难分胜负。 众人看的如痴如醉。 “好小子,再接老夫一招。”数招后,二人分开,穆人清足下轻点,欺身上前,忽然一剑缓缓劈下,跟先前的风格截然不同。 夜凌空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大意,两下交击过后,其刚沉浸到这种节奏中,哪知对方突然改变节奏,猛然一剑劈下。 惊险躲过一剑。 夜凌空自信道:“这种小把戏对我没用!” “是吗?”穆人清微微一笑。 接下来,就在这种忽快忽慢的出招动作中,夜凌空接连几次差点儿判断失误,险些儿中招,这时他也发觉到不对劲,对方通过这种‘快慢剑’,不禁打乱了整个战斗节奏,还把节奏牢牢掌握在手中,这样打下去,就像被对方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这时,其顿时想起穿越前玩过的一款国产动作游戏。 这‘快慢剑’和游戏里的boss,虎先锋的‘快慢刀’何其相像,动作看似奇慢无比,可一记瞬间加速,令人猝不及防。 想要破解这种剑术,就要打破对方的节奏。 明白这一点,夜凌空决定以攻为守,化龙枪左突右点,正是一招‘鱼跃花间’。这招是‘鱼跃化龙枪’里他练的最多,同时也练得最熟的一招,一枪使出,暗劲喷出,枪尖刺击时,真如鱼儿出水一般,发出溅跃之响。 穆人清笑道:“好枪法!好劲道!” 跟着长剑回转,啪啪两声,扫开长枪攻势。这招华山剑法,有个名目叫作“孔雀开屏”,取义于孔雀开屏,顾尾自怜。这招剑柄在外,剑尖向己,专在紧急关头挡格敌人兵器、暗器。 并且,穆人清使这招时,挥剑虽慢,但其中却用上了缠丝劲,所以尽管夜凌空暗劲爆发,神力千钧,而他的劲道虽不强,但却用巧妙的手法,把自己的内劲缠了上去,然而因势导利,把巨力卸开。 他这一手功夫正深得武学中“四两拨千斤”的要旨。 跟着,长剑反撩,横过来在银枪的枪头上一按。长剑虽轻,这一按却按在长枪三寸的不当力处,夜凌空出只觉一股劲力将长枪向下捺落,他知对方占据了先机,却也不运劲反挺,反而顺势而为,把枪头往下拿,枪尾往上举,顺势收枪,再一枪劈下。 “好小子!” 穆人清单手拨开枪头,又一步上前,挺剑向夜凌空胸前刺去,这一招说快不快,但足够胸前,夜凌空长枪在近身难以施展,只能向后退去,然而前者忽然手腕一抖,画了个圈,剑尖猛然加速朝小腹刺去,正是华山剑术的险着——“彗星飞堕”。 先前,夜凌空不止一回领教过这招的凶险,似乎这一招就是华山剑法的招牌,但凡练过这门剑法的都能耍上一手。然而在这一招上,无论孙仲君、还是陈添灵,都不能跟穆人清使的相提并论,孙仲君不必多说,相较之下,就像小孩子的玩乐把式,陈添灵使的虽然精妙,但却少了些韵味。唯有在穆人清手中,这招‘彗星飞堕’才堪称华山剑法中的绝招和杀招。 由慢骤快,正如彗星飞堕,看似极慢,可稍纵即逝,穆人清使的这招,正是凶险在即,间不容发。 一瞬间,极大的恐怖升起。 在这刹那胜负关头,夜凌空仿佛回到了那一夜,回到了云阳江边,恐惧消失、念头消失,心湖空空如也,犹如一片虚无。 在这一刻,他的内心宁静如水。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6章:神枪再现 一刹那间,夜凌空的身上腾起一股浩大的战意。 其余人忽然感到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死完全任人宰割的恐惧,但他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有穆人清体会到了,那是一种要匡扶天下,一枪在手,只身能破万人敌的无敌意志! 轰!灵台忽如春雷炸响,灵光骤然迸发。 多年来,穆人清距离那般境界只差临门一脚,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是一脚之距,便是咫尺天涯! 而现在,他隐隐看到了之后的道路。 “还差一点!”穆人清内心焦急无比,他知道对方还未彻底掌控那等力量,需要他帮上一把。 只是如此一来,他便会陷入莫大风险。 然而,这种事根本不用考虑,空见玄牝之门而不得入,身为一名武者,怎能甘心! 不到半瞬,这位老者就做出了决断。 穆人清飞身上前,长剑抖擞,华山剑法不再保留,处处凶险,处处杀机。 此刻,夜凌空陷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枪在意先,完全凭着本能驱使,把化龙枪、凤鸑枪一一施展开来,原本使出两种枪法,变招转折间还有些许生涩,眨眼间浑然不见。 剑花、枪花,在这华山顶上缤纷绽放。 而且,由于夜凌空完全是身体自然而动,举手投足,皆是把浑身发力用到极致,每次崩枪都是明劲炸响,每次戳枪都含暗劲爆发,到后来,更是枪枪蕴藏化劲。 见此情形,穆人清如何受得了,他自创“混元功”,由外入内,若论对外劲的运用,他称天下第二,没人敢称天下第一!招招之内,剑剑之上,体内混元一气游走,体外明、暗、化劲爆发。 虽然这位老人不具千斤神力,哪怕内、外二劲相合,也难有神力之威,然而他对劲力的运用实在太巧妙了,或以缠丝劲连消带打,或以螺旋劲以点破面,居然完全不落下风。 就好像鱼俱罗大战李元霸,后者两臂虽有四象不过之勇,更胜霸王项羽,可却被鱼俱罗以四两拨千斤之法,跟其斗得旗鼓相当,最后还被对方一计“拖刀计”,败亡于刀下。 随着一剑、一枪,斗的愈加激烈,酝酿在夜凌空身上的战意也越来越强。 冥冥中,似乎有大恐怖在酝酿。 围观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是如此渴望继续看下去,可又担心二人安危。 然而交手的两人却无半点杂想。 无论夜凌空,还是穆人清,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战! 终于在穆人清几乎使完华山剑法,一个鹞子翻身,拉开了彼此距离,准备施展最后的绝招;而感受到接下那一招的威力,夜凌空浑身气势终于攀至顶峰,其目光一亮,瞳孔竟然似有金芒射出。 他笑了。 这一刻,夜凌空脱离了物我两忘,清晰的感受着身体的每一处,而后把浑身意志凝聚一点,意在枪前,无敌的一枪刺出。 神破·一刺定江山! 霎时间,狂风四起,天也为之变色! “来得好!”穆人清也笑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对于真正的武者而言,武道即是永恒,是高于生命,一生孜孜不倦探索的追求。值此瞬间,那让他朝思暮想,想要抓住的“道”,骤然清晰起来。 受到这股无敌的枪意激发,千分之一刹那,在他身上也升起一股“一剑在手,纵横无敌”的剑意! “天外飞龙!” 穆人清猛然跃至空中,浑身气势也在跃至顶点时抵达巅峰,毕浑身功力于一剑,脱手飞出,竟如传说中的飞剑一般,化作一道流光激射飞去。 枪尖对剑芒,针锋相对,二者竟然纷纷碎裂。 到最后,夜凌空手上只剩一根枪杆,枪头尽碎,穆人清的宝剑只剩一个剑柄,掉在地上。 这场交手终于落幕。 片刻后,穆人清开怀笑道:“我输啦!输的心服口服!” 闻言,众人大惊,同时一脸不敢置信! 连天下第一的‘仙剑神猿’穆人清都亲口承认自己输了,那不就是说,眼前的年轻人是新的天下第一? 然而,夜凌空却摇头道:“不对,您老人家没输!或许您是觉得我身无内力,同您交手,我吃了亏,但您忘了,我本身负有神力,却是已经占了便宜的。” 穆人清又道:“拳怕少壮,我已失去手中剑,再打下去不见得是你对手!” 夜凌空也道:“棍怕老郎,若非前辈有意指点,先前刻意用剑术引导我发现自身缺点,我早就输给了你!” 其余人面面相觑,只见过有人为了争胜,搞的你死我活,还没见过相互争输的。 穆、夜二人却不管这些人想法,二人相视一眼,齐齐哈哈大笑。 穆人清抚一把苍须,笑道:“那就算作平手吧!” 夜凌空也笑道:“合该如此。” 话音落下,穆人清叹道:“可惜,以你的武学造诣,老夫已然教不了你什么,否则,就算厚着脸皮,我也要收你为徒。” 谁知他话一出口,就听“扑通”一声,却见夜凌空跪在地上,叫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穆人清见他这般举动,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夜凌空嘿嘿笑道:“徒儿踏足武道甚晚,迄今不过个把月,想要修行内功,却是晚了太多,这才来华山寻访《金蛇秘籍》,希望能以上乘内功弥补不足。” 听到这话,就连穆人清也不禁失声震惊。 “什么!你习武时日这么短?!” 夜凌空笑道:“是啊!弟子自幼经脉闭塞,练不得内功,还是最近得了天幸,才打通部分。先前又得云山先生相助,为我破开玄关,这才能修行内功。” 穆人清闻言,连忙上前把他拎起来,拿过一只胳膊起脉来,内力探测之下,对方果然所言不虚。 于是叹道:“好小子!想不到世上竟有你等武学奇才!也难怪天妒英才,给你落下这等险阻。” 夜凌空笑嘻嘻道:“师傅,您就收我为徒吧,有《混元功》这等玄门正宗功法,我还学什么劳什子的《金蛇秘籍》。” 穆人清听了这话极为受用,但还是道:“金蛇郎君一代怪侠,他的武功虽然剑走偏锋,但也颇有独到之处......” 好家伙,抬了一把《金蛇秘籍》,但又默认《混元功》更牛逼是吧。 不过,原作中也确实是这般。 “那您......?” “不行!” 夜凌空一听,又要跪下,穆人清大感哭笑不得,赶在其跪下前伸手扶住了他。 “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说跪就跪!” 夜凌空倒是无所谓,拜师学艺嘛,不寒碜,这就叫尊师重道。 穆人清叹道:“以你的武学造诣,老夫是不敢当你师傅,不过你若想学《混元功》,我传给你便是,但你却不得将这门功法传给别人。” 众人听了大惊失色! 武学内功为门派传承之本,尤其是《混元功》这等绝学,向来就连自家弟子都不会轻易传下,而今他居然要传给一个外人。 木桑道人震惊道:“老猴儿!这怎么成?!《混元功》可是你们华山派的镇山绝学啊!” 穆人清笑道:“无妨,我们习武之人,修行一身高明武功,除去强身健体,更为了护道降魔。” “向来别的门派闭门自珍,就连对自家子弟,师傅也常常留一手,以致一代不如一代,越传到后来精妙之着越少。本派却非如此,选弟子之时极为严格,选中之后,却是倾囊相授......” “像夜小兄弟这等坦荡赤子,便是外人,把本派武功传给他,也无不可......” “相信我华山派的绝学在他手上,定能够发扬光大,日后只需他能多行义举,惩恶扬善,就不算辱没本派的绝学。”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钦佩起老人的宽阔心胸。 穆人清看着夜凌空,又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在你这个年龄,可没你这般本领,居然能领悟那等枪意......”跟着,他又道:“若老朽没看错,那是昔日的天下第一神枪——‘燕北神枪’吧!” 夜凌空点头道:“正是!” 袁承志好奇道:“师傅,这‘燕北神枪’是何来历?” 穆人清跟几人解说一番,听得众人惊奇不已。 袁承志惊叹道:“想不到,这枪法还有这般来历,竟是关帝君和武乡侯的神枪。” 穆人清也叹道:“是呀,为师也没想到,这门传说中的枪法,居然真的存在。”随后,接着又道:“不过如此一来,也能解释以你的武功,如何能杀得了黄教八大护教法王了。” 夜凌空有些好奇,先前他就感到有些奇怪,似乎穆人清对那些人的武功有所了解,于是问道:“前辈似乎很熟悉他们?” 穆人清笑道:“我跟那几个小辈倒是不熟......”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他们的师傅,却大多死在我的手上。” 夜凌空震惊的内心不住翻腾。 穆人清缓缓道:“当年,我武艺初成,决定访问天下高手,试一试手中之剑锋芒如何。出山后,先去了少林、武当,两派古来为武林的泰山北斗,门中自有绝顶强者。” 说到这儿,微微叹了一声。 “可惜,当我赶到少林,少林的大师已闭入死关,探索佛学妙理。我堵了半个月山门未见到人,无奈下,又去了武当。可惜武当的掌教真人也奉了朝廷命令,不久前外出云游去了,也不知何时归来。” “武当、少林之下,当世门派之中,峨嵋、昆仑、华山、点苍,武林中称为四大剑派。四派人材鼎盛,剑法中均有独得之秘。其他少林、武当等派武学虽深,却不专以剑术见称。于是,我又找上三派,与之论剑,他们的掌门、高手,一一打败!” 众人暗叹。前辈经历,实在令人神往。 “之后我大感寂寞,幸得昆仑掌门指点迷津,教我放眼天下,提及中原之外,乌斯藏、哈密,瓦剌等处尚有高人......”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7章:神猿往昔 伴随穆人清缓缓述说,这位天下第一人的昔日风采,也逐渐露出了峥嵘一角,把面纱下的真实展现在众人面前。 当年,他初出茅庐,试剑中原,不知多少成名高手败于其手上。 除去个别几人,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师承何派,只有几个大派名宿隐隐猜出了他的来历,知道他是某个‘天下第一’的传人。 当他败尽世间名剑,大感高手寂寥,可昆仑掌门一番话却点醒了他...... 自此,穆人清游历天下。 先是一路北上,出关后,与鞑靼王公、瓦剌国师分别战于大漠、草原;胜后,行至哈密,与叶尔羌汗国的战神从沙漠戈壁、战至天山之巅。而后继续南下,越战乌斯藏各教活佛、法王。最后,北返山海关外,约战女真剑皇。 其一生中战斗无数,但有两次却格外凶险。 一次,是进入乌斯藏,时值藏巴王朝统治,治下,各宗教纷争不休。藏巴汗彭措南嘉崇信噶举派,仇视新兴的格鲁派,几次出兵攻打黄教寺庙。 后来,黄教拉拢喀尔喀蒙古卫信众,组成联军攻打藏巴王朝,噶玛巴派了万余人前来救援,打败了由色拉寺僧兵与其他格鲁派施主所组成的联军,占领色拉寺和哲蚌寺。 这一战,穆人清也在其中! 他与噶举派的活佛交手过后,二人惺惺相惜,遂帮助噶举派一方。因而遭到黄教仇视,被其教中的活佛率领八大护教法王追杀,先是在“圣湖”玛旁雍错之畔,大败八大法王。 该湖在藏语中,意为‘永恒不败的碧玉湖’。11世纪,噶举派大胜外道黑教,此湖因而得名。 而穆人清在此助噶举派重挫黄教,不单令‘玛旁雍错’愈加神圣,也让自己成为噶举派信众心目中的神明。而他紧接着又与黄教的二位活佛之一,约战于“神山”。 二人在那“大千世界的中心”——冈仁波齐峰上大战三天三夜,最终穆人清以破玉拳胜出一招。 至此,夜凌空才恍然大悟。 “难怪穆老前辈话中对那八大法王如此熟悉。” 这时,木桑道人笑道:“当年,若非老猴儿前往乌斯藏,也遇不上我,我和他也不会产生交情。” 穆人清微微一笑。 木桑道人又道:“不过,你小子也真是妖孽,就算有领悟了枪意,但在年纪轻轻、丹宫未辟,就能以一敌八,战胜八大绝顶高手,实属不凡。” 夜凌空笑道:“其实,和八大法王一战,我也只在最后关头,才得武乡侯显灵,领悟了‘燕赵神枪’,全靠屡屡算计,才能逐个击破。” 穆人清、木桑道人二人顿感惊讶,待听完他讲述前后,又见他把‘天冠图’拿出来,施展如意变化,二人皆啧啧称奇。 木桑道人赞道:“未来经、武乡显灵,你小子还真是福缘不浅。”说完,又看向一旁的小妮子,打趣道:“艳福也是不浅......” “前辈!”孙仲君登时羞红了脸,急的跺脚躲到夜凌空身后。 穆人清微微笑,道:“你这为老不尊的夯货!小辈面前,也不注意一下。” 木桑道人哈哈大笑。 “听你一说,那黄教的八大法王,其武功虽高,但似乎都有缺陷?老猴儿,当年你对付的那些可是那般?” 穆人清听后,摇摇头,道:“那倒没有。” 木桑道人奇道:“这是为何?” 穆人清叹道:“哎!亏你还是铁剑门的掌门,你们派里几代人都在藏土活动,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木桑道人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我还真没注意过这个。” 穆人清解释起来。、 “当世武学,大致可分为奇经八脉、三脉七轮两大体统,按地域又有‘中原’、‘藏密’、‘波斯’三脉。我中原为‘奇经八脉’一统制源头,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返虚,循序渐进,可谓是玄门正宗。” “而‘藏密’,即天竺武学,修炼三脉七轮,却是以神入道,通过冥想苦修,辅以瑜伽,发掘体内宝藏,此乃另一体统,其中亦有上乘正法,然而,因藏密武学多重顿悟,因此,多有旁门左道,为走捷径,不惜入魔。” 忽然间,穆人清提起天下武学体系,其说法倒是和秦良玉说的差不多,只是他说的要更加细致。 正当一众小辈不明所以,木桑道人却是眼前一亮,道:“我懂了!” “那一战过后,黄教的护教八大法王或死或伤,没死的,回去后不久也重伤不治而亡,这才有新一代的护教法王上任。”接着,他嘿嘿冷笑:“但这急急忙忙、赶鸭子上架才推出来的新任法王,资历浅薄,又如何服众?” “我猜,他们后来就都走了秘法捷径,强行提升功力,但这样一来,也给自身留下后患,这才亡在了夜小子的手里。” 穆人清抚了一把苍须,点点头道:“大抵如此。” 夜凌空回想了一下,还真是,那夜叉法王运功后,智商直接掉一大截,修罗法王拔刀看向“自己人”,不用说都知道他们练的武功有问题了。 这时,他又好奇起来。 “那波斯武学呢?他们的武学,又是怎样?” “波斯武学实乃我中原武学的分支......”穆人清缓缓道。 “古来,波斯商贾与中原通商,自丝绸之路,把中原武学带了回去。但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我中原武学传到那边,久后,就也变了味儿......” “他们这一脉的武学虽是以奇经八脉的修行为根基,但却和我中原武学截然相反。我等中原武学,向来讲究以气为本,固本培元,增强底蕴,武技只是小道。然而波斯武学却是想方设法挖掘人体潜力,固本养气反倒其次。” “昔日的波斯明教,武学尽是剑走偏锋,通过走捷径,快速提升功力,再竭尽发掘自身潜能。到了北宋年间,那教中还出了一位大宗师,叫做山中老人。他精修中原、天竺,以及更西之地的武学精髓,其结合四家之长,把这一脉武学的诡异风格发挥到极致,即便放在旁门左道之学里也属巅峰,彻底以杀人伎俩为主,甚至隐隐有堕入魔道的迹象。” 说完,老人又叹道。 “不过,如此一来,却是有些舍本逐末了。他们波斯明教原来的武学,虽然看似本末倒置,但根子上还是以气为本,算是我中原武学的一体两面,二者可相辅相成。” “那山中老人的武功虽奇,可说到宏广精深,却是差了许多,把好端端的明教上乘内家武学,沦为了纯粹的杀人伎俩。” 波斯明教?山中老人?夜凌空听到熟悉的称呼,忍不住一惊,跟着想了想。 好像还真是这样。 按《倚天屠龙记》的说法,不管‘乾坤大挪移’、还是‘圣火令神功’,在原作里都是比较诡异的,一个作为明教的镇教神功,正常练着极其容易走火入魔,但有强大内功的人去练,就会事半功倍,甚至瞬息而成。 而另一个,圣火令神功,更要内心入魔才能施展开来,若心中清明,反倒无法施展。 这么看,除去张无忌,包括阳顶天在内的历代中土明教教主,还是真是惨,也不知道波斯明教总坛安的什么心,只传了中土分坛发掘潜能之法,却没有传下他们蕴养潜能之术。 想来,或许是想以此挟持控制中土分坛。 众人之中,袁承志几乎打小就在山上,虽然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但内心却还是有点童心未泯。 况且,这些年来,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自己最敬爱的恩师讲述往事,心下更是好奇不已。 “师傅,后来呢?您生平最危险的另一战又是哪一场呀?” 穆人清看了一眼自家爱徒,目露慈祥,接着说了起来。 神山之战,穆人清险胜一招。 那位活佛败退之后,他也差点油尽灯枯,但其武学修为也因此更上一层楼,休养半年后,其回到华山,闭关许久,出关后立马动身,一路赶往山海关外,由此也迎来人生中另一场凶险万分的战斗。 长白山上,天池湖畔,女真供奉、一代怪杰——‘天池居士’白隐。 白隐本是明朝忠良之后,正德年间,党争激烈,杨廷和与王琼二人相互仇视、水火不容。白隐祖父本是朝廷武将,同时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曾助王琼平定宁王叛乱,却也因此被打上了“王党”的标签。后来,王琼失势,其祖父受牵连,在大案中无辜受冤,全家沦落为囚。 朝廷将白家发配至辽东,白隐含怒而死。 经此一事,白家后人矢志复仇,到了白隐这代,兄弟三人在关外帮助女真对付明朝。尤其白隐本人,一身剑法超凡绝伦,以达手发无形剑气之境,俨然为天下第一剑客,被女真奉为护族剑神。 与白隐之战,尽管对手只此一人,但凶险丝毫不在当年在乌斯藏的那场大战之下,甚至犹有胜之。 那一战可谓惊天动地,二人在天池湖畔大战七天七夜,文斗、武斗,拳脚、剑术、人生,都在争斗,最后两人遁于天池湖底,在冰冷刺骨的水下进行战斗。 生死关头,穆人清忽然触摸到剑意的境界,抓住一丝“纵横无敌”的剑意,凭此胜了下来。 只可惜...... 尽管这些年来,其不断尝试,但自那一战过后,就再也找不回当时的感觉。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抵达了这一境界。 得益于此,他才越发确信了一件事...... 因此,在这过后,穆人清领着众人下去休息,夜凌空未说,他也没有追问有关藏宝图,还有他来华山的第三件事是什么、不过从夜凌空频频打量袁承志的目光,且已经猜出来对方大抵想要做什么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8章:华山之上 之后半月,夜凌空在华山顶上,一边跟穆人清学习华山武学,一边带着袁承志参悟《金蛇秘笈》,而他展露的武学天赋令人震惊不已,到后来,就连木桑道人都忍不住把自家的武功传给了他。 除了华山剑法,有碍于门规,穆人清没有传下,其所学的伏虎掌、劈石拳、破玉拳、混元掌、铁指诀,统统毫不保留。 这一点就连木桑道人看了都大为诧异。 不过,其很快就了解了。 数日旁观下来,夜凌空对任何武学都是一看就会,一学就精,不出数日便把这些武功学了个精熟。如此天赋异禀,哪怕不是自家弟子,想必也能把自家武学发扬光大、名留后世,这教人如何能够抵挡?只是木桑到人碍于面子,不知该从何开口。 好在没过几天,机会来了...... 某天中午,袁承志给哑仆烧饭打下手,其手痒难耐,便拉着夜凌空下了一盘棋。 木桑道人外号‘千变万劫’。 他年轻之时,因轻功卓绝,身法变幻无穷,江湖上送他个外号,叫做‘千变万化草上飞’。 后来他耽于下棋。 围棋之道,讲究“打劫”,无数变化俱从打劫而生。木桑武功甚高,自己倒以为平平无奇,棋艺不过中上,却是自负得紧,竟自行改了外号,叫做‘千变万劫棋国手’。旁人碍于他的面子,不便挑破,可是又知他棋艺和‘国手’之境实在相去太远,于是折衷而简化之,称之为'千变万劫'。 其实,这四字还是恭维他武功千变万化,杀得敌人'万劫不复',但如有人当面如此解释,木桑势必大为生气,定要对方承认这外号是就他棋艺而言,才肯罢休。 木桑道人在武功上实有独得之秘,但他从不收徒,可来华山避居后,因熬不过棋瘾,便让袁承志和他对弈两盘棋。 下棋讲究博彩。 每次对弈,木桑让袁承志三子,自己赢了,那就是陪师伯消遣,算袁承志的孝心。要是对方赢得一局,自己就教他一招轻功,连赢两局,轻功之外再教一招暗器。 如此那便是彩头了。 此后练武弈棋,忽忽数年,木桑已把轻功和暗器的要诀倾囊以授。可随着袁承志棋艺日进,木桑和他下棋,反要饶上二子,且故意相让之迹,也越来越难遮掩。 因此,这棋下的也愈加兴味索然。 正愁此事。 想不到,又来了一只萌新,这天拉着夜凌空下了一盘,在棋盘上一扫颓势,大杀四方,顿时喜出望外。本来,木桑道人还自觉这“千变万劫棋国手”的七字外号,早已居之有愧,明明觉得袁承志的棋艺也是平平,可是自己不知怎的,却偏偏下他不过,只怕自己的棋艺并不如何高明,也是有的,但说自己棋艺不高,却又决无是理。 可跟夜凌空一番棋下下来,瞬间老树逢春,踌躇满志,堂堂一代“国手”又活出了第二世。 没听这小子都给称呼咱为“棋手战鹰”吗? 只不过木桑道人还是更加喜欢自己那个“千变万劫”的称号。 短短功夫,木桑道人又锁定了胜利。 虽说教这小子借着开饭由头,逃了这一局,但懂点围棋的都知道,刚才那局势,分明是优势在我。 想到这里,木桑道人不禁轻哼起来。 看吧,不是老夫水平不够,而是承志这小子是围棋界百年难遇的奇才,自己输给他不是很正常? 这样一想,其内心顿时大为可惜。 可惜袁承志误入歧途,一心武道,要是从小给他好好调教,少说也是个一代棋圣。 说来也奇。 对面,对面这小子,武功天赋高的出奇,但下棋天赋却是一般,那副抓耳挠头的样子,偶尔下急了还要悔棋的样子,实在令木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然而木桑到人却是不知道,坐在对面的根本不是什么萌新,尽管也谈不上是“年轻八冠王”之类,可也绝非等闲,只是他从小就在家陪着一众丫鬟下棋,早就把演技磨炼的出神入化,就算他故意想让棋子,以木桑的水平也决计看不出来。 不是夜凌空棋艺太高超,实在是木桑道人棋力太一般,大概也就“战老”的水平吧。 过了数日,夜凌空棋力渐“进”,偶尔在木桑道人“让”一子的情况下,也能赢下两局,跟着他学习轻功、暗器手法。 说来,木桑道人的轻功、暗器功夫,大体上和夜凌空学过的有不少相通之处,特别是他的独门轻功‘神行百变’,虽也有内功催动之法,但精髓却在外家之道,哪怕配合内家‘神行法’,也是顶级的轻功绝学,这跟马祥麟传授的‘灵鹫扶摇功’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前者更注重身法变幻,而后者注重跋涉追赶。 而木桑道人的暗器手法也十分精妙,其以棋子为暗器,夜凌空将这门功夫称做'万劫飞棋',手法上跟他手打飞石的技巧亦是大同小异,但‘朱雀飞石’更追求发劲力度,而‘万劫飞棋’却更注重技巧,二者一刚一柔,也形成互补。 不及半月,夜凌空就把木桑道人的武功学完。 当初,就连袁承志也用了大半年,差不多才把这些功夫学完,倒不是夜凌空不装了,而是他每次一学就精的天赋实在令人惊艳不已,终于在有一天饭后,木桑道人约他出来,把毕生所学一股脑传授给了他。 除此之外,就是跟袁承志一同参悟《金蛇秘笈》,上面载有一代怪侠“金蛇郎君”夏雪宜的绝世武功。 夏雪宜性情古怪,为人阴狠,武功便正如其人般诡异难测。 而《金蛇秘笈》上的武学自是招式诡异,变幻莫测,令人无法捉摸。起初,跟华山、木桑所授的功夫还算大庭相径,可翻过几页,秘笈所载武功已与夜、袁二人所学全然不同,不但与华山派武功无丝毫共通之处,而且也未听说过有哪家功夫是这般,那也并非仅是别有蹊径而已,直是异想天开,往往与武学要旨背道而驰,却也自具克敌制胜之妙。 二人皆是一艺通百艺通,武学上既已有颇深造诣,再学旁门自是一点即会。秘笈中所载武功奇想怪着,纷至叠来,一学之下,再也不能自休,当下不由自主的照着秘笈一路练将下去。 特别是夜凌空,他对这门武学的理解教袁承志大为钦佩,偶尔从其口中蹦出的诸如“仿生学原理”、“几何定理”,虽听的众人一愣一愣,可随着他拿着树枝在地上作图解释,就连穆人清、木桑道人这二位武林前辈听后都惊叹不已。 又练了十几日后,再遇难关。 秘笈中要法关窍,记载详明,但根基所在的姿势却无图形,诀要甚是简略,不知招式,还是夜凌空提醒到,金蛇郎君埋骨的洞中壁上的图形与此有关,袁承志才忽然想起这事。来到那处绝壁,从洞口到洞窟里还有穿过一条甬道,幸好当年袁承志进去后,带着锄头工具,把洞口拆大,二人举着火把往壁上照去,很快把上面的图形招式记熟,出去前又拔出金蛇剑。 金蛇剑外形奇特,整柄剑就如是一条蛇盘曲而成,蛇尾勾成剑柄,蛇头则是剑尖,蛇舌伸出分叉,是以剑尖竟有两叉。那剑金光灿烂,握在手中甚是沉重,却是黄金混和了其他五金所铸,剑身上一道血痕,发出碧油油的暗光,极是诡异。 但就是这样的怪剑,却是一把锋锐绝伦、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其剑尖两叉既可攒刺,亦可勾锁敌人兵刃,倒拖斜戳,皆可伤敌,比之寻常长剑增添了不少用法。《金蛇秘笈》上有一门‘金蛇剑法’,招式极为诡异,单只看秘笈,其中颇多招式甚不可解,但配合此剑,尽成厉害招数。 回去后,二人细细琢磨,照图试练,将所有功诀法门实已全部熟读领会,更无遗漏。 不过读到最后三页,只见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口诀,参照前面所载,有些地方变化精奥,颇增妙悟,但一大半却全不可解。 夜凌空知道这一来是缺少了最重要的“武功决要”,其二便是后面记载的主要是‘温家五行阵’的破解之法,未对上该阵前,自然有许多地方会令人不解,他把此事告诉了袁承志,又叫来众人,当面烧毁秘笈,从中取出两张纸笺。 “夜大哥,这是?”这段时日,袁承志早已被夜凌空的才情、思想所折服,早就改了对他的称呼,平时以兄弟相称。 夜凌空道:“你猜的没错,这就是建文帝的宝藏图。” 说完,就当一块破布似的扔了过去。 那两张纸笺,一张纸上写着:“重宝之图”四字,旁边画了一幅地图,又有许多记号。图后写着两行字:“得宝之人,务请赴浙江衢州石梁,寻访女子温仪,赠以黄金十万两。” 袁承志道:“这话口气好大!” 不过想想此物来历,却也理所应当,仔细看去,只见笺末又有两行小字:“此时纵聚天下珍宝,亦焉得以易半日聚首?重财宝而轻别离,愚之极矣,悔甚恨甚!” 在座众人早已从夜凌空口中得知金蛇郎君生平,看到这话,不禁唏嘘感慨。 孙仲君喃喃自语:“金蛇郎君,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为何他能对对温仪那般痴情,却又对何红药那么心狠......” 夜凌空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夏雪宜这人虽心狠手辣,却也有血有肉,他有负于何红药是真,对温仪至死不渝也是真,恩怨情仇,很难用寻常的眼光去评判。” 孙仲君不禁朝他看去。 前些天,少女已得知一切,可明知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但她还是忍不住,就像飞蛾扑火,哪怕为此弄得遍体鳞伤,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9章:游历 一晃半年。 这半年来,夜凌空每日在华山上跟穆人清、木桑道人等学习武艺,还带着袁承志一起谈天论地。 期间,只因他几提到闯王等众贼祸乱天下,以致于国家内耗,外族趁了便宜,好几次差点没把穆人清、袁承志二人说的要发火,可二人也非蛮不讲理之辈,知道他说的尽在理上。 天大地大,大不过一个理字。 尤其是穆人清,这些年来,尽管他把主要精力花在教导袁承志上,可也其间仍时时下山,探查天下变化,民间疾苦,回山后每每和袁承志说起这些,勉他艺成之后,务当尽一己之力,扶难解困,又说所以要勤练武功,主旨正是在此。 袁承志每次均肃然奉命。 然而,穆人清毕竟是武林中人,所见天下之乱尽是表象,不明其中根源,只把一切归咎于朝廷昏暗,崇祯无能,袁承志更是深恨崇祯当年误害其父,令袁崇焕含冤而死。 但袁崇焕死的真的冤枉吗? 说冤,也不冤! 关外女真困扰大明多年,崇祯视此为心头大患,而袁崇焕竟然在他面前夸下海口,喊出“五年平辽”。事后他经给事中许誉卿提醒,意识到问题所在,清醒过来立马对上提出了很多条件,希冀借此让皇帝撤回他的承诺。 结果...... 崇祯帝一一答应了他的请求,要求户、工、吏、兵四部务必要配合袁崇焕的行动。 权力越大,期望越大!可想而知,一旦没有完成,等待袁崇焕的将会是怎样的下场。然而,第二年皇太极就打到京城边。如此反差,必须得有人来承担这份后果,而这个人只能是袁崇焕自己。 可以说,袁崇焕的死与他自负性格有着深深关系。 再者其屡屡挑战朝廷底线,目无王法、擅权专制,只是当时他和崇祯帝君臣一体,相得益彰,相见恨晚,朝廷才忽略了他的那些出格之举。 但这些事情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当时不引爆不代表事情就此揭过,等有朝一日炸开,就是他袁崇焕粉身碎骨之时。 在袁承志心中,自家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是个忠心错付昏君的完人。 可事实并非如此...... 真实的袁崇焕的确是一代忠烈,可也绝非是个省油的灯。历史上他和王在晋不和,相斗如火如荼,把整个朝廷都卷了进去,最终他用尽手段逼走对方,独揽大权,可也令一干人马与之势如水火,在朝廷上和其屡屡作对。 辽东内部也因此愈加分裂。 待其死后,山海关外再无人能统领、纠合,也令关外人马变成一盘散沙。更别说他还给魏忠贤表忠心,对女真卖米资敌,甚至到了矫旨擅杀右都督,总兵官毛文龙的地步! 而这些事,像穆人清这等久避世外的闲云野鹤是不大清楚的,只是听世人皆言袁崇焕蒙冤而死,也就这般认为了。 至于袁承志就更不必多说,那些袁崇焕的昔日旧部或许多少了解一些内情,可大抵也只认为自家督师对朝廷忠心耿耿,更立下赫赫战功,虽有些许污点小错,却着实罪不至死。 他们自然也不会对少主说这些,只告诉他,崇祯帝是如何昏庸,如何残害忠良。 在听到夜凌空把这些一一道来,又带着二人在这中华大地上走了一圈,见识到刘思敏、白旺的贪婪凶残,也领略过张献忠的残暴不仁,以往对义军的“偶像光环”顿时破灭。 这时,大伙儿早已知晓夜凌空的来历。 还在华山之上,他跟着穆人清修行‘混元功’,同时参悟《金蛇秘笈》,修炼上门的内功‘金蛇吐息法’,只一夜便开辟出气海丹田。 此事又教一行人惊掉了下巴。 从系统里得知自己还能在这个世间停留一年,夜凌空顿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次日叫来众人,大概交待了自己来历。 不过他不好解释再生为人之事。 谈论时,其假称来到此事时曾见得天机一角,交代了未来闯军推翻大明,跟着内部迅速腐化,更有闯王为了一个美人陈圆圆,逼吴三桂投清卖国,放女真八旗入关,遂有杨州十日、嘉定三屠,汉家儿女剃发易服,自此沦为外族奴婢。 当晚,穆人清、袁承志辗转反侧,几乎彻夜未眠。 次日一大早,穆人清跟众人提起往事,当年他跟陈添灵为了天下之势闹得不可开交。穆人清一度以为对方得明廷敕封厚待,舍不得身上的荣华富贵,这才一心向着崇祯。 为此,穆人清甚至与这位发小割袍断义。 可跟夜凌空这个“天外之人”接触后,他愈发认识到自己这些年的错误,于是时隔多年,终于踏足隔壁,登门拜访,和昔日老友认了一句错。 陈添灵一直在等着这天。 倒不是为了分个孰是孰非,只是二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几乎如兄弟一般,教他如何能放下。 那天,他跟穆人清喝的酩酊大醉,追忆少时事。虽说酒有饮尽之时,可他俩已心满意足。 回去没多久,众人就下山游历红尘。 见过闯王、张献忠,又去了一趟西南,接触过秦良玉、马祥麟,途中还结识了一位年轻奇才,此人唤作李岩,河南人氏,本是天启丁卯年举人,其父李精白是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衔,崇祯初年因魏忠贤逆案一家被贬为庶民。 李岩生性慷慨豪爽,好施尚义,虽是读书人,活的却像一个江湖侠士。 他见朝廷腐朽,自己虽空有一身文武之才,却救不得百姓,正打算投奔闯王。 恰好遇到夜凌空一行人。 交谈过后,其对夜凌空的各种后世思想论述惊为天人,又得其提醒,闯王这等农民义军眼光狭隘,只能打天下,却坐不得江山,到最后只会便宜外族。 只是李岩身为读书人,较之常人,见识过更深的朝廷黑暗,心里也更加悲观,故而谢言婉拒众人,只身前去投奔闯王。 而穆、袁二人一路东去,先是在江南解决了温家之事,又带着温青青北上,进入北京。某天深夜,夜凌空带着袁承志潜入大内,见得崇祯帝,后者当时见得“刺客”,却是丝毫不慌,一身气度,无愧于一代帝王。 对于这个皇帝,袁承志心里的感情极其复杂。 他已从夜凌空这里得知,日后崇祯兵败城破,不单没有南逃,反而留下来,自缢在煤山的树上。临终在衣服上写道:“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 这人或许是个无能昏君,可却心念百姓,多年来和百姓共苦,想方设法想要扭转大势,只是煌煌天命不在他这里。 袁承志一边恨其错杀忠良,一边却又钦佩其为人,见面开门见山,交代来历,两边相对而坐。 没人知道那晚三人都聊了些什么。 只是御书房里偶尔会传出一些诸如“建文宝藏”、“土地资产分配”、“商业”、“宗室改革”、“火耗归公“、“官神一体纳税”、“开海”、“三权分立”、“民主集中制”、“君主立宪”等等。 第二天,崇祯帝在早朝上宣布了一件大事,解除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的职位,并以一位年轻人替之,此后专门查询贪污腐败,此事令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但皇帝却是铁了心要做成此事。 同时下旨宽赦尚在狱中的孙传庭,在文华殿进行召对,询问天下大事。 不久后,崇祯帝又在御书房中秘密召见孙传庭、夜凌空、袁承志,四人密谈了一整天,看到暂代锦衣卫指挥使的夜凌空拿出朝廷官员贪污腐败的如山铁证,饶是崇祯帝早有心理准备,却也被气的破口大骂。 “朕的钱!他们从百姓身上搜刮了几千万两的银子,待朕苦苦哀求,他们只捐了几十两,还要朕感谢他们吗?” 一直以来,崇祯帝都以为诸公都是饱读诗书,竭力为国的忠良,可如今看来,这些人或是满腹经纶,可未必是忠,也未必是良。过去,他以为局势糜烂在于连年天灾、在于阉党祸国,在于建奴之患,只待众正盈朝,天下就能迎来一片光明。 可现实是血淋淋的...... 而今他看的越发清楚,这大明的心头之患不在外面,而是在朝廷,就是在这乾清宫。朝廷大臣烂一点,大明江山就烂一片,等到整个朝堂都烂掉,大明的气数也就到头了。 那些读书人冠冕堂皇,一个个张口圣人,闭口圣人,可心已就烂透了。 崇祯帝接连下旨。 “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反腐倡廉十项禁令”...... 一连串大操作令朝野震动。 朝廷大员们暗地鼓动士子们出来抗议,然而突然出现的一家“报社”,却以一张张报纸,将民间舆论瞬间扭转了过来。 同时,伴随着锦衣卫的行动,一众京官大员被抄家定罪。 三司会审,铁证如山,一箱箱金银珠宝被拉出来游街,面对金山银山,就连不断用言语攻击的科道言官都不敢再说半个字。 这些不义之财尽数归了国库,后面分为三部分用,一来拨给兵事,二来投以赈灾,剩下用作其他。 此事过后,崇祯越加看清文人面目,也为那年轻人的见识所折服,可惜他知对方来自“天外”,注定不会在此间驻留太久,否则,其必要想方设法拉拢,就算把自己的掌上明珠——“长平公主”嫁给他,也毫不犹豫。 不过,如今长平似乎喜欢上袁承志。 这事也算不错。 袁承志虽然只是一介武人,但赤子仁心,本领高强,有袁崇焕当年的胆魄,却不像他那般自负,不失为一难得的人才。 看到此子,崇祯于四下无人之时,想起当年他和袁崇焕君臣相得,不禁懊悔自己过去急于求成,错杀忠良,导致再无人敢冒头做事。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70章:崇祯(一) 崇祯十四年七月,夜凌空在崇祯、穆人清等人的目光中离开了这一方世界。 这一年中,大明王朝发生了太多事。 无数诏令像雪片一样飞出京城,又有无数奏本山呼海啸的涌入京城。 一切都源于那天深夜...... 当晚,崇祯在御书房内长叹短吁,忧愁民生艰苦,国事艰难,朝臣无一人能为其分忧。 书案上摆着一盒糕点,那是崇祯最心爱的女儿长平公主,因挂念他的身体,特地送来的。 但此刻,早已凉透。 “刷!”身后传来一声动静。 崇祯转过身来,却见两个年轻人,一个人如谪仙,面带微笑,一个其貌不扬,目光复杂,二人就站在那儿望着他。 门外,几名大内侍卫已经被二人用暗器隔空点穴,僵在了原地。 崇祯见到二人,顿知事情不妙,不过他却没有半点惊慌,心中暗暗猜想二人的身份、意图,可思忖半天也没有丝毫头绪。 此刻,袁承志静静地打量着崇祯第。 十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亲手杀了崇祯,以报血海沉冤,看着日思夜想的“大仇人”,其心下踌躇,恨不得一剑将其刺死,可心里的另一个念头却道,自己不能那样做。 而夜凌空也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大明王朝的末代皇帝。 历史上的真真假假太多,有许多真相被篡改、掩埋,谁也说不好,真实的情形、人物,究竟是怎样。 他一直感到很好奇,崇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此刻,他见到了。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又有点不太一样。 眼前的崇祯帝,面目清秀,可明明是身强力壮的年纪,看着却,看他那嗟伤之状,与其说是皇帝,看着更像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书生,在书斋里,手捧圣贤书,大骂当朝者。若非那身黄服,谁能想到这是堂堂一代帝王。 忽然见到两个陌生人,崇祯也不惊慌,他打量着二人,跟着开口问道:“二位是?” 夜凌空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在下夜凌空,乃是一个天外之人.......”未等崇祯帝理解过来,却见他又道:“而我身边这位,姓袁,乃是故兵部尚书、蓟辽督师袁崇焕之子。” “甚么?”崇祯一呆。适才,他猜疑过各种可能,可唯独没有料到这。 再看向袁承志,国字脸庞坚毅,浓眉大眼,依稀让他看到昔日的袁崇焕。 崇祯喃喃道:“像......太像了......” 袁承志目光一怔,定了定神,按下心头怒气,凛然道:“先父有大功于国,却被皇上处死。” 崇祯问道:“所以......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吗?” “是,也不是!” 夜凌空微微笑,抛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崇祯不解。 夜凌空道:“袁崇焕一代忠良,说他通敌卖国,勾结皇太极,确实有些扯淡,但他生性自负,屡屡作出破格之事,也的确有取死之道......”紧接着,又道:“不过,总得来说,他还是功大于过的,是个竭力在为你分忧的臣子。” 崇祯默然半晌,叹道:“现今朕也颇为后悔了。” 袁承志道:“皇上既已后悔,求皇上下诏,洗雪先父的大冤。” 崇祯性子刚愎,要他公然认错,可比什么都难,听了这话,沉吟不语。 袁承志见状,愤然道:“难道,皇上还还不肯认错吗?” 崇祯身为九五之尊,向来都是旁人对他俯首贴耳,哪有人敢如此逼迫他,听到这花,心里也冒出一股怒气,道:“朕如何错了?”接着又道:“别的不说,当年,你爹私通满清,擅自与清酋议和。且擅杀皮岛总兵毛文龙。就他做的这些事,难道朕不该杀他?” 袁承志道:“我爹的旧部,孙仲寿、应松等人说过,当年家父和皇太极议和,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清兵势大,非我明兵能敌,只有练成了精兵之后,方有破敌的把握,议和是为了练兵与完缮城守。”接着,他又道:“至于毛文龙贪赃跋扈,劫掠百姓,不杀他无以整肃军纪。” “好一个一时权宜之计!” 崇祯气极反笑,接着道:“他一个臣子,如何敢越过朝廷诸公,甚至都未上书解释此事,就敢替朝廷发号施令?” 袁承志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家父统兵坐镇边疆,情况危急之际,又如何来得及跟朝廷上书解释?只能便宜行事。” 崇祯帝道:“那事后呢?为何不上书陈明此事?” 袁承志默然不语。 崇祯又道:“还有他擅杀朝廷大将之事,又该怎说?” 袁承志道:“毛文龙贪赃跋扈,劫掠百姓,不杀他无以整肃军纪。” 崇祯道:“就算你说的是真,毛文龙贪赃跋扈,可他犯法,自有朝廷法度,该上书交给刑部、让朝廷诸公处理,此等僭越之举,他的眼里可还有朝廷?可还有朕?你说说,历朝历代,哪一个不是死罪!” 袁承志再次无言。 这些话,当初夜凌空都对他说过,当时他无言以对,现在仍旧如此。 然而这时却听来一个笑声。 夜凌空道:“袁崇焕的行为的确有取死之道,但说到底,还不是你这皇帝纵容的?” 崇祯急道:“关朕什么事?他督师辽东之时,钱、粮、人、马,他要什么,朕给他什么,朕甚至都未在辽东设下半个监军,全权予他,历史上有哪些帝王能对臣子如此信任?朕对袁崇焕推心置腹,视作一体,是他辜负了朕!” 夜凌空摇摇头,道:“袁崇焕有着一身本领,自然不假,否则当初你也不会那般信重。但他说出‘五年平辽’之语,明显不切实际,只是一时头脑发热之语,因此后来他提出那些过分要求,明眼人也知道是为了让你收回成命。” “但你太急功近利了......” “秦始皇席卷八荒,横扫六国,离不开几代人耕耘。汉武帝北平匈奴,亦有文景之治,三代君王共同努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连百姓都知道这个道理,如今大明内部尚且问题一堆,天灾频频,人祸不断,前者不提,后者诸如宗室、官僚、豪贵,这些哪个不在荼毒百姓?以至于官逼民反,起义不断。” “攘外必先安内,连内部之事都搞不定,你又如何敢全力支持他的平辽战略?” “身为国家首脑,大将、臣子们脑袋发昏也就算了,可你这当皇帝的怎能带头发昏?摊上你这等君主,臣子又如何能不疯狂?” “只可惜,袁崇焕倒是信任你了,被你惯得我行我素,可你呢,看似全力支持,却又不从一而终,最终出于猜忌,将其处死。你说,这是不是你的问题?” 崇祯被问的无言以对。 夜凌空叹道:“人力有穷尽力所不能及,即便智如诸葛武侯,尚且无法挽救季汉于大厦将倾,生前也有街亭误用马谡之失,你又怎能期望臣子不会失误?本来时事已经足够艰难,你又如此急功近利,就像平定叛乱,有本领的文臣大将,说要练兵一年,之后方可平定,可你半年不到就逼人出兵,最后失败,那问题在于你,还是在于那些臣子?” 崇祯默默不语。 夜凌空又道:“你是皇帝,当然没错了,那错的就是臣子们,可遇上你,大臣们是要掉脑袋的。” 说完缓了缓。 “于是乎,那些能臣干吏被你杀的越来越少,仅剩一点忠义之士,也只会谨言慎行,以至于庙堂之上全是阿谀奉承,尸位素餐之辈,局势江河日下,国情愈发艰难。” 崇祯来不及震怒,只听一声叹息。 “崇祯啊,崇祯,你这皇帝当的也太无能了......可以说,大明到了今天这等地步,尔实在功不可没!” 听了这些话,崇祯帝的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此刻,他只想大声唤来侍卫,将眼前的“逆贼”拉下去剁成肉泥,拿去喂狗,方能解心头之恨。 夜凌空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你现在,是不是想唤人把我俩大卸八块?” 此话一出,崇祯瞬间冷静下来。 对方能潜入深宫大内,放倒守在门口的一众侍卫,无声无息的来到他面前,想杀他自是易如反掌。 崇祯忍着怒道:“你们走吧,朕就当今晚未发生过这事。” 暗中,他盼着宫里的夜巡侍卫尽快发现异常,赶紧前来护驾。 却见夜凌空噗嗤一笑。 “是不是,等我们走了以后,再无能狂怒,打坏一堆东西,等明天再向全天下下发海捕文书,通缉我俩?” 这等电视剧经典一幕,前世他可不要看的太多。 崇祯脸色一沉,问道:“你等想要怎样?” “那你又想要怎样?”夜凌空反问道。 崇祯一愣。 “你也不用指望那些大内侍卫......”夜凌空抬起下颌朝袁承志一点,接着又道:“这小子师承华山派的‘仙剑神缘’穆人清,那是位隐居世外的高人,也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 “名师出高徒,他的功夫虽还欠些火候,但也是当世顶尖,真想刺杀你,就算你现在带满了锦衣卫、宫中的高手,也决然活不下来,更留不住他!” 崇祯一惊。 夜凌空继续道:“况且他身怀建文宝藏图,背后又有一干袁崇焕的旧部誓死跟随着。原本这小子准备去投奔李闯,辅佐他推翻大明江山,再杀了你,却被我拦了下来,劝说他来看看你是一个怎样的人,然后再下定论。” “老话说得好,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此次我俩跟你说的,都是你往日里听不到真话、实话,说到底也就耽搁你一会儿,左右你也辗转难眠,没什么损失......可若你能听进去一些,说不得就能帮你挽救这大明江山。” “如此,你也觉得无所谓的话,那我俩立马调头就走。” “只等日后,你丢掉江山,到九泉之下面见祖宗之时,可别后悔就好。” 说完,就拉着袁承志离去。 崇祯见二人离去,面露针扎,就在两人只脚迈出门外的瞬间,仍不住喊住二人。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71章:崇祯(二) “等等!”崇祯话音响起,夜、袁二人止步,转身看向了他。 袁承志冷冷道:“怎么?皇上改变主意了?” 崇祯望着二人,嘴唇微动,终是叹道:“是朕......错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仿佛抽干了崇祯帝浑身的力气,说完他身子软了下去,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再吭一声气儿。 袁承志知道,能让堂堂的天子开口认错,尤其是像崇祯这等刚愎自负的性格,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 崇祯抬头望去,却见那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笑道:“承认错误并不丢人,敢于承担,方显大丈夫胸怀......老实说,本来我还有些瞧不起你,可这下,我却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听到这话,崇祯也不气对方言语中的大不敬,反而感到一阵舒坦。 好像也没什么丢脸的...... 袁承志道:“皇上,可否下诏为家父平反?” 这时,其已未提“罪己诏”的事,只想让崇祯还袁崇焕清白,但很明显,崇祯却是因他先前之语,误会了这番话,陷入一阵艰难之中。 袁承志顿时不悦,眉头微皱,就要抽身离去。 崇祯见状,立马道:“好,朕答应你,给袁崇焕平反......下罪己诏!” 袁承志一听,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对方,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待看向夜凌空,见他含笑点头,心神不禁定下,欣喜道:“谢皇上!” 崇祯点点头。 夜凌空笑道:“大禹、商汤,汉武、唐德,这些古今帝王,多有下过罪己诏,公开承认自己的错误。为帝王、领袖者,重要的不是自己的面子,而是家国强盛,百姓富足安康,如果我大明鼎盛繁华,自有四方来朝,你身为帝王青史留名,那才叫倍有面子。” “相反,如果当今天下狼烟四起,百姓水深火热,那你皇帝又有什么面子可言呢?你在这北京城里听不到,可天底下的百姓却是在背后把你骂了个遍。” “想要让天下人对你重拾信心,对大明重拾信心,就要让世人看到你的改变,看到你的胸襟,而罪己诏就是第一步。” 崇祯默默听着,片刻后,吐出一口闷气,叹道:“先生说的在理,在下受教了。” “来......”却见夜凌空朝他勾了勾手。 崇祯一愣,然后起身走了过去。 夜凌空带着他走到书斋外面,出门转身扔出几粒石子,打在一众大内侍卫身上,解了他们的穴道。 大内侍卫恢复动作,当即抽刀护向崇祯,用一个个尖利的声音打破宁静。 “抓刺客!” “保护皇上!”杀喊声瞬间震动了整个紫禁城。然而,崇祯却抬手制止了护卫们的呼喊。 但动静终究已经传了出去。 不一会儿,附近的锦衣卫、大内侍卫纷纷赶来,很快就把这边围的水泄不通。匆忙赶来的锦衣卫当班负责人单膝跪地道:“微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说时,其目光暗自扫向夜、袁二人,但凡两人有出格之举,他必将二人当场格杀。 ‘这是个高手!’夜凌空心中微微一动。 崇祯摆摆手道:“放心吧,他们不是刺客,朕没什么事!” 那名锦衣卫头领略带疑虑道:“可是......” “退下!”崇祯眉头微趸,接着又道:“你们守在外面,朕和二位贵客有要事相商,未经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锦衣卫头领迟疑了一下,道:“诺!” 随即带人离去。 夜凌空问道:“那人是谁?” 崇祯道:“他叫李若琏,是礼部尚书的胞弟,当年他奉旨承办袁崇焕的案件,审问一名木工时,察觉案件有所蹊跷,追问之下,才得知那人是屈打成招。其将冤案如实上报,不过,我那时听了曹化淳的话,对此事颇有怀疑,又派刘桥审讯,后者直言那木工乃是袁崇焕的奸细,我也因此大怒,立即把袁崇焕处死,同时将李若琏连降二级。”跟着,他说道:“如今看来,确是错杀忠良了。” 夜凌空冷嗤一笑,道:“你也真是个人才!” 崇祯带着疑惑望来。 夜凌空道:“此次进宫见你之前,我等在北京城里明察暗访,四处打探了一下,把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水底下藏了多少大鱼,哪些是干净的,哪些是脏的,都摸清了一遍。便是我身旁这个在方外山间生活了十几年的傻小子,如今都听说过李若琏这人,为人正直,从不经手冤案,你不用这样的人才,却反而听信曹化淳那厮的鬼话,为人主者,不必事事躬亲,最重要的是要有识人之明,看对人,用对人,像你这般,也难怪把大明江山搞得乌烟瘴气。” 崇祯微微吃瘪,干站在原地不动。 月光照煦,把院子里照的通亮。 崇祯抬起头,看着月亮,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们谁也不开口,就这样举头望月,直到外面传来一声动静,只见李若琏赶来飞报:“禀告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长平公主听说陛下遇刺,要闯进来,微臣实在拦不住。” “让他们进来吧......” “喏!”李若琏正要离去,却听崇祯的声音传来。 “李若琏!” “臣在!”李若琏转过身,恭敬的看来。 崇祯指着袁承志道:“这少年......是袁崇焕的儿子。” 李若琏登时勃然变色,就要上前护驾,却见崇祯摆了摆手。 “放心,他不是什么刺客......” 闻言,李若琏脸色稍定。 崇祯叹道:“当年,是朕错了,朕不该听信谗言,误害忠良,袁崇焕是清白的。” 恰巧这个时候,有几人闯了进来,正是皇后、太子、长平公主,听到这话,三人纷纷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崇祯见到三人,道:“皇后、太子,你们也听到了啊.....” 一名大太监慌忙赶来,跪在地上,叩头道:“皇上恕罪,老奴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崇祯不用瞧,都知道他是自己的心腹太监曹化淳。 跟来的侍卫也连忙请罪道:“皇上恕罪!微臣罪该万死!没有拦住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以及长平公主,还有曹公公!” 崇祯也不介意,道:“无妨。下去吧。” “喏!”侍卫战战兢兢的退下。 然后,崇祯对李若琏道:“没记错的话,当年你是官任指挥同知吧?” 李若琏恭敬道:“回皇上,正是。” 崇祯点点头,道:“从明天开始,你官复原职吧,之后,去查清冤狱,给袁崇焕一案中受冤的人平反。” 李若琏大喜道:“谢皇上!” 曹化淳一听,急忙道:“皇上!逆贼袁承志通敌卖国,铁证如山,罪无可恕,皇上不可轻信谗言啊......”说完,他看向夜凌空等人,道:“我懂了,一定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妖言惑众,蛊惑了皇上。” 太子朱慈烺性格刚烈,对袁崇焕为人极为钦佩,知他受了不白之冤,登时骂道:“你这条老阉狗!袁尚书为人刚正,有功于国,若非你这老狗陷害,他如何会冤死?我看你才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 曹化淳连忙叩头,叫屈道:“皇上,老奴对皇上,对大明忠心耿耿,日月可见,还请皇上明察。” 对于曹化淳,崇祯还是颇为信任的,虽然当年袁崇焕含冤而死是其一力促成,但崇祯相信其也和他一样,只是受人蒙蔽。 然而这时,却听一声冷笑响起。 “曹化淳!原来就是你这条老狗!” “大胆逆贼!”曹化淳怒目看向一旁那个俊美的不像话的少年。 夜凌空喝道:“承志!” 袁承志得了这一声儿,怒道:“你这奸贼,当年就是你这厮诬告我父亲通敌卖国,陷害忠良,这些年你媚上欺下,贪污作恶,更有和女真暗通曲款,像你这等奸佞,还活在世上干什么?” 话音落下,一枚金蛇锥打出,正中曹化淳眉心,一代奸宦,甚至来不及喊一声“冤”,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众人大惊! 说来,历史上的曹化淳其实为人还算不错,魏忠贤得势之后,受王安牵连,曹化淳被闲置于南京多年。之后忙前忙后,助崇祯剪除魏忠贤党羽,并负责平反魏忠贤时期的海量冤案。清军入关后,东林党人都忙着吹捧新主人,他却请求清廷让台给崇祯修墓守灵,此举自是得罪了一帮读书人,令他们对其疯狂抹黑,无端造谣李自成能攻破北京完全是因其开门迎贼。 可当时曹化淳早就在天津养老多年,人都不在北京,又如何做的这事? 只能说,文人一旦无耻起来,便是天下无敌。 后世,各种艺术创作受此影响,就把曹化淳塑造成一个卖国求荣,卑鄙无耻的一代反派。 《碧血剑》也是如此。 其实,金庸的小说里,不少都是取材自民间野史。 比如: 《碧血剑》里,把毛文龙黑成一个无能贪官,又取民间野史,把多尔衮塑造成一个卑鄙小人,私通嫂子,阴谋害死皇太极。 最过分的,还是《神雕侠侣》里,把尹志平这一历史上的堂堂的有道全真,给黑成了一个管不住下半身,玷污女子清白的小人。 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 就算小说剧情是架空杜撰的,可涉及到宗教、历史,一些特殊方面,也不该做的太过火。后来金庸也意识到了这方面的错误,在新修版的书中,把尹志平改为甄志丙,但恶劣的影响已经造成。 而此间天地,乃照界珠根据夜凌空的记忆衍化生出,其大概是以《碧血剑》的设定为主体框架,又掺杂糅合了史料、民间杂剧,野史等等,才形成目前的世界。 对于这个作恶多端的大太监曹化淳,他没有半点好感,直接交给袁承志一击毙命,送他归西。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72章:崇祯(三) 当场毙命! 皇宫大内,皇帝当前,其心腹太监曹化淳甚至连叫屈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死在了在众人面前,双眼圆睁,似乎死不瞑目。 年仅十二岁的长平公主朱媺娖,把弟弟朱慈烺护在身后,不让他被这一幕吓到。 然而,朱慈烺目中却是没有畏惧,反而露着兴奋的目光,大叫道:“死的好!这个奸贼!我早想弄死他了!” 一众大内侍卫惊闻动静赶来,却被崇祯叫退。 “拖走。” “喏!” 大内侍卫们奉完命,把曹化淳的尸体带走。 从头到尾,崇祯帝都没多看一眼。 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说的便是如此。 任那皇帝表现的有多仁厚,终是天性凉薄。或许崇祯心底不认为曹化淳真如夜凌空说的那般奸恶,可人死都死了,他也就不在意此事了。 相较之下,其更在意夜、袁二人,没想到他俩居然真的敢当面行凶,果然像他们说的那样。 如此无法无天,百无禁忌,照理来说,崇祯此事应该无比震怒才是,可奇怪的是,他的内心却十分平静,甚至还感到有些高兴,似乎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跟他好好说说话,说真话的人了。 而在一旁,李若琏额头落下黄豆大的汗珠。 刚才,他甚至都没看清袁承志的手法,只觉眼前一闪,曹化淳就毙命当场。也就是说,如果袁承志真要刺杀皇帝,以自己的武功,恐怕还真的拦不住。 真要发生那样的事,等待他的便是抄家灭族! “退下吧。”崇祯说道。 李若琏望了一眼,道“喏”离去,夜凌空瞧他一眼,目中若有所思。 片刻后,夜凌空缓缓道:“你那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是个擅于明哲保身的老油条,说不得他在女真那边也留了退路,但这个人不一样,是个忠良之士,若有一天,大明灭亡,他大概会跟你一块儿陪葬!” 崇祯望着李若琏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道:“朕知道了。” 这时,夜凌空找了一个石阶坐下,拍了拍身旁,道:“过来坐坐吧,站着不累吗?” 此言一出,在场无不愣住。 朱媺娖娇喝道:“大胆!竟敢对皇上如此不敬!” 夜凌空笑道:“你父皇都不介意,你这小丫头片子又介意什么?”话音一顿,接着又道:“况且,我都敢当着你父皇的面杀人,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说完故作凶狠,接着道:“把老子惹毛了,我连你父皇一块儿杀!” 朱媺娖神情愕然,吓的说不出话来,定下神来,涨红着脸道:“你?!” 正要发作,却听崇祯斥道:“长平!不得无礼!他们是我的贵客。”跟着又对夜凌空道:“小孩子不懂礼数,见笑了。” 这一幕把在场之人直接看傻。 然而,夜凌空却坐在地上,神态悠哉道:“好了,过来坐会儿吧!” 太子和长平公主两孩童初生牛犊不怕虎,对夜凌空倒是没有太多畏惧,见此不禁想要呵斥,却被周皇后按了下去。 崇祯倒是不介意,他好奇道:“你真不怕朕怪罪于你吗?” 多少年来没有人敢对他这般,尤其在他御极之后,所有人见到他都是低着头,大部分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儿。 夜凌空问道:“我为什么要怕?” 崇祯道:“朕是天子,朕是九五之尊!” 夜凌空笑道:“那又如何?毫不客气的说,以我当前的武功,就算你在这深宫大内,有千军万马相护,我想杀你也易如反掌!你贵为皇帝,却又能怎样?”跟着,又道:“何况,我乃化外游民,不久后就会离开此间,我对你也无所求,你也要挟不到我,就算你能杀得了我,可日后大明亡国,你不也跟我一样,终究难逃一死!”说完,接着笑道:“可好歹,我不是什么亡国之君,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像你一样,没脸面见列祖列宗。反正大家都要死,我为什么要怕你!” 听到这话,崇祯心中怒气丛生,可正如夜凌空说的,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想明白对方说的是实话,其不禁神色一颓,道:“你说的对!”紧接着,其又试探着问道:“要不进去坐坐?” 夜凌空笑道:“得了吧,你那破书斋,整天不见光的,你又整天泡在里面,全是一股浊气,人待在里面久了,脑子就会不灵光,脾气也会变差,出来多呼吸些新鲜气息,对你的身体也好。” 崇祯迟疑了一下,挨着坐在他的身边。 众人再次傻眼。 夜凌空道:“怎么样,很久没有好好看看月亮了吧?” 崇祯神情一滞,随后叹道:“是啊,这么多年,朕一心思忙于治理国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赏过月亮了。” 袁承志听到这话,撇撇嘴,不屑道:“你话倒说得漂亮,若你真是好好治理国家,好好爱惜百姓,又怎会弄得饥民遍地,又怎会逼的那些饥民无路可走,只能杀官造反?” 崇祯长叹道:“时也命也!国情糜烂至此,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之误朕也。” “不对!”夜凌空道。 崇祯双目茫然,道:“如何不对?” 夜凌空道:“或许,这些年你的确一心思治理国家,但你的精力、投入,没有用对方向,这就像读书人考功名一样,若看错了书,不看四书五经,反而看那些杂书、歪书,那么你看再多书也是没用的。” “大明如今败坏成这样,的确是你的问题。” 崇祯请教道:“这......那我该怎么做!” 夜凌空道:“打个比方说,治国就像郎中给人看病,现在的大明江山就是一个快要病入膏肓的病人,想要救治,就要先摸清这个国家的病根在那里,对症下药,这样才有可能慢慢治疗好病症。” 崇祯帝认真听到。 夜凌空转头道:“承志,那御书房的书案上,不是有一盒糕点吗,把它端来。” 袁承志愣了下,道:“啊?夜大哥,你饿啦?” 夜凌空道:“叫你去就去,墨迹什么!” “哦!”袁承志应了声儿,憨憨的窜进了书斋里,很快就把糕点端了出来,看眼色,放在夜凌空和崇祯之间。 朱媺娖见后惊呼:“啊,这不是我给父皇的糕点吗?父皇你都没吃啊!” 崇祯帝微微一笑,道:“父皇吃不下!” 皇后眼眶不禁发红,道:“臣妾知道皇上忧心国家,可也得保重好龙体才是!” 崇祯帝笑道:“无妨,朕的身体什么情况,自个儿清楚。” 袁承志看向他,这时才发现崇祯明明正值当年,但两边脸颊已经有些凹陷,须边也有不少白发,神情中尽是颓然和憔悴,嘴角也都是勉强挤出的苦笑,这样再过几年,只怕他连苦笑都笑不出,毫无欢愉,只剩麻木焦躁。 其忍不住心想:‘看来,他做皇帝只是受罪,心里一点也不快活!’ 正想着,忽听夜凌空笑道:“家有其妻,其家不败;国有诤臣,其国不亡!你婆娘说的对,身体是做大事的本钱,就算是为了国家、百姓,你也该好好吃东西,善待自己的身体,就这样一天天饿着,搞垮了自己,那时你倒是一走了之,可太子年幼,你指望他一个儿童的肩上,能挑起这大明的两京一十三省吗?” 皇后周氏出身贫寒,非是寻常大家闺秀,听到夜凌空把她称呼为崇祯婆娘,不但没有生气,内心反而只觉欣慰。 都说夫妻同心。 自从崇祯入承大统,周氏也由信王妃也随之被册立为皇后,自此丈夫满心忧思,她作为妻子的心里也不好受,屡屡劝解崇祯帝保重身体,可其就是不听。 崇祯愕然,然后,从盒里拿起一块糕点塞入嘴里。 “咳咳!” “慢点!陛下。”周皇后见他塞的有点猛,似乎有些噎着,连忙上前给他拍着背,贴心小棉袄长平连忙跑到屋里,端来一杯茶水,递给了上来。 崇祯接过,咕噜咕噜一口喝完,也不知是被噎的,还是心情所致,眼角竟有些湿润。 夜凌空笑道:“很辛苦吧?” 崇祯默默不言。 夜凌空又道:“欲戴其冠,必先承其重,这皇位不是那么好坐的,想要坐稳江山,就要知道是什么人,该做什么!” 说完,抛出一个问题。 “我问你,大明的病根,或者说,历朝历代亡国的病根在哪里?” 崇祯迟疑道:“在于皇帝昏庸无能?” “不对!” 崇祯又道:“在于吏治败坏?” “也不对!” 崇祯不再言,他想听听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想法。 夜凌空道:“你说的这些的确是一个国家灭亡的重要原因,但却并非根本。” “皇帝昏庸,自有贤臣干吏辅佐,国家机制维持;吏治败坏,有法度监管;大多数时候,总还能维持上、下稳定运行,即便国情不妙,也是摇而不坠,待时浴火重生,故历朝历代立嫡不立贤,原因就在于此。” 崇祯沉吟片刻,又道:“那根子在哪?” “根子在于土地,在于资源的分配!” 说完,夜凌空把盒子里剩下的糕点拿了出来,一一摆在地上。 “你看,整个天下的土地、粮食、财富,就像这几块糕点。” “皇戚人最少,但占据大头;辅佐你治理天下的文人、武勋人数次之,再瓜分部分,而下层百姓人最多,却只能食用剩下的一点残羹。” “历朝历代开国之初,天朗水清,尽管皇戚所食绰绰有余;而官僚刚好管够;老百姓吃的最少,但众人分食,倒也勉强管饱,毕竟有向上爬、多吃一口的机会,故而大家也不会埋怨。” 充满磁性的声音,就像说书一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可随着时间推移,皇族勋戚,官绅贵族,利用手中权力,把老百姓的糕点一一抢走,土地兼并,搜刮财富,横征暴敛,既得利益者又不肯让利,老百姓没了活路,你猜结果会是如何?” 一旁,太子朱慈烺在跳起来道:“结果就是百姓官逼民反,动手去抢吃的!”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73章:崇祯(四) “啪啪啪!” 掌声响起,夜凌空赞许道:“太子果然聪颖!” 袁承志看向年幼的朱慈烺,目中也带着赞赏之色,比起崇祯,对方小小年纪就能直斥奸佞,遇事沉着自若,面不改色,最重要的是刚才朱慈烺为其父袁崇焕出头,让他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或许,他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 袁承志悄悄打量着朱慈烺,对方也心有灵犀似的看向他,彼此对视,心里油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好感,于是各自报以微笑。 而这一幕恰巧又被崇祯帝收入眼底。 这令他不禁想起往事,当初他和袁崇焕也是这样,君臣相互看对眼,可最终却走到那地步。 只能说造化弄人...... 顷刻后,崇祯帝从遥远的缅忆中回过神,缓缓道:“这些道理,朕自是懂的,可如何能够解决?” 夜凌空道:“要么就把糕点做大,向外扩张,发展农商,获取更多的土地、资源,这样就算老百姓只剩一块,也足够五人吃饱......”接着,缓缓道:“要么就自上而下进行变法,把皇权、勋贵、官绅占据的糕点,分出一部分给下面。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崇祯道:“可如今,国情艰难,宗室、朝臣们也是紧衣缩食,哪里还挤出这些!” 夜凌空听后,捧腹笑道:“皇帝啊皇帝,你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吗?” 崇祯愤然道:“这又是什么话!” 夜凌空叹道:“先不说宗室,就说那些个当官的,民间有句俗语,叫作官府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又有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些读书人或许有一部分清正廉洁,满腔热血的,可大多数人若非为了那点特权,光宗耀祖,荣华富贵,谁来给你当官!” 崇祯道:“可朕曾询问过诸臣,诸臣皆言拿不出钱来。去年被我逼急,薛爱卿建议朕向勋戚要钱,朕拿武清侯李国瑞开刀,但即便夺了他的爵位,逼他忧惧而死,他也拿不出一分钱来。” 看其神情,似乎对此事颇为愧疚。 “这些年来,朕带着众嫔妃尽量裁剪一切用度,实在是国家处处要用到钱,国库里也挤不出钱了。” “动动脑子......”夜凌空指了指头,又道:“谁会说自己有钱?拿不出钱还好,拿出钱,岂不是告诉你,自己是个贪官吗?况且,即便你不追究,投球的也不顾官声,可现如今光辽东的军费就是一个无底洞,投多少也不管够,别人投钱是为了更大的回报,明摆着赚不到钱,谁又会拿钱出来?这不就是拿钱打水漂吗?” “最要紧的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明大厦将倾,改朝换代就在朝夕,大家都在想方设法给自家攒本钱,就算日后换了新主子,他们也一样尽享荣华。” 崇祯听到这话,不禁捏紧了拳头,喃喃道:“难道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是有良心的吗?” 夜凌空捏了一块糕点塞入嘴里。 “有,当然有!但这些人清廉奉公的能臣干吏只是极少数,而且大部分不是被你贬黜,就是被你下狱了!” 崇祯听他似乎意有所指,嘶声道:“你是说?” 夜凌空道:“前保定总督孙传庭,这是个能人,文韬武略,更在昔日的孙承宗、卢象升之上,放眼如今的大明,大概也只有两、三人能比。” 崇祯问道:“另外两、三人是谁?” “一是昔日兵部尚书王在晋......” 袁承志闻言有些惊讶,过往他听说王在晋乃其父生平死敌,二人势同水火,一直以来,其只以为此人是个无能奸佞,未想却听夜凌空对其推崇备至。 夜凌空见他疑惑,道:“王在晋确与你父亲不和,但他所做的一切皆是出于公心,在朝堂上反对你父亲也是对事不对人,从未落井下石,对你父亲好的地方也是充分肯定。等你日后见过,就知道他是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袁承志点点头。 崇祯沉吟道:“王卿老成持国,朕的确埋没了他!”又道:“剩下还有谁?” 夜凌空继续道:“西南石柱总兵秦良玉、以及蓟辽总督洪承畴!” 崇祯听到‘秦良玉’,骤然想起一事,猛然站起来道:“你是秦良玉信中提过的那位化外少年?难怪朕觉得你的名字如此耳熟。” 夜凌空一讶! 随着解释,他才知,原来当初离去时,秦良玉曾把关于其的一切密奏天听。此事还引起崇祯注意,不过当时他心思全在捷报上,加之信中提到夜凌空已离开,故而也没太留意。 如今想起此事,连忙奔回御书房,取出那本密奏。 崇祯拿着奏本走来,递给夜凌空,缓缓道:“想不到那少年竟然是你!” 夜凌空接过来,翻了翻,合起扔在一旁,道:“嘛,世事就是这般奇妙......” 紧接着。 “你把手伸向武勋,却是打错了如意算盘,就像你这些年施政一样,想法是好的,可却用错了方向。” 崇祯疑惑道:“怎么用错方向了?” 夜凌空道:“你也不想想,武勋大多数能有几个钱?就算有钱,那也是他们的命根子,武清侯为此忧心而死,也不代表他没这些钱,况且大头在宗室、在朝廷官员那里,你不拿先拿这些人开刀,那厮一个个都是滚刀肉,又怎会买你的账。” 崇祯道:“我大明与文人共治天下,朕岂能自断臂膀?” 夜凌空道:“所以,你跟勋戚要不到钱,又不敢跟文人下手,就把手伸向百姓?剿响、练响.......”说着,呵呵冷笑:“还真会柿子捡软的捏!难怪百姓疾呼,与其坐而饥死,何不盗而死。就你这种狗皇帝,活该日后丢了江山!” 崇祯一听,顿时破防,一张脸再次红温。 夜凌空不会因此放过他,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日夜操劳江山社稷,固然令人动人,可那些贪官污吏吃人不吐骨头,人家就是奔着捞银子才来当官的,你再可怜,他们又怎会同情你,又怎会把你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崇祯沉默不语。 听到这里,袁承志看向他,越发觉得他这个皇帝当的太窝囊、也太悲催了。 ‘看来这皇帝也没那么好当。’ 他这般想道。 夜凌空忽然说道:“对了,皇帝可曾看过《三国志通俗演义》?” 崇祯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可还是点点头,平时他几乎不会碰那些杂书,不过《三国》却是例外。 夜凌空道:“《三国演义》里有一段,说是赤壁之战前,孙权和群臣相商,群臣皆劝孙权投降,可唯独鲁肃却反对。鲁肃对孙权说,群臣建议他投降,是因为哪怕孙权降了过去,曹操也会任用他们,到时候他们还是一样当官,一样富贵,但孙权到时候可就不一样了,不能再享受君侯之礼。” “而今也是一样。” “对于文臣们来说,这天下是你朱家的基业,亡不亡,守不守,和他们臣民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想要动他们的家业,打他们的主意,门都没有。皇太极也好、李自成也罢,谁坐了这江山,这群人一样歌功颂德,无非改换门庭......” 崇祯喝道:“不可能,朕的臣子都是饱读圣贤书的有德之人,不会这般。” 此言一出,夜凌空嗤嗤冷笑。 “来这之前,我带着承志在北京城明察暗访,就我们目前知道的,光这北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财产加起来,起码有一千多万两!你那老丈人周奎,出了名的贪婪,他住在崇文门时,向贫民放贷,收其利息,以致‘寝室积钱尝满’,我跟承志夜探过他家,在他家后院的地窖里,光现银就藏了差不多有五、六十万两......” “你跟我说,这些人都是有德之人?” 话音落下,崇祯帝、周皇后都是勃然变色。 崇祯帝自是不用多说,以往他见过周奎之时,周奎都装的很好,一见面就向他哭穷,他还对周皇后跟着自己,老丈人却沾不到一分光,为此感到愧疚。 至于周皇后...... 虽然她大概知道自己父亲是什么德行,但多年来她一直劝说其父理当以大局、以皇家的体面为重,每次见面,周奎都装的很好,故而皇后还真认为其父已经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了,却不想还是这副德行。 这对夫妻,一个想着自家老丈人居然如此富贵,再想到对方每次装可怜的样子,顿时怒气丛生。 好啊,就连自家人都开始骗自己了! 而另一个没想到自己父亲竟这般贪婪,甚至放高利贷,祸害穷苦百姓。 夜凌空冷笑道:“瞧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你们夫妻俩怕是对此半点不知情吧?” “你胡说!外爷才不是这样的人!”朱媺娖清脆的娇喝响起。 长平公主跟其外祖父感情深厚,周奎平时很疼爱她这个外孙女,听到这话,内心不免有些生气和难受,可对方说的明明白白,她又不得不信。 崇祯气的脸都涨的通红,道:“好啊!好啊!都是朕的好臣子!” 周皇后连忙上前抚背,道:“皇上,别生气了,身体要紧。” 崇祯转过头,死死的盯着她道:“瞧瞧,这就是我的老泰山!五、六十万的现银啊!国库里差不多也就只有这点,他这是富可敌国啊!” 周皇后跟他老夫老妻,崇祯还在信王府时,她就跟着了,倒也不惧自家丈夫的威势,道:“我父亲身为国丈,却不体谅国家艰难,还做出放印子,这等有辱皇家体面的事,只要证据确凿,皇上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饶其一命就好,何必跟臣妾置气?” 冷静下来,崇祯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跟皇后发火,可以他的脾性,又不能低头认错。 “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 夜凌空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话,崇祯帝才想起正题,连忙道:“还请先生教我!” 然而, 夜凌空却说出一句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话。 “很简单,你被架空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74章:崇祯(五) “此话从何说起?” 崇祯不解。 “朝堂之事,虽有诸公辅佐,但一切决策皆出自朕之手,怎么朕就被架空了?” 夜凌空笑了笑。 “架空一个皇帝未必要让他做不出决策,只要戳瞎了他的双眼,戳聋了他的耳朵,引导他做出自己想要的决策就行了。就像给人递上两瓶毒药,一瓶砒霜,一瓶鹤顶红,让人从中选一个喝掉?看似能做出选择,实际上根本没得选,左右都是死路一条!” 崇祯若有所思。 “大明朝之衰败,在于党争,不管哪个党当政,谁想做什么,其他的党派就会反对。但为了共同利益,这些朝臣又会联合起来,去伤及国家利益。” “比如纳税、再比如海禁......” “如果你跟朝臣说,国库没钱了,打算向寺庙征税,向宗室田产征税,朝臣们会双手支持,给你一堆大道理,什么寺庙、宗室不事生产,却沾着大量良田;即使你跟他们说,要向天下增加丁税,他们也支持。增的再多,最后也是加在老百姓身上,那些官绅利用特权、篡改人丁统计,就可以一文钱都不用交。” “哪怕同样要交钱,官绅们有的是钱,不在乎那点增税,但穷人受不了,就只能把地卖给官绅。这就导致穷人越穷、富人越富,穷人没地种,国家没有税收,国库的钱也越来越少。天下如何不乱?” “但如果你现在说,以后不按照人头来算,而是按照具体的土地面积,把丁税摊入一亩地来算,那些人钻不了空子,你看他们闹不闹?” “等你跟他们说,官绅也要一体纳税,这些人直接能炸开花?” 崇祯稍微一想,就能想到全天下的读书人、满朝官员都会跳出来反对的情形,强势如他,额头上也不禁流下冷汗。 “还有海禁!” “海上有诸多国家,资源,天下也非只有大明一方之地,无数海岛、陆地上,藏着众多没有被人开发的黄金、白银,像南洋诸国、诸岛,那边气候湿润,稻米都是一年三熟,如果开海,将这些资源拿来供养大明,大明从此不会再有饥荒之忧!” “而我大明的瓷器、丝绸、茶叶,都是西方诸国所渴求的,自古以来,大食人不远万里从西域而来,一来一回,获利不知多少。” “在广东、福建,海外夷人,如佛郎机人,他们发展航海工技,在全世界掠夺资源,西方欧罗巴大陆的诸多国家,一个个地少人稀,犹如春秋战国时的诸侯小国,但国中财富却不下于我大明。” “他们为了赚钱,越过撒拉森,也就是昔日的大食,来此海贸,每次都能获利百万。” “世人皆言晋商富甲天下,他们跟女真眉来眼去,私通买卖,而且勾结官僚,把朝廷拨出的军费、物资,统统卖给女真,生铁、军粮、兵甲,甚至大明的一举一动都拿去走私,以至于女真越来越强,而关宁军费却像个无底洞一样。” “晋商早就成为女真人的走狗,但他们在朝中扶持代言人,为其说话,一个个富可敌国,家资数百万,最富者如山西亢家,家资数千万。” 崇祯如听天方夜谭,不敢信的同时,气的浑身发抖。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南方那几个豪族、海商世家,家资只在晋商之上。大明实行海禁,普通民间商人根本无法出海经商,朝廷不知道这里面利益如何,一直都是让那几家代为经营,他们各个家资不下千万两,为保富贵,闷声发大财,一个个拿钱贿赂、巴结官员,形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利益网,但凡朝廷有所想法,这群人就会跳出来反对,说一堆大道理,给你扣个与民争利的大帽子......” “包括官绅一体纳税也是,实际上这些钱都是用来增加国家税收,用在国事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反而那些口口声声说不可与民争利的,钱都流到他们自己的口袋里,那朝廷究竟是和百姓争利,还是和那几家豪门、还有那帮贪官污吏去争利?” 从未有人跟崇祯说过这样的话,这让他兴奋的同时,也感到一丝畏惧。因为按夜凌空说的去做,无疑他这个皇帝要跟全天下的读书人作对,那他的皇位还坐得稳吗? 和其父不同,太子朱慈烺初生牛犊不怕虎,双目烁烁,把这些话暗暗记在心中。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朝臣们跟你说,给你选择,看似有的选,可实际上根本没得选。” “无论你做什么,国家也只会逐渐腐朽,直至灭亡!” “群臣们告诉你,辽东需要多少军费,可你不知道这些银子到底花在哪方面,各方面怎么用的?以至于拨多少就没多少。看似筹集了很多,但层层盘剥,真正能发到位的只有一丁点,而大部分都流到了那些贪官污吏、奸商恶绅的手里。” 崇祯问道:“那朕该怎么办?” 夜凌空道:“建立自己的耳目!朱元璋、朱棣,给你留下了锦衣卫,东厂,为什么不用?”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是袁承志,在他心中,东厂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奸邪机构,魏忠贤更是导致大明衰败的罪魁祸首,对他的话十分不理解。 袁承志道:“夜大哥,昔日东厂祸害多少忠良,岂可用之?” 夜凌空道:“锦衣卫、东厂,这等国家机构就像一把剑,剑本身是没有善恶的,关键看什么人去用,如何去用,用好了就能利国利民,用不好就是祸害,难道江湖上有恶徒持剑行凶,所以天下武者就该弃剑吗?” 袁承志口一张一合,不知道该说什么, 夜凌空看向崇祯道:“皇帝,你该不会真以为这些年的动乱,是魏忠贤,是东厂、锦衣卫搞出来的吧?” 崇祯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夜凌空又道:“那我问你,如今东、西厂、锦衣卫,形同虚设,你扳倒魏忠贤,迎来众正盈朝,可朝局好过一点吗?” 崇祯沉吟不语。 回头看去,朝局、国事,不单没有变好,反而越发败坏。 过去他一直看不清。 可现在,迷雾似乎渐渐散去了。 “大明最大的祸害,就是那些读书人,那些自称忠良,但都黑了心的东林党人!他们为了争权夺利,在朝堂上斗的你死我活,置国家利益于不顾,只不过笔杆子在他们手里,可以用舆论、用书写,来洗清自己,把脏水都栽给别人。” “那就是一群硕鼠。” “魏忠贤的确是条疯狗,东厂在他手上确实无恶不作,可他恶的主要是那些想要架空皇帝的东林党人,牵狗的绳子始终在你大哥朱由校的手上!” 崇祯心头一震。 他的皇位传自他大哥朱由校,因此他兢兢业业,就怕百年之后,愧对列祖列宗,更辜负大哥的一片苦心。 ‘要做的比自家大哥更好!’ 过去,其一直这般勉励自己勤政爱民,他也以为,自己比大哥做的更好。 然而...... “我知道你一直痛心于国家被你大哥败坏,但我问你,你大哥在位期间,朝廷可向百姓加过一毛税赋?你大哥在位期间,关宁可缺过饷银?你在位期间,大明对女真输赢几何?你大哥在位期间,又是如何?” “自己好好想想!” 崇祯暗自思忖。 过往他没注意这些,此时细想,只看结果,那个一直被他看不起的大哥,似乎各方各面都比他做的更好,甚至好的不是一点半点,这让他顿时有些不能接受,同时又感到迷茫。 “为什么会这样?”崇祯不能理解。 夜凌空叹道:“不是说了吗,那些文人握着笔杆子,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你作为皇帝,心里得有自己的一杆秤!” “你是皇帝,是这个国家的首脑,整个帝国围绕着你在运转。” “想做好一个皇帝,未必要事事躬亲,但一定要清醒,得有自己的眼睛、耳朵、思考,关键要用对人!汉高祖刘邦,谋不如萧何,计不如张良,用兵更不如韩信,而他却能成为一代帝王,为何?懂得知人善任罢了。” “锦衣卫、东厂,包括监军,就是皇帝的耳目,怎么用是你的事,你可以用去监察百官的不法之举,去震慑那些贪官污吏,也可以刺探敌国情报,你不用,就会变成聋子、瞎子,百官说什么,你就是什么。” “长久以往,自然会令你变得猜忌多疑。” “倘若当年你不那么纵容袁崇焕,给辽东安插监军,但不要干涉他做事,那你就知道他私通女是真是假,毛文龙是否跋扈妄为,那么曹化淳给你进谗言,你就不会错信他。 袁承志闻言,也不经想道:‘是啊,当年如果崇祯给辽东安插监军,我爹就不会蒙受不白之冤了。’ 夜凌空又道:“太祖、成祖,在位期间,多次兴大狱,诛杀官员无数,把一干人等剥皮塞草,可百姓们却无不叫好。” “为何......?因为他们杀的都是贪官污吏,都是证据确凿!而证据都是锦衣卫查出来的。” “而今你自废耳目,朝臣对你歌功颂德,可百姓是一日不如一日,把你骂个半死,你觉得哪个对你更重要?” 说完不再多言。 夜、袁二人耐心等候,周皇后见丈夫似有顾虑,忍不住道:“陛下,臣妾是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堂上的事,此事臣妾本不该多言,可臣妾亦知,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这位小先生说的在理。” 崇祯低头沉吟,忽然道:“皇后,你说朕,是否性情刚愎?” “陛下身为帝王,肩负祖宗社稷,眼界自与人不同。就是性子过于刚强,十几年来,不肯听臣妾一句话。” 崇祯叹道:“连皇后也这样说......看来,朕真的错了!” 他的内心已经不再迷茫! 崇祯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轻松的微笑,无论皇后、太子、还是长平公主,都对此感到惊讶。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民是一国之本,跟那些贪官污吏作对,自己不一定会输,但跟百姓作对,大明一定会亡。 但他不想做个亡国之君。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75章:离去前(一) 大明崇祯十三年,八月,距离夜凌空穿越到此,差不多快有三年。 如今他即将离去...... 过去一年中,他见识到太多千古风流人物。甚至,其中有不少人都和他结为了好友。千古忠烈、盖世奇侠、悲情公主、末代帝王......而在这里面,最特别的就是崇祯帝。 皇帝者,孤家寡人。 在至高无上的权利面前,即便夫妻、兄弟、父子,也会为此相残。 就像很少有家主会和家奴做朋友,皇帝也很少会和人做朋友,包括妻子、儿女在内,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天子的臣子。 在皇帝面前,就连皇后也要自称臣妾。太子、黄子、皇女,也要自称儿臣。大多数人在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其生命里就只剩下孤独。 崇祯更是如此。 朱由校撒手离去,却给他留下一片烂摊子,担在肩膀上的重担压的他几乎时时刻刻,喘不过气来。因为那里装的是大明的江山社稷、苍生黎民。 巨大的压力让他对己对人都极其苛刻,同时也让他变得更加猜忌多疑,不相信任何人。 这样的人,生命里自然不会有任何朋友。 或许崇祯曾经有一个朋友,但却被他误信谗言,最终下旨给处死。 不过,夜凌空却和他结为了忘年交。 倒不是因为他有擅于交际,情商有多高,恰恰相反,其从来不看崇祯的脸色,两人相处时,反而大多是崇祯在迁就着他。 原因很简单。 因为崇祯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天外之人’,仅能在此间停留一载光阴,所以没有任何权利、财富,能够诱惑他。 更重要的是...... 夜凌空有着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武力,正面尽管不是一群大内高手的对手,但只要他想,布置再多的人也留不住他! 一剑在手,百无禁忌! 其可以随时潜入皇宫,刺死崇祯,正因如此,他不用顾忌皇帝的脸色,对他说的,都是不掺杂任何利益的真话、实话。 崇祯最想听、但听得最少得就是这样的话。 当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其身前,不管对方说的在不在理、好不好听,他都会听一听,看看对方说什么。 而夜凌空也不负他的期望,其虽不怎么通经义,但对于治理天下、国情局势,却有着许多令人耳目一新,一针见血的见解,且也非是只会夸夸奇谈的大论,乃是真的懂得实干,只是相比那些几经沉浮的朝臣,手段尚县稚嫩,欠缺不少经验。 两月前,蒲州府发生饥荒。 蒲州的贪官污吏勾结奸商,囤积粮食,且州吏还发明了一种“双层仓”,粮仓用木板从中隔断,下面是空的,上面薄薄的一层粮食,专门应付朝廷的例行检查,再把赈粮拿去盗卖。 夜凌空过去后,当即发现了端倪,却密而不发。 回到城中,其一边假意应付众官员,麻痹对方,一边暗调锦衣卫搜集证据,把贪官污吏一举拿下,又故布疑阵,抬高米价,骗得外地米商运粮过来,再散布流言,让米商以为朝廷很快就会发下赈粮,纷纷抛售粮食。 朝廷得以用低价收购了大量粮食。 回过头,再调兵把本地奸商一并拔起。 最终平息了这场饥灾。 身在北京的崇祯接到奏折后,万分欣喜,当场作诗三首,并在夜凌空回来后,率领于十里坡外百官迎接。 这一年里,他助崇祯查处了众多贪官污吏,皆是铁证如山,又推荐了一干人才。 其跟和孙传庭二人改革朝廷机构, 政事上,成立大明皇家银行、海关、天科院,同时把地方权利进行拆分,府、州、县,长官总事政、经治理、但将审决讼案的权利拆分出来,在刑部下建立警察院及所属各级地方机构。原各级佐官,如县丞等,及部分地方卫所编制,改编入此机构中,负责抓捕缉拿和审查之权。 改革大理寺、都察院,大理寺下设所属地方各级法院,掌审决松案之权。 其实,就是建立后世的警察、法院制度,避免地方政府权力过大,出现类似破家县令这种现象出现。 此事在朝野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军事上,成立元帅部和军机委员会,进行军政分离,崇祯兼任大明总帅,王在晋、孙传庭任副帅,在北京主持大局,前者专责负责对清统筹、后者专责负责对内谋划。 原蓟辽总督洪承畴,改任陕西三边总督,经略西北,专事李闯。 原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改任四川总督,经略四川,专事黄虎。 原石柱总兵秦良玉,任湖广总督,经略西南、湖广,专事曹操。 而空下的蓟辽总督位置,则由袁承志担任。 有意思的是,这事倒不是夜凌空干的,而是他自己提出来想去辽东杀敌,以承其父之志。正好当时,朝廷把洪承畴调去西北,蓟辽总督的位置空了出来。本来,王在晋心中另有人选,但也不知道崇祯脑子抽了什么风,当即任命袁承志为蓟辽总督。 此事又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但崇祯帝一向强势惯了,真要横下心做什么事,群臣也拦不住。 好在袁承志也不负众望。 袁承志知道自己不通兵事,但这时候,崇祯早下了罪己诏,替袁崇焕及其旧部正面。上任后,这小子以自身名义,向天下召集袁崇焕旧部,并凭借着自身高强的武艺、胆魄,收服了辽东的一干骄兵悍将。 大局上事事请教中央的王在晋,具体军务上,又有众多将校的辅佐,接连几次挫败了女真的攻势。 如此竟然稳住了局势。 短短半年,其就从一个名不见传的江湖侠客,成长为闻名天下的边关大将! 前几天,袁承志收到朝廷密令,从山海关快马加鞭,赶了回来,留孙仲寿主持山海关大局。 叫他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崇祯。 崇祯知道夜凌空即将离去,而后者跟袁承志情如兄弟,另外再过几天,就是袁崇焕的忌日。 因此,尽管他知道山海关离不得这位少年上将,却还是破天荒的做了一次完全出于私心的决定。 ...... 御花园中。 看着犹如天人的少年,崇祯心里多希望对方不是一个天外之人。 “臣袁承志参见皇上!” 一进来,袁承志上前见礼道。 崇祯轻轻抚了一把胡须,微笑道:“起来吧。” “谢皇上。”袁承志道。 崇祯打量了一下,道:“不错,看着比以前更沉稳了......”接着道:“怎么样,边关生活不容易吧?” “还好,有孙仲寿、白广恩、马科、吴三桂这些大将帮衬,臣倒也能不负所托。” 这些年来,袁承志对崇祯的态度不咸不淡,大有一副老子是为天下人,为了先父遗志,才帮你坐镇山海关的,不稀罕你那些封赏,也懒得给你好脸色。 然而越是这样,崇祯还越吃这一套。 而且据锦衣卫密报,似乎他的宝贝闺女长平公主,时常跟其有书信来往,似乎对其有好感一样。 故而,崇祯差不多都把他当做自己的女婿了。 “见过夜兄弟了没?”崇祯问道。 袁承志道:“还没,臣一回来就赶来复命,过后再去见夜大哥。” 崇祯满意的点点头。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军务、国事,随后崇祯道:“夜兄弟和孙姑娘在‘护龙山庄’了,去吧。” “谢皇上,臣告退!”袁承志露出一笑离开。 护龙山庄是夜凌空利用一部分建文宝藏的微余财力在琼华岛上建起山庄,见过崇祯后,其暂代锦衣卫首领,原锦衣指挥使骆养性则成了他的小弟。 他以一人之身,统领东厂、锦衣卫。 崇祯在位期间,这两大大明传奇特务组织虽然还存在,但功能差不多已经荒废,几乎形同虚设,直到处死袁崇焕后,崇祯出于对领军朝臣和武将的猜忌,又启用了一部分太监安插在军队中进行监视,结果却被曹化淳用来聚敛钱财。 当其宣布全面启用这两大机构时,顿时引起东林党人集体哗然,一个个就差没再来一次“大礼议”,群臣齐跪左顺门。 于是,崇祯、夜凌空只能来个偷梁换柱,成立护龙山庄,训练密探,说是用来刺探对外情报,这才打消了群臣的反对。 密探也确实训练,也确实是用来对外刺探情报的。 但又不止这些。 护龙山庄中有:天、地、玄、黄,四种密探,分别负责对清、对蒙、对洋,及对寇的情报打探。另外,庄主还兼领东厂、锦衣卫,分别在暗中探查大明军队和文官集团的贪污。 山庄建成后,夜凌空就把办公之所搬了过去。 不久后,其带着证据查处了诸多贪官,群臣这才反应过来上当了,再次纠集反对,然而却被夜凌空利用报纸舆论,反倒为自身的举动正名,并和崇祯借机改革大明的司法机构。 这里面,袁承志、孙仲君也提供了很多帮助。 那日之后,袁承志用其父和华山派的名望,聚集一批军伍、江湖好手,成立金蛇营,在护龙山庄兴建之初,替夜凌空打探各种江湖消息,跟随征讨不法。 之后,前往辽东赴任,其把金蛇营也带了去。 但那时,夜凌空也建起了自己的护龙密探。 至于孙仲君,如今她跟夜凌空的关系有些复杂,其本是为了给自家师父的儿子取药,这才不远千里迢迢前往华阴县。 结果,华阴县的酒楼里,一遇误终身。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76章:离去前(二) 华山上,穆人清从她口中得知来龙去脉,拜访陈添灵时,特地为她求了些茯苓首乌丸。 其快马加鞭赶往江南,送完药,就立马赶回。 同时,也不带回一个人。 其师兄,梅剑和,江湖绰号“没影子“。 梅剑和孙仲君当年同拜入归辛树门下,二人倒也算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但梅剑和过于自傲,一心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干出一番大事业,为此忙于结交各路豪杰,而忽略了孙仲君的感受。 此番二人相见,梅剑和明显感觉到师妹有意疏远了他,不像以前那般恩爱胶黏,追问后,才知她居然另有新欢,这让向来自视甚高的他如何受得了,便一路偷偷跟着来到华山。 不用说,见到夜凌空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过来。 随即向其发出挑战。 可别说是他,就是他师父、师娘都过来,也一样不是对手。 一出手,胜负分晓。 梅剑和接受不了和对方差距居然如此之大,羞愧的直欲拔剑自刎,却被一粒飞石打落他手中的剑。 这下不管是剑法、人品,都输的干干净净。 嘴炮过后,其幡然醒悟,又见到袁承志的剑法,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于是决定留下一边修行,一边挽回孙仲君的感情。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即便孙仲君这时已然知晓了夜凌空的来历,其心也不变。夜凌空劝她珍惜眼前人,而不是为了一个仅认识几天、为了一个镜花水月,错过一个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可恋爱上脑的魔女已经听不进任何话。 带着这种复杂的关系,一行人下山游历,又到了浙江石梁,袁承志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爱人——青青。 同时,也把金蛇郎君跟他们的恩怨清算。 毕竟他继承了金蛇郎君的武功、宝剑、还有他的藏宝图,等同是他的传人。在山上,夜凌空把一切都托付给了他,如何去做,全在袁承志,他不会过多干涉。 不过,他相信袁承志的选择。 通过夏雪宜在《金蛇秘籍》最后一页留下的破阵精要,袁承志领悟到‘后发制人’的策略,以不变应万变,大破温家五祖的五行八卦阵。 只可惜,乱战中,温家五老利用温仪作人质,趁乱逃走,不知去向。 而温仪还是不幸去世。 梅剑和为孙仲君挡下一掌,可有些感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而今孙仲君对他只有感激,并无其他。 其见事不可为,叹了声,飘然离去。 ...... 护龙山庄,湖畔边,夜凌空跟孙仲君并肩散步,众多密探潜伏在暗中,观察着周围动静。 “夜郎......” 走了会儿,孙仲君停下足,拽着夜凌空的衣角,在他转来后,贴了上前,把额头靠在他的胸膛。 夜凌空叹道:“君儿,你这是何必呢?” “我不管!”孙仲君黯然道。 夜凌空又道:“就算我与你成亲又能怎样?很快我就会离开这里,到时候你怎么办?你现在风华正茂,完全能找到一个良人,与你白头到老。为了一夕欢愉,浪费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韶华,你让我如何安心?” 离开温州之后,一有空,少女就缠着要嫁给夜凌空。 可夜凌空自然不会答应。 孙仲君抬头,望着他的眼道:“那你就给我留个孩子......要不然,等你走后,我就出家去......” 夜凌空斥责道:“胡闹!” 孙仲君露着倔强的眼神,道:“我就是不想错过你!” 看着对方的眼神,夜凌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狠心再次把她轻轻推开,然后转身离去。 孙仲君蹲了下去,抱着膝盖,泪珠子啪嗒啪嗒。 正哭泣着,身前被一块影子笼罩。 抬起头,却见夜凌空站在面前,无奈的叹口气,又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像哄小孩儿似的道:“行了,不哭了!” 说完,把她拉了起来,两人搀着手,悠悠离开。 不远处,两个年纪尚浅,一男一女,但神态颇为成熟、从容的孩童,暗中观察着一幕。 待夜、孙二人离去。 那男孩道:“阿姊,我们要跟上去吗?” “不了......夜先生就要回去天外了,孙姐姐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就不去打扰了。” 那姐姐话音一顿。 “还是去书房等吧。” 这对孩童,或者说,弟弟还是孩童,脸上只有稚嫩,但姐姐却是足以称作少女了。绝丽容色初显,神态天真,双颊晕红,肤色白腻,一双大眼灿然清澈,俨然一朵含苞待放的灵瑶仙葩。 更难得可贵的是,其举手投足的仪态、气质,隐隐透着尊贵高雅。 有这种气度的自然不是寻常孩童。 这少女自是长平公主朱媺娖,身旁则是其弟弟,当朝太子朱慈烺。 实在是那晚留给二人的印象太深。 对于朱慈烺、朱媺娖来说,崇祯是这个国家的天,也是他们的天,见过的所有人都只能仰望着他。 没有人敢忤逆他们的父皇。 但夜凌空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认知,让他们知道,原来在他们心中,那样顶天立地,身形伟岸的父亲,其实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对方无视皇权的态度,高强的武功,宽博的见识,无不吸引着姐弟俩。 自那天起,得了空,俩人就会往他这里跑。 “哎......”朱慈烺叹道。 朱媺娖疑惑道:“干嘛?” 朱慈烺意味深长道:“我就是叹气呀......阿姊你呀,就是心地太好了,你处处为孙姐姐着想,可自己怎么办呀!” 话音落下,朱媺娖目中闪过一丝慌张,道:“你......胡说什么!” 朱慈烺取笑道:“我胡说什么,你心里清楚......你瞧瞧,话都说不利索了。” “讨打!”朱媺娖一巴掌挥向朱慈烺的脑袋。 朱慈烺躲过去,笑嘻嘻道:“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你瞧夜先生那眼神,就跟望穿秋水似的.......” 朱媺娖双颊一红。 正如朱慈烺说的那样,她喜欢夜凌空,从最初的好奇,到随着接触越多,内心的那股悸动就越发强烈,不知不觉,心里就填满了他的身影。 为此,还托人给远在辽东的袁承志带过一封信,向他打探有关的事。 “你再说下去,以后我就不带你溜出来玩了!” 少女气鼓鼓的。 朱慈烺听到这话,脸上一慌,连忙讨好道:“好阿姊,我错了!” 朱媺娖瞪了弟弟一眼。 紧接着离去,而朱慈烺作为男孩子,精力旺盛,一眨眼身影就闪到了前面。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朱媺娖看了眼夜凌空离去的方向,幽幽一叹。 少女怀春总是愁。 她只能悄悄喜欢着,对方就像天上的明月,看似很接近,却不可触及。自己在这里,他却在那里...... ...... 离去前,夜凌空陪木桑下了几盘棋,把对方杀个片甲不留,气的后者直吹胡子瞪眼。 又跟穆人清再度交手。 自华山一战,这老头儿在武学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终于称的上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流,直追华山派的开山祖师风二中,也就是令狐冲。 这个世界跟《笑傲江湖》世界一脉相承。 当年,华山内乱,从掌门到弟子,近乎凋零。任盈盈辞去日月神教教主之后,由向问天继任,他虽是个桀傲不驯的人物,却无吞并正教诸派的野心,数年来江湖上倒也太平无事。 而令狐冲和任盈盈从此笑傲江湖,夫妻二人生儿育女,渡过一段娴静岁月。 但江湖上总有纷争...... 向问天没有野心,但有的是野心家,一场动乱,这对神仙眷侣不得已再次出山。为了约束黑道,不让江湖再次大乱,事后只能由任盈盈再次暂代教务。 数年之后,她将日月神教逐渐解散。 而令狐冲天性洒脱不羁,虽然在经历一系列事情后,成熟了很多,可骨子里还是闲不住的主儿,妻子满心扑在教务之际,其时常暗自行走江湖。 待子女长大成人。 夫妻俩再度携手游历天下,游经旧地,令狐冲触景生情,意欲重建剑派,可当年他被逐出师门,已非华山子弟,又何来重建华山派的资格?于是便以昔日化名风二中的名义重建门派。 没错,被你岳不群除名的是华山“令狐冲”,关我华山“风二中”什么事? 只不过...... 当初,一众师门至亲、挚爱,在他眼前死去,令狐冲便决定不再用华山剑法。 况且,说到底他的确算是华山剑派的“叛徒”。 故而他光收了几个徒弟,却没有教他昔日的华山剑法,但其把上乘的剑术道理传了下来,然后就做了甩手掌柜,靠着华山弟子代代自我开辟、革新,无论门派、还是剑法,皆得以浴火重生。 晚年,令狐冲陪其妻渡过最后一段静谧时光。 妻子离去后,其心无牵挂,钻研古今武学,修为踏入天下第一流,不仅内功修为臻至绝顶,剑术也达到无剑胜有剑的至高境界,独孤九剑一施展,天下无敌。 相较之下,先前的穆人清虽是当今天下第一,可也只是对手太弱,跟古今那些天下第一流高手相比,还差上半只脚。 只是令狐冲生平酷爱饮酒。 恰逢中秋佳节,其陪伴子女、弟子痛饮,原本打算之后把独孤九剑传下,却因身中风邪痹症,仓猝离去,以至于这门纵横无敌的剑术失传于世。 不过穆人清曾经见过一眼,记住了那种一剑在手、纵横无敌的无上剑意。 这次比试的结果,单以结果而论,还是夜凌空胜。开辟丹田后的他,浑身爆发出的内力简直可怕,举手投足似有洪流之力,整个人仿佛化作一头绝世凶兽。 即便不动用那半吊子的‘燕北神枪’,穆人清也败了。但从武学角度来说,穆人清再次获胜。 所以又是一次平手。 虽说二人间再无机会约战,但穆人清已心满意足,内心没有半点遗憾。在一场只有寥寥数人的畅饮后,夜凌空秘密北上。他亦跟木桑二人悄然离去,与大威、小乖,在华山安静度过余生。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77章:回归 至于夜凌空...... 跟袁承志一路到山海关,通过护龙密探安插的细作,令皇太极撞破奸情、被多尔衮害死之事提前发生。之后,再让细作一边把真相透露给多尔衮的死对头豪格,一边在盛京城中散播流言,挑拨二人火拼。 那豪格乃是性格冲动的武夫,被一挑拨,既为不被奸夫淫妇联手架空谋害,也为登上大位,本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当即带兵发难。 然而多尔衮机智多诡,又有庄妃、和皇子福临在上,早有布置,豪格如何是对手? 即将败亡之际,夜凌空暗中出手将豪格救走。 毕竟满清八旗,其手上掌握三旗人马,多尔衮手中只有一旗,而剩下的三旗分别掌握在代善跟济尔哈朗手中。 救下他,就能令满清陷入分裂内斗。 后面几人都是明哲保身的老油子,豪格虽人多势众,但多尔衮善于用兵,又诸多知兵的明朝降将支持,两边一时很难分出胜负。 而大明就可以分出精力对付国内的叛逆。 此番,袁承志也率金蛇营赶来助阵,其遇见袁崇焕昔日旧部祖大寿,劝其弃暗投明未果,留下叹息。 在此之后,居然遇上温家五老。 原来,这几个败类在得知夜凌空等人得朝廷重用,畏惧下连夜逃到关外,打算投奔满清。 恰好遇上了玉真子。 玉真子原是木桑道人师弟,其人初时勤于学武,行事正派,不料师父一死,没人管束,结交了损友,竟如完全变了一个人。他自幼出家,不近女色,此后却奸盗滥杀,无恶不作,之后更变本加厉!但仗着武艺高强,竟没人奈何得了他。木桑和他闹了一场,斗了两次,师兄师弟划地绝交。 第一次木桑道长已占了上风,最后终于念着同门情谊,先师临终时又叮嘱好好照顾他,木桑教谕无方,致他误入歧途,陷溺日深,心中有愧,最后这一击便下不了手。 第二次相斗,玉真子不知在何处学来了一些邪派的厉害功夫,一剑刺在木桑心口,幸赖背心护身,剑尖刺不进去。玉真子吃了一惊,只道木桑练成奇妙武功,这么一疏神,又给木桑制住。 玉真子斗不过师兄,远去乌斯藏,一面勤练武功,一面寻访铁剑,最近终于被他找到。按照他们门中规矩,见铁剑如见祖师,掌执铁剑的就是本门掌门人,只要是本门中人,谁都得听他号令处分。 因此,他也不怕自家师兄找上门,直接投靠了满清的皇太极。 玉真子投入皇太极麾下后,建功心切,但苦于势单力孤,见到温家五老,正是狼狈为奸、臭味相投,两边一拍即合。 皇太极被害死后,这几人转头改入多尔衮麾下。 而豪格的首级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可惜遇上夜、袁二人,以夜凌空今日之武功,对付这几人,不用费吹灰之力,但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打算把这几人留给袁承志去解决,自己只带豪格出城。 等温家五老通过金蛇剑认出袁承志,再加上玉真子,正好是新仇旧恨、恩怨一起清算。 ...... 离去时,在夜凌空的身边只有孙仲君一人。 两人彼此头靠肩,依偎在一块儿,十指相合,于山海关上观看日出。 朝阳无比绚烂。 在最后的一个吻后,心仪的少年化作点点光华,消逝在天地间。 离二人不远,诸多守城将士瞪大了双眼,只以为是羽化登仙。 前一晚,袁承志专门在这边划出了一块空地留给二人。 和他站在一起的除了青青,还有偷溜出来的阿九,也就是长平公主。 夜凌空离开北京那天,崇祯带着太子和她,秘密在城门口上目送其离去,难耐了许久、隐藏了许久的少女,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泪珠宛如线一样夺眶而出。 用后世的话来说...... 毕竟,这是她的初恋。 到了这时,哪怕崇祯再儍,也瞧出了女儿的心思。而他知道,夜凌空离开后,自己多半又会变回那个冷酷无情、刻薄寡恩的帝王。 所以,就当是为了纪念这段忘年交,他也决定,选择作为一个普通的父亲,而非一名父皇,鼓励自己的女儿。 “去吧,皇儿,把你的心意告诉他吧。” 话音传来,朱媺娖大眼睛瞪圆的简直不敢相信。 崇祯道:“只准到山海关,不许跟着去关外......等夜先生走后,要跟着袁总督的人安全回来。” 少女瞧了自家父皇一眼,不等他把话说完,点点头,拔腿往下飞奔。 不用崇祯示意,负责保护皇子、皇女安全的太监立马跟下去,给女孩捎到马上,然后赶去交到夜凌空手里。 夜凌空见后有些哭笑不得。 朱媺娖什么也没说,不过只要不是瞎子、傻子,一个小丫头整天没事往男生身边跑,还时常偷瞧自己发呆,傻笑,不用想都能看出对方的心意了,不过这种事也正常,少女情窦初开,他也没放心上,只把对方当个邻家小妹妹。 不过此刻,他不禁为对方心意感到动容。 就当离去前,哥哥对妹妹最后的宠溺,带上小丫头,一路赶往山海关。 直到昨夜,她当着夜、孙二人的面,向前者表白。 夜凌空假装亲上去,却在少女闭目的一刹那,在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开玩笑道:“现在的你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如果你心意不变的话,我再娶你好了。” 少女双眸莹莹,欢欣烁烁。 三人挨着相拥一夜,看着月光、繁星,直到黎明时,其悄悄醒来,唇瓣在夜凌空的脸颊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悄悄离开,把这里留给这两人。 霞光中,夜凌空的身形化作光点消逝。 随军太监在暗中奋笔疾书,记录下这惊人的一幕: ‘大明崇祯辛巳年,九月,有天外谪仙功德圆满,于山海关光化登仙,跳脱红尘。’ 片刻后,又响起一个带着无限伤感的声音。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 睁开眼,一阵白光夺目,映入眼帘的是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终于回来了...... 忽然,从来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醒了啊!”听到这个声音,夜凌空精神一振,转头看去,不远处,自家老子正悠哉的靠在椅上看一本书册。 “爹?” “这一趟收获如何?”传来的话让夜凌空一惊。 老头子居然知道了! 夜凌空讪讪道:“爹,你都知道了?” 夜玉候道:“本来不知道,不过昨晚你这边传来一阵波动,等我和你夙师伯赶来时,你人已经消失不见了,所以我们就知道了。” 人消失不见? 难道自己不光是意念穿越,二人整个人的真身都过去了? 想到这儿,他立马摸了摸自己的脸旁,又看了看身体,赫然发现自己又变回穿越“碧血剑”世界前的模样,即变回十六岁的身体了。 好在运功过后,这趟穿越获得的一身造化都还在。 “这是怎么回事?”夜凌空有些不解。 然而,即便凝神触动照界珠,却也没有丝毫信息。 还是夜玉候给了他答案,道:“照界珠是佛门至宝,该教发源于海外吠陀州,后经大凉州传入我大鸿,辟出十三宗支脉,教中武学博大精深,便是与当今的四大仙门和八大圣地相比,也不遑多让。” 所谓四大仙门和八大圣地除朝廷之下,当今天下实力最强大的几个武道势力。 在这之中, 四大仙门是指:大罗天门、铸剑门、方仙门和葬花奇门。 八大圣地是指:太学、观星阁、荒古苑、龙渊、吞天魔地、不死阴山、妙欲谷、神锋岛。 关于这些地方,夜凌空倒是在一些书上看过。 这其中不少势力,据说远在大鸿皇朝立国之前就已经存在,单独拎出一家,或许难敌一国武力,可实力之强,影响力之大,便是历代王朝都不敢轻易动之。 不过相比此事,反而大鸿九州世界有佛门的存在,更令其感到在意,也不知道这与他前世里的佛门有何联系? 仔细想想,大鸿世界的历史、文化、文字,各方各面,跟他前世里的古华夏都太相似,前者就像后者的神话版平行世界。 未等他多想,夜玉候的声音再次传来。 “传说,照界珠上蕴藏着佛门的至高武学,还能令人获得无上修为,故而此物每每一出现,就会在天下间引起一阵阵腥风血雨,可从古至今,主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却无一人能勘破奥秘,只能将其它在身上,当作一件用来辅助修行、促进感悟的宝物。” 说到这里,其话音一顿。 “直到昨晚你触发了照界珠的力量,我跟你世伯,才洞明了一切。” “诶?”夜凌空一愣。 夜玉候继续道:“很简单,这颗珠子里蕴含着佛门无上强者的造化之力、轮回之力。前者是一切根源之力,能够化生万物乃至一方天地。” “一方天地也叫做世界,共有三种,称作三千世界。” “大鸿九州所处的世界是一个大千世界,叫作中央大世界,充满灵气,可令世人超脱凡胎,登仙不朽;而中千世界灵气稀少,只能令人练气长生,难登天道。在这之下,又有小千世界,灵气枯竭,其中生灵难以修行。” “而轮回之力,是生死、时空、命运,万物交替的力量。” “照界珠中的这两种力量,能够开辟出一方真实的中千世界,但必须要持有者身具宿慧才能将其激发,并且还不能是寻常的转世灵魂,而是要与大鸿世界没有一丝因果的异世灵魂,方能激发全部力量。” 说到这里,夜玉候话音一顿,意味深长的看来。 “而空儿你,恰恰符合......”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78章:秘密暴露 父亲居然知道! 一瞬间,夜凌空心中恍如天崩地裂,惊骇欲绝。 “爹,你知道?” 夜凌空问道。 从刚才的话来看,对方已知晓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此刻,在他儿子身体里的是一个穿越者的灵魂。 只不过...... 这事就连夜凌空自己也是激发了照界珠、觉醒宿慧之后才得知,他爹又是怎么知道的? 并且,如今已经知道真相的夜玉侯,还会把自己当作他的孩子吗? 想到这个,夜凌空心里不禁恐慌。 倒不是怕被误会,被其一掌打杀,就怕好好的,一下子失去了亲人。 对他来说,无论发生了什么,对方都是把他养育长大的挚爱血亲。 忐忑间,却听到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声。 “当然了,把你灵魂安进这个身体的人,就是我!” 夜玉候的话叫夜凌空一愣。 紧接着,就听他诉说道:“十六年前,我跟你娘为了躲避仇家,逃到青州。当时,你娘怀胎十月,恰好在即将临盆时,中了对方一掌,她竭力用内力护住腹中的胎儿,之后又努力把孩子生下,但生下的孩子却神魂破碎,眼看就要魂消人亡......” 多年前的往事便如溪水,汩汩流淌。 “正当我束手无策之际,恰巧从先前战斗中碎裂的一块虚空里,飞出了一道残魂,其中的命魂还算完整,而神魂极其虚弱,不是从下界飞升上来的武道强者。大概只是一个普通生灵,因缘巧合,无意间跨越了诸天壁障,方才出现在这里。” “我见天意如此,就出手把其中的天魂、地魂打散,独留下命魂,跟我那孩子的神魂相合,形成一道完整的神魂。” 神魂,指的是人的灵魂。 书上说:万物生灵,皆有魂魄。 魂,是为神魂。 神魂有三,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 天魂又叫胎光,是生灵跟一方世界的联系,承载着一个生灵的天命、气数。早在冥冥之中,生灵命运便在天命长河里孕育,天魂孕成之时,命数亦定格,然后世间便会迸发相应的生命之光。 地魂又叫爽灵,是生灵跟本命肉身的联系,是生命的本能之源。当孕者体内,阴阳元精交融、地魂也就此而生,与其中的胎光作用,前者令胎、卵成型,形成不同的生命;后者让生命始有本能,直到生命诞生,移居于影中,统摄七魄。 而最后的命魂又叫幽精,是生灵的本命意识,是神识、意念的载体和根源。 一个人如果失去天魂,其存在就会被天地所排斥,地魂、命魂逐渐消亡。失去地魂,七魂就会失去控制,逐渐涣散。失去命魂,肉身就会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空壳,只凭本能行动。 魄,是为神魄。 神魄有七,各有名目,但具体却是众说纷纭。 唯独能确定的是, 七魄为地魂造化衍生,附于人体,控制着身体的机能,一旦失控,肉身就会枯竭死亡。 不同于谷水之气等, 七魄非是维持身体运转的物质支撑,而是驱动身体运转的本能意识,跟地魂的关系就像命魂之于神识、意念。 武道修行到极致,即把三魂收于一身,魂魄共聚,再把精气神熔于一体,最终孕育出武道元神,脱胎换骨,超凡入圣,以武道步入天道,化凡胎为仙神之身。 而天、地、命,三魂间就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彼此联系密不可分,缺失任意一个,也会导致另外两个跟着消亡。 武道中的强者,能用自身的神魂占据他人的肉身躯壳,将其中的原主神魂吞噬、打散,鸠占鹊巢,称之为“夺舍”。 但肉身和神魂、尤其是神魄和地魂之间,有着根源衍生的联系。 外人的神魂即便夺舍了他人躯壳,也会遭到原主身体的排斥,无法彻底发挥力量,要等到地魂衍分出神魄,形神合一,才能彻底掌握一副身体。 像夜玉候所说的这种,用单独以命魂跟他人的天魂、地魂相合,本质上是以一人之命魂,窃取他人的存在、命格,不是把两滴水融在一起那么简单,更多时候是会像酒精混合高锰酸钾冷浓硫酸溶液,稍有不慎就会引起爆炸。 而他居然用通天手段,做成了这件事。 如此一来,夜凌空就等于那个亡去的孩子,彼此的存在别无二致。 “你就是我的儿子!”夜玉候说道。 夜凌空眼睛一酸,情难自己,呼唤道:“爹!” 话音一出,夜玉候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满脸嫌弃道:“咦!这么恶心!”说完,紧接着又道:“说吧,你都经历了什么?” 于是,夜凌空毫无保留,把经历一一道来。 夜玉侯沉吟片刻,道:“按你的说法,照界珠中蕴藏的伟力能够造化出一个个中千世界,其本身又是一个绝顶的武学秘藏,你拥有它,就等同让一个佛门的无上强者教你武功,而你的成长、所获,也都是真实的。只是每当归来,照界珠中的轮回之力,就会把你在保留你一切获得的基础上,让身体恢复到穿越前的样子,以此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夜凌空诧异道:“还有负面影响?” “当然了。”夜玉侯一脸看傻儿子的神情道。 跟着又解释起来。 “人的神魂由三魂构成,其中的天魂是那人和世界的联系,相当于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的户籍,照界珠把你带入别的世界中成长,就像一个人突然消失,身上发生了什么,国家也不知道,可等回来后,身份信息、甚至连年龄和户籍上都对不上,自然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 “原来如此!”夜凌空恍然大悟。 这大概就是说,让他避免遭到大鸿世界的排斥。 可他想到一事,又道:“爹,你刚才的意思?难道说,还有别的人,也来到大鸿世界?” 夜玉侯道:“当然了!中千、小千世界,灵气匮乏,宇宙道则缺失,难以成道,自然会有人离开原来的世界,飞身上界。” 夜凌空又道:“那他们不会受到大鸿世界的排斥吗?” 夜玉侯道:“能够飞升到上界的人,基本都是修为高强,通过天地考验的,这样他们在打破诸天壁障后,就能得到世界的承认,重新凝聚天魂、地魂......” 也就相当于取到合法身份了呗。 “而部分因机缘巧合,才飞升过来的,就算没有完全通过考验、失败的,基本也能做到三魂归一,令天魂跳出天命长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被世界所排斥,日后如果碰上一些机遇、或者夺舍投胎,也能得到世界法则的承认。” 那这就是非法移民了。 “至于像你这种......”夜玉候呵呵一笑,没继续说,但那语气,任谁都能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夜凌空嘿嘿一笑。 这样看,他的运气还不错。要不是恰巧当年他的残魂撞到老头子跟前,指不定,自己早就魂飞魄散了。 “根据你的记忆造化世界、地球、武侠小说......听起来,倒也挺有趣的。” 说着,夜玉候起了身。 “洗把脸,到外面露两手,让我瞧瞧你的武功。” 不一会儿,二人来到观天小楼外,随意找了个空旷之处,面对而立。 夜凌空看向自家老头子,只一眼,就感到一股气势恍如黑云压城,而这甚至都不是他主动释放的。 其额头冒汗...... 过去在没有练武时,夜凌空还感觉不到,而今踏上武道之徒,面对上自家父亲,他才知道对方的实力有多强大,仅仅站在那里负手而立,一身气势渊亭岳峙,整个人伟岸的就像一座亘古神岳。 “怎么了?连向我出手的勇气都没有吗?”夜玉侯似笑非笑。 夜凌空呵呵一笑:“才怪!我现在可是兴奋的不得了!” 话音落下,登时施展轻功上前,破玉拳、伏虎掌法、金蛇擒鹤拳、铁指诀,各种拳脚上的功夫一一演来。 夜玉候也不回击,只是在一小块、左右直径不会超过一丈的区域里移动闪躲。然而数十招下去,那些被夜凌空早就练的精熟的武功,却连自家老头子的衣角都靠不到。 “你就学了这些?”夜玉候问道。 夜凌空笑道:“当然不是!” 话音落下,暗动内力,腰、腿、脚,三相合力,使出一记‘岳王神箭’,身子当真如箭离弦,急射而出,瞬间闪到夜玉候面前,使出了一招混元掌。 “有点意思!” 斗到现在,夜玉候终于伸出手,用一根手指挡下了自家儿子的招式。 而夜凌空一击不成,立马用上腿脚劲力,未见腿弯,人已拔地而起,向后飞去拉开身子。跟‘岳王神箭’一样,这招也是‘神行百变’里的绝技。又单手支地,向后倒翻筋斗,起身时一手同时七粒石子疾射,乃是发暗器的‘漫天花雨’手法,颗颗飞向夜玉候的穴道。 夜玉候眼疾手快,手一揽,把棋子纷纷都纳入手中,随后摊开,七粒石子整整齐齐的分布在他的手心里。 “这手暗器的功夫还算不错!” 夜玉候称赞道。 夜凌空笑道:“还有更不错的!” “哦?”夜玉候惊讶道。 夜里空腰马一沉,使出灵鹫扶摇功的绝技,像灵鹫飞扑一样,跃过一大段距离,到跟前猛然加速。 一慢一快,令人措手不及。 夜玉候终于用上一整条胳膊,一整只手来招架格挡。其眼前一闪,忽然失去夜凌空的身影,仅凭本能,将攻击挡下。 “好小子,连这种功夫都学会了吗?还真是不能小瞧你。” 夜凌空使的,正是当日陈添灵用来入侵潜意识的武功。这种步法叫作‘步罡’,全称踏罡步斗,又称步天纲、踏斗天罡,是由上古时的禹步演变而来。 罡,原指北斗星杓尾的一颗星,斗即北斗。 道家的天师、道长,在施法时时常以步纲配合,从而向上天祷告求雨、禁制鬼神,破地召雷等,总之是种很玄妙的步法。 奈何‘步罡’乃道家不传之秘。 夜凌空也没学到这门功夫,只是一来二去,偶尔老道士露两手,教他自己琢磨出了一些皮毛。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79章:惊闻(一) “好小子,还有什么,都施展出来让我瞧瞧。” 夜玉候微微一笑,目光充满赞许,而他的肯定,亦令夜凌空欣喜不已,攻势施展到现在,他也终于逼出对方的两只手。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爹,小心了!”话音落下,夜凌空不再保留,破玉拳势大力沉,一拳打来真如铁鎚击岩、巨斧开山。 而且,他在‘碧血剑’世界里获得的奇遇,弥罗圣体和修为尽在,虽然身子变回了少年模样,但也不可小觑,他的肉身神力结合内力,打出的明劲,让出拳发出一声声音爆。 夜玉候随手招架,道:“不错,居然练出明劲了,弥罗圣胎果然不凡。” 夜凌空嘿嘿一笑,身形一动,顷刻间身形如水蛇般游走不定,掌势忽而一并,平似蛇信,劈、削、扫、切......掌势一拢,又如蛇头穿、插、点、钻......招式阴柔至极,看着有些像蛇拳,但又不拘泥于此,招式凌厉怪异,招招带有暗劲。 此掌法正是‘金蛇游身掌’,是金蛇郎君夏雪宜系从水蛇在水中游动的身法中所悟出,被记载于《金蛇秘籍》之上,刚柔并济、招招狠辣,配合暗劲,可谓凶险无比。 夜玉侯“嗬”了一声儿,惊讶道:“”居然连暗劲也掌握了!收获不小嘛......” 场上的局势,尽管完全像是大人在戏耍小孩子,夜玉候甚至都没有动真格,但那只是他的修为太高了,假若穆人清的修为差不多有三、四层楼那么高的话,他的修为起码有一百层楼、像摩天大厦那么高。 实际上,光这一手明劲、暗劲功夫,其在上河郡便称得上是一高手了。 不过天下无穷之大,光大鸿就山河亿万里,上河郡仅仅是青州的一处小交流,世间还有太多太多的高手、天才,不能就这样满足于此,否则就无法见到更广阔的风景。 夜凌空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难得跟前就有一位修为深不可测的大高手,不趁此把所学尽情展露出来,听其指点教诲,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朝闻道夕可死,武道修行,容不得一丝耽搁。 夜凌空武功越施越顺畅,忽而身形一滞,施展起了目前身上最精妙、也最厉害的手上功夫。 与此同时,运用起混元内力,内劲附在掌上,刚柔并济,一招一式都有莫大威力。 夜玉候眼睛一亮。 “好小子,连化劲都掌握了!你这手功夫,已经比老黎那几个要强很多了。” 老黎指的是黎总管。 夜玉侯府上有石、甘、边、韦,四大管事,分别执掌财务、考功、后勤、外务。 四大管事之上,还有一个执掌内务的总管事,也就是黎总管。 这几人皆武功高强,实力在上河郡的一众高手里也足以进入前二十之列,其中四大管事的修为大概在后天境,放江湖上也是一流高手,而黎总管的修为,大概是后天绝顶,跟穆人清、藏边八大法王这些人差不多,算是超一流的高手了,不过其实力肯定没有穆人清强就是。 实际上,大鸿九州虽然位于大千世界,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踏入武道,更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高手。 总体来说,九成九的人修为都处在后天境上,实际上也就靠着大千世界物华天宝,充满奇遇,九州有着庞大的人口基数,才有世间有着很多超一流的高手,但若要算入大鸿的土地疆域,其实像穆人清这样的高手依然十分罕见,可称得上是一方霸主。 也只有夜玉候这等修为深不可测、说不定都已触及天道的绝世高手,才能令这几人甘愿臣服。 “你的内功很难得,不同于寻常内功以打坐冥想、内息搬运,而是另辟蹊径,配合这套掌法一块儿修行的吧?” 夜玉候一下就看破自家儿子的武功底细。 修为到了他的境界,大多数俗世武学,在其眼中几乎没有秘密可言。 不过这也引起了他的兴趣。 “叫什么名字?” “我这门功夫叫作‘混元功’,是藉由练掌,先练出明劲、暗劲,再到混元化劲,练掌时,掌法带动血气,自然搬运,自外而内,于掌法中修行内劲。虽然练起来慢了些,但却没有走火入魔之忧,等练到圆熟如意、融会贯通,还能把周身内力练成一股混元之气,游走全身。” 夜凌空跟夜玉候说道。 “你这算哪门子混元之气?”夜玉候笑了笑,道:“最多就是用内力打通任督二脉,令内力生生不息,形成小周天循环......” 话音一顿。 “真正的混元之气是要先聚顶上三花,把精气神修炼到极致。再凝胸中五气,使心肝脾肺肾,五脏五行之气与内力融汇合一,周身内力浑圆无漏,这样才能叫作混元之气。” 夜凌空讪讪一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夜玉侯道:“不过这门功夫的立意确实不错,已经涉及到周天境的武学道理,只是受限于开创者的武学见识,所以略显粗糙,但正常修行下去,却也能让人直抵先天,打通任督二脉,成为一代宗师。” 夜凌空好奇道:“对了,爹,我们大鸿的先天宗师很多吗?” 夜玉侯道:“很多,但大多数都集中在那人杰地灵的地方,像乾州,那边高手如云,而京畿之地、人皇脚下,更是多如牛毛。”说完,话锋一转:“不过,在青州这边,大概只有往北、及沿海一带,才会多起来。上河郡这等穷乡僻壤,正常能出现一个先天境的高手也就到头了。不算你爹我,目前另外三家的家主,修为基本都在后天绝顶这样。” 其口中另外三家,指的是华家、幕家和朱家,再加上夜家,即上河郡四大家族。 四大家族几乎垄断了上河郡的生意。 尤其夜家,实力雄厚,家族产业几乎覆盖各行各业,是为四大家族之首。其他三家除去自家主要经营的行业,尽管对其他产业也有涉及,但都不能跟夜家相比。 而夜家的一众产业中,最赚钱的就是刀兵生意。 此世为武道之世。 而大鸿以武立国,不像前朝那样限制刀兵,反而鼓励民间习武,只要获得朝廷许可,就能经营买卖一切冷兵器。 天下之大,威县和机遇并存,但出门在外,手上又怎能少一把趁手的兵器。故而,兵器生意在大鸿不亚于夜凌空前世里、古代的私盐生意。 兵器生意虽然赚钱,但想获得许可却十分难,别说上河郡,就是周边几个郡加起来,也鲜有人能获得资格。 夜玉侯恰恰是其中之一,同时也是上河郡唯一有着刀兵经营许可的。 以前,夜凌空还有些感到奇怪,现在他明白了,自家能获得经营权利,全在老爹的一身实力上。过去他被困于家中,虽然知道郡内有另外三家的存在,却不知道那三家的家主,都是什么修为,不过现在看来却有些不够看。 只是话归这样说,毕竟上河郡在大乾九州,也就是个小角落。仅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四大家族还是像参天大树,扎根于此,任何在这里讨生活的人都免不了要受其影响。 回过头来...... 演示到这会儿,拳脚上的功夫差不多也都展露了出来,经自家老头子一提,夜凌空陡然犯起难来。 原来,他从‘碧血剑’世界回来,身上基本恢复到了他进去前的样子,只是在脑海精神世界里,多出了一颗‘天冠珠’。正是‘天冠弥勒图’所化,跟‘照界珠’并列在一起,随他意念一动,就会出现在手上。 可除此之外,他那把二节亮银枪,还有仿照金蛇剑,用紫金混合五金铸成的紫金蛇剑,紫金蛇锥,却统统无法带过来。 把这事跟夜玉候一说。 夜玉侯道:“你把你擅长的兵器,形状、大小、重量,把样式大概说一下。” 夜凌空边说着,边比划了一下。。 夜玉候听完,微微抬手,地上的尘土纷纷飞到手上,形成了一柄剑,形状大体跟金蛇剑有八九分相像,之后就看光华一闪,土石之剑居然变成了一把铁剑。 “这是?”夜凌空震惊道。 夜玉侯道:“一点小手段罢了,只是普通的铁剑,凑合用吧。” 夜凌空把剑拿在手里挥了挥,又掂量了一下。 毫无疑问,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铁剑。而且这哪里是普通的铁剑,品质完全可以跟上好的镔铁剑相比了。 紧接着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弄出了一条长枪出来。 夜凌空端量着兵器,只感叹这样的手段,依然犹如神通,非是普通的武道手段了。 原来武道修到高明之处,真的可以通神。 夜玉侯叹道:“你过去不是看了一堆有关武道的书籍吗?怎么还会这样惊讶?” 夜凌空讪讪一笑,道:“我还以为那些书上写的都是唬人的。” 雍容如夜玉侯,此刻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我的傻儿子诶,你可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我现在都有点担心,等你去了外面的世界,到了乾州,给我丢人现眼的样子了。” 夜凌空奇怪道:“外面的世界和这里有什么不一样吗?无非也就是繁华一点呗......”说完,其自信道:“老爹,咱上一世,穿越成你儿子前,那边的文明,可是有着汇集上亿人的大都市!没见过吧?......” “还有,那边虽然没有武道文明,但发展科学,就是研究宇宙的规律,产生的科技,造出的火箭、飞船,都能飞出星球、飞向宇宙哦.....在那个世界,我们脚下的陆地是圆的,是一颗星球,你想象不到吧?天上的星辰都是这样的星球哦!” 其越说越得意,浑然没注意到自己老爹的神情越来越无语,到最后甚至都绷不住了。 “我的天!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蠢儿子?!”夜玉候捂着额头,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喵喵喵? 夜凌空一头雾水,只听自家老子道:“中央大世界岁月悠久,武道文明迄今已有数十万载的历史,你凭什么认为,这里没发展出你口中的科学啊!”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80章:惊闻(二) “等等,你说什么?” 一瞬间,夜凌空只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 自己貌似好像忽略了什么。 夜玉候捏了捏鼻梁,叹道:“我的傻儿子诶,以前瞧着你还挺聪明的,怎么越长越蠢......”接着他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等中央大世界,有着下界之人飞升上来,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话音一顿,反问道:“就算不看中央大世界以武道文明为主,可也有异界来客,把自己世界的文明知识带来。” “啊!我竟然忘了这事!”夜凌空惊叫了起来。 夜玉侯道:“一惊一乍的......” 说完,又问了一下地球的文明水平。 稍微听过些许后,夜玉候不屑道:“不过才冲出母星而已......”接着他道:“三千世界,各自的宇宙构成并不一样,但是以那边来算,这里的科技水平,差不多已经可以把星系、黑洞作为宇宙战舰的能源,甚至达到跨宇宙级以上了。” “啊?你这?”夜凌空呆若木鸡。 若非知道自家老子是什么人,其只以为对方在捆风,也就是俗话说的...... 吹牛。 老话说,知子莫如父。夜玉侯一眼瞧出自家儿子的质疑目光,缓缓道:“大道殊途同归。无论武道、科学之道,最终都要归于天道,本质上都是对宇宙规律的理解和掌握......”紧接着,又反问道:“就像这出剑,在不涉及特殊的空间法则、特殊情况下,总不会在地球上是取直线距离最短,到这里就变了吧?” 想想也是。 可那为何自己生活了十几年,却从来没看过一些科技产物,所接触的基本都是类似于古代封建农业文明的产物。 甚至,就连书籍上也没有任何相关记载。 正感到疑惑,却听夜玉候解释道:“至于你为什么接触不到这些,是因为历代朝廷的禁令......”话音一顿,接着道:“具体原因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不过,主要还是跟修行有关!” “修行?”夜凌空道。 夜玉侯点点头,道:“万物无中生有,自有归墟,一切诸天宇宙,三千世界,终究都要湮灭。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此乃亘古不变之道。”” “虽说科学文明和武道文明发展模式不同,可到最后,都是为了实现超脱,当宇宙迎来湮灭,众生得以超脱天地,天地湮,而我不灭。可科学文明的发展,往往过于注重技术,而忽略了自我的修行。” “到最后,这不但不会令人超脱,反而会加速宇宙的灭亡。” “曾经,中央大世界也曾大兴科技之道,武者不修内心,不悟人生,用各种基因液、进化药剂、生物改造技术、粒子改造技术,各种手段,在极短时间里令修为达到通天彻地的层次......” “而代价就是,这种拔苗助长的手段让修行者失去了对心灵的发掘和探索,最终导致中央大世界在一场浩劫中损失惨重,还差一点断送了人类文明。” “在那之后,所有势力取得共识,历朝历代都会从各方各面封锁科技文明,不让知识、产物等随意扩散,以此不影响寻常武者的修行。只有在那些京畿、州城,那些文明高度发达的地方,你才能见到高科技的存在。” 夜玉侯娓娓道来。 “原来是这样。”夜凌空恍然道。 夜玉侯道:“行了,闲话就聊到这里吧......”紧接着,笑了笑又道:“让爹看看你的武功!” “好!”话音落下,夜凌空把枪往地上一插,手握‘铁蛇剑’,捏了一个华山剑法的起手势。 随后,疾身上前。 华山剑法精妙绝伦,乃是代代华山子弟不断汲取各家剑术中的道理,不断革新,故而自历代祖师以降,每一代都有增益。 此时,夜凌空一剑接着一剑,把这门剑术使得淋漓尽致、气象万千,就算叫穆人清见到,也要夸赞不已;袁承志见了,都要自叹不如。 “这剑术不错!虽走的是玄门正道的路数,但也不是剑走偏锋的灵巧变化,是一门好剑法!” 听到自己的剑法被称赞,夜凌空心里一喜,使其剑也更加轻灵、快活。 一时间,其剑术似乎居然又进步了几分。 数招过去,其找准机会,一招‘沉香劈山’,势大力沉,配合‘铁蛇剑’更是威力倍增,然而夜玉候却竖起剑指,将其夹住,松开后手指轻轻在剑上一弹,差点让夜凌空拿不稳剑。 啊?这不是陆小凤的灵犀一指? 难道老爹你也穿越了? 不过,夜凌空来不及吐槽,顺势又使出一招‘剑作莲花身作台’,这种跟华山剑法里的另一招,‘千尺?关一线天’颇有相似之处,以灵活步法带动剑身,剑招柔中带刚,长剑挽动,剑尖划着圆圈,当真如绽开的莲花般。 这一下实际上还用到了武当太极剑的道理。 不同之处在于,太极剑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而华山剑法以快打快,先发制人。故而二者表面看着相似,可道理却截然不同。 毋庸置疑的是,两部剑法都是武道中的上乘剑术。 却见夜玉候三下五除二,把手伸向剑圈中心,而这既是这招最凶险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大的破绽。 只是很少有人能瞧出来。 而夜玉候不仅一眼就瞧了出来,还将手探进去,剑指快速飞点,夜凌空挽转剑圈,手腕转折,恰恰在剑上劲力消退、露出薄弱节点之际,这几下落在剑脊上,瞬间就破了这招。 “最凶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凡剑圈之术,奥秘尽在于此,而这招以步法变换增添了剑招的危险,又以快剑令人难以捕捉破绽,的确精妙,可惜教你小子糟蹋了这一招......” 夜凌空闻言无语。 这哪里是他糟蹋了,他使出这招,就连穆人清这个华山派掌门都不敢小觑,分明是你这糟老头子修为和眼力太高了。 像自己这种初入后天境的角色,把招式练的再精妙,在您老这等绝世高手的眼里,还不是破绽百出? 夜凌空也不气馁。 之后,不见腿弯,而身子再次拔地而起,这招正是木桑道人的轻功绝技——‘攀云乘龙’。 所谓攀云乘龙, 双腿、足下瞬间爆发内劲,浑身向其飞起,就像孙悟空在没学得‘筋斗云’前,在天生攀爬云朵,此谓‘攀云’;另外,再以同样之法,往后倒翻筋斗,再飞回去,就像仙人乘上龙头,谓之‘乘龙’。 先前,夜凌空也用了这一招。 不过他用这招却不是为了拉开距离,而是为了跳到夜玉候头顶之后。跃过后,身体在空中横转,关注化劲,猛然将剑甩了出去。 “三式合一!” 这是夜凌空自己领悟的,把华山剑法中的‘回心转意’和两大绝招‘彗星飞堕’和‘天外飞龙’结合在一起的超级绝招,结合回心转意于空中的特殊用法,再以后两招的发劲之道,让飞剑变得危险无比。 一般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即使有所反应,大多数也是在被跃过头时,顺势转身看去,追着对方的身影,与此同时,自身身前必然门户大开,等发现危险时,长剑早已插入胸口。 然而,夜玉候却是把身子一侧,躲过了这一剑,长剑掠过身前,其左手还瞬间反手抓住了剑柄。 简直不要太帅! 夜玉候微微笑道:“臭小子,想杀了你老爹,继承我的家产是吧!” 夜凌空汗颜。 ‘扯淡呢!我这点武功,根本伤不了你一根毛好吧。’ 正暗自吐槽,却听自家老爹继续道。 “不过这招很精彩,事先没有防备的话,上河郡里,没人能防住这一招。” 当然,这里面肯定不包括夜玉候。 大概也不包括那位夙世伯...... 夜凌空刷完华山剑法,本想再把金蛇剑法也使出来,可自觉后者虽然精妙,但比起华山剑法的博大精深,却还差了一些。 于是,剑法一变,特意耍了几招便停了下来。 以夜玉侯的修为,尽管没有看完全部招式,但也管中窥豹,可见一斑,通过短短几招把握这门剑术的精髓和变化。 “剑术不错,看着像是模仿自蛇类,跟你先前使的那两套拳法应该是系出同门,尽管比刚刚的那部剑法略有不及,却也非同凡响,把剑走偏锋发挥的淋漓尽致,甚至可以说是别开生面,你若能把这两部剑术练好,在后天境界里也属翘楚。” 夜凌空点点头。 “可惜使的马马虎虎!”夜玉候轻轻一笑,紧接着又道:“让为父看看,你的枪法比剑法强多少......” 闻言,夜凌空吐一口气。 终于到了! 其把剑扔向一旁,走到枪边,一把握起枪,手在枪身上抚摸着。 真好...... 虽然不是二节组合枪,只是把普通的铁枪,但弄成二节,只是为了方便行走江湖罢了,一整条枪端在手里的感觉更好。 数息后,夜凌空把枪一挺。 不同于先前,当其握起枪的那一刻,浑身的气势就变了,累积在体内的煞气到这一刻汹涌而出。 夜玉侯眉毛一挑,道:“看来,吃了不少苦嘛......” 夜凌空像似没听到这话,此刻他心无旁骛。 一阵风吹过。 不动了半天,这风一起,夜凌空也跟着动身,长枪舞的甚是狂暴,犹如蛟龙翻腾,朝着自家老头子杀了过去。 ‘有点意思,不是普通的江湖路数!’ 夜玉候嘴角微微扬起。 “杀!” 夜凌空大喝一声,欺到身前,拦、拿、扎、刺、点、戳......一招招,一式式,毫无保留的呈现出来,枪头狂舞,寒芒点点,枪杆抖擞变幻,仿佛这不是一根兵器,而是一条灵活的手臂。 古来兵器运用,把兵器作为工具使用,是为下乘之道;将兵器作为手臂延展、自身的一部分,此乃上乘之道。 眼下,夜凌空虽未练成人枪合一的最上乘境界,但也远超大部分人。 对此,夜玉候很是满意。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81章:枪势 夜凌空一枪刺出。 随着这招朝他咽喉刺来,其侧身一躲开,长枪再刺,再次躲后。两次未中,第三枪接踵而来,不过确是换了方向,攻其中盘腰间。夜玉候再次将其闪过,而夜凌空顺势把枪顺势微微向上划个半弧,向内横扫。 “龙撞山!”其大喝一声,化劲爆发,长枪横扫,封锁闪躲空间。 然而夜玉候却不避,手臂一紧,胳膊往外一崩,便把枪弹了开。 夜凌空一枪再扫,却又被他用胸口顶开。 前者收枪转身抬腿,一脚独立,上半身顺势后仰,头、背、腿,弧弯如弓,而其仰面之际,却是把枪自下而上一撩,划了一个大弧,枪头猛然反劈。 这一招叫做“龙抬头”,是化龙枪法里的一个怪招,施展起来,就像人举起棍子劈人,但抬着用力过猛,反而伤及身后的人、 可威力却是极大。 此时,夜玉候已被这门枪法吸引,出手也不像之前那般含蓄,而是把力量压到和自家儿子同一层次,认真和他过起招来。 他见这招威力极大,以当前的力量,光凭手臂不足以抵达,一瞬间,抬起脚过顶,用脚底挡下了这一枪。 夜凌空飞快收枪,反身带过枪头,攻其下盘。 然而,却被夜玉候一边转身后退,一边用腿脚踢开,更抓住机会,小腿磕枪的一瞬,黏着枪身,朝里一翻,按着枪身的前段猛然下压。 这架势已然是上了兴头。‘ ‘化龙枪法’精妙非凡,单以招法论,足称是天下绝顶的枪法,以至于让他终于忍不住出手进攻。 单腿把枪压下,这时一手支撑地面,身子反向一转,顺势带着另一条腿反旋横扫。 夜凌空枪被压着,只能把身子往下一沉,劈出一个一字马,上半身前倾,才躲过这一腿。 然而,夜玉候这一脚未建功,但他那一脚踢完,正好身子反转一圈,此刻正好回正,两腿也蓄势待发,随着脚下一发力,身体腾空飞起,向标枪似的朝前踢去。 他这两脚交叉弹踢,一脚踢在夜凌空的身上,后者顺势转身一跃,借此卸力。 二人身位交错,同时落地站稳,同时转身相对。 这时,夜玉候双臂一张,冲上前,两脚飞踢,踢开枪,落地瞬间,又皆力一冲,两腿凌空跃起,大腿飞撞胸口,逼得夜凌空节节后退。 如此还不算完..... 趁着夜凌空忙于招架,身子未稳,其落地瞬间,两脚点地,反身再跃于半空,就见其身似陀螺,腿如战斧,用一记“独乐屠”,凌空旋转一腿甩了下去。 夜凌空举枪格挡,可这一脚势大力沉,他如何招架的住?被踢在肩上,整个人身子都在往后仰。 夜玉候一击得中,间不容发,垂直一跃,“嗖”的向火箭一样腾起。 而此时,夜凌空身形大乱,只能反手把枪往身后燎,用枪尖抵在地面上,支撑着上半身不倒下。 夜玉候抓的就是他这个空挡,再空中两脚一分,又紧收于胸前,跟着集中力量猛然朝下蹬去。 被这一脚踹中,饶是夜凌空也躺在了地上。 当夜玉侯飞身上来补刀时,其没有急于起身,反而就像老虎面对强敌那样,躺在地上,守着后背,把全部力量都集中在正面进行进行反击。 长枪搅动,守的密不透风。 夜玉候见对方没有破绽,身子在半空中踢了枪杆一脚,借力用力,身子向后倒飞而去。 如此,夜凌空才得以起身。 在这之后,夜玉候不给夜凌空半点喘息之机,再次欺身上前,臂、腿,接连隔开长枪,寻机一脚踢开枪,造成破绽,转身一个后蹬腿,踹在对面腹部,又趁着他收着腹往后倒退,回正身体,顺势一脚,蹬在其胸前。 夜凌空把胸一顶,顶开自家老子,但夜玉候却借力用力,又顺势跃起,双腿一插,想要夹着摔倒他。却被前者招架了下来,其一记攻势不成,陡然变势,一条腿用腿窝勾对方的脖子,一条腿抵在其胸口上。 俩人互相角力,终究是夜玉候在技巧上更胜一筹,将其摔倒。 夜凌空像是料到了这一步似得,落地瞬间,却是借力打力,单手猛然朝地上一拍,整个人像案板上的鱼突然蹦跶了起来,到了半空中,从肋间一下把枪刺出。 这一枪当真如神来之笔,直接将夜玉侯的攻势提前封死。 两人分开,夜玉候再次发力冲上去。 明明原来是想看看自家儿子学了些什么武功,可不知怎么的,却逐渐演变成了实战考校。 但夜凌空目中毫无惧意,反而越加兴奋。 夜玉侯飞冲一跃,双腿夹住夜凌空的上半身,就像一记重锤,把夜凌空的身体带在地上滑了数丈。待去势停下,其双腿仍夹在夜凌空的腋窝下,卡住了他两条胳膊,令他施展不了枪法,遂后挺起上身,一拳砸下。 夜凌空侧头一躲。 拳头插入土中,拔出来时,带出一堆尘土。 竟是一拳一个窟窿! 此刻,夜凌空不单两条胳膊不方便动作,其手中还拿着长枪,而他作为一个枪客,枪不离手,若是此刻放下开铁枪,这场考校他就输了。 但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抬起脚,用一个荆轲刺秦王、看着颇为“有伤风化”的动作,卡着夜玉候的脖子用力一别,将他甩飞出去。而自己也借势运劲,腾空而起,顺势回正了身体。 “臭小子!反应倒是不赖......不过,你爹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你这一下,也不怕把我脖子别断。”夜玉侯负手笑道。 夜凌空翻了个白眼,道:“你可拉倒吧......那么大,跟沙包一样大的拳头,一拳一个坑,我看爹你才是想谋杀你儿子吧?小心将来没人给你养老送终!” 玩笑归玩笑,其实他的心里惊讶万分。 在夜凌空从小到大的印象里,自家老爹一直是个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形象,可谁想动起武来,却暴烈的犹如一团熊熊烈火。 武书上说,攻敌犹如火烧身,猛打猛进无遮拦。 说的就是彼此在交手中,攻击一定要猛烈,这样才能把握进攻的主动性,令对手露出破绽。而方才老头子的攻势便是这般,从头到尾压着他打,别说出招进攻,就是招架的机会都没有半点。 不得不说,这次交手令他对自家老子有了新的认识。 夜玉候呵斥道:“混账!你个小兔崽子!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来来来,把你的枪法统统使出来,让我瞧瞧!” “好!看招!”话音一出,夜凌空举枪上前。 再度交手,其化龙枪法似乎比刚才用的更加娴熟,出手没有半点犹豫,比之刚才不知流畅了多少。若有人从旁看来,乃至有一种莫名舒畅的韵味。 夜玉候对此越来越满意,随即稍微加了一点点力。 夜凌空枪头虚虚实实,左右乱突,见对面传来的力道似乎大了些,手上花里胡哨的枪法登时出现一丝散乱,当机立断,抛开那些繁华无用的招式,把化龙枪这种根于战场枪法的精髓彻底展现出来。 二人你来我往。 十几招后,夜凌空陡然大喝一声:“龙转身!” 其在一阵避退中,忽然使出一记回马枪! 同时回马枪,这招却又与‘鲤鱼摆尾’、即‘龙摆尾’不一样,前者算是在后者的进阶版。只见夜凌空花枪隔扫,忽然跃于空中,转身一记单手回马枪,击退夜玉候,跟着又一跃旋身向前,落地时刚好一个弓步直探。 龙转身是‘化龙枪’中的绝技之一,即便修为高如夜玉侯,也在这精妙绝伦的绝技下中了招! 夜玉候惊讶道:“好厉害的枪法!” 单以招法精妙而论,这部枪法已称得上是天下绝顶之流,别说青州,就是拿到乾州、又或天下间其他地方,跟那些名满天下的枪法相比,这部枪法也丝毫不逊色。 夜凌空欣喜一笑。 自家父亲的赞叹,比什么都让他高兴。 紧接着,缓缓吸了口气,手中枪法一变,梨花缤纷,又使出了‘凤鸑隐枪’。 夜玉候眼睛一亮。 这门枪法的气象与先前又不一样,刚才的枪法灵巧迅捷、变幻莫测,使出来霎时枪影重重,有鲤鱼戏水之灵巧、亦有蛟龙怒海之猛烈。而这门枪法乃刚柔并济,精妙非凡,忽如凤鸟展翅、大开大合,又如凰舞九天,细腻灵动,施展时枪花纷纷。 想不到他这一天居然能见到两部精妙绝顶的枪法。 最令人高兴的是,使枪法的是自家的傻儿子!想来等老黎他们几个老伙计知道后,一定会吃惊的下巴都掉下来。 夜玉候按捺心中喜悦,用心交手起来。 毕竟他这会儿是控制着自己的修为层次跟自家儿子交手。实际上,斗到这会儿,哪怕凭他的修为、见识,也没有多少余地了。这事如果传出去,传到那些知道他过去的那些人的耳朵中,必然会引起一场震动。 且在交手中,他明显察觉到夜凌空进步飞速,跟比他修为更高的人交手,这小子能不断从中吸取经验,把对方的出手方式、节奏,化为自己的理解,改善缺陷,不断提高自己。 如果再练成那部源自神话时代的武学...... 未来,他将超越自己! 夜玉候满心期待,全心投入到交手中。他知道,比起用语言指点,让其亲身去体会的方式更适合自家儿子。因此,他也没怎么说,只是配合着对方的节奏,通过过招,把东西一点点的传达过去。 这一会儿,夜凌空在飞速成长,手上龙、凤双枪混合施展,原来面对穆人清等高手,变换枪法间、圆润如意的攻势,此刻竟有了漏洞。 对此,其不气反喜。 找到问题所在后,转眼弥补,再施展时,枪法亦如行云流水,再次出现了那种令人感到舒适的节奏。 而这就是枪势!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82章:惊闻母讯 几招后,二人分开。 夜玉侯赞道:“好小子!连枪势都快掌握了。” 夜凌空问道:“什么是枪势。” 夜玉候道:“凡外家武学,无论拳脚功夫、还是刀兵技艺,一招一式,皆可谓之‘形’。如果能自身的精气神融入招式中,赋予其内在精神、便可称之‘意’;画道中有工笔、写意之分,武学也一样,形和意,于外功就像一个人的身躯和灵魂。” “而基于武功招式,琢磨变化运用,又发展处钻研变化深度的‘技’和追求变化动向的‘势’,前者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拳技、剑技、枪技,比如施展剑术、法暗器的运劲手法,单独招式的运用变化......” “至于后者......” “我们在运用一门武功时,比如一部剑法,其中共有六式剑法,每式的基础上跟另外几式相合,又能形成三十六招,而这三十六招根据组合变化,又能形成七十二路变化套路。” “武功套路是以众多招式组成,较为繁杂,用好了就能令攻势绵绵不绝,用的不好,处处都会留下破绽。关键在于招式掌控好其中的招式衔接和节奏变化。就像读书,同样的一篇文章,有的人读起来抑扬顿挫,声声悦耳,仿佛一曲,有的人读着却磕磕巴巴。” “适才你的枪法运转圆润如意,前后行云流水,在我眼中颇有一种美感,这就已经触及到‘势’的边缘了,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形成枪势!” 夜凌空认真求教道:“怎么形成枪势?” 夜玉侯道:“多练、多想、多体会......” “哈?”夜凌空瞪眼看去,脸上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夜玉侯笑道:“势,就是一种趋势变化,其实不光在武学中,即便在我们的生活里、在各方面都存在。”说完一顿,又道:“就像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那为何有的人能提前把握时代变革的脉络,能在乱世到来前,提前准备兵马、粮草?” 说到这儿,其看向自己儿子,露出微微一笑。 “无非是这些人平时多看、多问、多观察,多思考,因此他们比别人知道的更多一点,看的更清晰一点。” 夜凌空闻言若有所思。 “武功也是一样的,你看那些高明的武者,为什么他们要研究各家武学?除去汲取百家之长,完善自身,同时也是为了解各家武学路数、各种武学风格,这样在日后对上之时,别人清楚你的招式流动,能把握住你的变化,你出完一招,别人就知道你的下一招,再针对该招进行破解,出手打断你的势......” “这样,你安能不败?” 夜凌空试想了一下,咂咂舌道:“那样是挺可怕的。” 夜玉侯笑道:“虽说没有掌握完全的势,但以你的年龄、习武时间,也很不错了。要知道,大部分武者可能终其一生都把握不到势的存在......”说到这儿,其话音一顿,笑道:“当年滕州有位沧浪剑客,在江畔坐了八年,观察江水变化,这才领悟‘上剑如水、其剑滔滔’的剑意,以及沧浪剑势,形意合一,自此纵横江湖。” 滕州位于大乾十二州的腹下之地,为七州交汇,因境内万流交错,故而也被称作“万流之州”。 除去滕州, 大乾十二州,分别是东之沧青、西之高嵩、南之炙炎、北之霜寒,东北幽云、西北漠凉、东南海靖,西南恶岭、另外还有七州交汇,万流滕州;位于嵩岭二州交汇,内海渊州。位于寒云之外,罪狱逐州,以及中央乾州。 而那七州, 分别为: 乾州、青州、靖州、炎州、岭州、嵩州、渊州。 该州内地域差异极大,西边儿靠近嵩州,多有妖兽出没,是为穷山恶水。东边靠近乾州、青州,算是鱼米之乡。 古往今来,那里诞生过不少武道绝顶强者,想来那位“沧浪剑客”也是其中之一。 “形意合一?“紧接着,夜凌空又道。 “俗话说,招是死的,人是活的,但光把招用活也还不够......” 夜玉候继续道: “无论技,还是势,都是招式的运用,也就是形。可形只是一副躯壳,个中没有灵魂,使的再怎么活灵活现,终究只是个‘活死人’,要想把武功运用到极致,就要做到形意相合。” “看我这一手摘星拿月!” 话音落下,夜玉候使出一招掌法,这正是夜家家传的‘小摘星手’。 夜凌空自然认了出来。 而然,明明在他手里平平无奇的功夫,此刻到了夜玉候手中却展现出了无比可怕的气象。在夜凌空眼中,自家父亲就像化身一尊太古真神,那一只手靠近自己的同时,仿佛也越来越大,要把天上的月亮、星辰都要被摄入其中。 就连一身气机都仿佛被锁定,令他无法动弹。 ‘动起来!给我动起来啊!’夜凌空在心底狂喊! 他知道,自家老子不会真的伤害自己,只是以此给自己演示武学,可就这样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实在令人不爽,自己怎么也要试着反抗一下。 忽然间,从其身体里,猛然爆发出一个浩大冲天的战意,一枪在手,万军无敌。 “嗯”夜玉候刚要收手,忽然间双目圆睁,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事。 一瞬间,夜凌空恢复了知觉! 不过以二人此刻的间距,即便他身子恢复,也来不及挡下这一招,但夜玉候也不可能真的对自家儿子“痛下杀手”,只是给儿子展示武学罢了。 顷刻间,那股擎天镇岳的真神意志陡然消失。 压力随之不见。 夜凌空双手忍不住扶着大腿,大口大口喘息,此刻他不仅背上都湿透了,甚至两条小腿都在隐隐打颤,以至于让他都却没注意到,夜玉候目中那一闪而逝的震惊之色。 “枪意!而且是纵横无敌的枪意!”夜玉候面上已经恢复如初,笑道:“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夜凌空嘿嘿笑道:“怎么样?爹,咱这会儿是不是比你当年强多了?” 夜玉候目中露出不屑的眼神,冷笑道:“看你尾巴翘的!想超越你爹?想的美!我没猜错的话,这枪意应该不是你自己悟出来的吧?” 被人一语道破天机,夜凌空只好撇撇嘴道:“你就说你当年有没有领悟吧!” 夜玉候反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个板栗,看着自家儿子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笑道:“那当然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悟出了三种剑意,一种掌意,打遍全校无敌手,还顺便俘获了你娘的芳心!” 夜凌空一听,兴奋的要追问。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 “放屁!什么时候,你小子就打遍全校无敌手了?” 夜凌空只觉眼前一花,忽然一个人影出现,气度大方,人如天神,正是他那便宜准岳父——夙武道。 夙武道一来就道:“当年,咱俩交手百次,明明我多赢了一次,51比49,优势在我,怎么到你,就打败全校无敌手了?” 夜玉候道:“大哥你还好意思提呢?当年要不是你耍诈,跟你干妹妹借了‘苍麟珠’!你能赢我?” 然而, 夙武道却喷道:“废话!我干妹妹不就是你婆娘?就许你跟自家婆娘借东西,就不许我跟自家妹子借?你不借那玩意,你能赢我?” 原来如此..... 等等!夜凌空忽然想到一事,问道:“父亲?夙世伯?你们说的可是我的亲娘?” 夙武道也没注意,口快道:“是啊,她如今被镇压在龙庭禁地了......” 听到这话,夜凌空双眼登时瞪的滚圆! 夜玉候也脸色大变,道:“兄长!” 这时,夙武道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便连忙想要转移话题,但夜凌空哪有那么容易糊弄。 “什么?我娘还活着!”夜凌空失声惊呼。 紧接着,看向夜玉候,想要从他那里要出一个答案。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的生母已经去世了。 至少,老头子是这样跟他说的。 他也信了...... 正因为如此,在得知这事后,他便没有再追问过了,怕提起自家父亲的伤心事,谁知道,这居然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就在刚才,夜玉候回忆过去时,似乎说过,自己母亲中了别人一掌,还是运功护住,才勉强保住了胎儿!那会儿他还以为母亲是因此时而死,还想着找机会问问仇家是谁,却不想自己的生母根本就没死。 夜凌空愤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眼相对,夜玉候躲避了儿子的目光,别过头道:“这事,等以后再说把......”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夜凌空大声喝道,双目通红,露着一副犹如吃人的可怕眼神。 接着陷入死寂,好像就连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还是夙武道出言打破了这份紧张,朝着夜玉候道:“算了,你就告诉他吧,他有权知道真相。” 夜玉候看了一眼,跟着目光落回夜凌空身上,叹了声道:“也罢,反正你也长大了,该知道关于你母亲的事了......” 话音一顿。 “你母亲姓凰,叫凰玉儿......” “凰......?” 夜凌空口中念着,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有点不敢置信的问道:“难道说......” 夜玉候点点头,道:“没错,你母亲是皇族,而且是当今人皇的亲妹妹......” 人皇亲妹! 一瞬间,夜凌空瞪大了双眼。若是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释了!至于为何大鸿开国人皇姓荒,而她母亲作为人皇亲妹,却姓凰,却是因为大鸿皇室乃是男丁皆以荒为姓,女子则以凰为姓。 荒、凰,皆为皇室......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83章:往事(上) 大鸿皇室,男姓为荒,女姓为凰,且近亲多有通婚,而造成这一现象的,正是此间的武道文明。 而今的武道文明,历史悠久,因为武者能够脱胎换骨,长生不朽,更因为身具无穷力量,百无禁忌,因此许多世间的人伦观念,法律,跟夜凌空的前世并不一样。 其中的道理很简单。 试想一下,如果哪天一个人拥有了超能力,变成了祖国人、超人,那他还会遵守法律吗? 或许有人会以崇高的自我道德来约束自己,但大部分人,通常是这样的...... 第一天:我要保护地球。 第二天:我要保护我的地球。 第三天:我不吃牛肉。 同样的道理,在武道文明中也适用,尽管有部分以崇高的道德标准,自我约束的正道人士,但也不乏百无禁忌的魔道邪修。而后者最可怕之处,并非杀人放火、草菅人命,而是霍乱天下,蛊惑人心,去破坏这世间的天理秩序。 就连正道修士也有免不了之处。 当众多适用于凡人的情况,跟修士们的情况格格不入时,那么自然会有新的秩序诞生。 为此,十二州在遥远的过去曾掀起出一场战争。那是一场旷日持久、影响深远的黑暗动乱,无数势力、人物,都在这场战争中毁灭,而战争的结果导致了整个近古时代的落幕。 此间共经历数个时代。 太古世代。 鸿蒙未开,历经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始有造化天尊化身元始大帝,开天辟地,造化万物精灵,方有此界乾坤。 荒古时代。 天河在上,地荒在下,古老神魔应运而生,天孕神灵、地藏魔头,天地间神力激荡,精灵因近大地,而化凶兽妖魔。有至圣尊神捏土造人,但古神相争,以至于天倾洪泄,又有洪凶、荒兽,藏匿于洪水荒芜之中,捕杀人类,故而此时期又称洪荒。 而在那位至圣尊神斩杀凶兽、采石补天后,古老世间迎来了新的篇章。 远古时代。 娲皇补天后,与羲皇携手长居于水畔,教化人族。然而羲皇有感世间动荡,人族疾苦,遂出手平定纷争。此后又历经地皇、人皇治世,人族得以繁衍发展,并一转弱势,与百族争霸,最终将世间妖神驱逐到中土外的八荒里。 三皇离世,远古时代就此落幕,世间迎来上古时代。 上古时代。 五帝称尊,以武平定干戈,统御人族诸部,带领人族雄霸乾坤。五帝之后,再无人有力压诸部的实力,然而人王焱定鼎天下,把中土划作十二州,建立中央王朝,分封诸国,与诸侯共治天下,却避免了动乱。 天下,又进入中古。 中古时代。 伴随王朝衰弱,宗门崛起,武道得以大兴,百道争锋,为争夺资源,操控着诸侯各国,彼此征战不休。十二州战火纷纷,黎民水深火热,而祖龙出世,席卷天下,建立武道皇朝,废除分封,慑服天下宗门,至此天下一统。 近古时代。 武道皇朝更替,宗门数次崛起,之后的皇朝为抑制此情况,使文人得以大兴,诞生了类似于夜凌空前世里的儒家。 文武相争,相持十二万九千载。 儒家教义建立于皇权之上,崇尚礼法纲常,天理循环、人伦秩序。而武者信仰自身,追逐超脱自在,以人胜天,百无禁忌。 两边可谓势如水火。 不少长生大能,在脱离生命桎梏之后,只尊本心,不敬礼法皇权。 例如: 礼法上。有师徒、兄妹,甚至更离谱的在一起。 政治上。有推翻皇朝,建立民主共治。 ...... 毫无疑问,这些是在发理性上破坏儒家的纲常人伦,破坏儒家辅佐皇朝教化天下的根基。故而,早期的儒家极其仇视武道,绝不允许门人修行武功,超脱不朽更是被视为儒门禁忌。 只是...... 渴望力量、超脱,乃是源自人的本能,源自人道文明自强不息的内在根本,凭一群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依托皇权的人,又如何能阻挡?甚至就连儒家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 至少有不少人对废除皇权、建立民主共治这件事上,还是极其赞同的......尽管这种观点,在武力主宰一切、拳头就是真理的武道文明面前显得极其可笑。 长久的纷争逐渐令双方彼此感到厌倦,同时也互相理解,尤其是儒家,再经历了一次次变革,也渐渐接纳了武学。 到今天,双方已经不再互为敌视,甚至儒家与正道武者之间,彼此互为相助,捍卫世间正道。 不过,长期的理念之争,也留下了众多影响,以至于十二州的人道文明,各方各面,跟夜凌空所在的前世并不一样。 比如通婚上...... 在大鸿十二州,民间普通人家虽不允许三代以内的近亲婚姻,但在上层,尤其对那些脱胎换骨、超凡不朽的长生者来说,可谓百无禁忌。允许除堂亲以外,表亲间的相互通婚。 这种事,在前世的历史上也不算罕见。 例如; 欧州古代皇室间为保证血统的纯正,相互近亲通婚;同样的,日本也有类似的,甚至为了保持天皇血脉,有不少直系兄妹间的通婚。古代匈奴,由于草原上遵循弱肉强食、赢者通吃的法则,也有首领之子打败父亲,继承女人的情况。 古华夏的法理,虽然没这么离谱,但也有近亲通婚,有不同时期、不少地方,崇尚亲上加亲。就像《红楼梦》中,如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这种姑、姨表亲,还有舅表亲。历史上,汉武帝与陈阿娇、陆游跟唐婉,也都是表亲。 不过,现代科学告诉我们,近亲通婚有着极大的遗传危害,容易导致流畅、生下畸形儿、导致儿童先天不全、容易有遗传病等等,因此当代法理不再允许近亲通婚。 大鸿十二州历史悠久,自然也发现了这点,因此对普通人也作了限制。 然而问题同样也在这里...... 由于这边是武道文明,同武道修为、战力,有关的一切都万分重要,其中就包括一些特殊的武道体质。尽管概率极其小,但武道体质可以通过血脉进行传承,这就足以令人疯狂。 十二州上,有不少势力庞大的武道世家,为了保证自家的武道体质传承,从古至今都是实行同族通婚。 至于近亲通婚的危害。 伴随着武者的修行,脱胎换骨,其生命存在已非常人,并不存在这种问题。即便是普通人,也可通过服用一些丹药,避免这事。就像现代人做试管婴儿,筛除一些不好的种子,留下较好的进行配对,如香港、国外,可以通过人工干预,做一对龙凤胎。 所以在近古文武动乱之后,往后的朝代皆允许皇室、贵族、武道世家,以及部分人,除去直亲、堂亲以外的近亲通婚。 偶尔,也有朝代放的更开一些,也不会激出太大的反响。 当今大鸿,开国太祖荒世庭便是与其亲妹通婚,此事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遭到文人反对,认为民间尚有同姓不婚之说,而二人更为兄妹,岂可通婚。 但荒世庭乃是力压天下的盖世强人,又岂是区区文人能够阻挠?但他又需要文人替他治理江山。于是变了个法子,一来是宣扬自己身为人皇,娶其妹乃是效仿古时的羲皇,娲皇,只在他身上这样,其他人并不允许。其次,就是将其妹的姓氏改为凰,赌上了悠悠众口。 自那以后,大鸿皇室生下男丁便以荒为姓,生下女子则以凰姓,同时也是天下间唯一能够在直系间进行兄妹、姐弟的通婚,但只能立为皇后。 只是这种例子极少。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室可以在兄妹间进行通婚。 正因如此,当听到自家生母是人皇亲妹,夜凌空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卧槽!当年我爹不会是横刀夺爱,把我娘从人皇那里抢了过来吧?’ 一旁,夜玉候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道:“没你想的那么狗血!人皇跟你母亲虽然感情深厚,但仅仅是兄妹之情。” 夜凌空道:“那......” 夜玉候朝旁边努了努嘴,道:“问题出在大哥身上......”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跟夙世伯又扯上关系了?” 夜凌空一头雾水。 夙武道叹口气道:“你母亲乃是皇族,而我当年是乾州第一武道世家的嫡长子,皇室为了拉拢我们家,早早就把你娘和我立了婚约,我跟你娘乃是青梅竹马,起初算得上互有好感,谁知半路杀出个你爹,让他得了便宜......” 啊?!搞半天,被我爹横刀夺爱的人是你? 夜凌空登时傻眼。 况且...... 这还不叫狗血?! 夙武道接着道:“在那之后,我就找上了你爹,交手一番,也算不打不相识,后面又一起经历不少事情,彼此对对方的武功、人品,也都十分钦佩,于是就同他化敌为友了。” 夜凌空又问道:“那后来又是怎么回事?” 夜玉候这时道:“你爹只是一个寻常小子,你娘贵为皇族,你夙世伯又是名满天下的世家公子,他二人本该是珠联璧合,却被我从中一脚,拐跑了你娘,连带着皇室和他家都成了笑话。”话音一顿,跟着又道:“于是,皇室这边给我整了不少麻烦,而夙家则让你夙世伯来追杀我......” “但谁也没想到,我二人居然惺惺相惜,成了好友,还同你娘三人一同结伴,来青州求学,避开那些纷纷扰扰。” 夙武道接过话道:“之后,我在书院里遇到你了伯母,心里就彻底放下了你娘,跟她结拜为兄妹。你爹这小子,因为抢了我未婚妻,出于愧疚,后来就把尚在腹中的你小子,许给我家啦!” 说完,发出一阵朗笑。 夜凌空小声吐槽道:“世伯,小侄是男的,用不上许这个字!” 夙武道笑道:“那就是入赘啦!”、 哎...... 还能说什么,心累了,毁灭吧。 夜凌空一阵无语。 “而追杀,便是接下来的事情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84章:往事(下) 听到这话,夜凌空瞬间来了精神。 夜玉侯道:“十年后,我等在书院的学业生涯即将告一段落,你夙世伯爷找到了自己的所爱,我等便想着回去把事情做个了结......” “夙家这边还好,你夙世伯出去一趟,不但修为有成,还带回一个不逊色于你娘的儿媳妇,家中自然没有什么不满。” 说到这儿,其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可你娘贵为皇室,当初之事,以皇室遭受的影响最大,受的嘲笑最多,因此有几人耿耿于怀。尤其是先皇、太后,为了阻止你娘跟我在一起,不惜跟她断绝了关系。” 先皇、太后?那也就是外祖父、外祖母咯? 夜凌空暗自想道。 夜玉候道:“不过,先皇、太后,尽管气你娘有损皇家体面,但更多还是心疼女儿,明明给她挑了一个家世、人品、武功,各方面都极好的夫婿,结果她却选了我,浪费他们一番心意。” “不过他俩虽然不待见我,却也没有为难,不仅压着这事,派出的人也只叫把你娘带回,否则以他俩的身份、权力,我哪里能有性命活着走出乾州。” 夜凌空道:“这么看,我那位外祖父、外祖母,倒也是明白事理的。” 夜玉侯叹道:“好在,我之后修为也算不错,我俩寻思着,反正也已生米煮成熟饭,等朝廷见到我一身修为,我跟你娘的事,兴许就有转机。” 夜凌空连忙追问道:“然后呢?” 夜玉侯叹道:“原本一切没什么大碍,但坏就坏在你身上......” “啊?”夜凌空傻眼 夜玉候接着道:“当今皇室,身上流着鸑鷟之血......” 听到这个,夜凌空又是一讶。 鸑鷟,相传是凤凰的一种,而凤凰是早在太古时代,甚至天地未分前,就已经诞生的精灵,乃是百鸟之君,飞禽中的皇者,其他诸如金乌、玄鸟、孔雀、大鹏等,也要对其俯首称臣。此血脉极其珍贵,一旦激发,甚至有机会衍化出一种世间顶级的武道体质——紫凤雷胎。 这是大鸿皇室的立足之本。 “其实,若只是怀下你,那倒也无妨,毕竟就连皇室里也鲜有人能继承这种血脉,更何况,还要进入位于禁地里的‘凤血雷池’,才有可能继发,就算你身有这种血脉,对皇室、朝廷来说也没什么。” “但偏偏,你身上的凤凰血脉太强烈了.......” “强烈道虽不像大鸿太祖那样,尚在胎腹就能引起天地异象,可也非同凡响。以至于我等前脚踏入乾州,宗人府就察觉到了你的存在,并断定只要你生下来,哪怕未经洗礼,也能自行激发血脉。” “这种事,整个皇族历史上也只有寥寥数人做到过。” 夜凌空惊讶无比。同时,他也猜出了后面的事。 而当今人族的各种武道血脉,大多来自远古时代。那时人类孱弱,百族强大,人族为了生存,奉古之精灵、妖神为主,祭之以获得血脉并从中获取力量。待三皇五帝开创武道文明之火,人主天地,把那些精灵、妖神都逐入八荒,诸多血脉不但没有因为那段黑暗历史消失,反倒因中古武道文明大兴,再次成为人族文明昌盛的资粮。 正因如此,这天下间的武道血脉,并没有说哪种血脉就合该只属于哪一家。 即便珍贵如凤凰之血,亦是所有人都有可能觉醒,出于维护人道文明,历朝历代都会对此予以保护,大多武道世家也仅仅是各自守好自家的血脉激发之法。 唯一例外,就是历代皇族...... 那些武道世家,假如这一家流传着蛟龙血脉,便是有外人也觉醒了这种血脉,明面上他们也不能把对方怎样。 可皇室不同...... 像是大鸿,外人若是觉醒了鸑鷟之血,宗人府就会派人把对方体内的血脉化去,再适当予以补偿。 这不单是武道体质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动摇了皇室统治天下的天命!就像某位皇帝宣称,其天命来自有狐狸在夜里叫喊,大美兴,川普王,以这种超自然现象来证明自己的合法, 可哪天同样有人也来这个异象,来个,大美兴,哈哈王,那先前之人岂不成了笑话。 因此,皇室决不允许有外人激发自家的武道血脉! 夜凌空问道:“所以,宗人府就派人来抹杀我了?” 夜玉侯“嗯”了一声,道:“当时,我们一路往回逃,但在乾州边境,被追上了。激战中,你娘中了大鸿宗人令的‘化血神掌’,那种武功歹毒异常,还能化人血脉,原本是宗人府专门用来清理皇族中的不孝子弟用的。” “你娘为了保下你,就运功护胎,并强行提前生下了你,不过你因为再腹中受了胎伤,也因此命魂消弱,哪怕大幸不死,也难免沦为痴傻,并且你的体内,也因‘化血’掌力,不单被化去鸑鷟之血,还成了先天废脉。” 原来,自己的先天废脉竟是这样来的。 ‘好个大鸿宗人令,好一个狗东西,等老子练成盖世神功,迟早恁死你。’夜凌空暗自捏紧拳头,又追问道:“那我娘呢?” 夜玉侯道:“当时,我们几个已经身受重伤,尽管追来的杀手也死伤惨重,但再战下去,我等绝不是宗人令的对手,你娘为了保护我们,就提出跟他们回去接受惩罚,但必须放我等离开,否则她宁愿一死!” 夙武道叹了声气,接过话道:“那次行动,实际上是宗人令没有上告先皇、太后,擅自带人行动,否则,光我二人对宗人府出手之举,就无异于向皇族、朝廷宣战。而大鸿宗人令也只是担忧先皇和太后顾念亲情,不同意这事,既已得手,自然不会拼着把事做绝,逼死了你娘,事后他也决计活不成。” 夜玉侯道:“在那之后,你世伯带着你伯母回到武仙郡,而我则带着你、还有你姑姑,来到了这里,安身立命,朝廷对此视而不见,似乎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不过你娘,被皇室的几个老顽固联合起来,要求镇压在龙挺禁地之中......”话音一顿,最后道:“而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话音落下,夜凌空心中怒火直烧,以至于手上捏的太紧,指甲都陷入掌心肉中,都没有差距。 接着,他又想到另一件事。 “等等......” “又怎么了?”夜玉侯道。 夜凌空看向夙玉候,道:“世伯......当年,你离开之时,我的情况怎样?” 夙武道微微一笑,没有回答,道:“行了,别问东问西的了,都快晌午了......” 说完,也不等夜凌空开口,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足下一顿,身影一闪而逝。 待其身影消失,夜凌空转头看向自家父亲,却见他目对空气,望穿前方,自言自语道:“我欠大哥的实在太多了......”说完,又叮嘱道:“你记住,不管你世妹长得的是美是丑,性格是柔是烈,今生你要好好对她!” 夜凌空点了点头。 ...... 十六年前,乾州边境的某处山林间。 “轰!” 一道惊雷炸响,虽未下雨,但天却显得越来越沉闷。 “神珖,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年轻的夙武道,怀抱着一个幼小、尚未睁眼的婴儿,对一旁之人道。 那婴儿没有半点动静。 夜神珖,即未来的夜玉侯,杵在那儿,低头不语。 见状,夙武道也不打扰他。 不久后,突然一阵动静,出现了一群带着斗笠的黑衣人,这群人身手极其敏捷,几乎是突然出现在这里,为首之人一见夙武道,顿时带着一群人单膝下跪道:“少主,属下来晚了,请少主责罚!” 夙武道说道:“火廉?怎么只有你们几个?我父亲呢?族中的长老呢?” 火廉道:“数月前,蛮族蠢蠢欲动,家主奉命,带着族中高手和斗家的人一同前往炎州了......”说完,其接着又道:“少主母赶来驻地搬救兵,但高手皆不在,只能由距离少主最近的我等赶来支援。” 乾州有武道四大世家,实力、底蕴,声望,冠绝天下武道世家,夙家、以及火廉提到的斗家,都是其中之一, 夙武道问道:“少主母怎么样?” 火廉道:“少主母赶路太急,到了驻地时,动了胎气,现在已经安然无恙,正在驻地养胎。” 听到前半句,夙武道惊的一脸担忧,但听话剩下,又安心下来。 “起来吧!”跟着,其看向夜神珖,见还在发愣,怒道:“混账!消沉够了没?就算为了这个孩子,你也该振作起来!要不然,等待会儿孩子闹腾起来,老子身上可挤不出半点奶!” 听到这话,夜神珖终于有了反应,看了眼自家兄长怀中的婴儿,脸上露出粲然一笑。 “我这孩子还有的救吗?” 说来也奇怪,通常刚生下来的婴儿,除去吃奶、睡觉,就是哭闹,可这孩子,却没有半点动静,且有些安静的过了头,看着不像睡着,倒是有些像没有生命气息了。 夙武道立马喝道:“有!一定有!只要你这个当爹的没放弃!” 山雨欲来风满楼...... 呼!风陡然变大,神奇的是,这些风临近婴儿身边,便自动息止,就像是撞上一面无形的墙上。 待风停下,夙武道接着道:“我知道你放不下小玉......但不要白费她的苦心!无论你想做什么,先把孩子拉扯大再说!” “好!”夜神珖接过孩子,沉吟道:“大哥,这孩子都成了这样,咱两家的约定就算了吧!” 夙武道闻言大怒:“放屁!大丈夫一诺千金,许下的事,哪有反悔的道理!将来,你要去救小玉,当义兄的义不容辞!就算我真的生下女儿,我也会教她嫁给你儿子,实若强求不来,我也安排他娶妻生子,让人照顾他一生。” “然后......” “再陪你共赴黄泉!”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85章:小试牛刀 前往吃晌饭的路上,父子俩没有多言,静静走着,两人就在观天小楼前不远的空地上交手,一旁儿紧挨着映月湖。 晌午,一家人齐聚。 在大鸿,像夜家这种武道之家,通常一日三餐,差不多是朝九、正午和晚四。而书香之家,大多一日两餐,朝九、晚三这样。第一餐一定要在太阳升起之后用完,最后一餐一定要在日落之前用完。 难得来了客人,饭桌上也不像平时那般安静。 古来越是大户人家,规矩越多,平时不单要分桌而食,女人、孩童,上不得主桌,还要等一家之主先动筷子,其他人才能动筷...... 那些达官贵人更是连手指头都不动弹,全是丫鬟把虾剥好、把蟹挑出、把菜一道道送到嘴边,喂到嘴里,就喝酒时会低头品一口。 夜家的规矩也不少,不过大多都是针对做人、做事,没那么多破规矩。 比较古板的,也就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夜凌空虽说从小有一堆丫鬟照顾,却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几个丫鬟除了照顾他起居之外,更多是督促他学习的。 席间,大多数也只是夜玉候和夙武道在说话,其他人是没资格插嘴的,只有当他二人提起谁,谁才能回话。 俩人正聊着,夜玉候忽然转头看向一旁,道:“下午,有什么打算没?” 夜凌空正吃着虾,闻言立马放下筷子,道:“回父亲,我打算出去看看。” “一家人吃饭,不必这么拘束......”夜玉候语气淡淡,紧接着又道:“而今你也不是个小孩子了......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在外闯荡江湖了!” 夜凌空“哎”了一声。 夜玉侯转而又道:“也好,如今你的问题已经解决,武功也有了长进,是该出门看看了。” 啪!屋子里,甚至有人的筷子都惊掉到地上。 掉落筷子的乃是甘管事。 甘管事全面甘武阳,五十来岁,别看人长得精瘦,看似没什么力气,却善使一对水墨八棱钢鞭,年轻时据说是军中骁将,遭人陷害,被夜玉候救了一命,从此就死心塌地的跟随了他。 众人望去,却见甘武阳连连告歉。 说来也奇怪。 平时,管事、下人都是在别处吃,但今儿不知为什么,夜玉候把几个管事也叫了过来,在旁边搭了张小桌,跟着一块儿吃。 夜玉侯笑道:“有什么好惊讶的......” 甘武阳呵呵傻笑,道:“爷,咱是激动地!这么多年,咱可就盼着公主好起来,咱好把这一手钢鞭功夫传给他!” 在他身旁,韦管家不屑道:“你也真敢说!就公子的相貌、人品,就算要学兵器,也该学一手风流脱俗的、像我这样,使把扇子才对,耍一对钢鞭,那可成了什么样?” “钢鞭怎么了?来来,咱俩出去比划比划!”甘武阳不禁嚷道! 韦管家也不退缩,道:“来就来,论武功,咱何时怕过你?” 眼看二人就要一副今天既分高下、也分生死的模样,夜玉候“清咳”了一声,刚刚还在拉扯的两人,顿时老实的站在那里。 夜玉侯笑道:“行了,争什么争吗,谁教谁还不一定呢......”看到众人投来惊疑目光,其随后又道:“空儿眼下的武功,别说你们哥儿四个,就是老黎都不是对手......” 听到这话,黎总管眼睛微眯,露出一丝惊芒! 另外四个更是反应精彩。 作为府上的管家,他们可都知道自家公子是什么情况,即便夜玉候这些年帮他打通了筋脉,可前两天他还是半点功夫都没有,突然间武功就超过自己等人...... 若非这话是从夜玉候口中说出,这死人决计是打死都不相信的,只当对方在开玩笑,可如果是夜玉候口中说出,那不可能得事也变得有可能。 经他这么一提醒,几人纷纷看去,先前他们一个个也没留意,如今再看,顿时能隐约感觉夜凌空身上的不寻常...... 那绝对是个高手! “不信的话,待会儿你们尽管跟他过过手!” 夜玉侯笑道。 听到这话,夜凌空隐约猜到了自家父亲的用意,没料错的话,此举大概是想让他收服这群人吧。 很快吃饱喝足,几人迫不及待的来到外面。 行路间,夜凌空忽然感到有人悄悄扯自己的衣袖,转头一看,却是自家妹妹、夜青琳。 夜青琳比他小三岁,性格活泼,但又不是那种古蔺精怪的,而是偏向于元气开朗个性。长相上遗传了夜玉候和钟夫人的优点,是个肤白貌美、极其靓丽的小美人胚子。 俩人小时候感情很好,那时的夜青琳性子反倒娴静一些,整天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屁股后。长大后,大概是知道男女有别,明明性格比以前更开朗,却逐渐疏远了他。 夜青琳悄声问道:“哥,你真的能修行武功了啊?” 夜凌空压着声音,嘻嘻一笑:“看着吧!看我怎么打赢他们几个?” 夜青琳一阵恍惚,眼前依稀浮现一个模糊、却又再熟悉不过的面孔,跟着目中烁烁。 “我相信你!” “嗯。”夜凌空一愣,总感觉有点奇怪。 来到院子里。 “我先来吧!”甘武阳道。 说着,他走到中央。 其他人纷纷退开,在这中庭里围成一圈。 “搭把手?还是直接打?!” 武道上有文斗、武斗. 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文斗就是武者间的君子之争,光以口头讲述、演示招法,互相剑招拆招,比拼武学理解,而不动手相伤。 而武斗就是动手打架。 毕竟理论跟现实还是有不小差距的,武功好不好,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只是拳脚无眼、刀枪无情,一旦动起手来,难免会伤了和气。于过去是武林中人在交手前,往往会出手试探一下功夫,不用打,搭搭手,大概就能掂量出对方的深浅,只凭动手才分高下,那样反而容易落入下乘。 “好!”夜凌空说罢,双手伸出,搭向对方的手。 甘武阳见他的身形动作、腰马步伐,眼睛微微一亮:“好!看来公子今天是要给咱一个惊喜了!” 说着,其也把手搭了上去。 两人的手碰在一起的瞬间,夜凌空陡然感觉到对方皮肤毛孔一张一缩,其中内力喷涌,似乎万千枚锋利的钢针,微微上刺,正是结合了暗劲手法,把内力从毛孔中打了出来。 武道上有内劲、外劲,前者是内力,通过搬运气血而激发;而后者指力气、锻炼筋肉而增强。 外劲之道注于运用,有三重境界,乃是明劲、暗劲、化劲。 此也被称作刚劲、寸劲、混元劲。 而内劲之道重在凝练,也有三重境界,分别为真气、真罡、真元。 真气乃是武者开辟丹田,把内力搬运到丹府中汇集凝聚,形成的一股力量。 人体背阳而面阴,任脉总任一身之阴经,故称作“阴脉之海”;督脉总督一身之阳经,故称为“阳脉之海“。真气在任督二脉中运行,起于丹田,沿乾阳督脉上升,顺坤阴任脉下降,形成小周天循环。 乾坤周天于口而断。 内功修行,要先前、后打通任、督二脉,然后在口舌间搭一座“鹊桥”,勾连“天地”,恢复阳气升、阴气沉的循环。 打通任督二脉,勾连天地桥,阴阳循环,内力生生不息,就可初步凝成“先天真气”。 不过这还只是半成品。 蜕变后的真气名为“先天真罡”,也叫“罡气”。 待打通周身百窍、洗练脏腑,修成混元一气,便可凝气成元,让“武道罡气”化作“武道真元”。 外劲、内劲,都是人身力量,只是形式不同。 武功练到后面,内力可以作外劲,内功高明之人,如穆人清、木桑,光凭着肉身力气,恐怕连提个二十斤的东西都费劲,可一旦运用内力,便是几百斤重的石碑也能推开。 此时此刻,甘武阳运用暗劲之道,真气勃发,宛如针刺,足以见得他把内、外功夫都练到了家。 但夜凌空修炼的‘混运功’更是由外入内,精通此道,又岂会怕他?只是腰腹微动,略一发劲,浑身肌肉发力,在那长袍底下,两腿仿佛虬龙似的,一身力道附于手上,形成一股混元劲。 而他一起一伏,含而不发,外人瞧不出来,同他交手的甘武阳又如何感觉不到?一手绵里藏针的暗劲真气,遇上夜凌空的真气,顷刻如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滴冷汗自额头落下。 正所谓:人如饮水,冷暖自知。交手的一瞬间,甘武阳的心里就有底了,也知夜玉候所言非虚。 “公子武功惊人,咱老甘自愧不如!” 两人都是府上的人,连同黎总管在内,几名管事都是看着夜凌空长大,打心儿里把他看作自家子侄,而今甘武阳已然探得自家少主的修为,自然不会再继续打下去。 听到这话,其他人纷纷大吃一惊。 尤其是另外三大管事,三人跟甘武阳相交多年,彼此嘴上尽管都不服气,可也清楚其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认输的这般干脆,想来是真的差距太大了! 与此同时,几人也好奇如今自家公子究竟是什么实力,就一一出手试了试,结果除了黎总管勉强交手不落下风,其余哥儿几个都是一触即溃。 如此,众人心悦诚服,纷纷暗自感叹自家主人的手段当真鬼神莫测,不但能解决了先天废脉,还能在短短时间里,把公子调教成这般境界。 几人并不知道夜凌空身怀“照界珠”这等佛门至宝,在他们看来,夜凌空能在短时间里有这等实力,一定夜玉候替他醍醐灌顶,用各种天材地宝,把他的修为硬生生的提了上来。 可这样一来,却又教几人有些担心。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86章:天玉宝行 凤梧县,未时六刻。 藏玉坊是位于南大街的中央,靠着路东面,坊里最著名的便是天玉宝行。 天玉宝行分两部分: 一是藏宝阁,阁楼五层,陈列着众多宝物,从珠宝古玩、武功秘籍、刀枪兵器,丹药奇草,应有尽有,供平时的交易买卖,里面的藏品绝非外面的大路货色,都是各家丹药铺、锻造铺等专门供应的罕见上品。 二是品珍楼,逢每月的初八,楼里就会举行一场“品珍大会”,拍卖更加稀有的珍品。 每到这时,四面八方的富豪就会赶来,挥洒金土。 可别觉着,上河郡只是一地小郡,天玉宝行就拿不出稀罕物,要知道这里往来商旅络绎不绝,郡城里每天都是车水马龙,繁华程度丝毫不亚于一些上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此买卖,有的是珍奇之物。 其主要原因就在于夜玉候身上。 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其实地方上也一样。 哪地出了一个大儒学者,学子们自会慕名从四方赶来求学,时间久了,自然会带动了一地发展。 而当今武道之世, 在上河郡、甚至青州西南一带,虽说无人知晓夜玉侯的具体修为,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了不得的绝世高手。 有这样一尊大神在此,免不了会吸引诸多武林高手。 得益于此,那些闻香逐臭,嗅到金钱味道的商贾,纷纷云集在此,交易买卖,使得每年的品玉大会上,都会出现一些不俗之物。 今日,正是“品玉大会”举办之日。 品玉大会一共按三天举办,头一天,拍卖物有一些奇珍异宝,金玉古玩;第二天,拍卖丹药奇草。第三天,拍卖神兵利器。众多达官贵人慕名赶来,其中不乏许多来远方州郡。 大鸿行政区划采取州、郡、县三级制。 县下,设乡、里、村,由民间自治,推举有德行、名望的乡贤村老,再经官府审核同意,任职协助县里管理地方。 州郡按户口规模、整体发展水平,包含都城在内,下设三等。 州下设:都州、上郡、下郡。 县下设:都县、县、邑。 除去“神都”龙京,州县之上,尚有一京、四府,即“紫都”凰京,“赤、玄、金、白”四大凰府。 按朝廷标准,一县的人口大概在一百万户以下。 实际上,凤悟县的人口约莫在三百万户,郡达到了下郡的标准。倘若能一直保持这些年的发展势头,假以时日,被朝廷设作上河郡的都县,也不是不可能。 品珍楼二楼雅间,一个白衣俊朗的少年安然就座,捏着花生米,一边朝嘴里送,一边坐听周围此次参会之人高谈阔论。 目前在这里的人大多是些周边富商,还有一些江湖人物。 比较重量级的,县里的父母官官、如县令、县丞,都没到场,估计还在府上接待周边的同僚旧故,达官贵人。 以往凤梧县举办这等盛事,就连郡太守这等一郡之长也会屈尊下来。 而夜玉候作为上河郡的传奇人物,权势犹在州郡长官之上,也就是他似乎早就料到夙武道会到来,前几天便对外宣布,这几日暂不接见任何人。 否则,夜家的门槛,此时早就被人踏破了。 这会儿,楼上楼下,一群人嘈嘈杂杂,议论着各种事。 由于今天是拍卖的头一天,来的人里大多是些富商豪绅,不过也有不少提前来此的侠客,在这边凑凑热闹,兴许也能捞到一个心仪之物。而人群中,商贾之士,议论的无外乎哪些生意赚钱,哪家青楼小姐脸蛋儿更漂亮、在床上更浪更骚,谁人又在外面包养了平妻外室。 话里间,似乎“影怜姑娘”这个称呼经常被提起。 至于江湖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不外乎是武林中最近冒出了哪些新人,又有谁家的废柴子弟被人退婚,愤愤留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话语。 席间,夜凌空陡然想到他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姑娘,是高是矮,是美是丑,是刚是柔,是胖是瘦。 遐想之中,隔壁传来一声惊呼。 夜凌空回过神来,不在意听着,然而以他的耳力,就算对方压低了声音,却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倒是那边谈起的一件事、或者说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牛魔炼体拳! 与蛟魔铸筋、虎魔锻骨、鹏魔淬膜、猿魔通脉并称于世,五部被世人冠以“魔”字的横练功法,号称能把肉身锤炼到极致。 当年,夜凌空也冀望能得到‘五魔拳’,助自己锻炼血气,激发内力,然而以府上的能量,多方打探消息,却也没有半点头绪。 虽说如今他已开辟丹田,可武道永无止境,‘五魔拳’能助他锤炼肉身气血,令他更快的蕴养内力,进入更高的境界。 夜凌空当即竖起耳朵,凝神听下去。 “师兄,你刚才说,本次的拍卖品中有《牛魔炼体拳》,可品珍楼给的清单上,根本就没有啊......” 隔壁包厢里是两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人生的身材胖硕,瞧打扮似是个商贾,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对着茶杯口里,一缕缕的吹着气。 而另一人长得高高壮壮,看着还算斯文,但浑身却透着一股凶悍气息,站在中年男子身前,看着手里的拍卖品清单。 “会不会弄错了?”高壮男子投去眼神道。 那富商打扮的胖男子手上拿着茶杯盖,刮了刮茶杯口,不急不躁道:“错不了的......那秘籍虽不在清单上,但的确藏在拍卖品中......” 高壮男子惊疑道:“怎么说?” 胖男子道:“我们‘五魔门’,自祖师已降,历代掌门皆以极其‘五魔拳’为毕生夙愿,当年咱们得祖师曾跟随过一位武道大能,得其传下‘虎魔锻骨拳’,日后才能成为一方高手,并在这青州之地,开山立派,称宗做祖......” 他接着道。 “到了其中一代祖师那里,身死在外,也导致本派的‘牛魔炼拳拳’从此失传。咱师父凭着历代掌门才能知悉的只言片语,奔波一生,终于晚年时,在苍山郡找到了那位祖师的遗骸,并教本派的‘牛魔拳’失而复得,这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那高壮男子道:“这我如何能不知?” 胖男子接着道:“但你不知道,当年咱那位祖师前往苍山郡,为的是探寻‘虎魔拳’的下落......”语音一顿,其抿上一口茶,润润口舌,然后又道:“那位祖师经过一番波折,终于探知了‘虎魔拳’下落,得知秘籍就藏在一件虎形玉雕之中。其前去取宝之时,恰巧遇上了另一位知悉秘密的高手,俩人为了争夺此物,就打了起来,最终双双殒命。” “师父当年找到后,在那位祖师的遗物中看到了祖师留下的遗言,探听多年,终于又找到了那件玉虎的下落。师父收了咱俩为徒,把‘虎魔拳’传给了咱两,可关于‘牛魔拳’的事情,他老人家却只告诉了接任掌门的我......” “而我此次得知,玉虎就在这品珍大会的拍卖品中,我当即变卖了这些年经营的所有资产,前来这里,务必要将其拿下!” 听到这话,高壮男子嘴上高兴着:“原来如此,师兄好魄力,等咱师兄得到这部秘籍,日后成就定能超越历代祖师!”心里却是道:“好啊,师父,您老人家可真是偏心,我路占山哪点不比他周山强,你把掌门传给他也就是了,凭什么把这消息也单告诉了他......” 就在此人暗自愤愤不平的同时,夜凌空向身旁的石管事问道:“石叔,咱家这次拍卖品中,是不是有一件玉虎雕像?” 石管事想了想,道:“是有这么一件东西,那是一件三尺白玉虎雕,雕刻的极其精美......”然后,他探问道:“公子怎么忽然提起这事?” 夜凌空道:“待会儿,我要把这件东西买下,我身上没带钱,可以从府里扣吗?” 原来,这天玉宝行正是夜玉侯府的产业。 不过为商贵在诚信,虽说是自家产业,可既然此次大会的清单已经发出去,东西也已在拍卖品中,自己就不能违背规矩,直接把东西抽出,否定会影响天玉宝行的信誉。 哪怕一件小事,或许影响不大,且夜玉侯府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点损失,可自己终究是夜玉侯府的少主,行事自当处处为维护家中的利益着想。 错过就错过了。 总不能为了一本秘籍,就杀人越货吧...... 石管事笑了笑道:“公子是玉侯府的少主,府上的一切资产未来都是你的,何况区区一尊玉雕,值不了几个钱!” 说完,召来一个小厮,附在耳边吩咐一番。 后面的话,夜凌空也没怎么听下去了。 拍卖会是从申时开始,酉时结束,不一会儿,随着众多达官贵人入场坐下,拍卖会也开始了。 头一件拍卖品是一方极品龙纹古砚,据说乃是前朝名臣大儒生前挚爱,上面附有那位大儒的浩然正气,读书人以此砚磨墨,可以凝神静气,安心读书,而武人带上此物,也能避免修炼上有心魔作祟。 这样一件文雅、又能帮助修行的宝物,一上来就得了众人追捧,卖出一千两,打出一个开门红。 大鸿九州,以金、银、铜为基本进行贸易。 常见的货币有金币、银币、铜钱,兑换比例是1:10:100。另外还有金锭、银锭,一两银锭等于一千文铜钱。 拍卖会上用的乃是银子。 通常,一件上品好砚也就值个百文钱左右,能卖出五十两,已是极品。 而今天这件居然能卖到一千两,只能说有钱人还是人傻钱多的。 此后,又接连卖了许多物件,宝马香车、玉座金佛,一众宝物蔚为壮观,夜凌空拍下了一把折扇,据说是以灵木奇纸所制,水火不浸,刀剑难伤,甚至可作为一件兵器。 夜凌空花了二百两,拍下这件扇子,方把玩不久,那件三尺玉虎就开拍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87章:竞拍 三尺高的白玉虎雕,只看本身,都很令人震撼了。 “天峦白虎玉雕,通体由天峦灵玉雕琢,高三尺,重七十斤,是‘却月王’祁玉的镇宅之宝......” 大鸿十二州古来有四大名玉——天峦灵玉、甘凉血玉、龙渊幽玉,霜天幻玉。 其中,天峦灵玉产自嵩州。 嵩州自古有“神州祖脉之州”的美誉,该州据说有万座大山,其中藏有无数灵兽凶禽,同时盛产玉石,天峦灵玉正是其中的极品。 至于‘却月王’祁玉,乃是近古时代的一位武道强者,曾凭着不世武力,在乱世之中称王一方,建立一朝,正当他满腔雄心壮志,准备出兵北伐异族王朝,一统天下,却因修行上出了差错,走火入魔,导致伤重不治而逝。 总之,这是一个浑身极具传奇性的英雄人物,由此也导致这白玉虎雕的价格不会低。 “起拍价为三万两白银,每次加价不得低于百两。” 伴随开拍,众人开始争相竞价。 市面上,一尊一尺高的天峦白玉雕像大概在一万两白银左右,往上每大上一尺,雕像价格大概就会长上一万两左右。 当然,这也只是理论上...... 毕竟三尺大小的天峦白玉雕像比较罕见,哪怕卖到四万两,也有的是人会买。而此白玉虎雕不但达到罕见的三尺,且还是‘却月王’刘裕的镇宅之宝,收藏价值拉满,最少也值五万两。 因此,尽管底价不高,但架不住众人热情,很快将价格抬到了七万两,而且看样子似乎还要不停涨。 “我出八万两!” 听到这个报价,全场一片惊诧,目光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声音来自隔壁。 很显然,五魔门的那俩师兄弟坐不住了。 八万两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在大鸿九州,通常一两银子能够买到一石米,约为百斤,折合成人民币,购买力大概等于七百块,且由于大鸿的整体物价偏低,一两银子的综合购买力要远远大于七百...... 要知道, 在上河郡,普通百姓一个月的收入才三两左右,一户人家按男工、女织,每月收入不到四两,看着很低,却足以让一家人过上不错的生活。 而朝廷的公务员...... 一个基层的刀笔小吏,单看俸禄的话,每月也不过才二两五,加上朝廷的“养廉银”,也就是职业补贴,基层小吏一个月为三两,每月到手总共接近四千,小日子可以过得相当滋润。 基层官员的月俸大概在四两左右,养廉银为每月十两,将近一万块钱,这就是比较富裕的了。 八万两银子,五千多万块,绝对是一笔天大巨款。 “十号包厢的老爷出八万两,有没有比这更高的出价了?” 拍卖师在台上大声询问,可这么高的价格还是让人失去了兴致。 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件白玉虎雕的价值也就在六万两左右,所以先前喊价过了六万,众人的叫价就变得保守起来,只是一个个互相竞争,这才加到了七万两,继续下去,最终价可能也就在七万五左右。 不过,五魔门的那位明显是坐不住了,怕万一真有人竞争上头,拍出一个自己难以竞争的价格,于是直接搜哈,一次追加一万两。 如此豪掷,果真吓住了一堆人。 “八万两一次......八万两、两次......” 就当那两师兄弟已经觉得胜券在握,就差半场开香槟时,从隔壁忽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我出八万一千两!” 话音落下,隔壁穿着生意人打扮的胖师兄捏爆了茶杯,猛然起身,同他的师弟一块儿顺着声音看去,不过二人也只能看到一面墙。 “我出八万两千两。” 十号包厢中,那位师弟听到自家师兄的叫价,顿时脸色一变,而他们此次一共才带了八万两银子,身上并无多余的钱。 于是便上去想要拉住...... 然而,却见其师兄抬起手,对他摇了摇头。 看来其似乎另有准备。 “八万两千两,好,八万两千两,三万两千两.....” 拍卖师询问着。 话音落下,隔壁又传来那个淡淡的声音。 “多一百了,八万三千零一百。” 此次竞拍,虽说每次加价不得低于百两,但在座哪个不是达官显贵,江湖阔爷?就像在屏幕前的老爷又岂会吝啬那点订阅? 所以每次竞拍加价,基本都是五百两起步。 像这样实属有些搞人了。 果然,那位胖师兄脸色不对了,忍怒道:“我出八万三千两......”说完,对着隔壁朗声道:“在下十分喜爱这件玉虎,还请阁下割爱,在下感激不尽!” 众人瞪大眼睛,纷纷朝夜凌空所在的九号包厢望去,想看看他如何反应。虽说搁着太远,看不清包厢主人的长相,但不妨碍众人看乐子。 “巧了,本少爷也很中意这件玉虎......既然大家都看上了,那就各凭本事咯,价格者得......” “不过......没钱就不要搁这死撑了。” 欠欠的语气令在场之人都忍不住都想冲进包厢里,把人揍一顿,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众人也乐的吃瓜。在他们的脑补中,十号包厢的人已然被气个半死。 事实也确实如此...... 包厢里,胖师兄两手紧捏,手背上青筋暴涨。 “我出十万两!” “十......” “九号包厢的公子中标!” 夜凌空话音落下,拍卖师甚至都来不及说完,一旁的主事已经连忙抢过拍卖,连连敲下。 众人鼓起掌来。 二号包厢里,一个长相靓丽,身材苗条的少女不屑道:“讨厌!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暴发户,就跟那夜家一样。” 看来这个少女也是一个有个性的,居然在夜家的地盘上暗骂着夜家,就不怕传出去给自家引来麻烦。 在她身旁,一个长相俊朗、剑眉星目的青年笑道:“一个败家子罢了......这种人倒也常见。” 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 “也是。”少女说完,忽然想到什么,脸一红,抬头朝一旁看去。 正好撞上目光。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顿时让少女羞红着脸,埋下脑袋,不知所措的样子像极了犯错的孩子,而后者浑然没注意到,在她低头的瞬间,男子目中露出了一副冷漠的神情。 ....... 不等拍卖结束,夜凌空便叫人把那三尺玉虎在众目睽睽之下搬入包厢。 片刻后,就听“咣当”一声巨响,以及“哗啦哗啦”的碎块碰撞声...... 紧接着,就听抱怨的声音传来:“怎么搞的?你这老奴,连个东西都拿不稳?本少爷的这件玉虎可是价值八万两银子.......”说时,话里满是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随后又道:“八万两啊,就是把你这老东西浑身都拆了拿去卖,也不值这些钱......” 拍卖由此被打断。 众人听着,大部分人一边为夜凌空暗叫活该,一边又可怜其“仆人”的命运。 忽然间,全场鸦雀无声。 “少爷,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拿过来看看......” 二楼包厢里传来的动静被众人听的清清楚楚,听到这话,众人不禁好奇。 难道那玉虎还有秘密? 不少围观群众急的抓耳挠腮,还有站起来,跷起脚尖,把头勾向包厢那里。 “武功秘籍?待会看看,说不定能值一些钱。”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一惊,尤其那隔壁十号包厢的两人,先前那位胖师兄,已被气七窍生烟,此刻,‘牛魔炼体拳’被人发现,他的内心却是一片拔凉。 不行,自己得做些什么! 暗暗这般想的同时,目上也露出一片凶光。 随后,隔壁又传来话声。 “如果秘籍能换回些钱的话,就算差上一些,本少爷姑念你这老货侍奉我家多年,这一回,也就大发慈悲,不追究你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惊讶于那“纨绔公子”居然还有些仁义。 可还没来得及惭愧...... “不过这些钱是我爹给我南下采购用的,陡然少了一部分,回去说不定还要让我爹误会本我拿着银子,去花天酒地了......” “这样吧,我看你那两个闺女,姿色尚且不错,赶明儿把她俩送到我房里,缺口不大的话,那些钱就当聘礼了。” 众人对此纷纷鄙夷。 虽说,那败家子儿做的事倒也合情合理,但总有一种趁人之危的感觉。 同时众人还好奇,那究竟是怎样的武功秘籍。 大鸿九州作为武道之世,武功即是一切,上乘的武道秘籍自然也比寻常珍宝来的更加稀贵,若是些武道经画,甚至可说上价值连城。 而三尺玉虎乃是‘却月王’季玉的镇宅至宝,说不得,那本武功秘籍就是他放进去的。 若秘籍上记载的是‘却月王’所学,哪怕只是一部武道秘籍,不含武道真意,这部武功起码也能值个五万两以上,甚至便是卖到十万两也不是不可能...... “他妈的,本少爷就是赎个花魁回来,也才两、三千两,你那两个闺女,指不定本少爷这辈子玩过的鸡加起来,都没这么贵。” 话糙理不糙。 尽管如此,众人仍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 当然,一切都是夜凌空跟石管事在配合演戏。 石管事根本没有闺女,更没有两个闺女,只有一个儿子,目前在玉侯府的资助下,正在青州北境的某个书院读书。 二号包厢里,那靓丽少女黛眉轻锁,恼怒道:“下流,简直污我的耳朵!”还是英俊青年哄了一番,才令她露出眉头舒展。 “他妈的......” “走!去找个姑娘降降火。” 说完,其似乎离开。 听到隔壁门口传来动静,隔壁包厢,那对是兄弟俩相互对视了一眼。 “跟上他!” 话音落下,两人快步出门,目光寻到一老一少的背影,悄悄跟了上去。而他俩对面,年轻的‘钓鱼佬’察觉到鱼儿上钩,不禁嘴角上扬。 出了门,到街上,七转八转,正当跟着着的两人摸不着头脑,却见夜凌空和石管事走到一个巷口,转身扎入胡同之中。 那两人连忙跟上去,到了一处无人看到的死角。 “跟了半天,二位差不多也该现身了吧!”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88章:慕苍生(上) 狭小的胡同中,伴随着两道阴影在地面上出现,忽然变的阴森起来。 “发现了吗?” 五魔门的师兄弟俩走了出来,周围三面高墙,唯一一条狭窄的出路,俩人各占一半,把路完全封锁。 “还是说,你是故意引我们来此?”一身生意人打扮的胖师兄不动声色,暗自打量一老一少。 夜凌空笑道:“当然!一切都是我故意为之!” 那位胖师兄是个聪明人,所以即便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也让他明白了过来。 自己被人算计了! 恐怕拍卖会上的竞价、挑衅,以及带他们来到这处死角,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精心设下的圈套! 而目的不言而喻...... “把‘牛魔拳’交出来,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闻言瞬间,胖师兄瞳孔大张。 果然!对方是冲着他们师兄弟俩的‘牛魔炼体拳’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 胖师兄也不装。 对方如此煞费苦心引他过来,又直接道破‘牛魔拳’在他们俩身上,想必已经知道了一切。 只是他不明白对方是怎么知道‘虎魔拳’藏在三尺玉虎中的......他可不认为,对方先前在品珍楼上砸碎三尺玉虎,真是一个巧合,想必也是早知道了这个秘密。可问题就在于,这事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才对。 其内心隐隐有所猜测...... 夜凌空笑道:“出来混,连隔墙有耳也不知道吗?” “果然如此......”那胖师兄叹了一声,跟着环顾一圈,冷笑道:“你算计的也不错了,可你就这么自信,是我们俩的对手?” “没点本事,怎么出来混!”夜凌空笑道。 胖师兄一愣,接着笑道:“不错。”就见他眼神微眯,面上一片阴沉道:“既然大家都想黑吃黑,那就看谁有本事!” 夜凌空微微笑,从怀中掏出那本‘虎魔炼体拳’秘籍,那俩师兄弟一见,忍不住就要上前, “且慢!”二人才踏出半步,忽然被喝止脚步。 惊疑看去。 却见夜凌空道:“秘籍你们带在身上了吧?还是光记在了脑里?我可不想因为杀了你俩,导致一门绝顶功法自此失传! 胖师兄一怔,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笑声落下,其脸色陡然一变,目中杀气腾腾,冷冷说道:“秘籍在我身上,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好!”话音落下,废话不多说,夜凌空自腰间抽出一把精钢软剑,化劲一震,剑身抖擞,发出一阵争鸣。 胖师兄见状,哪还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是个高手,目光一凝,也打起十二分精神。 一瞬间,夜凌空抬起胳膊。 “咔啦咔啦......” 伴随脚抬起,整个人猛然疾驰,剑尖抵着墙面上,划出一路刺人火花。 胖师兄左手袖口微动,滑落出一把黝黑的铁算盘,不等夜凌空靠近,右手抬手甩出一串飞镖。 “搜!”破风响起。 夜凌空侧头躲过、 那一串飞镖带着气劲,从石管事的耳边飞过,两鬓发白的高瘦老者却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云淡风轻的杵在那儿,照自家公子的吩咐,在旁看出好戏。 飞镖扎入墙上,露出本体,居然是几枚铜钱。 而与此同时,那位师弟手探向腰间,摸出两枚钢针来。 “嗖嗖!”两枚细小飞针烁起寒芒。 夜凌空闪剑躲过一针,又挺剑将另一针磕飞,身如一道鬼魅,眨眼就来到二人身前,一剑刺出,剑如白蛇吐信,发出嘶嘶破风之声。 那位胖师兄手持铁算盘,挥来招架,算盘、宝剑,两个磕在一起,夜凌空暗劲激发,剑身一弹,忽然似灵蛇般折了个弯,绕过铁算盘,朝对方的手腕上刺去。 胖师兄没见过这般怪异的招式,瞬间抽手躲开。 夜凌空得势不饶人,身随剑走,绵绵而上,把金蛇剑法使的淋漓尽致。 对面两人奋力抵抗。 那位五魔门的师弟,使的乃是两根类似于峨眉刺的铁刺,两人左右配合,胖师兄挥舞算盘,招架扣锁软剑,而他则从旁点刺。 ‘碧血剑’世界里,穆人清的大弟子黄真,在江湖上被称作“铜笔铁算盘”,他的兵器乃是一支铜笔、一把铁算盘,铜笔进攻,算盘防守,而眼下这二人合击路数,倒是跟他有异曲同工之妙。 夜凌空对天下间的奇门兵器很感兴趣,故而在‘碧血世界’里没少跟黄真切磋,其知道这两种冷兵器的弱点,上来便以金蛇剑法中的剑身折弹技巧,抢占先机,各种怪招如剥茧抽丝,永无止歇,让那两人惊惶中只得连连倒退。 这对五魔门的师兄弟万万想不到,对方年纪轻轻,武功居然如此厉害,那些剑招身法,更是生平从所未见。 一时间,二人竟都有些慌了神。 夜凌空见他俩步法微乱,大喝一声,猛攻数招,精钢软剑使出一招“金蛇万道”,这招剑法虽是一招,其中便如有千百招同时发出一般。对面二人瞧不清敌招来路,只得疾退闪避。然而夜凌空乘胜追击,剑法陡然一变,却是改以华山剑法中的一招‘彗星飞堕’,刺入胖师兄的腹中。 相比硬剑,软剑在刺击的威力上终究差了一些,再加上胖师兄身躯庞硕,这下虽然刺中,但并不足以致命。反倒后者受此生死刺激,凶性大发,举着算盘朝夜凌空头上砸去。 “受死!”胖师兄大喝。 夜凌空飞快躲过这一击,其实对此刻门户大开,他完全可一剑刺中心脏,只是即便如此,人大多也不会立马就死,更别提对方还陷入狂暴,真刺上去,自己大概也会挨上一下。 于是退开躲过这一下。 胖师兄见状,键盘再挥,然而却被夜凌空抓住机会,软剑自左而右的掠去,剑神折弹,像拐弯似的,剑尖一下点在敌腕上。 “啪!”胖师兄吃此一痛,算盘掉落在地。 趁此机会,夜凌空长剑疾走,裹着那只手腕一划,瞬间经脉断裂。 那胖师兄受此剧痛,发出一声惨叫,但所谓困兽犹斗,如他这等凶人,更不会坐以待毙,抬起另一只手,汇聚一身功力,一掌拍出。 原来,掌法才是他的杀招。 “呼呼” 掌风猛烈至极,如此刚猛的一掌,打出来起码得有三、四百斤的掌力。可说到对拼掌力,弥罗圣胎力大无穷,夜凌空又岂会惧他?单以肉身外劲而言,如今他一掌下去少说也在五百斤左右,再以内力增幅,爆发的力量,与老虎、狮子这等大型猛兽都有的一比。 胖师兄可谓螳臂当车。 双掌相交一瞬,其手掌连肉带骨,寸寸炸裂。 “啊!” 对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夜凌空已经收回掌,转身一剑刺穿了他的咽喉。 那五魔师弟见状,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夜凌空抽出剑,胖师兄尸体倒在地上,从喉咙上的窟窿里,汩汩流出血液,而他抬头瞧了一眼,反手举起剑,对着用力一抛。 “嗖!”长剑化作一道长虹,又似流星追月,钉入了那个师弟的背上。 五魔门的师弟倒在地上,却没有死,不过也只留下一个口气 夜凌空蹲下身子,在胖师兄怀里一摸索,果然在衣服的贴身口袋里,找到一本秘籍,拿着一瞧。封皮上果然写着:“牛魔炼体拳” “找到了!”夜凌空欣喜道。如此一来,五魔拳他已得到其二。 石管事上来贺道:“恭喜公子。” 夜凌空嘻嘻笑道:“这次出来不亏,还赚了两本‘五魔秘籍’,等回去后,我把它抄录一份,放在天武阁里,你们感兴趣的话,就自己去借阅。” 天武阁是夜玉侯府用来收录武功秘籍的地方,府上下人可以凭借功劳点数,前去兑换抄录武功秘籍。 黎总管和四大管事是可以随意借阅的。 石管事喜道:“谢公子!” 还在‘品珍楼’的时候,夜凌空就把听到的全部都告诉了他,因此他已知晓,今日所得的两本秘笈都是‘五魔拳’。 ‘五魔拳’号称天下筑基炼体之最,声名赫赫,即便他的修为早就达到了后天之境,可后天之境也有差距,对于这等传说中的武功,任何武者都会想看上一眼。 “啪啪啪!”一阵掌声突然传来。 夜凌空陡然一惊。 走道的尽头,一个身穿白袍的英俊青年从拐角走出,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俊美的脸上带着一股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可在那温暖的神情下,分明有一股冷漠在其中。 “算计精确,伪装精妙,下手精准......” “上梧郡很久没有出现像这样有趣的人了!” 来者一脸和善,但夜凌空不敢掉以轻心,以他的警觉感知,居然没察觉到对方来到了这里。 然石管事看清后却陡然一愣。 “原来是慕公子......” 石管事上来介绍。 “这位是慕家的大公子慕苍生,在凤梧县、甚至整个青州,都是一等一的青年俊杰......”说完话音一顿,又道:“跟我们是老对手了。” 慕家?想不到这么快就遇到另外三家的人了。 幕苍生笑道:“愧不敢当......承蒙外人抬举,把夜、华、幕、朱,并称作凤梧县四大家族,可在我看来,那不过是抬举后面三家罢了,夜家的实力底蕴,不是我等能够企及的。” “我也最多是带着自家,跟在夜家后面混点饭吃而已,哪敢作对。” 尽管对方一脸人畜无害,话里还把姿态放的很低,可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夜凌空就知道眼前这人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 “能让夜家四大管事里的石管事跟在后面,想来这位就是府上的公子了。” “不过我听说......” 幕苍生话音一顿。 “夜府的公子身具先天废脉,多年来一直被夜玉候保护在府上......而今夜兄弟能够离府,身上又有这等修为,想来是令尊出手,替你解决了问题,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89章:慕苍生(下) 胡同狭小,青墙高大,随着又一人到来,似乎让光线变得更阴暗了。 “慕兄来此,不会只为和我说这些话吧?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夜凌空小心戒备着。 这慕苍生嘴上说着恭喜,可神情却丝毫没有半点庆贺之色,还有那钉钉目光,也让人不舒服。 慕苍生笑道:“夜兄弟误会了,为兄只是在品珍楼上忽然心血来潮,就跟来看看,却不想一不小心看到了兄弟杀人越货这一幕。” “这么说,慕兄是打算报官吗?”夜凌空问道。 “江湖恩怨江湖了,两个不知来路的江湖客,死了就死了吧.....”慕苍生一脸云淡风轻,仿佛就跟死了两只蝼蚁一般,或许他也正是这么想的,只听他又道:“像这种蝼蚁,就算死一万只,也不及夜兄弟你的半根毫毛。” 夜凌空眉毛微皱,对这话有些儿不舒服。 没错,尽管地上的二人不是什么好人,大家黑吃黑,死了也怪不了别人,可自己终究不能像慕苍生那样,视人命如草芥。 “对了......”慕苍生忽然道:“我进来前,已经让人封住巷口了,贤弟放心,今天的事绝对不会走脱半点风声......” 夜凌空眉毛一挑,道:“哦?你想威胁我?” 慕苍生噗嗤笑道:“贤弟真会说玩笑......我大鸿以武立国,这天底下,十二州上,哪天没有江湖厮杀?死几个人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他长叹一声。 “你怎么就不相信为兄的一片赤诚呢......” 话间,居然有一种“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之感。 “也罢......” 话音一顿,朝夜凌空微笑看去。 “而今贤弟已经秘籍到手,想来也不必留下这个活口了......” 话锋一转。 “如此,为兄便帮你解决了吧。” 说着,也不看夜凌空的反应,走上前,把脚放在那五魔师弟的脖颈上,只轻轻一踩,就令对方彻底断了气息。 做完这事,慕苍生微微笑道:“这样一来,你我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夜凌空看了一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带着石管事离去。 然而经过慕苍生身旁,却听他道:“是吗?我倒是觉得你我是一类人呢?” 夜凛空落脚一滞,跟着离开了这里。 昏暗的巷子里,慕苍生回忆起刚才的战斗,对方出手凌厉狠辣,招招致命,但最致命的还是那对漠视生命的眼神。 想起那眼神,其内心就忍不住升出一股战栗。 而这种心灵的颤抖并非出于恐惧,而是出于兴奋,就像一个意外发现了宝藏的人......不,甚至比这要更加令人疯狂...... 那种感觉是如此奇妙,如此不可思议! 就像一个人长期缺失了半个自我,忽然在他人身上看到另一个自己...... 他完整了自己! 慕苍生目光烁烁,沉浸在久违的满足之中,可偏偏有不开眼的人打断了他的兴致。 “公子!该回去了,再晚了,我家小姐就该生气了。” 一个人影忽然出现。 慕苍生脸上浮现一抹怒气,走上去,一只手抓住对方咽喉。 “再弱小的蛟龙,也是蛟龙......” “什么时候,区区一只郡守府里的鹰犬,也能对我指手画脚了!” 说完,用力一拧。 “喀啦”那人半跪于地面上,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瞬间就被拧断了脖子。 杀完人,慕苍生面上的怒气退去。 对方是郡守府里下人,是上河郡郡太守给自家宝贝女儿、同时也是他未婚妻,安排的护卫之一。 “龙潜于渊,终有翻江倒海之日......” “而你这只凤雏,多年不飞,多年不鸣,又是否能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说完抬起头,仰望狭阔的天空,长长一叹。 “这上河郡,终究是太小了啊......” 过了一会儿,待其走了出去,正巧看到迎面奔来的靓丽少女。 “慕哥哥......”隔着不远,传来一个娇甜清脆的声音,只见一个容貌靓丽,身姿窈窕的少女飞快朝这边蹦来。 见到少女,慕苍生顷刻收拾好心情,露出那副和煦的宛如春风一样的笑容,风度翩翩的迎了上去。 一见面,少女娇嗔道:“慕哥哥,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 “我刚才看到一个人,看着像是我在书院里的同学,就追来看看,结果不是......”慕苍生微微笑,一脸温柔道:“让妹妹久等了。” 少女心中羞涩,扭捏道:“其实也没有等多久......” 身为上河郡太守赵元德的独生明珠,其自幼被其父捧在手心上,平日里对他人都是高高在上,直到不久前家中为他寻了一门亲事,跟凤梧县的望族公子订婚,少女当时以为对方是什么穷乡僻壤的土包子,便故意乔装打扮,溜出来想要上门退婚。 可未想一见面,就被慕苍生的英俊长相、翩翩气质所吸引。 才几天,就彻底沦陷。 ...... 傍晚回到家中,夜凌空在校场上练起了枪法。 原以为自己身为弥罗道胎,且身负‘照界珠’这等旷世机缘,自此可傲视天下才俊,可直接以那些老一辈为目标。却不想,竟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光在这上河郡里,就有着一位令他看不出深浅的年轻人。 慕苍生。 慕家的大公子,除他之外,回来的路上,听石管事道,慕家尚有两兄弟,分别为二公子慕长生,三公子慕清歌,并称“慕氏三杰”,都是凤梧县、乃至上河郡的青年才俊。 其他两家的子弟也不差。 大鸿十二州八大武学圣地里,有一宗唤作“观星阁”,最擅长观天推衍之道。其在天下各地建立分阁,并把世间高手的情报网罗于一众榜单上,按修为和实力排列名次。 榜单直接对应修为境界,不分男女老少,只按实力排名,分大鸿十二州总榜和各州分榜,每张榜单上只录入前一百名高手。 除此之外,尚有按龙、凤、虎、龟,四灵分类排行的榜单。 龙者,鳞虫之首,亦是朝廷象征。自祖龙一统天下,历代帝王便以真龙自居,皇庭也被称作龙庭。龙榜上的高手,都是军中悍将,朝中武人。 虎者,凶兽之王,亦是绿林象征。虎啸山林,雄踞一方,正是江湖人的本色。虎榜上的高手,都是江湖豪杰,武林侠客。 凤者,飞禽之君,亦是才俊象征。凤鸟振翅,一冲九霄,而武林俊杰十年磨一剑,为的正是一朝闻名天下知。凤榜上的高手,都是江湖上二十五岁以下的青年俊杰。 龟者,壳灵之长,亦是名宿象征。神龟万寿,老骥伏枥。龟榜上的高手,都是江湖上七十岁以上的前辈名宿。 四张榜单上除去一张囊括十二州,但只记录天下间、前一千名高手的总榜,各州也有各自的州榜,只是录入名额改为一万名。 据石管事所说,这幕苍生不单在后天榜上排到青州分榜的前二十,在凤榜的青州分榜上更是位列第三,妥妥的青年才俊。 若对方真是只有后天境的修为,哪怕距离先天境只差一线,只要没越过,夜凌空就自信不会输给对方。 但对方身上肯定有古怪! 古怪在哪,他现在也不好说,不过就算最后他能赢,只怕也不容易。 连后天榜前二十,凤榜第三,都这般深不可测,前面的又得多厉害? 这还只是青州分榜......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焦躁,同时也大感兴奋,来校场上耍起武功。 “呼呼”拳脚生风,各种掌法一一使出,但夜凌空最喜欢的还是华山掌法和金蛇掌法。 这两门武功一正一奇,前者博大精深,后者变幻莫测,二者虽是风格不同,却又都是刚柔相济、不拘一格,相辅相成,对其手上功夫有着无穷裨益。 随后从场边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杆长枪,比大枪要短很多,但又比花枪长一些,龙飞凤舞,枪花枪影无数,亦是两种枪法并用。 可十几招后,夜凌空竟突然停下动作...... 刚才,他居然一下子没想起来化龙枪的招式! 夜凌空双目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要知道这枪法他可不知道练过多少遍,用过多少遍,各种变化早就了然于胸,然而刚刚舞枪时,他却像是一下子忘了般,一时间没使出枪招。 察觉到不对劲,其连忙离开,奔往夜玉侯的书斋。 到那里时,恰巧夙武道也在那里,两人坐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但神情都有些凝重。 直到夜凌空闯了进来,二人才恢复神色。 夜玉候有些奇怪道:“什么事,进来招呼也不打,这么火急火燎的。” 夜凌空连忙把发生在身上的事一说,却见自家父亲,以及便宜老丈人都在呵呵而笑。 夜玉侯道:“原来是这点儿事情,我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 夜凌空傻眼,问道:“爹,你知道是什么情况?” 夜玉侯道:“你身上不是有一种绝世枪意吗?” 夜凌空道:“那又如何?” 夜玉侯又道:“意者,意志也,意境也。所谓枪意,乃是武者把枪法和自身意志、或者某种心灵意境,融入其中而产生的力量。”话音一顿,又解释道:”简单的说,这是一种精神之力。” 听到这儿,夜凌空似乎明白了什么。 夜玉侯又道:“人能通过武学、书作,语言等,把自身意志传给他人。相比于后者,用武学传达意志、意境,往往更为霸道、有些武道意志甚至能将一个人的人格彻底化为另一人,基本等同于原主人的另类重生。一些武林正道便是修炼邪功,被经画里的邪意所影响,最后沦为邪道之人。” 听到这儿,夜凌空顿时毛骨悚然。 夜玉侯笑道:“不必惊慌......你的枪意不是邪道之物,只是它太强、太霸道了......” “神枪盖世万人敌!这种枪意,纵观中央大世界的历史也堪称绝顶。” “因此,当你无法彻底驾驭它前,其就会反客为主,令你逐渐忘却别的枪法,只记得这一种......” “神枪不与凡枪为伍,不容冒犯,不容亵渎......”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90章:《大罗天功》 神枪不与凡枪为伍,不容冒犯、亵渎,哪怕化龙枪、凤鸑枪乃是天下第一流的名枪,也终究是凡人枪法...... 而燕北神枪,已然是天人之枪,天人武学。 除非神枪天授,否则以普通人又如何能掌握这种无敌的枪法。 就在夜凌空还在为自家父亲的话感到震撼,一旁的夙武道叹道:“先前,你跟我说,这小子在那一方世界里得授神枪,我还不信。照理来说,那一方世界都是根据他的前生世界所衍化,可据你所说,他前世所在乃是一方无法修行武道,只能发展科学的小千世界......” “在照界珠的衍化中,那一方世界里的武者居然有资格创下一部盖世神枪,当真不可思议!” 夜玉侯也叹道:“是啊,这样的人若来到我大鸿十二州,恐怕也是一个旷古烁今的无双巨擘。” 夜凌空心有不甘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武道九境,前后亦分作三个大境,前三境亦称作‘筑基大境’,中三境又称‘炼气大境’,而后三境则称‘武仙大境’。从练气大境到武仙大境,是为脱胎换骨,超凡长生,由武道步入天道......” 夜玉侯解释道。 “武道第七境、斩我境,又称天人之境,神话之境......天人就是开始参悟天道,察觉宇宙本源,超脱生死轮回之人,这个超越可以是身体上,也可以是精神上......” “武学、枪法,其实也一样。普通的枪招,技法,哪怕汇集百家之长,成为天下第一,也终究只是凡俗之枪。唯有融入不朽永恒的意志,才能蜕变为天人武学,盖世神枪。” “而这种天人之枪,凡人虽是偶有天授,但想要彻底驾驭,唯有到天人之境才行。” “在那之前,有些天人武学的意念、意境,或许能够包容凡俗武学,但如你那神枪的无敌霸道,却必然会逐渐令您忘却别的枪法,你施展的次数越多,这种影响就越明显......” “到最后,你的脑海里就只记得这一部枪法。” 也就是说,自己要修到武道第七境,真正驾驭神枪,才能解决这种情况? 得知真相的瞬间,夜凌空直接崩溃了。 “啊?wtf!什么破枪法,三爷你可害苦了我......” 夜玉侯笑道:“看样子,你还嫌弃了?” 夜凌空道:“那不是当然吗......为了这一门枪法,丢掉别的,谁乐意啊。” 夜玉侯笑骂道:“你这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俗世枪法再多,又怎比得上天人武学?”只是说完,想了想又道:“不过,你那两部枪法虽非天人武学,可也具备了超凡的根基,就这样忘却,确实也怪可惜的......” 沉默片刻。 “办法也不是没有......” 夜凌空问道:“什么办法?”” 夜玉侯道:“还记得当初我让你修炼‘弥罗残章’时,对你说过的话吗?” 夜凌空一愕,不由得回想起来。 记得那时,自己正为身怀‘先天废脉’的事实感到沮丧,有天夜玉侯忽然告诉他,自己这里有一篇上古天功的残篇,上面的武学可以为他易筋通脉,只是在他练成之后,也必将面临着更大的危险。 夜凌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还没弄明白老头子为何提起此事,却听话又起。 夜玉侯问道:“我问你,你在塑出‘弥罗圣胎’后,可有觉得什么不对之处?” “没什么不对啊!”夜凌空不假思索,接着道:“不单经脉通了,力气、官感,各方面也变强了,浑身还有使不完的精力......” 其有些疑惑。 虽不知老头子为何提起此事,但绝不会无的放矢。 “还有呢?”夜玉侯问道。 夜凌空细细寻思。 “硬要说的话,虽说我这副身体里的气血明显变强了,可内力却不见如何增长......” 夜玉侯哼笑一声,道:“这是当然的......” “这话怎么说?”夜凌空疑惑道。 夜玉侯道:“你可知......弥罗残章的来历?” 此言一出,夜凌空便静候其详。 夜玉侯继续道:“我中土十二州的人道文明,始于三皇五帝。” 中土,中央之土。 据说此方天地为三千世界的中心,故而此界又称“中央大世界”。而在十二州未被分定前,最初叫作中土,后来又叫神州,然后又先后被分定为九州、十二州。 “太古时,三皇以文治天下,天皇传下织网打渔之道,地皇授予耕种医药之法,人皇开创文字书写文明......” “远古时,武帝仗武定乾坤,五位人族大帝带领人族各部征服百族,令人族成为万灵之长。” “而那五帝从此也被百族奉作天帝!” 夜玉侯缓缓述说着古之秘闻,只是不知说的这些跟《弥罗残章》有何干系,而夜凌空心中虽疑惑,却还是耐心听下去。 “除了上古五帝,其实历史上还有一些大帝,只是历史过于遥远,很多事情都已湮灭在漫长的岁月中......” “而能够肯定他们存在的,便是那些自上古时代流传下来,震古烁今的武道天功。” “天功者,天之功法,天帝绝学。” “武道九重境界,每一部天功,修炼圆满后,都能让人直达纯阳之境!” 夜凌空闻言一震。 纯阳境,即武道第九重,那是宛如神话的境界,这等境界里的人,已然走在长生不朽的道路上。 能让人直达此等境界的武学,简直闻所未闻! “而你修炼的‘弥罗残章’正是源于一部上古天功!或者说,是上古天功的残篇!” 夜玉侯继续道。 “那部功法的名字,叫作《昊天玄穹经》、也叫《大罗天功》,分作两部,一曰‘昊天帝卷’,一曰‘玉皇神卷’,前者承载着苍穹道体的凝练之法,其中又包括‘弥罗青章’、‘御历金章’,以及‘含真紫章’......后者,则是无上内功之道......二者合一,可证纯阳。而弥罗残章,正是弥罗青章的核心部分。” 昊天、玉皇,听到这些耳熟的称呼,夜凌空倒也不觉奇怪。 今天饭后,他跟夜玉侯聊过一些有关三千世界之事,问问诸如其他下界之人飞升上来,还有其他世界的情况。如今他已知晓,三千世界看似独立,实则暗有影响,下界之人有机会能飞升上界。而上界又能在冥冥中影响下界,令其中的文明发展趋同化。 更有一些武道大能,哪怕没去过下界,可自身的无上威能也会散发出去,渗透诸天,在下界显化,令下界文明中也知晓、或诞生接近的存在。也就是说,前世地球上的那些神灵形象,很可能在某个大千世界里,是真实存在的。 相比之下,他更好奇‘大罗天功’这一名字,不知道跟四大仙里的大罗天门有什么关系。 夜凌空问道:“可是,这和我目前的状态有什么关系呢?” 夜玉侯缓缓道:“弥罗者,包罗也,就是以身化作大罗天,汲取天地灵气、铸就天之道胎。再以三宫六府百二十关节,容纳诸天神灵,才能让弥罗道胎化为苍穹道体。” 夜凌空问道:“何谓三宫六府百二十关节?” 夜玉侯道:“天有三垣,曰‘太微、紫薇、天市’;人有三宫,即‘印堂、膻中、气海’,六府即五脏六腑,百二十关节即人身四肢百骸,人体里一切力量皆围绕三者运转。” 夜凌空又道:“那何谓诸天神灵?” “天有星辰,是为神明;人凝星篆,是为神星......” “人体三宫六府百二十关节上有诸多穴窍,亦谓之‘神府’,可容纳精气神。完整的‘昊天帝卷’是修成弥罗道胎,以诸般武学内力分别驻于各窍,凝聚一颗颗武道天星,亦是分封诸神。直到群星点亮,众神归位,苍穹道体也就成了。” 夜凌空道:“也就是说,我的内力大多都被周身穴窍给吸收了,所以流到丹田中才那样少?” “正是。”夜玉侯点点头。 夜凌空疑惑道:“但我体内也没有什么神星啊?” 夜玉侯笑道:“武道神星哪有那么好凝练的......” “不仅要打通穴府,更要把一门上乘武学修练至大成,灌以源源不断的内力才能凝聚。” 说完又道: “何况你还缺了凝练神星之法。” 夜凌空问道:“那凝练神星之法呢?” 夜玉侯两手一摊,道:“我也没有!” “啊?”夜凌空傻眼。 夜玉侯微微笑道:“这不是当然的吗?我要是有完整昊天帝卷,早就杀到龙庭禁地,把你娘救出来了。” “那你不是等于白说?”夜凌空翻了个白眼道。 夜玉侯道:“也不能这样说......” “帝卷三章,弥罗金章上记载的乃是弥罗道胎的凝练之法,御历金章里乃是凝聚神星之法,还有八部三百六十种上乘武学,可成就八部三百六十尊正神、以及诸多偏神、奇神。而含真紫章,则记录了悟道之法,配合前两者,就能含真体道,再衍化种种绝学,凝练三万六千小神和十二万九千六百尊毛神。” “什么意思?” “人体三宫六府百二十关节,大罗天中有三百六十大窍、包括六十道单窍、三百道双窍,合起来就是三百六十正窍,于其中凝练出的武道神星是为穴府正神,算上双窍里的偏窍、以及经外奇窍等,共七百二十大窍,可凝练七百二十道神星,共七百二十尊大神。” “亦有微不可见的三万六千小窍;再加上周身十二万九千六百微窍,共可凝聚三万六千小神、十二万九千六百毛神。” 夜凌空咽了一下口水,有些口干舌燥道:“也就是说,我要练出十几万种内力,才能令身上的弥罗道胎晋升?” 夜凌空点点头。 “哪有你这么坑害儿子的!”夜凌空无语道。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91章:选择 “所以你小子就不能听我先把话说完......” “好,您老接着说......” 夜凌空讪讪一笑。 夜玉侯瞪了他一眼,道:“漫长的岁月中,不乏有人曾获得一部分昊天帝卷,也不乏有人练成过‘弥罗道胎’,但因所得不全,以常人的生命、手段,又不可能修炼那么多武功,所以从没有人能将它晋升成功。” 夜凌空好奇道:“连开创这部天功的人也没成功?” “别打岔!”夜玉侯瞪了一眼。 夜凌空悄声嘟囔:“我就是有点好奇。” “的确没有......” “当初开创这部天功的人,大多都未见证这部天功的问世,就抱憾离去了,而最后把天功完善那位,虽身负绝学,却来不及修炼......” “但这部天功绝对没问题!只要能集齐昊天帝卷,就一定能够凝出苍穹道体!” “至少在中古时代,就有一人差点修成,但在最后关头,却遭到诸天百族围攻,导致功亏一篑,他也由此身陨。不过在他陨落前,短暂凝出了不完整的苍穹道体,盖压当世,而那人叫作大罗天尊......” 夜凌空好奇道:“这位大罗天尊是......” 夜玉侯道:“他就是四大仙门之首,大罗天门的开山祖师。” 夜凌空一听,顿时头皮发麻。 “爹,弥罗残章不会是?” 夜玉侯抬手赏了个爆栗,道:“弥罗残章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接着他道:“大罗天功源自上古,因一些古老隐秘失散各地,造化出诸多势力,大罗天门只是其中之一。大罗天门得到的是完整的‘含真紫章’,历代皇室则掌握着完整的‘御历金章’。” “而我们夜家传承的是完整的‘弥罗青章’。” “那他们不会来抢吧?” 夜凌空担心道,接着又问道:“而且你不是说大罗天门的祖师,差点儿凝出苍穹道体了吗,怎么就传下一部含真紫章?” “大罗天门是天下正道魁首,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来抢,倒是你要小心皇室、还有其他势力。” 夜玉侯说完一顿。 “至于大罗天尊,当年他的确集齐昊天帝卷,但另外两章,却是跟我夜家先祖、还有当时的天子借阅的,并没有私传下去。” 天子,即天之子。 远古皇者亦称圣皇,以文德统御天下,皇者圣仁照耀诸部,宛如圣阳。 上古帝者亦称天帝,以武功威压各部,帝者霸气包罗万族、仿佛苍天。 直到世上最后一位天帝离去,天下再无人能独压当世,部落联盟废弃、中央王朝诞生,人王与各国诸侯共治天下。而人王启不仅是人族最后一位天帝之子,更自认王权钦承上古天帝,代天行道,因此历代人王也被称作天子。 再及祖龙席卷天下,废除分封,建立大一统,功盖三皇五帝,称作始皇帝,祖龙。 但祖龙不久殡天,皇朝也很快分崩离析,世间皆以为祖龙虽有武功,但文德不足以担‘皇帝’称号,方才招致此祸。后来皇朝为了避祸,就在称号上自斩一刀,只留一半,或称大帝、或称人皇。再到儒家大兴,推崇仁治,历代帝王就渐渐都以人皇自居。 “那就好!”夜凌空长松一口气。 跟大鸿皇室扯上因果就算了,再招来天下第一宗门的窥觊,那自己可真就完了。 “将来有机会的话,你可以拜入大罗天门中,看看能不能把含真紫章给学到手。”夜玉侯道。 夜凌空翻了个白眼道:“要不我再娶个公主,把‘御历金章’也搞到手?” 夜玉侯道:“你要是有本事,就把皇后翘了我都双手赞成......不过,大鸿皇室对‘御历金章’极其重视,皇族虽不在乎苍穹道体,但上面记载的武功可都是实打实的武道绝学,只有极少数人能得到完整的金章传承。” 皇后?那不就是自己的...... 好吧,大鸿十二州的风气是这样开放的。 夜凌空暗自吐槽一下。 随即想了想,自己将来不会要跟二郎神、沉香一样,来一出劈山救母吧? 神游天外之际,脑袋上又传来一阵剧痛。 “好疼!”夜凌空抱着头道。 夜玉侯训斥道:“发什么呆呢!被你岔开半天,正要说到如何解决你身上的情况,你这臭小子,居然给我开小差。” 夜凌空埋怨道:“您老说就是呗,动手干嘛!” “嘿,你这小兔崽子!”夜玉侯登时就要抄下靴子。 “停停停停!说正事要紧......” 夜凌空立马举手投降,满脸堆笑道:“父亲,您刚才说,咱夜家有着完整的弥罗青章,为何只让我修行残章啊?” 夜玉侯瞪了一眼,冷哼道:“算你小子不笨,发现了关键......” “嘿嘿......”夜凌空傻笑。 夜玉侯道:“昊天帝卷中,最重要的就是弥罗青章。没有弥罗道胎,就算是有凝星封神之法,诸多上乘武学,也是无用。” “武道上,炼肉、炼皮、炼骨、炼筋、炼膜、炼脏、炼腑、再到炼窍,这是激发人体秘力的必经之路。塑造武道体质,其实质是让人塑造和掌握人体秘力,可认为是一种升华后的人体修行......” “这样的秘法在大鸿虽不多,但也绝说不上少,各家武体道胎塑造之法,既有独到见解,也有相通之处。” “其中差异最大,亦是最核心的部分,就是道胎的铸就法。道胎如何,决定了道体的大致能力。总不能一个阳火道胎,之后成长为阴寒道体吧?而凝星封神之法,各家虽说也有差异,但万变不离其宗,大体是差不多的。“ “武道第七境的修行之一,亦是要打通身体百窍,于窍中孕育‘人身百窍之神’,其实道理也是一样的。” 夜凌空惊讶道:“也就是说......” 话音一出,夜玉侯点了点头。 “就算没有另外两章,可只要凝成道胎,你也能修炼诸多上乘绝学,再用别的方法把内力驻入被你打通的穴窍里,凝聚武道星核。只是由于不是不如对应的凝星封神之法,效果会差很多,可能要消耗更多的真气才能令星核成长为神星。” “原来如此。”夜凌空道。 夜玉侯又道:“对于其他人而言,此法确实只存于理论。毕竟人生苦短,人又上哪儿去搜罗那么多上乘功法,且还要修至大成,还要投入更多的内力......”话音一顿,又道:“如此,当然行不通了。 夜凌空接过话道:“但我有照界珠,能在诸多世界里,搜罗上乘武功,搜刮各种资源,或能成就常人所不能,是吗?” “没错......”说完,夜玉侯接着道:“只不过基本有照界珠,想修成苍穹道体的可能性也不大。有机会,你还是要收集另外两章,修炼完整的昊天帝卷。” “我之前只传你一部分,只是想借此打通你的经脉,之后再将其毁去,还能铸就别的道胎。可如果你塑出完整的弥罗道胎,就不能回头了。即便后面毁掉,也会在体内留下痕迹,除非有天大机缘,否则将无法再铸就其他道胎。” 夜凌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夜玉候继续道:“但若你选择补全完整的弥罗道胎,我便出手帮你把那道神枪真意引入一个穴窍中,凝聚神星。这样一来,等到日后你的修为能到了,自然就能使用了。” 夜凌空问道:“那要是修为没到呢?” “那就看运气咯......”夜玉侯莞尔一笑,道:“武道神星就像人体众神,而人的意志即是神王,可假如你这诸天主宰的能力不足以驾驭众神,那大家也只好听调不听宣了呗。” 说完一叹。 “运气好,哪天说不定就突然能用了;运气不好,即便是生死关头也不会理你......” 啊?还能这样? 夜凌空直接傻眼。 不过数息后,他还是决定要修炼完整的‘弥罗青章’,而当其作出这个选择后,无论夜玉侯还是夙武道,面上明显露了出些许欣慰。 “贤侄,你爹也说了半天了,就让他歇息歇息。” “这补全之事,就由我来代劳吧......” 话音落下,却见夙武道的身形一闪,出现在夜凌空身旁,跟着手一提,后者毫无防抗的飞过前者的头顶。 “啪啪啪啪” 一阵响动,就见夜凌空身体漂浮在半空。而夙武道两只手在他身上不断拍击,随后开始乱走,身随脚动,越来越快,仅仅片刻间,就化作一道道缭乱之影,并且随着每次拍打,青、红,阴阳二气喷发,从无数毛孔中涌入前者的体内。 “天地无极,武道称尊......” “铸!”随着夙武道一声洪钟大喝,一股金光自掌下爆发,淹没整个房间。 待一切平静,却见夜凌空已然昏睡。 夜玉侯惊讶道:“兄长,你这是?” “收功!”夙武道拍了拍手,笑道:“你家的弥罗青章我也看过,我知道怎么帮他补全最后一步。况且我修的是何功法,你也不是不知,用我的内力去补全这小子,对这小子更有好处。” 夜玉侯见状,叹道:“只是又劳兄长费心了!” 夙武道笑道:“你这就见外了,别说咱俩情同手足,这小子如今还是我半个女婿,我不对他好,谁对他好?” 夜玉候微微一笑。 紧接着,夙武道條然正经起来:“现在,最后一件事也做完了,这下我们也该去走了吧。” “嗯。”夜玉候点点头。 夙武道又道:“钟小妹呢?你跟她说了吗?” “夙大哥,小妹在此!”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夙武道一惊,转头却见一女子从门口走了进来,却不正是夜玉侯的侧室、钟夫人? 夜玉侯惊讶道:“莹莹!” 钟夫人闺蜜莹莹。 此刻,她居然年轻了很多,先前虽是动人,可看着却雍容成熟,而现在也就三十不到,天然貌美牡丹花,粉面娇艳威不露,风流俊俏,身姿婀娜,若再跟自家闺女站一块儿,只怕旁人只会当两人是姐妹俩。 最不可思议的还是她的修为! 明明之前还是个身无半点功力的寻常人妇,眼下居然成了一个绝代高手。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92章:《天龙八部》 “想不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夙武道抚掌一笑。 钟夫人笑道:“小妹修炼的武功比较特殊,得蛰伏十年,动不得半点内力,方能大成。在此期间,他人纵是武功再高,也很难看破我的底细。而今正好教我赶上了。” 稍一寻思,夙武道两眼骤然一亮,惊呼道:“原来是那部无上绝学!” “正是!”钟夫人微笑道。 夙武道说道:“如此一来,我们要做的事就更有把握了!”又道:“不过,你们都走了,这片家业怎么办?” 夜玉候看了一眼钟氏,叹道:“我也头疼着呢,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本来应该等自家兄长带着夜凌空去夙家完婚,他这边再给夜青琳安排一门亲事,给她许一个好人家,有钟莹莹留在这儿,也不怕女儿将来受委屈,等他料理完这边,那一头差不多也结束了,然后两把同时去做那件事。 谁料到夜凌空因缘际会,竟勘破了照界珠之秘,不再需要保护了....... 这让他跟夙武道稍微改动了一下计划。 可刚要走,却又突发变故...... 钟夫人一改往日端庄,有些活泼道:“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怎能撇下我就独自跑了......”说完,接着她道:“况且,我也很想见见凰姐姐是一个怎样的奇女子,能让我夫君魂牵梦萦、矢志不渝!” 夙武道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夜玉侯道:“计划不变,我会留书一封,让这小子自个儿去乾州完婚,我俩、还有莹莹,一同去做那件事。” “至于琳儿,如今看来,也只能把她托付给她姑母了。“ 夜青琳的姑母,既是夜玉候的亲妹,当年随他一同流亡到青州,后来嫁给了一位青州的武林才俊,那人年纪轻轻,而今已是青州郡的别驾,堂堂六品官,可说是前途无量。 “或者,让她跟随空儿一块儿去乾州.....” “如她要留在这边,玉侯府的一切就作为她将来的嫁妆。若跟空儿 一块儿走,那就把府上的人都散了,把财富分出去,让所有人各奔东西。” “人生的路怎么走,看她自己选择......” 钟夫人点点头,转身去找女儿,不久后回来,同时把人也带了过来。 ...... 鸿蒙不清,茫茫渺渺,似乎又来到一片虚空,只是不见大佛,只有一红、一白,两颗珠子熠熠生辉。 而这两颗珠子正是照界珠和天冠珠。 如今他的意识正在泥丸祖窍里,大概是便宜老丈人出手帮了自己一把,导致自己陷入昏迷,同时也让他见到这两颗珠子。 和头次来到这里不同,此刻他的意识极其清醒,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夜凌空把手一招,照界珠飞入他手。 “叮!”一声清响。 照界珠通体一亮,虚空中忽然出现一颗“亮星”,凝视此星,那星辰陡然变大,划出一片光幕。 光幕里闪过一幕幕画面变换,像走马灯似的,偶然出现在其中的人、物,都是他十分熟悉的。 自从‘碧血剑世界’归来后,他就知道了,那些他去过的世界,之后他可以随时往复穿越,也能带出其中的人、物,但是要等他的修为达到先天境界才行。 现在的他,意识虽然清醒,但身体已经陷入昏迷,想要靠意志自我醒来,恐怕是没那个能力。 只能在这等着了。 就这么一想,忽然照界珠又是一亮,一道红光射出,落在无垠虚空中。片刻后,伴随着又一颗星辰亮起,夜凌空的意识里也多出了一份信息。 “天龙八部世界!” 自己可以入此中三年,三年里,随时可以退出。但是退出后,要等一周后,才能再次使用照界珠。 该限制是一直存在的...... 然而前次旅结束后,冷却期还没结束,就能再次穿越,不用想,也知道跟老泰山的举动有关了。 “泰山大人,您可真比我亲爹还亲!” ...... 夜玉候的书斋里,夙武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道。 “兄长,怎么了?”夜玉侯奇怪的看来,像他们这种武道高手正常是不可能染上风寒的。 夙武道淡淡道:“没办法,仇家太多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王八蛋在背后念叨我。” 夜玉候微微一笑。 “琳儿,我和你娘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段时间,在你空哥哥醒来前,府上的事就暂时交给你了。”、 夜青琳差不多已经从自家娘亲那里知道了一切,但她并不伤心,反而显得十分冷静。 “我知道,父亲和娘是去救母亲的吧!你们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夜青琳把凰玉儿称作母亲,并不是说她是凰玉儿所生,而是大鸿十二州的礼法观念所致。 在十二州传统的宗法观念里,嫡长庶卑、长幼有序。 而正妻与侧室间也存在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近古时代,文武纷争数十二万九千载,尽管打破了诸多纲常、思想条框,但也保留了不少。 如今、虽说在法理上,嫡庶、妻妾的权利几乎平等,但实际中的长、幼尊卑,还是存在的。 夜玉侯正妻只有一人,便是凰玉儿,钟夫人只是他的偏妻侧室,虽以妻礼待之,实际上仍属于妾。 在大鸿皇朝,正妻以三媒六聘娶之,侧室以二媒四聘纳之。 相比古时,如今家庭后宅依然以正妻权利最大,但妾在家中也有一定权利,享受一定保护。古时,妾生的孩子不能叫生母娘亲,甚至都不能相认,最多只能叫作姨娘,而是以嫡母为母。 就连对生母的亲戚,如生母的弟弟,二者也是没关系的,犹如外人,真正作为舅舅的,乃是嫡母的兄弟。 这跟《红楼梦》里,贾环、探春,叫生母姨娘,嫡母王夫人为母亲,是一个道理。还有贾探春只认王夫人的哥哥王子腾为舅舅,却视生母赵姨娘的弟弟赵国基为生人,也是一个道理。 大鸿二十州的礼法也重宗法,但也重血亲,如夜青琳既要尊嫡母为母亲,也要认生母为娘。而生母的亲族,如生母之兄弟,可称作远舅,嫡母的兄弟,则为亲舅。 也别觉得这是什么糟粕。 毕竟人能从一身弱小,一跃成为万物之灵,靠的是文明,是思想、心灵的升华、历史文化的传承。否则,只凭武力、暴力,而无人伦、道德,那么跟野兽有何区别? 因此,能够维护人文秩序,推进文明发展的礼法是有必要存在的。 但不能整些反人类的纲常秩序。 即便而今大鸿十二州乃是皇朝制度,可在中古时代,宗门崛起,操弄王朝后,众生平等,皆以实力尊的思想就已深入人心。 之后,儒家兴起,虽然也有学派推崇‘天地君师亲’的思想,可除了那帮读书人,大部分人都不怎么买账。就连儒教内部,主流学派也是推崇民贵君轻、社稷为重的思想。 如今的人道皇朝,现实里虽有贵贱,但在法理上,却是人格平等。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皇亲国戚犯了罪,也要依法处理。 只不过在实际操作上,皇族、权贵,肯定享受额外权利,连削带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这也正常,有强权、有阶级,社会就绝不会有真正的平等。 可话又说回来,在武道至上的十二州,若谁有无上修为,自是百无禁忌,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合法的。就是奸淫掳掠,甚至当街把皇帝杀了,甚至当面淫辱他的妻女,也是受法律所承认。 某种意义上,法律是最低限度的道德约束。 侠以武犯禁。 真正约束那些武道强者的,从来不是什么律法,而是心中的正气。维持武道世界人道文明、和谐昌盛的,是存于武道强者心目中的道德、人心。 而这就是武道文明的独特之处。 对于真正的武者而言,武功只是人探索自然的工具,道德、心性,才是永恒的修行。 ...... 北宋哲宗元佑、绍圣年间,西南大理无量山。 山腰间,约莫有二、三十人匆匆朝山上行去。 “各位兄台,请问你们可知剑湖宫往哪里走?” 那一行人听到这话,纷纷看来,见得一个丰神如玉的绝美少年,只一眼,众人就被对方的相貌惊在原地。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夜凌空。 他自两年前,既元佑四年,己巳年,来到此间。 紧接着,他没急着往无量山赶,然而是先暗中劫了一笔狗大户,再找人打造了一把金蛇剑,又顺便探听一下江湖之事,推断出《天龙》的剧情大概还没开始,距离‘无量剑’在剑湖宫斗剑还有两年。 于是,他便静下心来,把浑身武功梳理一遍。 得益于夙武道为他补全了弥罗道胎,如今燕北神枪的枪意招式已经化作一颗武道神星,正在一处单穴中静静地待着。 人在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上共有三百六十多穴,前者皆为双穴、后者皆为单穴。 所谓单穴,就是一名一穴。 双穴就是一名两穴,如太阳穴、神门穴、肾俞穴,通常大都是左右对称。 另外还有诸多经外奇穴,可以是一名一穴、一名两穴、也可以是一名多穴。 所有穴窍加起来为七百二十大穴。 武学上,通常把双穴看做一正一偏,府中诸神,自然也是一正神、一偏神。 正神者,力量柔和而正。 在三百六十道正窍中凝聚的武道神星,皆要以玄门正宗的上乘功法入驻,方可聚星封神。 偏神者,力量凶煞而偏。 包括经外奇穴在内的诸多偏窍,皆要以凶狂恶煞的上乘功法入驻,方可聚星封神。 另外,尚有奇神。 乃以奇灵诡谲的上乘功法,上应奇神,居于经外奇穴的正窍。 ...... 燕北神枪乃是杀伐之枪,按理说,应当驻于偏窍才是,可夙武道却将其引入奇经八脉上的一处单穴,封作正神。 略一思考,夜凌空隐约明白了。 燕北神枪虽是杀伐之枪,但其战意杀而不凶,内含匡扶天下之正气,只封作偏神确实辱没了它。 正神里,也有主杀伐的神灵。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93章:无量剑派 身体作天,穴窍封神,这是何等浩瀚武学。 且还只是半部。 也不知道那《玉皇神卷》上又记载着怎样玄妙的武学,才能与《昊天帝卷》并列。 可想来也是惊天动地...... 两年来,随着夜凌空不断修行,摸索,对弥罗道胎的神奇也越发感到赞叹。 严格来说,弥罗青章并不是什么武学内功,只是一部武体道胎的铸就之法。 武体道胎相当于一种经过人为塑造的特殊体质。 就像一个人长期拿自己试毒,令身体里逐渐对某种毒素产生抗体,有一点免疫能力,形成抗毒体质。 塑造武体道胎也是一样道理。 武体道胎通常会对武者的修行、内力,产生增幅作用,比如用一些道体能够增幅武者的阳火内劲的威力,一些道体能让人修行上一日千里,内力增长极快。 而弥罗道胎则能包罗世间的一切上乘武学。 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像水火不相容,武者根据所炼功法不同,也会产生不同的内力,有阳火内劲,也有阴寒内劲,有些能够相融,有些却会相冲。 若是修炼一些清虚存正的内功,蕴养一些中正之气也就罢了,武林众人往往佛、道双修,便是因为佛门的内功往往雄浑柔和,道门的功夫冲和自然,放一块儿练也很少冲突。 但若练的多了、杂了,各种真气在体内相冲,就会走火入魔,日久月深,不单会给身体造成暗伤,爆发时还有可能伤及性命。 有些人在修炼了诸多上乘内家武学,为保持体内真气顺畅,就会将众多内力化去,只修炼一门最玄妙的内功心法。如此虽会导致用这种内力催动其他功法,在威力上会稍有折扣,但却没有后顾之忧。 比如说, 一个人修炼了华山内功,华山内功的内力中正平和,用来催动别的功夫,如火焰刀、寒冰掌这些功夫,倒也无妨,只是在威力上肯定不如用赤火神功的阳火内劲去催动火焰刀来的凶猛。可若修炼赤火神功,用阳炎火劲去催动寒冰掌,不但威力大打折扣,还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内伤。 是追求极致的威力、还是追求全面,都看个人。 也有一些武学奇才会尝试着把诸多内力、内功融合。比如阳烈武学和阴寒武学,产生的冰、火内力本不相容,长期修炼下去,必须放弃一个。可有的人就不甘心,想要鱼与熊掌二者皆得,便将两者融合,形成一种同时具备冰寒、阳烈属性的内力,化相克为相济,便能兼修两门武学,不令威力有所折扣。 然而此道极奇艰难,能做到者,万中无一...... 通常来说,修炼的内功越杂、越多,各种内劲齐聚丹田,就越容易相冲,可弥罗道胎却完美解决这点。 虽然在修炼上,搬运的气血内力仍是在丹田中蕴养,可当夜凌空修炼各种内家武学,内力按功法的经脉路线行气一圈,弥罗道胎就会把其中真意、特性剥夺下来,贮于窍中以凝武道神星。 神星吸收武学精华,只把最原始的气血内力运送归丹田。 不过当他想要使用该功法时,武道神星就会释放力量,跟内力相合,再度化为该武学的内力。 而今居于夜凌空气海丹田里的只有一股中正平和的气血内力。即是说,别家都是把各种内力同放在一个丹田里蕴养,而夜凌空相当于以浑身所有穴窍为丹田。 只是别的丹田中只有武道神星,而无内力。 内力皆在丹宫中。 打个比方说,就是别家练武,相当于把将帅和兵都放在帅部、也就是丹宫府里,而夜凌空是非战时,各方大将都住在自己的府中,但是兵权都被剥下来,由帅府调动。等到要打仗了,再由帅府下发兵权给麾下大将,等打完仗再还回来,如此就不用担心手底下的将领会带兵互相打起来。 这两年来,夜凌空一边修炼牛、虎双魔拳,增加肉身底蕴,一边磨炼内功,打通经脉。 到目前,奇经八脉已经被他打通了一半。 其在身体内各凝封一道‘破军正星’、‘金蛇枭星’,还有一道‘力之奇星’。 破军正星就是燕赵神枪凝成的武道神星,而金蛇枭星则是金蛇秘籍里的各种武学的精华所凝成。 至于‘力之奇星’,似乎是他浑身的肉身劲力所凝成的武道神星。 关于这一颗神星,夜凌空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或许是夙武道出手所致,又或许是弥罗道胎自然形成,反正在它凝练之后,似乎是夜凌空目前的修为境界,好像还无法驾驭,因此无法调动其中的力量。 简单的说,他那千钧神力的外挂被封了。 如今他的肉身力量也就比寻常人强上一些,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已算得上天生神力,但跟他之前那种宛如演义小说里、鲁智深倒拔杨柳那般,差的何止一筹?这事差点没把夜凌空气死。 自己引以为傲的两大外挂,肉身神力跟燕赵神枪,一下就被封了。 前世里的一堆运营要是有这效率,一众游戏会凉? 不过这也让他发现了,武道神星的凝聚并非单纯的只需要内力,战意,而是精气神,甚至和武学道理有关的一切,都能成为滋养星核壮大的资粮。 像金蛇枭星,是他把金蛇剑法修成大成才凝成的神星,后来随着他把金蛇游身掌、金蛇内功,一众出自同源的武学修炼起来,那神星逐渐壮大,星辰上还多出了许多蛇形花纹。 至于华山功法、混元功为什么没有凝封神星,只有一枚星核,大概是因为他还没把这些功夫练到大成。 混元功不像金蛇秘籍的武功,剑走偏锋,可以速成,走的是水磨的功夫,水滴石穿,要扎扎实实的把奇经八脉打通,形成混元一气,在经脉中循环游走,这般方是大成。 两年后,根据江湖上的消息,算着时间差不多,夜凌空便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无量山,也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 清幽山水间,约莫二、三十人呆立原地。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道姑,此人姓辛,道号双清,是“无量剑”西宗掌门。 “无量剑”于五代后唐年间在南诏无量山创派,掌门人居住无量山剑湖宫。自于大宋仁宗年间分为东、北、西三宗之后,每隔五年,三宗门下弟子便在剑湖宫中比武斗剑,获胜的一宗得在剑湖宫居住五年,至第六年上重行比试。五场斗剑,赢得三场者为胜。 这五年之中,败者固然极力钻研,以图在下届剑会中洗雪前耻,胜者也是丝毫不敢松懈。 北宗于四十年前获胜而入住剑湖宫,五年后败阵出宫,掌门人一怒而率领门人迁往山西,此后即不再参与比剑,与东西两宗也不通音问。在那之后,北宗日趋势微,而东西二宗却均人材鼎盛。 三十五年来,东西二宗互有胜负。东宗胜过四次,西宗胜过两次。 而今又逢比武斗剑之期,辛双清带着门下二十来名弟子,赶来赴会。 “不知这位公子询问剑湖宫所在,所为何事?” 辛双清出言试探。 夜凌空笑道:“不瞒前辈说,在下久闻无量派之名,得知在剑湖宫,每隔五年就有一次斗剑,心中不胜向往,想前去观摩一番。” 辛双清一听,心中倍觉受用,说道:“实不相瞒,我便是无量派西宗掌门,此番正是带着门人前去赴约。” “原来是辛掌门,这还是真是巧了!” 夜凌空眼神一亮。 借此由头,加入一行人中,与之结伴上山。一路上,西宗的女弟子频频送来秋波,他也并非没有察觉,只是懒得搭理,与辛无双聊天,借机想要套出‘无量玉璧’的大概位置。 而辛双清见他仪表犹如天人,气度也是不凡,不知是哪儿的世家公子,言语倒也客气,聊了几句,发现对方学识渊博,尤其在武学上颇有见解,非是寻常人,于是便起了几分结交之心。 江湖人在外闯荡,一靠武功,二靠朋友,多结交几个朋友,总好过树立一些个敌人。 就连无量派此次斗剑,东西二宗也共同出面,邀请武林名宿作为比武的公证人,亦有不少交好的知名之士前来观礼。 很快来到剑湖宫。 一踏进门,大厅里一众人刷刷看来。 东首,坐着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鹤发长须,乃是东宗掌门左子穆。在他身后,差不多也站了约莫有二十个男女弟子。 西首,锦凳上所坐的则是别派人士。 其中既有的是东西二宗掌门人共同出面邀请的公证人,也有前来观礼的嘉宾。其中有位青年公子,眉清目秀,手上摇着一把折扇,似个书生。 厅中群雄本来目光皆朝辛双清寻去,可在夜凌空一进门,众人的眼睛就好像遇到磁石的铁片,不由自主的都向他望去。但见那少年长得丰神如玉,清俊绝美,一对璀璨如星、黑白分明的眸子更令他显得光彩夺目,英气不俗。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世人常用“国士无双”来形容男子的出类拔萃,可究竟怎样算算的无双君子,谁也说不好。此时一见到那少年,各人心头都情不自禁涌出“国士无双”四字来。他周身犹如笼罩着一层莹莹玉华,似真似幻,实非红尘中人。 “啪!”却是一支折扇掉了在地上。 群雄登时惊醒,唯有那青衣青年还在目瞪口呆。 左子穆起身道:“恭喜师妹,看来你是收了个好徒儿啊!” 辛双清一愣,遂知对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这位夜公子并非我的弟子,只是刚才在山上巧遇,说想来见识一下我无量派的斗剑,我便捎了他一程。” “原来如此......”左子穆捋了一把长须道。 而后, 众人上来互相招呼,辛双清一行人里也有不少是被邀来观摩斗剑的嘉宾。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94章:段誉 青光闪动,一柄青钢剑倏地刺出。 本次剑湖宫斗剑,已来到了第四场。由于先前,东宗已经拿下两场胜利,对于西宗来说,这一场胜负显得尤为重要。 二宗各派出自己的得意弟子。 东宗这边,派出的乃是一个中年汉子,叫做龚光杰,先前已连胜两阵。而西宗到目前已派出四名弟子。头一名弟子虽然胜出,但自身也受了伤,无力再战,后面两人皆不是龚光杰的对手。 于是,辛双清派出了一名褚姓少年。 大厅上,龚光杰和诸姓少年皆以无量剑术战作一块儿,别看那少年年纪轻轻,可剑术造诣着实不凡,丝毫不在前者之下。其一剑刺向龚光杰左肩,抢在剑招用老前,腕抖剑斜,剑锋已削向对方右颈。 龚光杰竖剑挡格,“铮”的一声响,双剑相击,嗡嗡作声看来,震声未绝。 双剑剑光霍霍,彼此已拆了三招。 龚光杰长剑猛地击落,直砍顶门。那少年避向右侧,左手剑诀一引,反以青钢剑疾刺对方大腿。两人剑法迅捷,全力相搏,逐渐拆到七十余招,剑招越来越紧,兀自未分胜败。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 龚光杰见对方剑术和自己不相伯仲,一时难分高下,便故意卖了个破绽,佯装一剑挥出,用力猛了,身子微微一晃,似欲摔跌。 “噗!”宾客当中,身穿青衫的青年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好在他也知自己失态,忙伸手按住了口。 夜凌空转头看去,见他生的清秀英俊,风度闲雅,看着一表人才,心知其便是《天龙八部》的主人公之一、大理镇南王世子—段誉。 与此同时,场上,褚姓少年左手呼的一掌拍出,击向龚光杰后心。后者暗自一喜,身体不退反进,向前跨出一步避开,手中长剑蓦地圈转,喝一声:“着!”,那少年左腿应声中剑,腿下一个踉跄,长剑在地下一撑,站直身子待欲再斗。 龚光杰还剑入鞘,笑道:“褚师弟,承让,承让,伤得不厉害么?” 那少年脸色苍白,咬着嘴唇道:“多谢龚师兄剑下留情。” 至此,胜负已分。 观客之中,段誉先前忍不住笑出声,跟着转头之际,与夜凌空四目相对,其本就因对方貌若天人、气质不凡,心中甚有好感,想要结识一番,便凑过来打招呼道:“在下段誉,见过这位兄台。” “在下夜凌空,幸会。”夜凌空举手抱拳。 正当要开口,却见东面,左子穆跟辛双清得意一番,突然眼光一转,瞧过来道:“我那劣徒适才以虚招‘跌扑步’获胜,这位段世兄似乎颇不以为然。便请段世兄下场指点小徒一二如何?马五哥威震滇南,强将手下无弱兵,段世兄的手段定是挺高的。” 段誉身旁,一个中年武师脸上微微涨红。 此人叫做马五德,是滇南普洱的老武师,虽说武功平平,但其豪富好客,颇有孟尝之风,江湖上落魄的武师前去投奔,他必竭诚相待,因此人缘甚佳。 左子穆听马五德引见时说这少年姓段,段姓是大理国的国姓,大理境内姓段的成千成万,其当时听了也不以为意,心想他多半是马五德的弟子。可这马老儿的功夫本就稀松平常,调教出来的弟子还高得到哪里去?是以连“久仰”两字也懒得说,只拱了拱手,便肃入宾座。谁料这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竟当他的得意弟子佯出虚招诱敌之时,失笑讥讽。 这令他如何能忍? 江湖中人,身死事小,面子事大,既然此子不把无量剑放眼里,那就休怪自己给他个教训。 马五德忙道:“这位段兄弟不是我的弟子。” 又赔了一声笑。 “你老哥哥这几手三脚猫的把式,怎配做人家师父?左贤弟可别当面取笑。这位段兄弟来到普洱舍下,听说我正要到无量山来,便跟着同来,说道无量山山水清幽,要来赏玩风景。” 左子穆心想:‘他若是你弟子,碍着你的面子,我也不能做得太绝了,既是寻常宾客,那可不能客气了。有人竟敢在剑湖宫中讥笑‘无量剑’东宗的武功,若不教他闹个灰头土脸的下山,姓左的颜面何存?’ 当下冷笑一声。 “请教段兄大号如何称呼,是那一位高人的门下?” 闻言,段誉正要开口,却见夜凌空抢先一步出来。 “他叫段誉,是大理镇南王世子。” 段誉一讶,不知这位夜兄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他心思单纯,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呆头呆脑,故而也没有细想。 众人闻言一震。 大理段氏声名赫赫,段家的‘一阳指’为武林一绝,在点穴上堪称天下无双。学武的人一听这三个字,那真是垂涎三尺,羡慕得十天十夜睡不着。 左子穆本想发难,一听对方来历,顿时萎了,庆幸刚才没有把话说的太狠,不过当着这么多武林同道、以及西宗的面,他也不能表现太怂,于是硬着头皮,客气道:“原来是镇南王世子......段家的功夫名震天下,想来世子的身手也是不凡,就请世子指点一下劣徒的武艺吧。” 段誉笑道:“在下从来没学过甚么武艺,可指教不了什么。” 左子穆一愣,只当对方瞧不起无量剑,心中不免升出怒气,道:“段公子说这话,确是有些瞧不起人了......段家武学固然厉害,可无量剑也绝非浪得虚名......否则,刚才为何取笑?” 段誉道:“在下确实不会武功。我看到别人摔跤,不论他真摔还是假摔,忍不住总是要笑的。” 左子穆听他言语中全无恭敬之意,不禁心中有气,道:“那有甚么好笑?” 段誉轻摇手中折扇,轻描淡写的道:“一个人站着坐着,没甚么好笑,躺在床上,也不好笑,要是躺在地下,哈哈,那就可笑得紧了。除非他是个三岁娃娃,那又作别论。”左子穆听他说话越来越狂妄,不禁气塞胸臆,向马五德道:“马五哥,这位段世子是你的好朋友么?” 马五德和段誉也是初交,完全不知对方底细,他生性随和,段誉要同来无量山,他不便拒却,便带着来了。适才,他听得段誉是大理镇南王世子,还暗自高兴能傍上一棵大树,可听左子穆的口气甚是着恼,却又怕得罪了他。 左右两边他都得罪不起...... 于是,马武得便道:“段兄弟和我虽无深交,咱们总是结伴来的。我瞧他斯斯文文的,未必会甚么武功,适才这一笑定是出于无意。这样罢,老哥哥肚子也饿了,左贤弟赶快整治酒席,咱们贺你三杯。今日大好日子,左贤弟何必跟年轻晚辈计较?” “冤家宜解不宜结,无论大理段家,还是无量剑,威名都是相当当的,为点儿误会发生冲突,实不值当,说出去也让武林同道看笑话。” “不如贤弟就卖我个脸,这事就算了。” 马五德这般说完,心里还有些得意,想着他这番话说下来,两边都不得罪,还都给了台阶,让大家面上都好好的,何愁不能左右逢源? 却不想,左子穆心里有别的想法...... 左子穆打量着段誉,试探道:“段世子真的不会武功?” 段誉道:“我生平不爱舞刀弄棒,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不如吟诗作对,参悟佛理......” 众人恍然明白。 “原来是个书呆子......”不知哪个女弟子嘟囔了一句。 左子穆看到对方竟是个草包,心中一喜,但仍试探道:“段世子实在过于谦虚了......光杰,大理段氏武学不凡,刚才人家笑你呢,你下场请教请教罢。” “是,师傅!”龚光杰早等着这句话,当下抽出长剑,往场中一站,倒转剑柄,拱手向段誉道:“段世子,请!” 段誉道:“很好,你练罢,我瞧着。” 龚光杰登时脸皮紫胀,怒道:“看来段世子是瞧不起龚某的武艺了......好!在下就来领教一下段世子的高招!” 说完,他一剑刺去,直到剑尖快要刺到胸膛,对方却仍不闪断,跟着长剑回收,突然左手挥出,拍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耳光。段誉将头略侧,待欲闪避,对方手掌早已打过缩回,一张俊秀雪白的脸颊登时肿了起来,五个指印甚是清晰。 这一来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原以为段誉是大理镇南王世子,又那般漫不在乎,定然是身负绝学,哪知龚光杰随手一掌,他竟不能避开,看来当真是全然不会武功。武学高手故意装傻,玩弄敌手,那是常事,但决不会像他这样白白吃人一大宾都。 龚光杰一掌得手,也不禁一呆,随即抓住段誉胸口,提起他身子,喝道:“我还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哪知竟是个脓包!”将他重重往地下摔落。段誉滚将出去,砰的一声,脑袋撞在桌子脚上。 马五德心中不忍,抢过去伸手扶起,说道:“原来老弟果然不会武功,那又何必到这里来厮混?” 段誉摸了摸额角,说道:“我本是来游山玩水的,谁知道他们要比剑打架了?这样你砍我杀的,有甚么好看?还不如瞧人家耍猴儿戏好玩得多。马五爷,再见,再见,我这可要走了。” “且慢!”左子穆身旁一名年轻弟子一跃而出,拦在段誉身前,却听他道:“段世子既不会武功,就这么夹着尾巴而走,那也罢了,怎么又说看我们比剑,还不如看耍猴儿戏?这话未免欺人太甚!我给你两条路走,要么跟我比划比划,叫你领教一下比耍猴儿也还不如的剑法;要么跟我师父磕八个响头,自己说三声‘放屁’!” 段誉笑道:“你放屁?不怎么臭啊!” 那人大怒,不过碍着段誉身份却是不敢动手,转头看向其师傅。 左子穆冷笑一声。 “段世子一而再,再而三,欺辱我无量剑派......” “看来我得请世子在鄙派小住几日,待镇南王过来,跟他把这事说道说道,再听听他是个什么说法!”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95章:梁上少女 众多观礼嘉宾见势不妙,纷纷告退。 顷刻间,不算东、西宗的人,演武厅里就剩下夜凌空,段誉和马五德三人, 马五德暗暗道苦。 这左子穆分明是得知段誉乃大理镇南王世子,又见他不会武功,便起了歹心,想拿他跟段家索要好处。 自己也是瞎了眼,跟这种人交好。 马五德虽然自知武功低下,可却是个讲义气的,毕竟段誉是跟他一块上来的,他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左掌门,都说不知者不罪,这位段世子并非武林中人,或许是真不懂武林中的规矩,我看就算了吧。” 左子穆冷哼一声道:“马五哥,你不用说了......这事我是一定要跟段家讨要个说法的!” 见此,马五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脸涨红,羞愧的对段誉抱拳道:“段世子,我马五德武艺平常,你是我带上来的,可我实在帮不了你......” 说着就从腰间抽出刀来朝自个儿的胳膊砍去,竟是要以此作个交待。 “哐!”刀掉落在地上,伴随的还有一粒飞石。 众人望去,却见夜凌空嘴角含笑,静立在不远处。到这时,他们哪里还不知,原来这个貌如天人的美少年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大高手! 特别是左子穆,心中极为忌惮,刚才那手飞石功夫,快的叫他都看不清。 夜凌空“刷”的一下,打开一支十寸长的折扇,摇着折扇缓缓走来,闲庭信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脏上。 “事情发展成这样,不怪你!你走吧......” 夜凌空一边走来,一边道,悠闲的浑然不把人放眼里。左子穆刚想开口呵斥,可彼此目光交汇,对面目中一股煞气扑面而来,惊的他一瞬间就像中了邪似的,浑身僵在当场。 “去吧!没人动得了你!” 马五德愣了愣,抱拳说道:“夜公子,你小心......”说完,他环顾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左子穆的身上,说道:“左掌门,我马五德虽是本领不济,可我这眼睛没有瞎,今日之事我一定会传出去,让武林同道们评评理!” 说完,不甘心的转身离去。 “你不能走!”无需左子穆发话,在他身旁,又一名弟子大喝着,双足一蹬,就要追上去,然而方一跃起,胸口忽然像是遭受大锤撞击,喷了口血,整个人倒飞出去。 刷!折扇打开,挡住鲜血。 “还好我这把扇子刀斧难伤,水火不浸,沾上了血,稍微擦擦就好。要不然,我的银子可就白花了!” 夜凌空此言一出,书呆子段誉双目一亮,神经大条道:“夜兄的折扇居然如此神异,不知是从哪里买来的?” “我这把扇子,天下间可再也找不到第二把了。” 夜凌空笑道。 段誉恍然道:“是了,这样的宝物想来也是独一无二......”说完有些羡慕、又有些遗憾道:“哎!可惜了......” 夜凌空见他眼巴巴、口水都快流下来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道:“你若喜欢,我这把扇子送给你就是。” 段誉一呆,连忙摇手拒绝。 “这怎么可以,君子不夺人所好......再者,佛经里也说......”不等他把话说完,夜凌空打断话道:“好了,区区一把扇子而已。” 说完,把扇子扔了过去。 段誉接过扇子,打开后,也不在意血渍沾染,用手轻轻一擦,也不知这扇面是用什么纸材制作的,擦过后上面果真没有半点污染,令其大喜,连忙对这夜凌空道:“那就多谢夜兄美意了!”说完,就在手里捣鼓起来,爱不释手。 夜凌空微微一笑。 而一旁,无量剑的人分作两团,东宗的人,包括左子穆在内,一个个一脸阴沉,剑拔弩张,如临大敌。 西宗的人则乐得躲在一旁看戏。 虽说两宗本是一脉,理当同气连枝,可多年来为了争夺剑湖宫,相互也积怨不小,于是就先作壁上观,看看形势如何。 左子穆面容阴沉似铁,眸中尽是阴狠之色,一直到现在,这少年都是一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模样,着实令他感到愤慨。但他一时又把握不住对方修为,且此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武艺,就怕打了小的,招来老的,给自己惹来麻烦。 “不知这位夜兄弟师承哪一位高人?” 夜凌空闻言道:“你这伪君子,还不配知道的我的师承来历。” 左子穆手掌在扶手上一拍,立时站了起来,怒道:“给脸不要脸!” 一众弟子蜂拥而出,朝夜凌空围上去,然而后者嘴角把剑一拔,一抹气劲带着无数金粉随剑从剑鞘中涌出,照亮一片耀眼金芒。左子穆眼疾手快,早在夜凌空动手前,就飞身过来,抓着龚光杰向后退去,留下躲闪不及的其余弟子们,不少人都被冲的七零八落、纷纷倒在地上。 “嗖嗖!”却见夜凌空单手持剑,把金蛇剑在身前像大风车一样,转舞了两圈,然后缓缓放下。 嘴角轻蔑一笑。 气质这块,其拿捏的死死的。不远处的西宗女弟子,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一出剑,漫天金光,霎时间意乱情迷。 就连身后的段誉也一脸瞠目结舌。 左子穆大怒,可再看到金蛇剑,见那宝剑通体犹如黄金,登时两眼发直。世上刀剑多以铁来铸打锻造,黄金虽然易锻,可质地过软,唯有一些名家大匠,才懂得如何混入五金,使之变硬,铸成后无一不是稀世罕见的神兵。 “哼!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想来定是邪魔歪道,看我今日不收拾了你,为武林除害!” 左子穆正气凛然,然而话音刚落,房梁上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如百灵鸟的少女声音。 “呸!好不要脸!” “大胆!是谁?”左子穆大怒。 众人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少女坐在梁上,双脚荡啊荡的,似乎这么坐在梁上甚是好玩。 “哪来的臭丫头!”一名年轻弟子大怒。 适才夜凌空那一手气劲,既非剑气,也非先天真气,只是取了个巧,用摸索出的剑气凝压手法,把后天真气释放出来,勉强只是个半成品,故而威力比剑气要小很多。 这少年离的稍远,没被波及到。 正要上前,突然半空中飞下一件物事,缠住了他的手腕。这东西冷冰冰、滑腻腻,一缠上手腕,随即蠕蠕而动。那少年吃了一惊,急忙缩手时,只见缠在腕上的竟是一条尺许长的赤练蛇,青红斑斓,甚是可怖。他大声惊呼,挥臂力振,但那蛇牢牢缠在腕上,说什么也甩不脱。 忽然龚光杰大声叫道:“蛇,蛇!”脸色大变,伸手插入自己衣领,到背心掏摸,但掏不到甚么,只急得双足乱跳,手忙脚乱的解衣。 这两下变故古怪之极,但肯定跟那梁上少女有关。 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身青衫,笑靥如花,手中握着十来条尺许长小蛇。这些小蛇或青或花,头呈三角,均是毒蛇。但这少女拿在手上,便如是玩物一般,毫不惧怕。 先前众人也只是对她一瞥,听到龚光杰与他师弟大叫大嚷的惊呼,随即又都转眼去瞧那二人。 夜凌空抓着段誉的肩膀,双足一点,带他跃到房梁上,立时把段誉吓得闭上眼,哇哇一通乱叫。 “呆子!别叫了!”听到夜凌空的声音,段誉睁开眼,下意识低头一看,却见两脚空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吓得头晕目眩,向后一缩,一个没坐稳,险些摔跌下去。 忽听得“啊”的一声,众人齐声叫唤,三人低下头来,只见左子穆手执长剑,剑锋上微带血痕,一条赤练蛇断成两截,掉在地下,显是被他挥剑斩死。龚光杰上身衣服已然脱光,赤了膊乱蹦乱跳,一条小青蛇在他背上游走,他反手欲捉,抓了几次都抓不到。 左子穆喝道:“光杰,站着别动!”龚光杰一呆,只见白光一闪,青蛇已断为两截,左子穆出剑如风,众人大都没瞧清楚他如何出手,青蛇已然斩断,而龚光杰背上丝毫无损。众人都高声喝起彩来。 梁上少女叫道:“喂,喂!长胡子老头,你干么弄死了我两条蛇儿,我可要跟你不客气了。” 左子穆怒道:“你是谁家女娃娃,到这儿来干甚么?”心下暗暗纳罕,不知这少女何时爬到了梁上,竟然谁也没有知觉,虽说各人都是凝神注视东西两宗比剑,但总不能不知头顶上伏着一个人,这件事传将出去,“无量剑”的人可丢得大了。 不过转头一想,左右今儿也当着众目睽睽,强扣下段誉,差不多已名声尽毁。但是非在乎实力,公道不在人心,武林上终究是靠拳头说话,只要拿下此子,跟大理段氏索要好处,他便能挽回一切损失。 那少女道:“你先赔了我的蛇儿,我再下来跟你说话。” “姑娘,两条小蛇,有甚么打紧,随便哪里都可去捉两条来。” 左子穆见这少女玩弄毒物,若无其事,她本人年纪幼小,自不足畏,但她背后的师长父兄却只怕大有来头,如今他实不宜再节外生枝,因此言语中对她居然忍让三分。 那少女笑道:“你倒说得容易,你去捉两条来给我看看。” 左子穆道:“此事容待会儿再说,这两人一个言语处处欺辱本派,一个又出手伤及我门下弟子,等我跟他俩清完恩怨,再还你的蛇儿。” 那少女道:“你这人可真不要脸!我在上面看的明白,分明是你见他俩一个是大理镇南王世子,却不会武功,想要拿下他跟段家索要好处!又眼红另一位手中的宝剑,所以才对他下手。” 左子穆那点龌龊心思被人点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半点话来。 那少女说完,转头看向身旁,道:“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跟着又补充一句道:“比那位书呆子哥哥还要好看!” 段誉一听无语。 “就你嘴甜。”夜凌空在少女粉嫩翘挺的鼻子刮了一下,随后道:“看好他,等我把麻烦处理一下。” “嗯。”少女乖巧的应了一声。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96章:钟灵 夜凌空回到地面上,手中持着金蛇剑。 对面,左子穆面沉如水,冷声道:“小子,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 夜凌空道:“要战便战,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既然你找死,那就由不得我!”左子穆勃然大怒,踏上两步,长剑倏地递出,夜凌空朝后一退,左子穆挺剑便向他刺去,两手刺击都是又快又狠,朝着要害下手。 然后夜凌空一躲,身后露出一名东宗弟子。 左子穆的剑尖及于那名弟子的眼皮而止。 这一剑虽没刺到人,旁观众人无不叹服,只须剑尖多递得半寸,那弟子这只眼睛便是毁了。辛双清寻思:‘左师兄剑术了得,非我所及。单是这招‘金针渡劫’,我怎能有这等造诣?’ 正赞叹间,忽然门外抢进一个人来,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跟着先前那些下手的观礼人士,也都回来了。 左子穆停下手,飞快瞧见一人,问道:“马五哥,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马五德冷哼一声,也不搭理,左子穆见状,目中闪过一抹嫉恨之色。 人群里,一名武师道:“我们刚才下手,忽然在山下遭到一群神农帮的人阻拦,一开始,他们说什么只杀无量剑的人,可不知怎么的,忽然又变了卦,跟我们打在一起,我们人少不是他们的对手,就且战且退,退了回来。” 左子穆脸上一沉,随即看向地上,那倒地之人面朝地面,看不清容貌,不过看他的衣服,却是无量剑的人。而那人一进门,龚光杰就迎了上去,这时正好把倒地之人翻个面,露出脸来,待看清后顿时失声大叫。 “容师叔,你......你怎么啦!”龚光杰赶紧扶起那人。 左子穆闻言,连忙抢上前去,只见师弟容子矩双目圆睁,满脸愤恨之色,口鼻中却已没了气息。 “容师弟!” 左子穆大惊,忙施推拿,已然无法救活,遂忙解他上衣查察伤势。衣衫解开,只见他胸口赫然写着八个黑字:“神农帮诛灭无量剑”。 众人不约而同的大声惊呼。 这八个黑字深入肌理,既非墨笔书写,也不是用尖利之物刻划而致,竟是以剧毒的药物写就,腐蚀之下,深陷肌肤。左子穆略一凝视,不禁大怒,手中长剑一振,嗡嗡作响,喝道:“且瞧是神农帮诛灭无量剑,还是无量剑诛灭神农帮。” “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事情到这地步,已顾不得左子穆再另树仇敌,若不为容子矩报仇,只怕门内弟子都要离心离德。他朝夜凌空、还有众多武林同道,抱拳道:“夜公子、段世子,今日是左某处事不当,导致误会,后面我才知晓段世子是真的不懂武功,并非有意侮辱我无量剑,此事等来日左某登门道歉。” “如今大敌当前,还望二位能与我放下成见,化干戈为玉帛,事后在下必有厚报。” 众人虽知他这话纯属扯淡,但出来混,又有几个是傻的,一个个看破不说破,纷纷露出笑容。 “即使误会,说开了也就无妨了......等哪天左掌门摆上一桌酒,赔个礼儿,这事也就过了。” 一个中年武师出来打圆场道。 “噗!”房梁上,那少女忍不住嗤笑一声,接着道:“脸皮还真是够厚的。” 夜凌空微微一笑,一跃之下,跃上房梁,正好落在段誉和钟灵之间,挨着二人坐了下来。 左子穆和那人各自一阵尴尬。 不过,只要夜凌空这个神秘莫测的高手不加入对面,对左子穆来说便没什么。 “神农帮闹得越来越不成话了。左掌门,不知他们如何跟贵派结下了梁子?”一名武师问道。 左子穆心伤师弟惨亡,哽咽道:“那是为了采药。去年秋天......” 房梁上,三人悠闲的看着戏来。 那少女从怀里摸出一把瓜子来吃,脚上穿着一双葱绿色鞋儿,鞋边绣着几朵小小黄花,一荡一荡,纯然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哇!你这准备的好充分啊,看戏还嗑瓜子!” 少女娇美一笑,嘴角边露出一个小小酒窝。 “那当然了!你吃不吃瓜子?” “给我来点!”夜凌空忙道,钟灵一听,抓了一把塞给夜凌空的手上。 段誉插口道:“你这是甚么瓜子?桂花?玫瑰?还是松子味的?” 那少女道:“啊哟!瓜子还有这许多讲究么?我可不知道了。我这瓜子是妈妈用蛇胆炒的,常吃眼目明亮,不过吃不惯的人,会觉得有点儿苦。” 夜凌空嗑了一颗,送入嘴里,果觉辛涩,但略加辨味,便似谏果回甘,舌底生津,然后道:“是有点苦,不过味道挺有趣的......” 段誉听说这瓜子是苦的,便不打算尝了,可又听道其味道有趣,便来了兴致,正要上手拿起一颗尝尝,却忽然听到。 “对了,这瓜子是从你怀里掏出来的,那不就相当于你的贴身之物吗?” 一瞬间,段誉手僵停在半空中。 而少女则闹了一个大红脸,惊叫道:“哎呀!你不许吃了!” 说完就探过身子来抢。 夜凌空侧身护着瓜子,道:“那可不行,你都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 那少女一愣,道:“好吧,那就给你吃吧!” 说完,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圆圆的脸上浮着一抹绯红,令本就可爱的少女,显得更加娇美动人。 夜凌空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道:“我姓钟,爹爹妈妈叫我作‘灵儿’,大哥哥你呢?” “我姓夜,夜晚的夜,名字叫凌空,但此凌非彼灵,你那灵是钟灵毓秀的灵,而我这凌却是凌驾的凌,天空的空。” 话音一顿。 “而我旁边这位呢......” 听到夜凌空提到自己,段誉伸过头道:“在下段誉......” 钟灵嗑了一粒瓜子,顺口便往下吐出,道:“我知道,刚才夜哥哥说过!好像是皇亲国戚吧......” 段誉话语一滞,讪讪一笑。 ‘他不止是皇亲国戚,还是你哥呢......’ 哦,不对! 段誉可不是段正淳的亲生儿子,而是刀白凤为了报复他,跟段延庆生下的儿子。而段延庆是上德帝段廉义的儿子,跟段正明、段正淳好像是从父兄弟、还是从祖兄弟来着?。 那么他跟钟灵大概是从兄妹?又或再从兄妹? 太乱了,太乱了;捋不清、捋不清,这些宗族关系,稍微一想,就感觉自己要长脑子了。 夜凌空胡思乱想着。 “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段誉好奇道。 钟灵道:“我在路上听到了消息,因此赶着来瞧瞧杀人的热闹。”说完又道:“那个长胡子老头,还有他的弟子们,剑法不错,可是不会使毒,斗不过神农帮的。” 下面,众人朝上面看来。 左子穆听她口吻中全是幸灾乐祸之意,似乎“无量剑”越死得人多,她越加看得开心,他心里虽怒,可看了一眼夜凌空,却也只能按下怒气,道:“姑娘在道上听到甚么消息,若能见告,在下......在下感激不尽。”他为了探听消息,言语只得十分客气。 钟灵道:“我听神农帮的人说起甚么‘无量玉壁’,那是甚么玩意儿?” 左子穆一怔,说道:“无量玉壁?难道无量山中有甚么宝玉、宝壁么?倒没听见过。双清师妹,你听人说过么?”双清还未回答,那少女抢着道:“她自然没听说过。你俩不用一搭一档做戏,不肯说,那就干脆别说。哼,好希罕么?” 左子穆神色尴尬,说道:“啊,我想起来了,神农帮所说的,多半是无量山白龙峰畔的镜面石。这块石头平滑如镜,能照见毛发,有人说是块美玉,其实呢,只是一块又白又光的大石头罢了。” “你早些说了,岂不是好?你怎么跟神农帮结的怨家啊?干么他们要将你无量剑杀得鸡犬不留?” 钟灵奇怪了。 夜凌空微微一笑,道:“你听他满嘴鬼话,这糟老头子坏的很,故意拿些瞎话骗你的!” 钟灵双目一亮,道:“夜哥哥,难道你知道?” 夜凌空微笑道:“略知一点......”接着又道:“反正比无量剑的蠢蛋们知道的要多。” 此言一出,不论左子穆、辛双清,都是暗自一惊。 “其实,这事跟‘逍遥派’有关?” “逍遥派?” “逍遥派是武林中的一个隐世门派,门人秉承道家老庄思想,清静无为,超然物外,因此在江湖上除去少林等传承悠久,底蕴深厚的势力,极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们这一派尽管门人稀少,但都是内外俱美的人中龙凤,而这一派的武学也博大精深,丝毫不亚于少林的诸般武学。” 听到这话,当即有人嗤笑道:“好大的口气,少林寺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七十二镇山绝技名震天下,那个甚么劳什子的逍遥派何德何能,敢与少林比肩?” 夜凌空笑道:“少林七十二绝技算得了什么?” “别打岔,还想不想听我说了......” 那人闻言一哼。 夜凌空又道:“逍遥派的武功讲究轻灵飘逸,闲雅清隽,威力无穷,该派武学包罗万相,任意得其一,就能所向披靡。有的能令人延年益寿、返老还童,有的能令人吸纳天下高手内力为己用,有的甚至能驾驭天下武学,用己身内力运使别派的上乘绝技。” 众人只觉得骇人听闻,怀疑他在大吹法螺。 别的不谈...... 光那吸取他人内力为己用的功夫,任谁学了,岂不是天下无敌了?偏偏这话听着像天方夜谭,但就有一种魔力,吸引众人想继续听下去。 “逍遥派的上一代掌门人无崖子,携他的师妹李秋水,在这白龙峰畔、瀑布底下,建了一个世外别府,叫作‘琅嬛福地’。他俩情深爱重,时而月下对剑,时而花前赋诗。对剑时,倒影被剑湖照应在无量玉壁上,被无量派的人当作仙人剑影,只盼着能学上一招半式,得以扬威武林。” 这话一出,左子穆、辛双清登时脸色大变。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97章:逍遥派 “啊!”辛双清不禁叫了出来。 许多年之前,剑湖宫位为东宗执掌。当时,左子穆的师祖在月明之夜,常见到玉壁上出现舞剑的人影,有时是男子,有时是女子,有时更是男女对使,互相击刺。玉壁上所显现的剑法之精,其别说生平从所未见,连做梦也想像不到,便以为是仙人使剑。 那位东宗掌门只盼能学到几招仙剑,可是壁上剑影实在太快太奇,又是淡淡的若有若无,说甚么也看不清楚,连学上半招也是难能。 仙剑的影子又不是时时显现,有时晚晚看见,有时隔上一两个月也不显现一次。其沉迷于玉壁剑影,反将本门剑法荒疏了,也不用心督率弟子练剑,因此后来比剑就败给了西宗。 而西宗掌门住进剑湖宫后,也见到了玉璧仙影。 但从那时起,就只见到一个女子使剑,那男剑仙却不见了。当时,其还以为因为自己是女子,是以便只女剑仙现身指点。但过得两年,连那女剑仙也不见了。且那玉壁上显现的仙影身法剑法固然奇妙之极,然而太过模糊朦胧,又实在太快,说甚么也看不清。 那玉壁隔着深谷和剑湖,又不能飞渡天险,走近去看。 那位西宗掌门明明遇上了仙缘,偏无福泽学上一招半式,得以扬威武林,心中这份难受也就可想而知。仙影隐没之后,其日日晚晚只在山峰上徘徊,对着玉壁出神,越来越憔悴,过不上半年就病死了。 还是倒在山峰上死的...... 便在奄奄一息之时,西宗掌门仍不许弟子们移她回入剑湖宫。断气之时,双眼还是呆呆的望着玉壁。后来,无量剑的弟子们每晚在玉壁之前焚香礼拜,祝祷许愿,只盼剑仙的仙影再现,但始终就没再看到一次。 这些年,辛双清也只盼能再来瞧瞧,偏偏十年来两次比剑,都输了给东宗。 此事乃是无量派的绝密! 关于玉璧仙影的秘密,左子穆、辛双清等人也有所猜测,可玉璧挨着一个大瀑布,下面便是剑湖,而玉璧贴湖而立,周围尽是峭壁,根本无法立足,湖西又是深谷,就算有人能凌波踏水,在湖面上使剑,也必瞧得见。要说是在剑湖东边的山上使剑,隔得这么远,影子也决计照不上玉壁去 左子穆呵道:“胡说!什么仙人舞剑!我从来没听说过!” 其实关于夜凌空的话,他已信了九分,但这等秘密,左子穆自然不可能当着众人承认。 然而, 众人也不是傻子,想到先前二宗斗剑,分出胜负后,辛双清不慎说出:“左师兄果然调教得好徒儿。但不知左师兄对‘无量玉壁’的钻研,这五年来可已大有心得么?”,紧接着就被左子穆喝言制止。再对照着少年所说,以及种种迹象,更加证明了“玉璧仙影”之事是真的。 夜凌空道:“逍遥派在谷中兴建别府,那里面还有一块小镜面石壁,当无崖子和他师妹舞剑时,月亮先将二人的影子映在那块小石壁上,再映到隔湖的大石壁上影子,于是便倒也能照映过去,没有月光,便无人影,你们也就看不到了。” 众人恍然大悟。 辛双清急切道:“那后来呢,为什么玉璧仙影没了?” 说到这里,其实她已猜出了答案,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夜凌空道:“无崖子跟李秋水在琅嬛福地隐居,本是一对神仙眷侣,欢好弥笃、逍遥快活,但他后来移情别恋,冷落了李秋水,后者因他不理自己,就故意找了许多俊男欢乐,以致前者一怒离开。而李秋水见无崖子无动于衷,便迁怒于那些男宠,将他们一个个杀死,不久后也离开了那里......” 由于金庸先生的著作大抵有连载、修订、新修,三个版本,前后剧情出入很大,他也不知道这个时间是以哪一版为蓝本衍化出来的,故而关于新修版里,李秋水和丁春秋私通、联手坑害无崖子之事便没有道给众人。 “原来如此......”辛双清喃喃自语道:“难怪无论我等如何祈祷,也没有见到仙影出现。” 马五德听完,对左子穆冷笑道:“左掌门还真是......”尽管话未说完,但人人都能听出其中的讥讽之意。 左子穆冷哼一声,脸上青白不定。 “那无崖子和李秋水呢?”钟灵问道。 夜凌空道:“无崖子后来遭他的徒弟丁春秋暗算,变成了残废,而后被他的大弟子苏星河救去!” “星宿老怪!” “聪辩先生!” 这两个分别是无崖子的徒弟丁春秋和苏星河的绰号。二人在江湖上都是久负盛名之士,特别是丁春秋,近年来,他在西域创下“星宿派”,魔焰滔天,一手化功大法和下毒功夫令武林人士无不闻之色变。 想不到这二人居然是师兄弟。 钟灵道:“后来呢?还有那丁春秋的武功很高吗?” 夜凌空道:“一般吧,大概是因为被无崖子瞧出他心术不正,又或许是无崖子忙着逍遥,没时间调教他。总之,丁春秋还没学得逍遥派的真传,就下毒叛出师门,后来以那点逍遥派的皮毛功夫结合毒术,练成一门化功大法。虽然听起来吓人,不过只是旁门左道罢了。” 众人顿时汗颜。 丁老怪的化功大法在江湖上凶名赫赫,别人辛辛苦苦练成的内力,被他用魔功化掉,任谁不对此感到痛恨? 但他迄今还活的好好的,自是因为别人奈何不了他。 但话又说回来,丁春秋只学了一点逍遥派的皮毛,武功就已经厉害到这样,若是有人能得到逍遥派的真传武功,岂不是天下无敌,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对剑湖旁的琅嬛福地心热起来。 夜凌空知道他们心思,到:“不用想了,当年琅嬛福地里的确收藏着天下武学,除了少林的易筋经、段家的六脉神剑,丐帮的降龙十八掌等几门威名赫赫的武功,剩下能说的名字的武功都被无崖子收罗其中......”跟着又道:“本来他是想创下一门包罗万象的武学,但可惜,后来他跟妻子反目,又遭到丁春秋的暗算,他女儿李青萝长大后,嫁入了姑苏王家,就把那些武功秘籍都带了过去。” 这时,忽然他自言自语。 “姑苏慕容家和王家乃是姑表亲,慕容家两代人,在江湖上闯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名号,想来是在李青萝那里学了各门各派的武学。” 姑苏慕容,又是一个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势力。 当今江湖上,若说谁的武功最高,大概人人都有说法。可论及哪个声名最是响亮,自然是“北乔峰、南慕容”。 南慕容正是指姑苏慕容复,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功夫令江湖豪杰闻风丧胆。这名号本是由慕容复的父亲慕容博所闯出,只不过慕容博假死脱身后,便由慕容复继承了这一称号。 不过寻常江湖人士不知道这些,也只以为这名号单是指慕容复一人。 场上众人心思各异,但都不敢再小觑眼前这少年。此子年纪轻轻,先不说武功怎样,就他能够通晓这么多武林隐秘,便知其绝非普通人。 钟灵目光钉钉,好奇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夜凌空道:“恰好知道一点儿,就一点儿......” 听到这话,少女歪着头道:“对了,“先前我在草丛里找蛇,听得有几个人走过来。一个说道:‘这一次若不把无量剑杀得鸡犬不留,占了他的无量山、剑湖宫,咱们神农帮人人便抹脖子罢。’我听说要杀得鸡犬不留,倒也好玩,便蹲着不作声。听得他们接着谈论,说甚么奉了缥缈峰灵鹫宫的号令,要占剑湖宫,为的是要查明‘无量玉壁’的真相。” “那缥缈峰灵鹫宫是甚么玩意儿?为甚么神农帮要奉他的号令?” 缥缈峰灵鹫宫甚么的,左子穆等人此刻头一遭从人嘴里听到。实不知神农帮原来还是奉了别人的号令,才来跟他们为难。一想到神农帮既须奉令行事,则那缥缈峰甚么的自然厉害之极,云岭之南千山万峰,可从来没听说有一座缥缈峰,忧心更增,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夜凌空笑道:“那缥缈峰灵鹫宫位于天山,分为九天九部,宫中宫女武功奇高,一同服侍天山童姥。而灵鹫宫门下统率有‘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皆被天山童姥用生死符所制。” 钟灵惊呼道:“是了!我当时听他们说道,说甚么他身上的生死符,除了天山童姥她老人家本人,谁也无法解得。一旦发作起来就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有用无量山里的‘通天草’,可稍微减轻苦楚。” “那生死符又是什么?” 夜凌空叹道:“你这一下问了两个问题了。” 钟灵大眼睛里满是期待,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嘛?” “略知一点......”夜凌空笑道。 钟灵笑颜如花,道:“我就知道!快讲!快讲!” 少女目中直冒小星星,也不怕从房梁上掉下去。假如面前有一张桌子,钟灵此刻立马便会把胳膊放上去,托着香腮,快乐的听故事。 没错,这位夜大哥好像知道世上的各种隐秘,跟讲故事一样! 夜凌空道:“那生死符是天山童姥的一种暗器功夫,以内力将水凝结成冰,射入人体之内。上面附着她的无上内劲,发作时,奇痒剧痛一日厉害一日,先递加,再递减,再递加,如此周而复始,永无休止。” “而中了生死符的人,会觉得伤处越来越痒,到最后,就连五脏六腑也似发起痒来,不论功力多高,也受不了这煎熬之苦。想要破解,唯有以逍遥派的天山六阳掌配合灵鹫宫的医典,方能拔除。” “逍遥派?难道说......”钟灵惊疑道。 夜凌空点头道:“没错,天山童姥是逍遥派的人,而且她还是无崖子和李秋水的大师姐!”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98章:皇位之争 “乖乖!这逍遥派听着好厉害......” 何止是厉害...... 一个只学了皮毛功夫的叛徒都能令当今武林闻风色变;流出的遗泽养出了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偌大名头,而门中高手更是用生死符控制天下高手,俨然一副大魔头的模样,这等门派放在武侠小说里,通常就是终极反派势力。 无视钟灵目中的小星星,夜凌空道:“接下来也没什么可看的了,走吧!” “好嘞!正好屁股也快坐麻了。”钟灵附和道。 “走吧,段兄。” 说完,夜凌空抓着段誉下来,钟灵也轻轻一跃,娇小的身子跟着轻盈落下,到了地面上,脚下只发出了一点点声响。 识货的人都知道,尽管小姑娘身轻体柔,可要想做成她这样,腿脚的卸力功夫必不能差上一丁点儿,就她这轻功,在座绝大部分人都赶不上。 “还没把话说清楚,你不能走!”眼见夜凌空等人要走,左子穆也顾不得了,立马上前拿人,但以他的功夫,又如何是夜凌空的对手。 却见夜凌空反手一记暗器打去,左子穆侧身一躲,那暗器钉在后面的柱子上,露出面目,竟是一枚弯弯曲曲的金蛇锥。 夜凌空头微微往后一瞥,冷声道:“给你个警告!不要来招惹我!” 左子穆心中怒火炙烈,他本就对此子目中无人感到愤慨,适才又把‘无量玉壁’的秘密暴露出来,虽说已经没了逍遥派的高人在那边练剑,可谁知里面还有没有留下什么秘籍。说不得,此子正是为逍遥派的遗泽才来的无量山。 估计他也想不到,此事还真叫他歪打正着,无意给说中了。 左子穆道:“各位同道,这人来历诡异,还懂得许多辛秘,说不得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不如将他抓起来,严刑拷问,逼她说出秘密。” 反正先前他的行为已经导致自己形象尽毁,事到如今,其索性也不装了,大喝一声,挺剑疾步刺去。 夜凌空目中闪过一丝厌恶,一动不动,直到对方的剑快要刺中他,骤然转身一剑,一道横切掠过,剑身金芒一闪,刚好对着左子穆的双眼。 左子穆被金蛇剑的反光一闪,急招架着朝身后退去,停下来后,调转剑势,便朝夜凌空再次刺去,就听“啪”的一声,剑从中间断作两截。惊骇中,刹那一瞬,电光石火,一道金芒掠过,等众人再看去时,其眉心处已多了一点血红。 “砰!”身体摔倒在地上。 夜凌空冷声道:“听好了,剑不是用来在背后杀人的。” 左子穆仰面躺在地上,两眼瞪的老大。 “师傅!我杀了你!”龚光杰见师傅被杀,目眦尽裂,大吼一声,朝这里冲来。 然而他那点微末本领如何是夜凌空的对手...... “刷刷刷刷”,龚光杰连出四剑,在愤怒驱使之下,剑术竟有精进,剑招迅捷异常,比斗剑时还要快上三分。 但夜凌空的剑比他还快! 金色剑光一闪,宛如流星,快到众人还没瞧清楚,就见龚光杰已经倒在地上。剩下的东宗弟子见状,正要举剑上前,可看着夜凌空还有他手中的长剑,又纷纷停下来,一个个面面相觑,想报仇却又不敢上前。 夜凌空朝辛双清道:“辛道友可要为他们报仇?” 辛双清摇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话音才落,又道:“况且这事乃是左师兄咎由自取,实在怨不得他人......我不会为这等败类出头。” 话虽如此,可毕竟二人同出一派,哪怕这些年相处不愉快,此刻也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情。 “这还像句人话......” 听到这话,辛双清抬头朝夜凌空看去,却听他又道:“今日你师兄有此横祸,全因一心贪念,而无量剑近些年的衰败,也在于你等贪心‘无量玉壁’的仙人之影,陷入内斗......” 辛双清浑身一震。 “记住,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一路上,你对我也算颇为照顾,我便不追究你们‘无量派’了,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带着钟灵和段誉离去。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辛双清口中念着这两句话,目视二人离去,不久后叹了一声。 可不是吗? 左子穆不正是由于贪心,才召来杀身之祸吗?且看他平时都嚣张跋扈惯了,带着门人弟子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德行,以至于还要连累弟子。 而今倒好,左子穆、龚光杰一死,东宗已是名存实亡,剩下的弟子都不成气候,估计也只能跟西宗合并到一起。 这时,她对着东宗的一名弟子道:“干光豪,你去外面看看,切记不要动手,遇到危险就立马回来......“跟着又道:“不行的话,我们就降了吧。” “师父!”西宗门下弟子纷纷大惊失色。 ...... 而在另一头,夜凌空带着段、钟二人已来到后山的“无量玉壁”前,途中尽管遇到了一些神农帮的人,但都不是夜凌空的对手,被他三两下解决,虽未身死,却也受伤不轻。 段誉劝道:“夜兄,刚才那些人跟我们素不相识,彼此又无仇怨,为何你出手要那样重?” 钟灵嗔道:“傻子,夜哥哥不那样做,别人就要拿刀砍我们,他只伤人,而没取其性命,下手已经很仁慈了。” 段誉搔头道:“他们拦路,我们好好跟他们说一下便是。俗话说,天大地大,道理最大,想来对方也不会不讲理吧。” 那少女咯的一笑,道:“你这呆子,婆婆妈妈的,人家拿刀砍你,你还不让人还手了。” 段誉道:“我只是觉得,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家理当以和为贵才是。” 话音落下,却见夜凌空笑道:“段兄,你可是从家里偷偷溜出来出来的?” 段誉一愣,道:“正是,夜兄是怎么知道的?” 夜凌空没说自己是看小说知道的,编了理由道:“因为心思像你这般纯净善良、甚至有些犯傻的,一定是从小被家里的人保护的太好,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才会说出这样天真的话......”沉吟片刻,接着又道:“所以,这一定是你头一次跑出来,甚至很有可能是从家里偷偷溜出来的。” 段誉道:“夜兄果然聪明。” 钟灵好奇道:“对了,你干么从家里溜出来?” 段誉道:“爹爹要教我练武功,我不肯练。他逼得紧了,我只得逃走。” 钟灵睁着一对圆圆的大眼,向他上下打量,甚是好奇,问道:“你为甚么不肯学武,怕辛苦么?” 段誉道:“辛苦我才不怕呢。我只是想来想去想不通,不听爹爹的话。爹爹生气了,他和妈妈又吵了起来......” 钟灵微笑道:“你妈总是护着你,跟你爹爹吵,是不是?” “是啊。”段誉道。 钟灵叹了口气道:“我妈也是这样。”眼望西方远处,出了一会神,又问:“你甚么事想来想去想不通?” 段誉道:“我从小受了佛戒。爹爹请了一位老师教我念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请了一位高僧教我念佛经。十多年来,我学的都是儒家的仁人之心,推己及人,佛家的戒杀戒嗔,慈悲为怀,忽然爹爹教我练武,学打人杀人的法子,我自然觉得不对头。爹爹跟我接连辩了三天,我始终不服。他把许多佛经的句子都背错了,解得也不对。” 钟灵刚要开口,却听一旁传来声音。 “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嘛?” 段誉大喜道:“还望夜兄告知。” 夜凌空道:“你的老师教你仁义之心,这并无过错;你爹教你练武,也没有错。须知佛家虽讲究慈悲为怀,可必要时,也有明王怒火,降魔卫道......”对面正欲反驳,被他出言制止:“先不要打岔,听我把话说完,” 段誉闻言,也只好按下冲动。 “你说天大地大,道理最大,这话没错。但光有道理,而没有拳头,终究是软道理......” 段誉不解:“什么是软道理?” “软道理就是只能让善良的人去听从,对付恶人确实没用的,想要让恶人听话,就要用硬道理。” “硬道理?”段誉不解。 夜凌空道:“拳头硬才是硬道理!你有压服别人的力量,当别人不讲理时,你才能让他跟你讲道理。” 段誉一讶,道:“这岂不是以势压人?这样的道理如何能让人信服?” 夜凌空反问道:“那我问你,如果一个恶人想要抢你的钱,你怎么办?去跟他讲道理吗?” 段誉不假思索,道:“我家钱很多的,他要是缺钱的话,我给他就是!” 钟灵不禁呆若木鸡。 先前段誉说他不愿学武功,她还不信,心道段誉在诓骗他们。 可听下来,她才发觉他那话大概都是真的。 只是世上怎会有如此傻的人? 虽说傻的有点可爱,不让人讨厌便是。 “我知道你是大理镇安王世子,你们段氏,到你这代,就剩下你一根独苗,将来必定会继承大统,登上皇位。” 钟灵惊呼道:“呆子,原来你不仅是皇亲国戚,将来还要做皇帝的啊!” 段誉讪讪一笑。 夜凌空叹口气道:“别人抢你的钱,你可以给他钱,可若对方要抢你女人、抢你的皇位,抢你的国家呢?”不等段誉开口,便又道:“皇权之争可不是你让我,我让你的游戏。围绕皇位,古今多少人争的你死我活,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多的是成千上万的人跟着一起人头落地......” “或许你认为自己可以退位让贤,消弭纷争,但你的对手为了扼杀摇篮,会暗杀了你,会派人除掉你的家人、孩子,以绝后患。到那时,你该怎么办?”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99章:舍身饲虎 “我该怎么办?”段誉喃喃自语。 夜凌空接着问道:“你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家以和为贵才是。这话没错,但那是对奉公守法的良民、对君子说的。”说着,话锋一转:“可如果,对面是凶恶之徒、是豺狼呢?” “我问你,你在山里,遇到一只饿极了的豺狼,你能用道理去让它不吃掉你妈?” 段誉道:“自是不能的。” “正是如此。” 夜凌空道:“有的人就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披着人皮的豺狼......”段誉念道,跟着又道:“佛经有云,萨埵太子舍身饲虎,又有佛祖割肉喂鹰,是为大善,难道就不能用仁慈去感化他们吗?” 夜凌空又道:“我且问你,萨埵太子舍身饲虎,典出何处?” 段誉自幼深受佛学熏陶,自是知晓,道:“典出《金光明经》第十卷,舍身品。” 夜凌空接着道:“还有呢?” 段誉道:“还有《贤愚经》。” 夜凌空问道:“那我问你,既然是贤,为何又有愚?” 段誉摇了摇头,他只是看过佛经里的内容,却没想过这个。 夜凌空微微一笑,道:“当年萨埵太子看到一只要吃掉自己幼崽的母虎,为了救幼虎,他刺破自己的喉咙、跃下山崖跌落虎旁,让这只饥饿的母虎把他吃掉,此举固然仁善,但你想过没有,即便此次他喂饱了母虎,在那之后呢?当母虎饿了之后,依然要食掉自己的幼虎。此举不单救不了幼虎,反而白白牺牲自己,如此岂非愚蠢乎?” 段誉涨红着脸道:“萨埵太子以身饲虎,此等大善,大无畏的精神,怎能说是愚蠢?” 夜凌空又道:“那我问你,如果将来你当上皇帝,发现了贪官,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私欲,中饱私囊,鱼肉百姓,你是否要拿国库里的金银去微保他们?” 段誉都未及想,道:“若有贪官,自当交王法处置?” “贪官不就是那饥饿的母虎吗?为什么对母虎,你就能舍身饲虎,对贪官,你就不能舍银喂官呢?” “啊?”段誉一愣。 夜凌空接着道:“你说,用仁慈、道理去教化恶人,可千古以来,哪个当官的不是手捧圣贤书,才考上功名的?然而从古至今,贪官多如恒河沙数,清官稀如凤毛麟角,可见光有圣人之道是不够的,还需以法网制裁......” “适才你说遇到贪官自有王法处置,可维护王法的是什么?不正是朝廷的官差、军队,不正是国家的暴力机构吗?” 话音一顿。 “再说国家之间,这些年来,大宋和辽、夏两国纷争不断,大宋那帮迂腐书呆子整天高喊议和,不断割地,不断给钱,但我问你,辽、夏停下过对大宋的侵略和蚕食了吗?” “没有。”段誉想了想道 夜凌空笑道:“那不就是了,可见只把以和为贵挂在嘴上,那就是放屁......古往今来,汉击匈奴,唐定突厥,哪朝哪代,不是用武力将对方驱逐出去,才实现了和平?光喊着以和为贵,今天给钱,明天给粮,别人得了便宜只会得寸进尺,想着继续欺负你......” 段誉目光闪烁,嘴里不断念着:“怎么会,怎么会,难道大家就不能以诚相待吗?” 夜凌空道:“当然能,但前提要双方对等......这种对等不是口头上的地位相差,而是实力上的平等。你打我,我就打回去,谁都奈何不了谁,甚至我还让你怕我。”接着又道:“你打不过我,自然就会乖乖的过来听我讲道理。” 段誉仍是不服输道:“那我也是口服心不服。” 夜凌空笑道:“不服就不服呗......心理不服那是后面的事,先把你嘴上打服了再说.....” “......”段誉沉默不语。 “我跟你讲道理,是因为我愿意如此,可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对的是一个不讲理的恶人呢?” 夜凌空问道。 “或许你可以说,自有王法制裁,可如果国家没有军队、官差,又或者对方的武功高到没人能制服得了他,王法对其而言,形同虚设,那你又该怎么办?” 钟灵也道:“就是呀,你不想杀人打架,可是旁人要杀你打你,你总不能伸出脖子来让他杀罢?” “啊?这?”段誉一愕。 夜凌空继续道:“道理是跟好人讲的,遇到不讲理的人,就只能用拳头说话,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就像那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他们生活在那里,遇到严寒,牛羊被冻死,粮食又不够,明明有两个人,却只有一个人的口粮,想活下来的人就必须去抢夺食物。” “你自幼生在帝王之家,锦衣玉食,要什么就有什么,心中不吝啬这些,可别的人呢?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善良......” “草原上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法则,为了口吃的,人们可以争的你死我活。书上也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性里固然有光辉的一面,但也充满了肮脏黑暗。而武林中也一样如此。侠以武犯禁,武艺高强的绿林好汉,哪个不是把王法视为无物?” “你将来要做一国之君的,要直面朝堂内外的尔虞我诈、纷争算计,国与国,家与家,人与人之间,你肩负一国之重,如果还抱着这般天真想法,届时受苦的可不单是你一人,还有那些忠于你的臣子、供养你的百姓。” 这话就像一记洪钟巨响,振聋发聩,刺入段誉心中,令他的脸上变得一片苍白。 夜凌空道:“再说你家的武功,你不稀罕,可你知道外人对段家的一阳指有多眼馋吗?先前在剑湖宫,那左子穆正是得知你是镇南王世子,又不会武功,这才动了歪心思,想要扣下你,用你换取段家武学。” 段誉垂着头道:“我家的功夫,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 “你这话千万不能说,更加不能让人家知道了。” 钟灵叹了口气。 “你既不会武功,江湖上许多坏事就不懂得。点穴的功夫上,你家的一阳指天下无双,旁人虽不敢跟段家相斗,可是为了武功秘诀,那也就说不得了。何况你落在人家手里,事情就十分难办。” 夜凌空也道:“那一阳指,不知道是你段家多少前贤总结的心血结晶......” “你可知,武林中人不敢冒犯你们家,包括那大理高氏,如今权倾一时,对皇位虎视眈眈,却一直不敢动手,便是忌惮你们段家的武功。假如这一阳指的功夫流了出去,就算别人不学,从中找到一阳指的破绽,你们段家灭亡也就是转眼间的事情。” “等那时,高家的人谋权篡位,当着你的面,杀掉你的父亲,霸占你的母亲,妻子,让你落得跟唐后主李煜一样的下场,学着赵光义宠幸小周后,当你面玩弄你的母亲、妻子,到时候你还能说出刚才的话?” 段誉才试想了一点,便痛苦无比,好似丢了魂儿,说道:“若是那样,那我还不如死了。”、 夜凌空缓缓道:“那你就先练好武功,保护好自己,还有身边的人!” 段誉浑身一震,躬身一拜,道:“夜大哥,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你收我为徒,教我武功吧?” 夜凌空一愣瞬间,笑着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道:“你这呆子,大理段氏不单有一阳指这等功夫,六脉神剑更是无双无对,只要学好自家功夫,天下任你纵横,那里还要跟我拜师?” 段誉一呆,道:“啊?是这样吗?” 钟灵见他呆头呆脑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夜凌空又道:“不过,你若对我的功夫感兴趣,我可以传授给你,不过拜师就算了。” “谢谢夜兄。”段誉大喜。 钟灵挺着娇美的小脸蛋儿,道:“那我呢?” 夜凌空道:“教,都教。” 钟灵嘻嘻一笑。 忽然,段誉想到一事道:“对了,夜兄,钟姑娘,你们几岁了?” 钟灵道:“十六!夜哥哥呢?” “十八。”夜凌空道。 段誉道:“我比你们大一些,我十九。” 钟灵道:“那我得叫你们大哥了......”说完,甜甜的叫道:“夜大哥,段大哥。” 段誉摇头晃脑道:“不对不对,我比夜兄弟年长,你应该先叫我才对。” 钟灵一听,朝他搬了个鬼脸。 随后,夜凌空带着二人在周围晃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条原著中那个长着“八大夫”的峭壁,跟着把下面的情况一说。 段誉在崖边儿,探头朝下一张,只吓得心中怦怦乱跳。 夜凌空跟钟灵交待一番,教她带段誉前往“善人渡”,毕竟原著里,尽管段誉失足跌落悬崖,得幸挂在了一颗老松,也就是“八大夫”的身上,避免自身摔成肉泥,可他却是不敢赌上这等巧合。 便叫钟灵带他去“善人渡”,那里临近“琅嬛福地”的出入门户,等他们到了那边,自己再从这头过去接应。 说完,施展壁虎游墙功沿着峭壁朝下游走,爬了大约有一、二百丈,终于到了“八大夫”旁,随后抓住古松,又寻得原著里,段誉找到的啊那条生路,沿着崖缝一路慢慢溜,终于来到谷底。 一打量,果真如原著里描写的那样,只见左边山崖上一条大瀑布如玉龙悬空,滚滚而下,倾入一座清澈异常的大湖之中。大瀑布不断注入,湖水却不满溢,想来另有泄水之处。瀑布注入处湖水翻滚,只离得瀑布十余丈,湖水便一平如镜。若有月亮照入湖中,湖心也是一个皎洁的圆月。 此时,还是白天,自然看不到这般奇景。 夜凌空按照记忆,在这花草幽深之境,寻找着踪迹,不到半天,终于找到那面小镜璧,以及原著里的三尺洞穴,也就是“琅嬛福地”的入口。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00章:无量玉洞 “琅嬛福地”建造在剑湖的水底下,穿过通道,推开石门,是一座圆形石室。 光亮从左边透来,但朦朦胧胧地不似天光。 走向光亮之处,忽见一只大虾在窗外游过。再走上几步,又见一条花纹斑斓的鲤鱼在窗外悠然而过。细看那窗时,原来是镶在石壁上的一块大水晶,约有铜盆大小,光亮便从水晶中透入,而窗外碧绿水流不住晃动,鱼虾水族来回游动,极目所至,竟无尽处。 当年建造石室之人花了偌大的心力,将外面的水光引了进来,这块大水晶更是极难得的宝物。 再往深处走,很快来到李秋水的闺居。 凭借双目的夜视之能,夜凌空很快在西南隅的石壁上发现一道缝,忙抢将过去,使力推开暗门,顺着暗道石极走到头,一出来,入眼便是“神仙姐姐”的白玉雕像。 夜凌空打量了一眼。 那是一个宫装美女,手持长剑,剑尖正对准他的胸膛。这玉像与生人一般大小,仪态万方,身上一件淡黄色绸衫微微颤动;更奇的是一对眸子莹然有光,神采飞扬。 走近细看。 也不知那玉像是用什么玉材做的,玉像脸上白玉的纹理中隐隐透出晕红之色,更与常人肌肤无异。 侧过身子看那玉像时,只见她眼光跟着转将过来,便似活了一般。侧头向右,玉像的眼光似乎也对着人移动。不论站在哪一边,玉像的眼光始终向着人,眼光中的神色更是难以捉摸,似喜似忧,似是情意深挚,又似黯然神伤。 “这是成精了吧?”夜凌空暗自嘀咕着。 传说人的心神意念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当一个人寄情于某物时,情感汇集其上,甚至能赋予灵性,把死物变成活物。 不过这也就是个传说,不得当真。 石室中,壁上镶满了明珠钻石,宝光交相辉映,西边壁上镶着六块大水晶,水晶外绿水隐隐,像水晶灯一样,映得石室中比第一间石室明亮了数倍。 得益于此,即便无需夜视之能,也能看清周围。 转头看向东壁,墙面刮磨平整,刻着数十行字,都是《庄子》中的句子,大都出自《逍遥游》、《养生主》、《秋水》、《至乐》几篇,笔法飘逸,似以极强腕力使利器刻成,每一笔都深入石壁几近半寸。文末题着一行字云:“无涯子为秋水妹书。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也。” “无崖子?难道说,这个世界是以新修版的《天龙八部》为蓝本,衍化出来的?” 众所周知,金庸大师的武侠小说有三个版本,不同版本里存在不少差异,尤其是旧版,由于这个版本是在报纸上连载,无法大篇章的平铺直叙作铺垫,切须在每篇的结尾处留下扣子,用以吸引每一期报纸的读者,这就导致小说内容在整体结构上有很大缺陷,以写短篇故事的方式去写长篇武侠,其中的情节推动,故事架构,人物关系等,自然与用来出版的版本大不相同。 加上创作初期为了跟上报纸连载的进度,想到哪写到哪儿,很多设定都是不完善的。 《天龙八部》这部作品,旧版跟后面的版本相差极大。 旧版当中,逍遥派的最上层武学为‘天鉴神功’,此乃是一部包罗万象的武学经典,内藏逍遥派的诸多上乘武学,分别被刻与三百六十面铜镜上。段誉只在两枚铜镜上,分别学得三十二卦‘凌波微步’,也不知上面还记载了多少武功。 另外还有一部‘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和‘小无相功’,尽管不如天鉴神功博大精深,但也威力无穷。 当年,逍遥三老同承一师,但各有各有的绝艺,三人所学,颇不相同。 尽管旧版里,苏星河还提过一部《逍遥御风》,说是其中的功夫深不可测,就连‘逍遥派’的派名都源自于此。然而,无崖子却明明说过,‘逍遥’二字,指的是《逍遥游》里的“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穷。” 之后,天山童姥、李秋水却都没有提过这部神功。 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逍遥三老分别学得了‘天鉴神功’、‘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和‘小无相功’,李秋水学得是‘小无相功’,那‘天鉴神功’的本领自然不是她师父传给他的,而是她跟无崖子欢好期间,相互学得了对方的神功。 至于那《逍遥御风》,很有可能是苏星河为了保全性命,杜撰出来哄骗丁春秋的。 到了修订版,小说中删掉了‘天鉴神功’,改为‘北冥神功’,再加上旧版里提过的另外两部神功,构建了逍遥派三大至高绝学。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设定变动。 夜凌空在琅嬛福地里转了转,尽管有许多石室,但只有一进来的那个闺阁石室里,镶有铜镜,大约有三十余面,上面也没刻有什么武学秘籍。 故而,这里自然不是旧版。 后面两个版本,其中有个细节差异,修订版的石壁题字落款为'逍遥子',到了新修版变成了'无崖子',对照石壁上的刻字,这个世界大概是以修订版的设定为蓝本造化而来。 那《北冥神功》...... 夜凌空赶忙来到玉像前,其双脚湖绿色的鞋子内侧绣得一串蝇头小字。 右足鞋上绣的是“磕首千遍,供我驱策”, 左足鞋上绣的是“遵行我命,百死无悔”。 玉像面前,地上摆着一大一小,两个蒲团,用来给人磕头叩拜。 夜凌空小心的把小蒲团挑开。 旧版里,蒲团下藏有毒箭机关,若不恭敬磕头,乱动蒲团,毒箭就会射出,跟夏雪宜那个老阴登一个路数。后来的版本改了,令其合理了很多。 毕竟这玉像是无崖子的心中寄托,埋下陷阱害人,着实有些不合理。 不过,夜凌空还是谨防了一下。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这一方世界会不会夹杂着旧版设定...... 确认没有危险,当即把小蒲团砸开,取出绸包,里面是个卷成一卷的帛卷,展开后,长卷上源源皆是裸女画像,一共有三十六幅图像,每幅像上均有颜色细线,注明穴道部位及练功法诀,正是逍遥派的《北冥神功》。 《庄子》‘逍遥游’有云:‘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也。’又云:‘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故而逍遥派的武功,以积蓄内力为第一要义。内力既厚,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 其实天下间的上乘内功武学皆遵循此理,把内功练好,别的武功自然信手拈来。 可不同之处在于,北冥神功能够系引世人之内力而为我有。世人练功,皆自云门而至少商,逍遥派则反其道而行之,自少商而至云门,拇指与人相接,彼之内力即入我身,贮于云门等诸穴。 正所谓,北冥大水,非由自生。语云:百川汇海,大海之水以容百川而得。汪洋巨浸,端在积聚。 只是...... 若敌之内力若胜于我,则海水倒灌而入江河,凶险莫甚。 另外,帛卷尽处则记载着《凌波微步》。 夜凌空心中记着段誉、钟灵二人,看过一遍,把上面内容都记了下来,对照无误,便把帛卷揣入怀中。 不久后,从出口来到“善人渡”的铁索桥头。 ...... 另一头,距离不远处,钟灵和段誉结伴而行。 见识到江湖上的争斗,又跟着夜、钟二人经历一路,此时,段誉已然成长了不少,身体里尽管还是一副赤子之心,却不像原著中那样迂腐,去劝说司空玄放下干戈。 只不过...... 被夜凌空这只蝴蝶翅膀一扇,缺少了患难与共,感情升温,眼下俩人也只是普通朋友,就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引起怎样的连锁反应。 走到这会儿,差不多已经脱离了危险吗,赶起路来,二人也不用像先前那般小心翼翼了。钟灵一路蹦蹦跳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满是笑意,可她练过武的还好,脚下生风,浑不觉得累,段誉这会儿却是快要累的不行了。 片刻后,段誉只觉得一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累的停下来道:“钟姑娘,慢一点!咱们歇一会儿吧。” 钟灵停下脚步,转过头,唉声叹气道:“段公子,你可真没用呀,赶路都比不上我一个小姑娘!” 段誉抬起头,脸上挤出一副苦瓜笑容,道:“钟姑娘,你毕竟练过武功啊,我可没有练过......”说完,他叹道:“我现在倒是发觉,练武功也不尽是没有好处,即便我不用来打打杀杀,用来赶路也是挺好的。” 钟灵精神奕奕道:“是吧!夜大哥不是说了吗?武艺只是一种本领,怎么用都取决于自己,练好武功也未必就要去欺压别人,也可以用来保护自己。” 段誉叹了一声,愁眉苦脸,道:“这一路上,你都把夜兄念了将近一百遍了,又这么急着想去找他,我看八成是喜欢上了他......” 此话一出,钟灵瞬间面红耳赤,幸好这时,月亮遁入云层之中,才没教那羞涩的脸蛋露出来。 钟灵羞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段誉笑道:“我只是有点呆,可我并不蠢,女孩子是不是喜欢一个人,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钟灵跺了下脚,道:“你就呆在这儿吧,我可得赶路了,万一遇上野狼,我可不是对手!” 说完调皮的一笑。 “野狼?”段誉吓了一哆嗦。左右各瞧了一眼,隐约中,风声里似乎真的狼啸声传来。说来也奇怪,明明刚才还发软的两条腿,忽然变得有劲儿起来。 “等等我呀,钟姑娘......”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01章:大理人不能没有菌子 浮云渺渺,冷月孤寂的洒下清光。 月光出奇明亮。 沧澜之水潮起潮落,江岸山石壁立,嶙峋巍峨,在如昼之夜中露出着比平时更加清晰的轮廓。 “善人渡”附近,钟灵、段誉二人迎着风,隐约听见潮水击岸,登时兴奋不已。 “段公子,快点儿!善人渡就在前面!” 少女边说着,边撒丫奔去,也不等身后的段誉。 “等等我啊,钟姑娘。” 奔走不出数里地,钟灵眼尖的看到,前方的小树林里有一团火光。 “前面有火光!一定夜大哥!” “夜大哥......” 钟灵发出欢快的呼声,像小鹿一样蹦去。 “哪儿呢?”段誉朝远处望去,一下子便看见了。 火光在黑夜里是那般耀眼,十足的温暖人心。 “夜大哥!” “钟姑娘,段兄......” 再次聚首,三人都很高兴,一到这边,段誉探出鼻子闻了闻,便闻道一股香馥浓郁之美食香气。 香味入鼻,肚中不争气传来“咕咕”之声。 段誉尴尬的笑道:“让夜兄见笑了......” “哎!段公子的肚子可真不争气呀......”钟灵方一调侃,自己的肚子也“咕”的一声响起。 段誉扑哧一笑:“钟姑娘还说我呢,自己不也饿了。” 一阵冷风吹来,打一哆嗦,不禁抱起胳膊搓了搓。 弱不禁风的模样让钟灵又嘲笑了一番。 夜凌空笑道:“都饿了吧,这江边又潮又冷,快去烤烤火,吃点东西吧。” 段誉正要施礼道谢,却被打断。 “快坐下,朋友间就别这么斯文了......”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钟灵已经溜到了篝火边,道:“就是,斯文又不能当饭吃。”看了眼,突然惊呼道:“哇!好多好吃的呀!” 在她身前,篝火上架着一根分量不小的烤肉腿,旁边是一个圆土坑,土坑里铺了石头,上面摆着肉块,和几条烤鱼,以及一口盛满汤水、飘着菌香的石锅。 而且居然还有三双碗筷,一只汤勺! 钟灵欣喜道:“夜大哥,这都是你做的嘛?” 夜凌空笑道:“我从琅嬛福地过来,顺手带了些锅碗筷子,很快就到了这里,就抓了些野味,几条鱼,还采集了一些菌子。”紧接着又道:“快吃吧!待会儿我带你们去那里瞧瞧。”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说完,段誉到篝火旁坐下,拿起碗筷,夹起一块烤肉,夹到面前打量。 “这是?” “这是獐肉,我把肉切成块,用调料腌制了一下,把石块丢入火堆烧红,再挖个坑,用竹子把石块夹到土坑里,然后把肉放在上面,以此把肉加热烤熟。” 段誉一听,大感做法有趣。 “做法倒是新奇,就不知味道如何?” 把肉送入嘴里。 一股前所未有的美味腾起,就像篝火的火焰,燎烧着他的大脑。段誉瞬间瞪大眼睛,他从小吃遍山珍海味,即便不是宫廷御厨所做,也定是精品,可像这般美味却十分罕见。 那味道当真妙不可言! “味道如何?”夜凌空问道。 段誉又夹起一块肉,盯着肉,道:“妙!妙!看似做法原始,但却无比美味,明明是用火烤,咬下去却鲜美多汁,而且肉香十足,其间仿佛有一种充满野性的力量,一点儿也不输于皇宫里的御膳。” 夜凌空道:“你再尝一口汤看看。” 段誉抓起勺子,入锅里却碰到一个硬物,稍微捞起一看,居然是一只整鸡,可这荒郊野外哪来的鸡? 正疑惑间,却听身旁传来道:“这是野鸡。” 段誉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跟着盛了一碗汤,送到嘴边轻轻尝了一口。 “轰!”滔天巨浪袭来! 刹那间,无比的美味把段誉彻底淹没,待潮水退去,浓郁在嘴中澎湃,就像滚滚江潮。 “这是什么味道?”段誉双目放空的看着前方。 夜凌空淡淡道:“是菌子,我加了菌子。” “菌子?”听到这个词,段誉浑身一震,只觉的灵魂中有什么在觉醒,那是一种源于血脉根处的喜爱,仿佛他和这种食材有着深深的羁绊。 夜凌空道:“菌子,大概就是野蘑菇。”叹了口气,痛心疾首道:“身为未来的大理国君,居然连菌子都没吃过,可见你过去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了啊......” “保护?”段誉疑惑道。 钟灵嘴里塞满了烤肉,两腮鼓的和小仓鼠一样,在旁边咀嚼,边支吾不清的说道:“这些野蘑菇是很鲜美啦,但是没煮熟的话,吃下去可是会中毒的......” 好不容易咽下去,轻轻拍了拍胸口。 “如今还没到季节呢,种类稀少,等进入五、六月,一下过雨,山里的蘑菇冒出来了......” 说到这儿,其话音顿了一顿。 “每年那个时候,我家里就会有人因此中毒,似乎能令人陷入幻觉,看到一些小人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可有意思了......” 段誉起先听她说到中毒,不禁吓了一跳,可再听到后面所说,却又感到好奇起来。 夜凌空道:“别有些奇怪的想法,乱吃这玩意可是会死人的,即便救了下来,也会对身体造成损伤。”紧接着道:“这玩意一定要煮熟了再吃。” 不过看段誉的样子,显然这小子没放心上。 “夜兄,你这一趟,可找到要找的东西?” 话音落下,段誉就觉有什么东西落入身上,低头一看,却是一团帛卷。 把碗筷放到一旁,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拿起来放在腿上展开,先是看完开篇之言,随后出现一个横卧的裸女画像,全身一丝不挂,顿时令他惊呼起来。 “夜兄,这上面怎么......怎么是......” 段誉没有说下去,只是口中念叨了两遍“非礼勿视”,又开始念起了“南无阿弥陀佛”。 钟灵好奇的凑过头来,方一瞧,立时发出一声尖叫,身子仿佛触电似的缩了回去,两手蒙着眼睛,道:“夜大哥,你怎么拿出这种画呀!” 夜凌空翻了个白眼道:“你俩脑袋瓜子里装的啥啊,这是武功秘籍,在意那些画像做甚么?” 段誉悄悄睁开一点眼缝,可看到画像的瞬间,只觉心一颤,立马又闭上眼。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钟灵也看了一眼,红着脸道了一句“下流”,也赶忙又捂住了眼。 “你们兄......两个有完没完!” 情急之下,夜凌空差点道破二人关系,还好及时收口,所幸俩人此刻心神慌乱,也没注意说了什么。 解释了一会儿,俩人睁开眼,再看去,果然见那些裸女像上有着一些绿色的线条、线旁以细字注满了各种人身穴名、修行要领,方知夜凌空所言非虚。 不过相比这个,段誉更在意那画像之人的相貌。 画中裸女嫣然微笑,眉梢眼角,唇边颊上,绝色的容颜上尽是娇媚,以至于段誉虽知道这是武学秘籍,可看着看着,便心驰神选,竟如着魔中邪似的,目光再也离不开半点。 因此,虽然他聪颖至极,记忆力甚好,可将近一个时辰下来,却也只把前两幅图的内容记了下来。 倒是钟灵,把三十六幅图记了个大半。 又过了一会儿,夜凌空一把拍在段誉身上,陡然将他吓了一跳,手一掀,把画扔向篝火之中。 丝帛遇火,“蹭”的一下,燃起熊熊烈焰。 段誉、钟灵二人异口同声,惊叫了声“啊”,不同的是,跟着一个口中喊着“画”,另一个却的嘴里却叫着“神仙姐姐”。 多情世子心碎一滴。 钟灵有点儿气道:“你这呆子!你怎么把夜大哥的画给扔到了火里!” 段誉回过神来,忙道:“我不是故意的!”然后低着头,满脸羞愧道:“抱歉,夜兄,我把你的画给烧了......” “我想想看,看还记得多少......” 说着,他回想了一下,片刻后便敲着脑袋。 “哎呀,我只记下了前两幅图......”说完,看向钟灵,问道:“钟姑娘,你记下了多少?” 只记得两幅? 原著中,段誉因怕亵渎神女,故也只学完两幅图便不再存想,之后又因意外,让帛卷被毁。 如今仍是如此。 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乎? 夜凌空若有所思。 另外两人没注意到他,钟灵道:“我比你多记住了一些,但也没记全。” 段誉懊恼道:“都怪我,实在太笨了......” 此话一出,夜凌空正在寻思,听后忍不住一呛,暗道:‘你那是太笨了吗?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不过嘴上却说:“不打紧,我已经把内容都记了下来。” 段誉长松一口气,道:“谢天谢地。” 夜凌空道:“傻小子,你要是喜欢这画里的人,等你去琅嬛福地,那里有她的玉像,那玉像才叫真的好看。” 段誉见对方面上一副似笑非笑,目光满含调侃,令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天色不早了,把这里收拾收拾吧。” 说完,三人用水把火浇灭。虽说生火前,夜凌空在周围开辟出一圈隔火带,但今夜风高,就怕一不注意,造成火灾。直到检查无漏,才带着二人离开。 来到桥边,夜凌空问道:“钟姑娘,你家就在这前面这里不远吧?” 钟灵道:“是呀,天都这么晚了,我妈妈也该担心我了......”说着,话锋一转:“可我这一趟也是逃出来玩的,现在却是不想回去。” 夜凌空道:“那就一起走吧,‘琅嬛福地’那边,有不少房间,够三人住下的。” 钟灵喜上眉俏,道:“好!” 夜凌空见她一脸单纯的模样,不禁叹道:“你这傻丫头,也不怕我是个人贩子,把你拐跑了。” 这话落下,哪知钟灵不单不怕,反倒笑嘻嘻道:“夜大哥的武功那么高,就算是人贩子,凭我的武功,肯定也跑不掉。” 说完,上前挽了夜凌空就走,带着段誉跟在后头。 沿江畔走了快二十里地,通往‘琅嬛福地’的密道洞口就在附近的一个高处,相比去时,纵然此间江水已经大涨,也不会淹进洞来。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02章:北冥神功 到了琅嬛福地,三人各收拾出一间石室。 当年,李秋水为吸引无崖子注意,找来许多俊男过来欢乐,福地里不单房间众多,各种桌、床,摆设也一应俱全。 夜凌空、钟灵二人到外头洗漱一番,回来后,却见段誉还在‘神仙姐姐’的玉像前叩拜着。 原来,打三人到来,夜凌空带二人来此参观玉像,钟灵还好,虽然赞叹玉像之美貌,却也别没的。段誉这小子,呆立半晌,突然大声道:“神仙姊姊,你若能活过来跟我说一句话,我便为你死一千遍,一万遍,也如身登极乐,欢喜无限。” 说完曲跪就拜,痴汉的模样把还是钟灵吓了一大跳。 单纯的小萝莉尽管不理解,但大为震撼,以至于嘴上亲切的叫着‘段公子’,两只小脚却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之后,段誉发现了玉像脚侧的小字,就着了魔似的磕头拜师。 “哎!瞧段公子长得也白白净净、怪好看的,怎么这脑子看着不大好!” “大概这就是爱吧......” 夜、钟二人叹了口气,不理他,并肩走了出去。 ...... 次日,夜凌空准备把浑身内力散去。散功前,叫来钟灵为他护法。 说是护法,主要是针对段誉。 倒不是怕段誉起什么坏心思,一来这货是‘天龙’的原作主角,身上的气运有些邪门儿,二来他心思过于纯净,做事颇为莽撞,两者叠在一起,指不定就整些意外出来。 正巧他一早发现了“珍珑”棋局,正沉迷局中。 修炼‘北冥神功’,除了要散掉内力,修炼时也是步步凶险,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大问题。 按功法所说: ‘北冥神功’与各派内功逆其道而行,是以凡曾修习内功之人,务须尽忘已学,专心修习新功,若有丝毫混杂岔乱,则两功互冲,立时颠狂呕血,诸脉俱废,最是凶险不过。 要诀反复致意,都在强调这点。 主要别人练功,先是在丹田中贮养内力,再往外发劲。而这套武学却是从外界吸纳内力,化为己用。 其道理截然相反。 可身无内力,又如何打通经脉?奥妙就在于一上来修炼“手太阴肺经”,此经脉位于人的手臂上,胳膊较细,又一直在活动,上面的筋脉本就容易疏通,“手太阴肺经”一线又是手上最易于疏通的经脉,即便身无半点内力,只靠临时行气搬运,也能疏通运转。 打通后,逆流之势既成,再以此在任脉上点穴、开丹田,朝丹田中注入内力,就会化出一缕北冥真气。 有这一缕北冥真气,就能把别的内力化作北冥真气。 北冥神功三十六幅图。 十二幅图对应‘十二正经’,十二幅图对应‘十二经别’,八幅图对应‘奇经八脉’,剩下三幅为‘北冥要诀’,以及一幅‘北冥总纲’。 根基是‘手太阴肺经’和‘任脉’两幅图。 手太阴肺经暨任脉,拇指之少商穴、及两乳间之膻中穴,尤为要中之要。前者取,后者贮,真气由手太阴肺经一路进入任脉,运行一周天,化作北冥真气,再汇入丹田。 ‘十二正经’,逆道行气,形成逆势,再勾连任督,激荡丹田,北冥真气进入任督游走,就会产生吸力。 十二经,即:手三阴经、手三阳经、足三阳经、足三阴经。 打通手三阴,把手指末端的少商、中冲、少冲往他人身上一搭,他人一运劲,就可摄吸内力。 打通手三阳,手三阳脉上的少泽、官冲、商阳,也是同理。 再打通足三阴经、足三阳经,虽不能把脚一搭,吸取内力,但却能勾联手足,把别人打来的内力,顺势引入任脉。 《黄帝内经》上讲:“手之三阴,从脏走手;手之三阳,从手走头;足之三阳,从头走足;足之三阴,从足走腹。” ‘十二经’图一经练成,正经依次相交,形成十二经周天循环,就可以勾连任督、令北冥真气游走全身,逆行真气,可主动摄吸内力,顺行真气,可令丹田发劲速度倍增。 前十三幅图。 十二经、任脉一线,说是十二经主吸,可实际上,十二经只是一个辅助通道,吸力来自北冥真气,手足发劲,以经脉逆势引动北冥真气在丹田发劲,就能产生吸力。 内力转化在‘奇经八脉’中,任脉为‘阴脉之海’、督脉为‘阳脉之海’,总摄其余六脉,内力运转,化生阴阳,是重中之重。 不同于大多数功法为防阴阳相冲,只重一头,‘北冥神功’兼修任、督,真气自是阴阳兼备,只是因丹田膻中穴在任脉上,起初练任脉,转化的真气也寒冽阴柔。练成督脉后,逆转行气,就可化作炽烈阳刚。 这也是北冥神功的独特之处。 古来修行之道,讲究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是故以: 印堂穴为上丹田、神之府。 膻中穴为中丹田、气之府。 气海穴位下丹田、精之府。 理论上讲,人体上的一切穴府皆可为贮气蕴养之所。但因人体精气皆汇于奇经八脉,而任督二脉节制其余六脉,精气皆汇于此,故在内家练气皆围绕任督二脉修行。 任、督之上,又以膻中、气海,最适合养气。 膻中位于两乳之间,胸膛中央,不但靠近肺部,容易汲取外界之灵气,更靠近其他五脏六腑,是一身灵力的汇集之地。气海靠近‘水火交汇之地’,是人身精气凝聚所在。 两者都可用来作为养气之府,但腹下精气汇集,更容易蕴养内力, 一来,世上的武道内家之法,大多亦只重炼精化气,不明炼气化神、练神返虚,因此多数选在气海、关元开辟丹宫。只有少数门派懂得从天地间汲取力量,勾连上府元神,才以膻中为气府,尽管这般蕴养内力要慢一些,但胜在内力精纯无比。 逍遥派秉承道家老庄思想,虽和后世的道教有些不同,但都崇尚‘万法自然、天人合一’,修行已窥天道,探索长生;而非只止足于杀伐。 二来,北冥神功的行气方式也与其他功法不同。 任督二脉之行气,本该任脉从上到下,督脉从下往上,形成周天循环。但先天之前,真气为形成循环,是以丹田为中心,分别朝上、下行气,疏通任、督二脉上的穴府,包括丹田发劲也是依此而行。 打通任督前,任脉行气是自下而上为“正”。 寻常内功是把任脉由下往上、再把督脉由上往下行一遍气,行两个半圈为一周天。 不过,此等行气方式并不循环。 ‘北冥神功’却是按照先天境的行气方式,直接由任脉到督脉,一圈过去,之后进入其余的奇经六脉,再由六脉回到任督,任督中的一圈为一周天,作出不完整的周天循环。 虽说没打通任督前,无论那种都只是“伪周天”,但北冥神功以此方式行气,却妙用无穷。 原本这两种方式各有优劣。 头一种方式,通常在下丹田贮气,易于发劲、难于养气。搬运贮气时,丹田是不发劲的,内力随血而动,顺经脉一同汇入丹田,这样可以防止任脉上升之气跟从周身汇来的下降之气冲突。只要腰腹发劲,激荡丹田,一经运功,内力自丹田皆往外发,由奇经八脉进入十二经。 经脉里即便有零散内力,也会被一同裹挟。 也就是说,发劲归发劲,贮气仍是气随血行,二者并不会造成冲突。而坏处则是在打通任督二脉、恢复循环前,自身养气极慢。 在中丹田贮气,难以发劲,仅凭意念搬运,只能发出一缕劲。除非打通天地桥,令任督二脉行气循环,产生一股牵引之力,便可反过来带动丹田之气。 这也是打通任督二脉为何如此重要。 但依这种方式行气,气血同行,无论运功发劲、搬运贮气都不会冲突,没有走火入魔之忧。混元功以外功带动内力练成,其实也是这个道理,只不过这部绝学是以气海为丹田,却又美中不足。 练成任脉、十二正经,督脉,再练十二经别。 十二经别即别行的正经,此脉练成,可不足十二正经循环不足、可逆转真气,化逆为正,由吸功变为化发劲。 剩下奇经六脉,即: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 练成后,除了能够帮助任督二脉加速转化真气,亦能协助任、督二脉增强牵引摄发之力、调节阴阳之比。若原来只练成‘任脉’、‘督脉,转化的北冥真气只有十分阴、十分阳,练成奇经六脉后,就可以调解为三分阴、七分阳,或者七分阴,三分阳。 至于‘北冥要诀’,则记载了诸多运功诀窍,详细记载如何利用手脚发劲,引动丹田真气。 如何逆转任督真气,转化阴阳。 又如何逆行十二经,变换吸、发。各种要诀,是对前三十二幅图的补全。 练成这三幅图,就能把十二经、奇经八脉,周身水系连成一体,形成‘北冥水系循环’。 此后,北冥真气游走全身。 既可把大举吸纳内力,百川汇海、也能反过来形成反向牵引之力。膻中犹如大海,其中真气本不能大举搬动。可此法由外而内,引动‘北冥真气’,就像引力引起潮涨潮落,甚至能够引发大浪海啸。 逆行可把他人打入的内力统统吸入丹田,顺行可用作护体。 ‘北冥总纲’则记载着最高境界、阴阳冲和,混元一气,可一边摄取他人内力,一边发劲伤敌。最后还述了精、气、神“三花聚顶”之道,以‘膻中穴’上勾神府、下联精舍,是整部功法最精华的部分。 越是了解,夜凌空越是感慨万分。 若按照原著所说,段誉也只练成前两幅图,也只能“吸气”和“贮气”,而不通发劲,虽能强行调动内力,但能用却甚少。结果这小子之后却又修炼了六脉神剑,打通了六脉,以六脉神剑的发劲之法与之互补。 只能说不愧是主角,气运强的离谱。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03章:钟灵毓秀(上) 无量幽谷之内,碧绿湖畔,灵花幽草之间。 夜凌空坐在水边的一处大青石上,手指飞速在身上的几处穴道点着,同时暗自发劲,霎时间丹宫中内力犹如沸腾起来,一点一滴的散去。 正常散功,内力都会白白消逝,有些粗暴手法,还会伤及丹田,让人今后都不得重新修炼。 武林中,许多人并不怕死,出来混的,迟早有还的一天。所谓杀人不过点头,很多时候,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江湖中人,辛辛苦苦练十几年的功夫,就指望靠一身武艺扬名立万,哪怕今儿输了,但只要武功还在,回头勤加练习,总有赢回来的时候。 就怕被人废掉丹田、又或者挑断手筋脚筋,捅穿琵琶骨之类,让人练不了武功,如此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即便苟活着,大抵也是生不如死。 夜凌空是为了修行神功,自散根基,当然不会用到那等粗暴手法。 只是可惜了那些内力,却要平白浪费了...... 对此,夜凌空也不留恋,继续逆转丹宫真气,让其中内力由内漩凝聚化作外漩消散,然而就在此时,他却发现,身体某处穴位上传来一股吸力,把这些精纯内力一股脑吸了进去。许久后,又吐出一股精气,散入四肢百骸、筋骨血肉里,使得周身体魄、血气,又壮了几分。 那是修炼‘牛、虎魔拳’形成的‘五魔星核’。 完整的弥罗圣胎,能在武者把一部上乘武学修炼至小成时,在人体的某处穴府里凝成一颗武道星核,此后再以该功法的运功路线行气,产生的内力就会被其吸收,内力精华会融入到星核之中,滋养星核壮大,只有一部分精纯的气血内力会被吐出,贮于丹田。 若是要用到该功法,星核会随着发劲,释放出内力精华,跟经脉中的气血内力融合,再衍化出该功法的特殊内力。 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妙用! 以外家武学凝成的星核,居然能把内力化作肉身精气,用来反哺肉身。 ...... 第三天半夜,夜凌空终于打通诸窍,把‘北冥神功’练至小成, 北冥三十六幅图,初窥门径倒是不难,把最基本的‘手太阴肺经’和‘任脉’练成即可。由于他身上内息全无,头一路‘手太阴肺经’自也无法运息通行经脉,只需存想经脉穴道,知道行气路线即可。 跟着练‘任脉’,这一脉练起来也简单。 任督二脉为精气神生发循环之所,搬运此中内力,即便在未开丹田之前,也能凝成一缕内息,也就是真气。不像正经所在,即便搬血运气,也很难汇集成气,如不随气血汇入任督,很快就会消散。 因此,哪怕无法运息通行经脉,只需沿行气路线,用手在诸多穴道上依次点按,由龂基、承浆、廉泉、天突一路向下至会阴而止,就能在‘膻中穴’里凝出一缕‘北冥真气’。 有此真气在,便可逐渐修炼壮大,或者把外界打入膻中穴的内力同化。 而若本身精通搬运之法,在点按时,随之搬运,能够凝出的‘北冥真气’也越多。再以此真气在‘手太阴肺经’和‘任脉’中巡行一圈,打通二者行气路线上的两脉诸穴,最后回入膻中穴,运行一个小周天,这二路就算练成。 ‘手太阴肺经’、‘任脉’乃是修炼起来最简单的二路。尤其是前者,脉上诸穴只要一缕真气就能一气贯通。 可到了后头就会越来越难。 同样是手上的经脉,如‘手太阳小肠经’上的穴脉就要比‘手太阴肺经’上要难打通,修炼‘手太阴肺经’只需一缕真气就能一气通贯,但‘手太阳小肠经’上的穴道,却要一个个依次打通,通常要个把月左右。 此等情况就像练钢琴。 新手练指法,练哈农,大拇指、食指、中指,有些哪怕不用练都很灵活,但小拇指和无名指却非如此,比如在动用无名指,或做高抬指时,小拇指会不自觉的跟着一起动,独立性和协调性明显欠缺,大部分要通过练习才能改善。 疏通周身经脉,可谓越往后越难,就拿任督二脉来说,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打通天地桥。 夜凌空能把北冥神功练至小成,任督上的诸穴已被他打通的七七八八,而这仅用了三天,说出去只怕要吓死许多人。 这还是由于他曾是先天废脉,虽然后来铸成弥罗圣胎,又得陈添灵之助把周身经脉梳理拓宽,使他搬运容易了很多,只是各穴气关依然存在,想要令真气运气,还得打通各穴。 如果只到这里,夜凌空诸窍气关的强度在那里,破关通脉正常不会那么轻松。 不过得益于弥罗圣胎的补全,又修炼了‘牛、虎魔拳’,再加上散功的精气反哺,其体内血气比常人不知强了多少倍,搬运出的内力也非同小可。 气关虽厚,但他的内力更强,一冲之下,不说摧枯拉朽,却也轻而易举。 种种因素叠加,以至于他只用了一日就练成了十四幅图,又用两日,把十二幅‘十二经交汇行气图’,合计二十六幅图练成,使得神功小成。 钟灵比他晚一天散功修行,但目前才练了十三幅图,只能用少商、中冲、少冲,这三路去吸人内力。 练至小成的同时,三百六十道正窍中出现了一颗武道星核,正是‘北冥星核’。 武道正星一亮,‘膻中穴’里的北冥真气全在运行时被吸入其中,然后再吐出纯粹的气血真气,再回入膻中。 睁开眼,已经苍月西沉,差不多三四更时分。 夜凌空于青岩上盘坐练功,他身下的青石很大,足够两三人坐在上面。钟灵就在一旁,她性格活泼,可没耐心像夜凌空那般一整天都坐在那儿练功,一早就收功玩了起来。 ‘夜大哥长得还真好看啊!’ 无聊中,小丫头安静蹲在一旁,手托着腮,端详着面前之人,瞧着瞧着,还不由自主的把脸靠了过去,细看对方的皮肤,只觉比女子的皮肤还要细滑,无瑕的就像美玉的表面。 “你干嘛?”夜凌空道。 身前之人突然睁开眼,把钟灵吓了一跳,禁不住身子朝后仰,青石上离地面不低,但也不高,总之就这样摔下去,肯定会伤,万一磕到后脑勺,说不定还有大危险。 在看到钟灵向后倒去,夜凌空不及思索,身体自然前倾,一把手勾住少女的后背,将她揽入怀里。 钟灵本看着天倾地斜,身体重心往后倒去,顷刻间后背似乎被什么拦住了,跟着身体被带回,定目时已是四目相对,身体差不多也快贴到了一起。 夜凌空问道:“小心点,别摔下去了。” 钟灵小鹿一跳,吓得双手朝前一推。 还好夜凌空背对大湖,身后十余丈处便是一条犹如玉龙的大瀑布,源源不断的注入水中,使得这一片的湖水很深,宽大的湖面一平如镜,清澈异常。月亮照入湖中,湖心也有个皎洁明净的圆月。 只听“咕咚!”一声,人落入水里。 夜凌空突然被推落入水,猝不及防下呛了口水,浮上来时,水从嘴里、鼻腔里流出,整个人异常狼狈。 “嗨!干甚么呢?” 钟灵本在推开的瞬间,就心慌起来,听到这话,顿时又化为欣喜,内心起伏就像坐了一遍过山车。随后蹲在青石边儿上,探头朝下看去。 夜凌空浮在水里,气道:“你干嘛呢?我好心救你!” 钟灵噗哧一笑,嗔道:“谁叫你轻薄我......要不是看在你救人心切,我非杀了你,都叫你搂抱了我,你还得了便宜卖乖!” 夜凌空大呼冤枉道:“啊?那也叫轻薄啊?” 钟灵听了这话,脸上微微一红,道:“我不跟你说了,总之是你自己不好!干嘛突然睁眼吓我!” 什么?练完功,睁开眼也有错? 尽管夜凌空不懂这是什么理儿,但仍是大感震撼。 上了岸,夜凌空一边把衣服拧干,一边嘟囔道:“难怪孔子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狗......” 钟灵掐着小蛮腰,搁干处听着,“狗”字一出口,凶巴巴道:“你说什么?” 夜凌空连忙换一副嘴脸,讨笑道:“我说钟姑娘钟灵毓秀,可爱动人,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美。” 钟灵于男女之事似懂非懂,可听他称赞自己,却只觉心里涌出一股有种异样感觉,瞬间流遍全身。从小到大,她哪里经历过这种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内心羞涩,只得低头绞玩着手指。 “夜大哥......”少女正想说什么,浑然没注意对方之人嘴角浮出一丝冷笑:“终于露出破绽了吧!” 钟灵惊愕看去,恰巧迎面泼来一帘冷水。尖叫响起,看着对方得意的神情,少女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就要上前,等意识到不对劲,脚已踏出,落入水中。 “我的鞋子!” “傻眼了吧......” 钟灵抬头看去,却见夜凌空搁那一脸没心没肺笑着,顿时气愤不已,索性鞋子也已经湿了,走下水去,与他逐打嬉闹起来,身上很快也湿了个透。 一阵子后,两人停了下来。 由于琅嬛福地中没有多余衣物,二人还得把衣服弄干,就在岸边生起一团火。夜凌空把衣袍架在篝火旁烤干,同时充当帘幕,隔开了他和钟灵二人。 “不许偷看哦!”少女在确认了一眼,缓缓褪去衣衫,搭在木枝架上烤着,浑身只有一个抹胸和一条亵裤。 气氛尴尬了一会儿。 聊了会儿,二人逐渐放了开来。起初,夜凌空说的多点,后面变成大多是钟灵在说,他就听着,听少女说起家事,说到父母吵架。 说着说着,钟灵有些想家了。 “玩够了,明天就回去吧。” 夜凌空道。 钟灵“嗯”一声,正想请他去家里做客,忽然一阵风吹来。 “砰!” 木架应声倒下,两人同时看这对方的身体。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04章:钟灵毓秀(下) “.......”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顷刻后,一个迅速背过身,一个飞快的抱遮住胸前。 奇怪的是,明明抱一下都发出惊叫的钟灵,此刻,居然没吭一声儿,就搁那儿低着头。 实在是她羞涩不已,一时间心乱如麻。 气氛似乎变得越来越压抑,两人谁也不愿意先开这个口,就这样僵持着。火堆烧着,偶尔“噼啪”作响,火光照映下,少女凝脂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绯红。 伊人娇欲滴,月色岂知心。 但月亮似乎还真感受到少女的羞怯,悄悄躲进了云中。 也得亏了这般...... 在这湖畔生着一丛丛茶花,在月色下摇曳生姿,而云南茶花甲于天下,姿色更胜别处,可若月亮不躲起来,此时就该到它们躲起来了。 人羞月色,更比花娇。 昏昏火光下,震震水畔边,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两人间酝酿着。 许久后,终究是男人先忍不住。 “钟姑娘......我不是有心的。”他一开口,钟灵心就一跳,但却佯装镇定,淡淡的“哦”了一声。 夜凌空听了,难免好奇对方怎会如此反应,就要转头。 “不许看!”钟灵慌忙叫道。 夜凌空惊的飞快转回。 其实钟灵比他还惊,就差没把心脏吓到嗓子眼儿,目噙珠光,满脸羞红的像个蜜桃。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饶是夜凌空经历许多,也架不住意外,就连话都说的不利索了。 钟灵见他窘迫,扑哧一笑,道:“好了,我知道啦。”小声道:“我不怪你。” 这一笑,气氛便没那么紧张了。 “夜大哥,你刚才说的,是哄我的吗?”钟灵忽然问道。 夜凌空一愣。旋即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先前在水边说的话,微微笑道:“不是哄你,我说的是真话,在我心里,妹子确实比月亮还美......就是年纪小了一些。” 钟灵起初听他称赞自己,暗自一喜,可听完最后一句,却又暗恼,从身旁拿起鞋子就扔了过去。 啪!绣鞋落在地上。 夜凌空拣了起来,绿鞋黄花,十分小巧,令他心神一荡,不禁想起钟灵那对纤细玲珑的小脚。 念头一起,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 ‘夜凌空啊,夜凌空,你怎么跟段誉那小子一样,就剩这点出息了......’ 如今钟灵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以他的实际经历,差不多都算是一个糟老头子了,在大鸿那边,不说他已经有了未婚妻,府上还有四个即便说不上国色天香,却也美丽至极的侍女。 哦对了...... 排除玉露。这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萝莉,放在前世,高低也得给他整个三年起步、死刑最高。 “夜......”少女刚要开口,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动静。 夜凌空挡在钟灵身前,道:“谁在那里?段兄吗?” 话音落下,那里果然传来道:“是我,我出来解个手,夜兄你还在那边练功吗?” 一串嘘嘘放尿声传来。 由于刚才搭着衣服的支架架倒在地上,衣服落在夜凌空这边,钟灵不方便来取,于是他就一边道:“啊,我刚修炼完,正准备回去。”一边悄悄拿起衣服,递给了她。 伸过手,却不想一下碰到了钟灵的身子,令她心神激荡,失声叫了出来。 “啊......” 刚交出一点,夜凌空闪电似的转过头,把手飞快捂在了她的嘴上,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一个息声的手势。眼下俩人衣不遮体,夜凌空更是浑身就剩一个裤衩子,这要是被人撞见,那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什么声音?”段誉的声音传来。 他是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尿急惊醒,半迷半醒的出来解手,所以刚才也没听清。 “啊,没事,我脚没注意崴了一下。” “没甚么事吧?” 树林里,一阵风吹来,激的段誉浑身一哆嗦,脑袋也清醒了很多。 “好冷,我也过来烤烤火。” 钟灵闻言,一对大眼睛瞪的滚圆。 夜凌空急道:“烤什么火,回去睡觉不暖和吗.....我把火灭了,马上回去。” “也是......那一起回去吧......” 话音落下,同时还伴随的脚踩草木的声音。 夜凌空一把将衣服盖在钟灵身上,就在段誉快要过来时,急中生智道:“对了!段兄,你去看一下玉像,之前我好像看到钟姑娘没注意把玉像给可坏了!” 那头的段誉闻言,瞬间大惊失色,道:“神仙姐姐!夜兄,我先走了。” 都没来得及听他说完,就听到对面的黑暗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好险!”夜凌空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却见两条胳膊不知何时,抱住了少女。 钟灵低头脑袋,早已羞得双颊通红。 “不是,钟灵妹子,你听我说,这个事情是这样的......” 正要解释,忽然怀中少女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含着出令人心跳的神采。 夜凌空顿时哑口无言。 钟灵道:“夜大哥,你喜不喜欢我?” 夜凌空心里一突。 正巧这会儿月亮又露了出来,月光落下,照在钟灵的小圆脸上,把那浓密平柔的一字眉,澈如秋水的大眼睛,玲珑娇挺的鼻子,都照的清清楚楚,本就纯净娇美的容色也显得更加明媚。 “喜欢!”短短两字,言简意赅。 钟灵道:“那你肯不肯娶我?” 夜凌空心里一跳,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笑道:“等你再长大一些吧......” 钟灵恼道:“人家哪里小了,我都十六岁了,已经可以嫁人了。” 夜凌空陡然想起,不管是大鸿,还是大宋,思想观念都跟他的前世不同。虽是再世为人,可如今他的许多思想却还是秉持着上一世的观念。 然而就这一愣,却让钟灵误会。 “你要是不想娶我就直说,大不了我死了就是!” “啊?”夜凌空登时傻眼。 钟灵恼怒道:“我身子被你看也看了,抱也抱了,反正也嫁不出去了......你要是不愿意娶我,我就一死了之......或者去出家好了。” 等等!这话怎么听着怪耳熟的? 夜凌空无语,跟着道:“像你这么可爱的美子,任谁都巴不得娶回家,我也一样......” 此话一出,钟灵转怒为笑。 紧接着又听道:“不过我也不瞒你,我已经有未婚妻了,虽然没见过面,不知她相貌美丑,但我却怎么也不能负了她。” “我也不是宋人、甚至不是辽人、西夏人,我家离这里很远。” “不过在我家那边,却不讲这些男尊女卑,而是人人平等,只看武功高低,有一男多妾,也有一女多夫,但即便我娶了正妻,其他的侧室跟正妻一样,都是正儿八经娶回家,虽尊正妻,却是像姐妹关系那般,不像这里的妻妾,名为姐妹,实为主仆。” “你若愿意,那我一定不会负你,若不愿意,那便有缘无分......” 钟灵这会儿哪里顾的了那些弯弯绕绕,听完第一句话,就已心花怒放,等他说完,踮起脚尖,凑在脸庞上亲了一下,然后自己再次羞红成桃子似的。 月亮照在湖心,湖面波光粼粼,分不清究竟是月光还是水光。 夜凌空轻轻一笑,道:“亲吻不是这样的,是要亲嘴的。”说着便俯下身,低头噙住少女的唇瓣。 叮咛一声。 片刻后,两人唇分,少女气喘吁吁,满心甜蜜,把头埋在夜凌空的怀里。 夜凌空道:“以后我就叫你灵儿好了。” 钟灵抬起头道:“那我就叫你夜郎。” “不要吧,听着好像夜郎自大一样。”夜凌空有些嫌弃,想了下,接着道:“就叫哥哥好了。” 钟灵娇甜的叫了声:“夜哥哥。” 随后,她忽然想到一事,有些狐疑道:“夜哥哥,你刚刚亲我的动作,怎么那么熟练啊?你不会还有别的女人吧?” 一瞬间,孙仲君和长平公主的倩影在脑海中闪过。 “有吗?” “切,看这反应,一定是有了!”钟灵有些不满道。 夜凌空见状,立马举手向天,郑重说道:“我对天发誓,我在此间只有灵儿一个女人,若有半点虚假,就叫我天打雷劈,永不超生!” 钟灵听到这话,吓得连忙捂住夜凌空的嘴,道:“知道啦!不许这样说。” 夜凌空笑道:“我又没说假话,我怕甚么?倒是你呀,以后不许乱怀疑我!再胡乱怀疑,老爷我可是要家法伺候了!” 钟灵吐了一下俏舌,嘟囔道:“知道啦。”跟着好奇道:“什么家法呀?” 回应她的又是一段亲吻。 ...... 第二天,段誉起来时,居然发现夜凌空和钟灵二人,居然是从同一个房间里走出,把他当场吓了一跳。 “夜兄,钟姑娘,你们......?” 夜凌空道:“哦,钟灵来喊我起床做饭的。她在外面玩够了,打算请我们去她家。” “原来如此......”段誉也没多想。然后,恋恋不舍道:“可惜我还想在这里,再陪神仙姐姐几日。” 待他转过身,钟灵一脚踩在夜凌空的脚上,像个生气小老虎一样,凶巴巴的瞪了一眼。 夜凌空倒吸一口冷气。 三人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洗漱、饭后,出了福地,一路过了正午,才赶到万劫谷。 穿过树洞地道,钟灵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哎呀”一声,对段誉道:“段公子,你待会儿到我家,你别说自己姓段,更加不可说起你爹爹会使一阳指,要不然......我爹爹说不定会起别样心思。” 段誉闻言惊讶,跟着就见到一株大松,那上面被削下了丈许长、尺许宽的一片,漆上白漆,写着九个大字:“姓段者入此谷杀无赦”。八字黑色,那“杀”字却作殷红之色。便问道:“你爹干么如此恨我姓段的?” 钟灵摇摇头,道:“我也不知。” 忽然,熟悉的声音传来。 “因为你爹段正淳跟他老婆甘宝宝是老相好,甘宝宝一直对你爹念念不忘,所以他当然恨了!” 段誉、钟灵二人闻言,皆张大了嘴巴。 “对了,你爹还是灵儿的亲生父亲......” 这话落下,夜凌空自顾走去,留下另外二人目瞪口呆,风中凛乱。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05章:钟万仇 “我爹是钟姑娘的亲生父亲?”段誉喃喃自语。 同时,钟灵也道:“我亲爹爹是段公子的父亲......”转念一想,又道:“那我不就是不就是他的妹妹咯?” “夜哥哥.......” “夜兄......” 二人异口同声,追问道:“你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然而夜凌空早已绕过大树,往谷中走去。 “等等呀......”段誉、钟灵追了上去,然而不管二人怎么问,夜凌空就是露着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怎么也不答。 万劫谷中大树林立,越往里走,就越像迷宫,大树堆在一块儿,像树墙似的。外人造访,要在谷口那棵写着“姓段者入此谷杀无赦”的大松前,用树上的锤子敲击“段”字,字下有铁板,树下亦有地洞,里面的人听到铁板敲击,就会出来带人进谷。 有钟灵带路,自是省了这个麻烦,穿过树林,沿着小径向左首走去,来到一间瓦屋之前。 钟灵推开门,一迈入就像小雀儿似的欢叫道:“妈,我回来了。” 夜、段二人跟着进入。 入眼是一间小厅,桌上点着一对巨烛,厅虽不大,布置却倒也精雅。可明显钟灵的家里不懂得文雅讲究,东西墙壁上挂的四季屏和四君子屏都挂错了次序,分别挂成了“冬夏春秋”和“兰竹菊梅”。 一进门,正巧一个丫鬟从外面进来,喜道:“小姐回来了!” “我回来了,还带了两个朋友......”钟灵说完,忙抢道:“对了,你快去叫我妈,我有急事找她。” 那丫鬟正要去泡茶,听到这话,虽奇怪,却也没有多问,便连忙进入内堂。 不一会儿,只听得环珮叮东,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温婉的声音传来。 “你这丫头,这几天都跑上哪里去了,都把为娘担心死了。” 话音落下,内堂出来一个妇人,蹁跹袅娜,身穿淡绿绸衫,约莫三十六七岁左右年纪,容色清秀,眉目间依稀与钟灵甚是相似,知道便是钟夫人了。 钟夫人出来后,见到夜、段二人,身形一顿,道:“还带朋友来了。” “晚辈(晚生)夜凌空(段誉),拜见伯母。” 夜凌空和段誉二人齐齐作揖,然而后者大概是习惯了,明明入谷前交待了,叫他化个名儿,结果一上来就把真名脱口而出。 一言出口,脸上登时变色。 钟夫人一怔,敛衽回礼,说道:“二位公子万福!”随即看着段誉道:“你......你姓段。” 神色间颇有异样。 “公子仙乡何处?令尊名讳如何称呼?” 听到这话,段誉和钟灵想到先前夜凌空的那番话,再看钟夫人神情异样,各自心里就是一突。 “小青姐姐,我跟妈妈有话要说,你先下去吧。”钟灵忙把丫鬟支开,望见她走远后,合上门,忙上前跟钟夫人问道:“妈,我是不是爹爹亲生的?” 钟夫人脸色一变,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钟灵见状,心中顿时了然,接着又道:“我爹爹,是不是大理镇南王段正淳?” 话音落下,钟夫人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跟着目光在段誉身上打量了一下,怔怔的瞧着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下竟然泪珠莹然。 “我就知道,他没忘掉我......” 砰!突然门被人一脚破开,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冲了进来。这男子身形极高极瘦,长着一副又老又丑的大马脸,但见到他一双小扇子般的大手垂在身旁,手背上满是青筋。 “爹!”钟灵失声叫道。 这黑衣男子正是他爹,也就是谷主钟万仇。 “住口!你不是我女儿!”钟万仇愤然喝道,目露凶光,把钟灵吓了一跳。而他气的满脸通红,全身发抖,指着钟灵问道:“你说,这个臭丫头是不是我的种?” 钟夫人道:“你这瞎疑心甚么,灵儿当然是你的女儿。” 钟万仇怒道:“胡说,我刚才在门外都听到了......”说着,神情越发激动:“你还骗我,我早就怀疑这臭丫头不是我生的。她爹,分明是段正淳那个狗贼!” 段誉大怒,喝道:“你胆敢辱骂我爹爹?” 此言一出,钟夫人登时看去,颤声道:“你爹爹是......是段......段正淳?” 段誉点头道:“正是!” 钟万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叫:“段正淳!”这三字当真叫得惊天动地,然后满面凶光,看向钟夫人,叫道:“你还说不是,人家的儿子都找上门儿来了......你......你......你分明是要离我而去了。” 说着,愤激之意竟尔变为凄凉,圆圆的眼眶中涌上了泪水。 “你胡说什么!”钟夫人见他在众人面前疯言疯语,一时间又羞又愤。 “我没有胡说!这小杂种段正淳那个狗贼来叫你去找他的......” “你要离开我,那我还不如死了的好。”说着,钟万仇目光盯着段誉,又看向钟灵,心头恶起,道:“这两个小杂种,我先杀了他俩,再杀了你!” 话音落下,目中凶光大放,两只蒲团大的手掌带着煞风打去。 钟夫人见状,立马伸掌拦去,跟丈夫交手在一块儿。 这二人都非普通人物。 钟夫人,也就是甘宝宝,当年在江湖上叫作‘俏药叉’,一手剑法使的凌厉飞快,而‘马王神’钟万仇,当年也是纵横江湖,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俩人交手数招,钟万仇的武功本就在自家夫人之上,后者此刻手中又无剑,更不是对手,很快就吃上一掌,倒飞在地上。 钟万仇见到妻子受伤,不由得慌了手脚,道:“宝宝,我不是有心伤你的。”说完,转头看向一旁段誉:“都怪你,都是你这个小杂种害的!” 说完一掌打过去。 “小心!”钟灵、甘宝宝齐声叫道。 段誉没经历过这种阵仗,一下也呆立当场。 虽说他身上有北冥神功护体,别人打他,内力只会被他吸纳转化,但这门功法有一缺陷,当敌之内力若胜于自己,吸纳他人内力便如海水倒灌而入江河,凶险莫甚。再加上他修炼时日不多,根本承受不住这一掌。 钟万仇这一招是恨急之下所发,毫不留手,还是朝着段誉面门拍,若教这一掌打实,定然当场毙命。 不过他又岂能得逞? 一道黑影闪出,夜凌空一掌探出,出手挡下了这一掌。 “你是哪来的野小子?” 钟万仇抬头一见夜凌空的长相,他本就因长的其貌不扬,心存自卑,深怕她跟长相俊俏的男子跑了,这才携妻子躲在这深山谷中,此时见到对方天人之貌,惊呆一瞬又看向甘宝宝。 “阿宝,你......你又......?这哥小白脸是不是你的姘头?”说完,他也不待妻子解释,只觉自己头上绿油油一片,就像一个活王八,跟着“哇哇”一声,再次出手打去。 而今夜凌空已把‘北冥神功’修至大成,真气顺着任督二脉、十二经,游走全身。 ‘北冥神功’一经练成,除了能用手抓住对方身体,主动吸收内力。大成后,还可以把对手打在‘北冥神功’行气路线上的内力给吸纳,只是每次吸收的不如主动吸取那样来的多,除非练成完整的奇经八脉,形成“湖泊”。 像段誉这种,只练了前两幅图,遇到外力,只有正巧落在膻中穴上,才会被转化吸纳。 眼见钟万仇怀怒扑来,夜凌空也不惧,或者说,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打二十六幅图练成,其正缺有人给他吸取内力,这不刚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至于江河倒灌之险。他倒是不怕,其身体为‘弥罗道胎’,又修炼了‘牛、虎魔拳’,再加上之前散功,精气反哺,虽然‘千钧神力’的外挂被封,但浑身比之前结实不知多少。 钟万仇刚才那一掌威力无匹,若让过去的他上去硬接,定然会吃上大亏,可如今却只感到手上一麻。 牛魔炼肉、虎魔炼骨,眼下他的肌肉、骨头,不是一般强悍。 钟万仇来势汹汹,立掌凶猛,势如排山倒海。夜凌空浑然不惧,横掌直推,分海定川,双掌相击的瞬间,后者瞬间十指急抓,按在了对方的手上。 “北冥神功!”钟万仇只听一声,突然间心头一震,只觉对面五指上传来六股吸力,自家丹田里的真力如飞般奔泻而出。 钟灵见状,急切道:“夜哥哥,爹!” 就这一句话的功夫,钟万仇便觉丹田里的内力至少流失了三成,于是当机立断,气运丹田,胳膊上登时生出一股强悍绝伦的大力,一震之下,把夜凌空的手掌震拖开来。 分开后,钟万仇两臂发软,惊恐的望去,喝道:“你怎么会星宿海丁老怪的化功大法?” 夜凌空微微一笑,道:“化功大法算什么,老子这套初中物理神功可是九年义务教育的精华!练成后,包天下无敌。” “初中物理神功?那是什么功法?” 钟万仇疑惑道,默默在心里翻遍各家,也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门功夫。 段誉、钟灵二人不知丁老怪是谁,也不知‘化功大法’是什么,但二人知道夜凌空使的是分明是“北冥神功”,却在那胡诌八侃,根本就是在戏弄对面。 钟灵上前道:“爹爹,夜大哥用的不是化功大法,而是北冥神功。” 钟万仇听到这话,登时暴怒道:“用得着你这个臭丫头来教训我.......”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愤愤道:“臭丫头小小年纪就学会把野男人带回家,胳膊肘往外拐,跟你那不守妇道的娘一个德行。” 一旁,甘宝宝听到这话,如五雷轰顶,红着眼眶道:“钟万仇!你个乌龟王八蛋!没错,灵儿的确不是你女儿,但我是在嫁给你之前就怀上了她,为了她我才嫁给了你......” 说着,眼泪漱漱直下。 “但我嫁给你后便安心做你的人,何曾有半点儿对不起你!今儿也是灵儿忽然带两朋友回来,谁知道其中有他的儿子......你若实在过不去这道坎,大不了我在你面前死了干净。你另外再去娶个美貌夫人便是。” 说完就起来到不远处抽出剑来,便往颈中刎去。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06章:旧情 “阿宝!” “娘!” 钟万仇、钟灵父女俩的喊声几乎同时响起,但他俩都离甘宝宝太远,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忽听得“叮”的一声,甘宝宝手中长剑掉落在地上。 却是夜凌空出了手。 甘宝宝坐到在地上,泪水扑簌簌而下,放声大哭,道:“我的命好苦!想不到我所嫁的丈夫,寄托终身的良人,竟是......竟然......这样看我。原来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荡妇。” 钟万仇一见妻子流泪,心里早已慌乱,但想到他跟段正淳果然有一腿,自己还帮那狗贼白养了十六年的女儿,实在气不打一处来,故作嗔怒道:“难道不是吗?你都怀了那厮的野种,还敢说自己清白?” 甘宝宝道:“是!我是怀了段正淳的孩子,可我也是被那个负心人给骗了。我一个女儿家,未嫁先孕,又无依靠,本来都准备一死了之......” 泪水莹莹,声声凄然,让本就貌美的美少妇更显我见犹怜。 钟万仇心都要化了,哪里还顾得了头上绿不绿的,道:“阿宝.......我......我......” 甘宝宝继续道:“你想过没有,你长得不好,性格又古怪,你武功不如他,人才不如他,更没他的富贵荣华。试想当初若非那人有负于我,我又怎会委身嫁给你?” “我......我......” 钟万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被说的哑口无言。 甘宝宝接着道: “你说的没错,我是不守妇道,你要心里恨我,就一掌打死我好了,可你休要污蔑于我,这些年来,我没有半点儿对不起你。” 钟万仇一听,顿时心花怒放,道:“真的?” 甘宝宝拭去眼泪,道:“你说呢?这些年你因我不是黄花闺女,一直念念不忘,耿耿于怀。我知道你是心中恨我,可不是恨人家。你若真要跟人家为难,干么不自个儿找上门去,一拳一脚的决个胜败?反而躲在这里,我一个女人跟着你隐居在这深山幽谷中,从没怨过半句。当年我说过,今后若有半分对不起你,教我甘宝宝天诛地灭,万劫不得超生,这话是真心实意。后来你跟我说,你住的地方叫作‘万劫谷’,这名字便因为我这毒誓而来。” “我之所以心甘情愿,就是因为知道你一心一意的待我,那人纵有千般好,可这一点却是万万给不了我的。而你即便有万般不好,可在我心里却比那人好上一千倍、一万倍......我也一心一德待你......” 钟万仇对妻子本就爱逾性命,先前只是觉妻子要抛下自己,又乍得知她真的和那人有一腿,怒急之下,方才带着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此刻见到妻子说的潸然泪下,心都快碎了,慌忙上前哄道:“阿宝,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说你。” 甘宝宝默默垂泪。 钟万仇见状,提起手掌,在自己脸上拍拍两掌,说道:“我该死,我该死!我不是东西!” 一旁,夜凌空看的不能说是叹为观止,只能说是目瞪口呆。 都说酒到三分醉,演到人流泪。 这钟夫人的演技可比男人喝酒佯醉还要厉害,一番话说的七分真三分假,让人看不出破绽。要不是自己看过原作,知道她一见旧情人,立马旧情复燃,只怕还真就信了。 这时,段誉说道:“钟谷主,钟夫人对你没有半点儿虚情假意。我爹爹如今也只有我妈妈一人,他俩的感情很好。我爹爹身为镇南王,日理万机,又怎会惦记你夫人?” 钟万仇一愣,心道这小杂种所言不虚。 “再者你若恨不过,就该光明正大的了断此事。你有种就去当面骂我爹爹,背后骂人,又算甚么英雄好汉?我爹爹便在大理城中,你要找他,容易得紧,干么只在自己门口竖块牌子,说什么‘姓段者入谷杀无赦’?” 钟万仇闻言大怒,只见他眸子中凶光猛射,看来举手便要杀人,呆了半晌,突然间砰砰两拳,将两张椅子打得背断脚折,跟着飞腿踢出,板壁上登时裂出个大洞,叫道:“我不是怕斗不过你爹爹,我......我是怕......怕你爹爹知道......知道阿宝住在这里......” 说到这句话时,声音中竟有呜咽之意,双手掩面大叫。 “我是胆小鬼,我是胆小鬼!” 猛地发足奔出,但听得砰蓬、拍啦响声不绝,沿途撞倒了不少架子、花盆、石凳。 待钟万仇发疯似的冲出去,钟灵看向母亲,这个时候,她还哪里不知道自己的生父另有其人。 甘宝宝叹了口气,道:“灵儿,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回进卧室,不一会儿,出来拿着一只,镶嵌精致的黄金钿盒,递到钟灵手里。 揭开盒盖,见盒中有块纸片,色变淡黄,显是时日已久,纸上隐隐还溅着几滴血迹,上写“庚申年二月初五丑时女”十一字,笔致柔弱,似是出于女子之手,书法可算十分拙劣,此外更无别物。 钟灵一眼认出这是自己的生辰八字,道:“妈妈,这是?” 甘宝宝道:“去吧,去找你亲生父亲吧。把这个交给他,他就知道了。” 钟灵两眼一酸,道:“妈妈你呢?” 甘宝宝叹道:“你爹......”话一出口,便觉不妥,立马改口道:“万仇对我总算还不错,我不能负了他......你去吧......” 母女俩又说了些话,接着一起出了谷,行间,甘宝宝除去跟女儿说话,还找了不少机会,跟段誉问了些段正淳的情况,听到段誉的回答,一会儿脸红,一会儿怅然,便是瞎子也能瞧得出这位钟夫人对段正淳并非如她刚才所说那边愤恨,反而很有可能是余情未了。 见此,段誉不敢多言,对方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阿宝,你......你到哪儿去?”行不过数里路,只见钟万仇厉着声,从大路上如飞般追来。 众人等他过来,随后才知,原来他是以为甘宝宝要离他而去。 好说歹说解释了半天,跟着众人出了树洞,钟夫人取过盘缠,里面是一些银两,把它交给了钟灵,母女俩抱在一起痛哭,许久,才分开来。 “妈妈,你保重......”甘宝宝点点头,拭了把泪。 这次分别,很可能就是母女俩最后一次见面了。 说完,钟灵又看向钟万仇,迟疑了下,道:“爹爹,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您养大的......今后您也多保重。” 钟万仇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只觉多看一眼都烦。 之后,钟万仇带着夫人离去。 钟灵望着树洞,目光满是不舍,待转过身时,长叹一口气,努力作出一个轻松的样子。 可惜有段誉这个电灯泡在,要不然,夜凌空早就上去安慰少女了。 正这样想着,忽然,段誉轻咳了一声,道:“我去方便一下。” 说完,就径直离去。 夜凌空瞧出对方是故意的,也不多想其中原因,待他身影一消失,回过头,朝钟灵走去。 小丫头还在故作坚强。 “哎,我说我爹爹怎么一直不喜欢我,原来我不是他亲生女儿......不过这样也好,我一下还多了一个亲哥......”话未说完,身子就被一股力量卷了过去。熟悉的淡淡小兰花香气,还有温暖、坚实的胸膛。 钟灵娇躯一颤,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夜凌空抱住少女,一只手轻柔的把她的头埋到自己肩膀上。作为男人,此时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安抚着少女的难过。 “夜哥哥,我没有家了......灵儿,没有爹爹妈妈了......” 小丫头“哇”的一声,伤心的哭出来。 “不会的,你还有你的亲生爹爹,以后你可是高贵的公主了......你生父是个很好的人,他一定会很疼爱你......你还有段誉,或许还有其他弟弟妹妹......” “你还有我。”夜凌空努力安抚着少女,不久之后,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少女一阵一阵抽泣。 等这边差不多安静了,段誉溜了回来。 钟灵悄悄擦干眼泪,挤出一个笑容,跟段誉打了招呼,还有心思调侃他道:“想不到我跟段公子这样的书呆子竟是兄妹......”接着又道:“段公子,以后,我是不是该叫你大哥了?” ‘你俩的确是兄妹,只不过不是亲兄妹......’ 夜凌空心中暗道。 不过这话他暂时不好说出。倒不是怕二人知道真相后,会走到一起,只是这件事跟钟万仇、甘宝宝的事情不一样。 段正淳风流多情,钟万仇向来跟他不对付,这事在江湖上绝不算什么辛秘。可他长得那般丑,就连岳老三那等大憨货在看到的第一眼,都道钟灵不是他生的,因此即便捅破真相,也还能找理由说过去。 但段誉是刀白凤与段延庆所生之事,可是仅那二人才知晓的隐秘了。 先不说能不能解释自己是怎么得知的,即便找个蹩脚借口蒙混过关,还要考虑到段誉。这小子目前就是个初涉江湖的傻小子,虽然这几天成长不少,但从小养在骨子里的一些脾性,认知,不是一下子就能扭转过来的。 得知真相的话,这小子还不当场炸掉,指不定受了刺激,提前大彻大悟,跑去出家,又或者跟结局的慕容复一样。 “夜哥哥,段公子,走之前,我想想去拜访一下我的朋友,跟她告别一声。” 说完,一马当先,大步走在前面。 夜凌空凑过头,悄悄问道:“你小子怎么知道我跟灵儿......” 段誉翻了个白眼道:“这些天,他可是一直喊我段公子,却叫你夜大哥,夜哥哥,给谁也能看得出钟姑娘喜欢你......”话音一顿,道:“何况我又不是瞎子.......今早,你们一路上都牵起手了。我就是再笨,都知道你们的关系了......” 夜凌空一愣。 只能说不愧是段正淳养大的,别的不说,观察女人的本领是一点不差。钟灵领路下,穿过一片大松林,折而向北,走上另一条小路,行了六七里,来到一所大屋前。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07章:水木清华(上) 钟灵上前上前执着门环,轻击两下,停了一停,再击四下,然后又击三下。 那门啊的一声,开了一道门缝。 应声之人方打开,就见门外挤来一张娇美脸蛋儿,她认得这张脸,是自家小姐的朋友。 俩人低声说了些话。 数息后,钟灵转头说道:“夜哥哥,段公子,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下。我这位朋友性子有些清冷,不喜男人,我进去跟她告别一声儿,很快就出来。” 二人点点头。 钟灵踏入门中,夜凌空、段誉在门外边等边聊,可左等右等,快半个时辰过去,也不见人出来。 “钟姑娘......钟姑娘......”段誉站在门前,踮起脚尖,想要望向庄中,但高墙大门挡在那里,他又不会什么透视之术,如何能瞧见里面的情况。 夜凌空见他的模样,再听其呼喊中对钟灵的称谓,不禁暗笑:‘这个呆子......都知道灵儿是自己妹妹了,还在一口一口钟姑娘。’不过转而一想,好像在钟灵到现在也还在‘段公子’、‘段公子’的叫着。 突然间得知真相,恐怕两人一时半会也很难转变过来,况且钟灵还没正式认祖归宗,回归段家,两人互相这般叫着倒也没什么。 只是...... 夜凌空忽然想起一事,若钟灵日后认了父亲,改回本姓,那时岂不是该叫做段灵了?那可真不如现在的名字好听。 哐哐哐! 随着段誉敲门,门被打开,缝里探出一颗小脑袋,是一个年小的婢子,看了看二人,目光呆了两下,跟着道:“二位请回吧,接下来钟姑娘就住在这里了,有我家小姐照顾。” 说完,也不等夜、段二人什么想法,收回头前,看了一眼夜凌空,目光些恋恋不舍,又收了回去,就听“砰”的一声,把门关了起来。 段誉刚要上前询问,没想却吃了个闭门羹,想到婢子的话,当即六神无主。 “夜兄,这......灵儿怎么会不跟我们一起走了?” “让开,让我来!” 段誉一愣瞬间,身体被轻拨开来,夜凌空上前一脚踹上去。 “砰!”大门被轰然一脚踹散。 夜凌空踏入门内,也不管在不远处被吓傻了的婢女,领着段誉就往庄内撞去,穿过一个院子,石道两旁种满了玫瑰,香气馥郁,石道曲曲折折的穿过一个月洞门,顺着石道走到尽头是一座大厅。 “灵儿......灵儿......” “钟姑娘......”夜凌空和段誉二人边走边大声呼喊着。 忽然,厅内传出一个愠怒的声音。 “大胆!什么人敢在此放肆!” 传来的是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跟钟灵那等娇糯中带着清甜不同,冷冰冰地语气不带丝毫暖意,听来就像从雪山上吹下的刺骨寒风,让人很不舒服。 夜、段二人看去。 大厅里走来一个蒙面女郎,虽不清楚长相,但瞧她的身段,听她的声音,便知这是一个世上罕有的美人儿。 “在下夜凌空(小生段誉)见过姑娘。” “你们为何擅闯我家?”蒙面女郎呵斥道。 夜凌空笑道:“姑娘不是明知故问吗?” 蒙面女郎身后,大厅里,钟灵小丫头被人竖着捆来横着绑,五花大绑吊梁上,嘴里还被塞了一团布帛。 小丫头早听到外面的动静,待木婉清出去,扭头一瞧,发现是夜、段二人,登时把布团吐了出来,人在半空里喊道:“夜哥哥,段公子,我在这儿。” 嗤!一支小箭从钟灵面前擦过,钉在梁上。 那蒙面女郎尖声道:“闭嘴!钟灵,你再出声儿,我射烂你的嘴。” 原来在她袖口里,两小臂上绑着一种暗器机括,叫作袖箭,发射时拨动蝴蝶片,引发机括,弹簧弹起,可射出小箭。 她绑的是叫作‘三才袖箭’,最多能够同时射出三枚短箭杀伤敌人,三十步以内,无有不中。 钟灵知道她这朋友说的出,做得到,当即闭上了嘴。 细细想来,尽管相识以来自己颇蒙她垂青,毕竟为时无多,是朋友不假,但交情也没有多么深厚,以对方的性子,说到做到。她也是犯傻,跑这里来给自己找罪受。 段誉一见大惊,急道:“钟姑娘不是说来跟朋友道别的吗?怎么被绑了起来。” 那蒙面女郎,也就是木婉清,冷冷道:“我听这小丫头说,她找到了男人,还要去寻自己的亲生父亲......” 夜、段二人不知她的意思。 夜凌空道:“这跟你又有何干系?” “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木婉清冷哼一声,接着道:“若非她爹当年负心薄情,丢下钟灵和她娘,今日她又怎还要去寻甚么劳什子亲生父亲......” 说着目光在夜、段二人身上扫了扫。 “你们俩之一,是钟灵这小丫头的心上人吧?我看你们长得油头粉面,贼眉鼠眼,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与其教她日后受到伤害,还不如留在我这里。” 夜凌空道:“她男人是我......钟灵愿不愿意跟我,那是她跟我之间的事情,姑娘凭什么乱插手?她想跟我走,今天那我就一定要带走她!” 钟灵本被吊的浑身难受,听到这话,心里甜滋滋的,一时间竟觉得被吊着,好像也没什么。 ‘夜哥哥当众说他是我的男人了!” 就在钟灵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嗤嗤嗤,一串破空声响,却是木婉清气不过,抬手就朝夜凌空射了三箭。 铮铮三响。 夜凌空拔出金蛇剑旋转一扫,剑如开扇,把三支小箭都挡了下来。 “得罪了!”话音落下,也没见他弯腿作势,忽然全身拔起,却是他暗自用劲,使出一招“攀云乘龙”,一下子就越过了木婉清的头顶。 这一轻功绝技使出,就连一向看不上武学的段誉都忍不住眼睛一亮,在旁称好。 就连木婉清也当场惊呆。 夜凌空落到地上,快步踏过门槛,左手一翻,亮出一枚金蛇锥,朝吊着钟灵的麻绳射去。 嗖的一声,飞镖疾作一道暗影,绳子应声而断。 随后夜凌空使出轻功,飞身上前,在钟灵落下之际,将其揽入怀里抱了起来。 “夜哥哥!”钟灵美滋滋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将她放下后,夜凌空剑光一闪,替其除下麻绳。 门外,木婉清这才惊喜,见状,怒道一句“大胆贼子”,手里长剑刷刷一抖,挺着剑就刺去。 “夜哥哥不要伤她!”钟灵忙提醒道。 她知道木婉清的武功不错,但绝非夜凌空的对手,就怕爱郎出手过重,不注意伤了对方。 夜凌空本来也没有要伤害对方的意思,运气功力,霎时间周身真气大放,朝四面八方涌去。 气流仿佛强风,但去势主要还是对着前方,钟灵躲在他身后,也只觉得被风吹的有些睁不开眼,便举起胳膊护住面前。 而前面的可就不像这般温柔了。 木婉清刚冲到身前,立马就被这股真气掀退,连带着脸上的面纱也落了下来。夜凌空见状暗叫不好,赶紧收功,可不幸仍是看到一张国色天香的容颜。 这时,钟灵睁开了眼,放下胳膊,劝道:“木姐姐,停手吧,你不是夜哥哥的对手。” 可说完之后,却发现此间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更奇怪的是,自当她走到夜凌空身旁,看向他,却发现自家家爱郎居然紧闭双眼。 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娇躯一震,转头果真见到一张秀丽绝俗的脸蛋。 “你......你是不是见到我的相貌了?”木婉清厉声问道。 一瞬间,夜凌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 木婉清喝问道:“那你为什么要闭上眼?” 夜凌空道:“我刚才放出内力真气,把眼睛给迷住了......” 木婉清惊疑不定的瞧去,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段誉搁后面瞧的有趣,那黑衣女子背影苗条,一丛乌油油的黑发作闺女装束,也是婀娜多姿了。就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模样,看她脸上一直蒙着面,难道是因为长得太难看,所以才不以真面目示人? 正好奇着,忽然,前面传来一声大喝。 却是木婉清道:“你胡说!刚才你收功的时候,分明是睁开眼睛的。” 话音落下,钟灵一把挽住夜凌空的胳膊,像防贼似的瞧道:“木姐姐,你可不能跟我抢男人。” 木婉清“啐”了一口,提剑指道:“那我就杀了他!” 原来,当年木婉清曾在她师傅面前立下毒誓,今后不得以真面目示人,倘若有男人瞧见了她的模样,自己如果不杀他,便要嫁给他,否则便不传她武艺。木婉清为了学艺,就立下毒誓,此后常年戴了面幕,决不许有男人见她的长相。 长剑来刺,夜凌空集中感官,闭着眼,靠着听声辨位,格挡下对方的招式。 至于为何不再用真气外放逼退对方? 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真气外放本是先天武者的手段,他一来没有打通任督二脉,凝练先天真气;二来也没有黄教八大护教法王那等秘术,把自己变成“伪先天”,又如何能把真气外放? 可是他练过混元功,此功法讲究由外而内,以外劲凝练内劲,把真气凝成一股,在周身游走,招招之下有莫大威力。随手一抖,都能把宝剑震断。 反过来运用,还能把真气外放,在周身形成气场护身。 此时,夜凌空还未打通任督,凝不了先天真气,但他不久前刚吸摄了大量内力,这要是一次性灌入丹田,非但没什么好处,还会令他丹田受损。 那些内力循环游走,有些被身体诸窍吸纳,有些仍堆积经脉诸窍中。 刚才,他结合混元功和北冥总纲里的周身发劲之法,两者于此道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下子把多余的后天真气排出,才造成刚才那番效果。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08章:水木清华(下) 木婉清长剑凌厉,带着唳唳剑风,“刷刷刷”三剑刺向对面三处要害,那架势当真要取人性命。 夜凌空连忙向后躲去。 连躲两招,到了第三招,只听衣服上“嘶啦”一声,被划破一道扣子。 夜凌空往胳膊一看,惊诧道:“你玩真的呀?” “废话少说!拿命来!”木婉清冷喝一声,宝剑砍得更加凶猛。 夜凌空见她目中杀气不假,左足往后一点,侧身一转,右足一错,不单把剑招悉数躲过,还闪到了对方身后。 木婉清一下失去目标,身形一滞,跟着转身反手切去,上半身才转,却被夜凌空抬手抵住了胳膊,不但剑挥不过去,身子也被卡的半点儿转不得。 “木姑娘,有什么事,你我能不能先坐下来好好聊聊?” 两人面面相对,木婉清打生来从来没与男人这么贴近过,心里陡然一慌,又羞又怒,有种莫名的异样。 “废话少说!” 少女回了身形,接连出招,但却被对面用一种神妙无比的步法躲过。 段誉瞧的明白,叫道:“凌波微步!” 原来在记载‘北冥神功’的秘卷上,除去神功本体,卷末尚有一套‘凌波微步’,此乃逍遥派的轻功绝学,以易经八八六十四卦为基础,按位踏步,保身避敌,实是精妙至极。 在琅嬛福地里,夜凌空曾想把完整的‘北冥神功’传给段誉,但他却以该功法纯系损人利己,用之不仁,便不肯学,只练那晚所观的前两幅图。 ‘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乎?’ 卷帛失手烧掉之时,夜凌空在心中暗道。到琅嬛福地,本想再试一试天意,却不想有些事情当真是定数难改,天命难违。 遂把‘凌波微步’传了给他...... 对于这门功夫,段誉倒是一点儿也不拒绝。毕竟能够万事溜之大吉,不用去伤害别人,当真是再好也不过。 此刻见夜凌空使出凌波微步,立即认了出来。 两人在厅内追逐,二十几招后,夜凌空暗道如此躲来躲去也不是办法,足下一登,使起‘灵鹫扶摇功’,人如大鸟一飞冲天,破开房顶逃走。 木婉清当即也追了出去。 屋内,段誉、钟灵这对兄妹俩看着头顶上的破洞,不由得想到:“夜哥哥(兄)的头还真硬啊!” 窜到屋外,两道身影疾驰掠过。 领先在前面的那道影子明显要更迅捷,一起一伏间就纵跃数丈,在屋顶、墙头,不断跳着。而后方追逐之人,也就是木婉清,她的轻功明显不如夜凌空,几下就被拉开距离。 夜凌空从墙上跳到地上,随便寻一个方向逃去。 木婉清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把两根纤纤玉葱含嘴里,吹了一个口哨。 霎时间庄子里传出律律一长声马嘶,很快从大门里窜出一匹非凡神骏。 那马儿通体油黑发亮的像黑缎子,身形瘦削,但四腿修长,雄伟高昂,懂马的人知道这种叫做‘乌骓马’,是古今多少名将之坐骑,蹄儿赛雪的称作‘踏雪乌骓’,腹下雪白的称作‘抱月乌骓’,那脚力自是不凡。 那马疾驰而来,快到跟前,放慢速度,马蹄着地甚轻。 木婉清从墙头一纵落在马背上,策着马如风一样追去。 夜凌空一听身后传来马啸,立觉不对劲,加把劲运使轻功,木婉清策马在他身后追着,二者奔行如飞,路旁树林犹如倒退一般,不住从眼边跃过。 然而...... 前者轻功虽是高绝,后者更有千里神驹,终究是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没多久,木婉清就追了上来与之并行。 “臭男人!我倒要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少女冷喝道。 此话一出,夜凌空立马停了下来。 木婉清长吁勒马,掉过头来,见对面跑了这么久,气也不喘、汗也不流,心下有些惊奇。可仅一瞬,便冷笑道:“跑啊,怎么不跑了啊!我告诉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再跑,我这就回头去把钟灵杀了!” 夜凌空道:“你还真是有病......” 木婉清一双点漆杏目冷凝,一字眉微竖,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说着就抬起手。 袖口之下,锐利的箭头隐约烁着点点寒芒。 “你叫我说我就说啊?我偏不说!” 话音才出,“嗤嗤”两枚小箭射出,木婉清发射暗器居然毫无征状,还好夜凌空五感敏锐,急急闪躲了一箭,接着又用手接住了一箭。 凝目一看,箭头上居然泛着莹莹绿光。 “箭头有毒!” 说着就把箭头“叮”的一声掷于地上。 “姑娘,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如此?” 木婉清道:“我发过毒誓,若有人看到了我的真容,我若杀不了他,便要嫁给他......”接着又道:“我知道我杀不了你,我就问你,愿不愿意娶我?” 夜凌空好奇道:“那要是女的看到了,你也嫁吗?” 很显然,木婉清也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么古怪的问题,顿时一愣,跟着道:“当然是只对男人这样......” “原来如此......”夜凌空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可我那位朋友也看到了啊?你怎么办?总不能一女侍二夫吧?” 木婉清大脑宕机了一息,道:“当然是嫁给先看到的人了?你若不愿意,我杀了你,再去杀他!” “那要是同时看到呢?”夜凌空像个好奇宝宝,喋喋不休的问着。 木婉清只道他在拿自己开涮,肺都快被气炸了。 “我问你愿不愿意娶我,你问我同时看到怎么办?”说着拔出剑来,指着他道:“我问你,你到底是个甚么说法?” 二人相向对视,木婉清一对妙目烁烁,目光中竟流露不胜凄婉之情。 夜凌空凝视数息,叹道:“像姑娘这般绝世貌美,任何男人见了都恨不能为你而死,又怎会不愿意娶你......” 木婉清听他这般说,不免心头羞涩,况且她虽然凶狠,终究是女孩儿家,又长带面幕,向来只听别人称赞自己武功了得,从没赞她容貌的,此刻得他一赞,早就心花怒放。只是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人心头一凉。 夜凌空又道:“我可以娶你,但那样真的好吗?” 木婉清脸色大变,提起剑,指着问道:“什么意思?你不想娶我?” 夜凌空道:“我不知道钟灵告诉你我的名字没有,但若没有,那你对我的姓名、来历,甚么都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我是个甚么样的人......” 话音一顿。 “万一我是个喜新厌旧、薄情负心之人呢?” “再者,假如今日揭下你面纱的人是一个长相丑陋,性格古怪,但武功高强的人,那时你怎么办?” “草草嫁了,岂非害了你的一生?“ 木婉清目光怔怔半晌,沉吟道:“那我也只有一死了之。”紧接着,目光凄然道:“说到你,你还是不愿意娶我......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钟灵那个小丫头吧......那我成全你们好了!” 说完,调转剑身朝脖子上刎去。 夜凌空早有准备,一飞石打落长剑,双足发劲,飞到木婉清身旁,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搭,以此为轴,让身子在空中转了个向,而后落在她的身后。 木婉清似乎还要用袖箭自尽,却被预料到的这一点的夜凌空把她死死抱在怀里,不让乱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 两人在在马背上扭缠在一块儿,一个挣扎着非死不可,一个强按着偏不让她去死,只有马儿淡定无比,任那背上的人要死要活,它自搁那儿“听戏”。 夜凌空道:“木姑娘!木姑娘!你冷静一点!” 木婉清忿忿道:“你为何要阻拦我?你既不娶我,我又杀不了你,除了一死,我还能怎办?” “一死何其之容易?”夜凌空说完,话锋一转:“可蝼蚁尚且偷生,而你如今正值青春韶华,就这样轻生离去,你甘心吗?” 木婉清道:“用不着你管!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我不要你来假惺惺。” “我偏要管!让我坐视你这样的女子一走了之,那我这辈子都会遗憾。” “再者,你也不想想你的爹爹妈妈......” 木婉清哀道:“我没有爹爹妈妈,我是个给爹娘遗弃了的孤儿,是我师父将我从路边捡回来养大的。” 夜凌空道:“那你就更应该活着去寻找自己的父母......都说天下父母心,若非有难言之隐,谁人会舍弃自己的孩儿......” 木婉清神情一呆。 夜凌空接着又道:“况且,我又没说不娶你。” “真的?你没骗我?”木婉清杏目露出精芒,面露欣喜,尔后又有些不敢相信:“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我师父说了,天下男子都是负心薄幸之徒,最会骗女人的心了......” ‘那是你老子段正淳,可不是我......’夜凌空暗暗吐槽了一下,嘴上却道:“你不信拉倒......就当我没说!” 木婉清一听,性子像个小刺猬似的炸道:“你明明说过!” “那不就是了......”夜凌空微微笑,缓缓的俯下头。 嘤咛一阵。 木婉清满脸娇红的依偎在身后之人的怀里,道:“夜郎,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夜凌空奇道:“钟灵没告诉你吗?” 木婉清摇头道:“没有,她只跟我说自己找到了归宿,然后告诉我,你姓夜。” 夜凌空道:“听好了,我姓夜,名凌空......而我的身份有些特别,待会儿,我在路上慢慢儿告诉你。” 木婉清又道:“我叫木婉清,我师父叫‘幽谷客’,从小到大我就她这一个亲人......”说完,她又道:“除了师父,在这世上我就只有你一人了,你若负我,那我就一死了之。” ‘怎么一个个都来这一出!我都还没软饭硬吃了,你们就开始先pua我是吧......’暗叹后,回应木婉清的又是一个长吻,赞道:“水木清华,婉兮清扬。姓得好,名字也好。” “好过你姓夜,一听就是个只会欺负弱女子的小贼!” 木婉清满脸绯云,娇嗔道。 “没错,我的确是个贼,还是个偷心贼!”夜凌空哈哈大笑。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09章:白学现场 “钟灵怎么办?”木婉清依偎着问道 “什么怎么办?”夜凌空会过意来,忙道:“一起娶呀!反正不管娶哪一个,另一个都会伤心吧......” 木婉清嗔道:“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夜凌空笑道:“那我伤了她,你就满意了?”跟着叫道:“哇!你也真够狠心的,刚才还要箭射灵儿!” 少女抬手在他胸膛狠狠拍了一下,道:“我那只是吓唬她的。” 对此,夜凌空并不怀疑。 别看原作里木婉清处处凶狠,实则外刚内柔,她的刚强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伪装罢了,出手也是对付坏人、男人,她的心地万分善良,嘴上不说,暗自却很关心朋友。 她也只怕钟灵被男人给骗了,才会作出那些举动。 木婉清沉吟片刻,道:“那我要你对我一心一意呢?” 夜凌空不假思索道:“不行,我两个都要。” “混蛋!”两人在马背上又厮扭了一会儿,待夜凌空连忙道:“清儿!清儿!你总不能让我做个负心之徒吧?” 木婉清沉吟不语。 “是我不好,你要打要骂,我绝无半点怨言。” 片刻后,木婉清悄声道:“那你再亲我一会儿......” 说完已是霞飞双颊。 荒野中,嘤咛之音又响了起来...... ...... 一路上,两人一点一点晃了回去,路上,夜凌空把自己的身份来历交待清楚,但却隐瞒了此间、以及她和钟灵等人都是照界珠根据其前世所看过的世界,逐一衍化出来。 待听完全部,若非夜凌空神情、谈吐都正常,她都要以为对方是不是疯了。 木婉清油油道:“你既来自天外,终也是会回去的,那我们怎么办?” 夜凌空骑在马上,微微笑,抱住了她道:“除非你们俩不愿意,不然的话,上天下地,你们都该随我一块儿走。” 木婉清瞧着那令人安心的笑容,心也在瞬间融化了,道:“是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原本我就要跟着你一起走。” 等到两人回到小庄,天已近黄昏了。 段誉、钟灵候在门口,见到共骑一马的二人,纷纷露出吃惊之色。 前者见到木婉清的一瞬,不禁为那份国色天香失了下神。 先前,木婉清与夜凌空打斗时,他倒不是瞧不到木婉清的脸,只是那两人动作身法太快,长得再美,也是惊鸿一现,教他都来不及看清。 加之那会儿目光又都集中在凌波微步上,注意力全在脚下。 此刻一见,顿见一张秀丽绝俗的莹白面容,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若非他已在无量玉洞见过美丽更胜十倍的“神仙姐姐”,只怕也会当场沦陷。羡慕之余,暗自想道:‘我若要娶妻,只有娶得那位神仙姊姊这才不枉了。’ 当然,这也就是他才会这么觉得。 仪容之美,一在于皮相,二在于气质。皮相之美,美到一定程度,很难说谁更好看,谁不好看,不同人有不同人的风格,无非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气质则来自于人的修养、心灵。长期养出的仪态风度、精神面貌,产生的气质会令原本皮相只有八分的人,看起来有十分。 即便长的一般,可把自己收拾干净利索,自信开朗,看着也有一番魅力。即便长得俊俏,可像《红楼梦》里的贾蔷那样,畏畏缩缩,流里流气,一看就让人生不出好感。 在‘天龙’原作里,段誉后面遇到王语嫣,一眼化作舔狗,以至于明明长得不错,在旁人眼里却成了个傻不里几的大傻瓜。 王语嫣也只觉他一般,满眼只有慕容复。 新修版里,公冶乾说论相貌英俊,段誉和慕容复差不多,但只要一离开王语嫣,恢复自我,就成了一个无心无事,泰然自若的翩翩佳公子,甚至气度更在慕容复之上。 无量玉洞的雕像,夜凌空也看过,可谓栩栩如生。 或许是因前生见过的靓女太多,他瞧那雕像却不像段誉那般着魔。在他看来,那玉像容颜也就和木婉清、钟灵差不多,但有血有肉可动人多了。只是段誉初见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心里不断美化,纵使钟灵、木婉清等生的再好看,那也是远远有所不如。 看到夜凌空和木婉清二人,段誉是一边羡慕,一边又感到高兴,心中默默为二人送上祝福。 只是钟灵可就没这么乐观了,心里直泛酸水。 ‘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接吻也好,拥抱也好,还是喜欢上那家伙也好。’ 木婉清感受到目光,凝视过去,“好闺蜜”间目光如电,谁也不让半步,在空气中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见此,段誉很有灵性的往后退了两步。 片刻后,钟灵冷“哼”一声儿,待夜凌空下马,迎上去甜甜笑道:“夜哥哥,你回来了啊。我和大哥都担心死了......” 夜凌空惊讶的看去。 没想出去一趟,两人竟都以兄妹相称了。 钟灵天真烂漫道:“木姐姐性子那么凶,她没有欺负你吧......” 木婉清眉毛一挑。 夜凌空伸手把她接了下来,一下马,看着钟灵,冷冷道:“我现在是夜哥的人,又怎会欺负他......倒是你这丫头年纪这么小,武功又这么低,还动不动喜欢离家出走,也不知何时能让人能省上一点心......” 钟灵本想开口讥讽,可见木婉清眼一瞪,她就怂了,气闷自己怎认识了她,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吗...... 哦,夜哥哥是男的...... 男的也不行! 哪有这样做朋友的,专挖朋友墙角,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自己真是脑袋坏了才来跟她道别。 总之,心里全是郁闷。 木婉清若是能听到她的心声,大概也会感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有了能做一辈子朋友的人。两件快乐事情重合在一起。而这两份快乐,又给我带来更多的快乐。得到的,本该是像梦境一般幸福的时间?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人能够回答。 “看来夜兄这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啊,还是像爹爹那样感情专一的才好......”段誉这般想,浑然没想过钟灵这个妹妹是怎么来的。 与此同时,朝夜凌空投以同情的目光。 夜凌空满头问号,虽然不知道段誉为什么用那样奇怪的目光看他,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让他看着段誉,他着实有点儿心虚。 毕竟原本这俩人应该是他媳妇才对,那这算不算是一种牛呢? ‘段誉啊段誉,你可别怪我,我真没想抢你老婆。我跟清儿之间真就是一场意外......况且我也是为了她们好,你们老段家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做,个个跑去出家......等你将来做了和尚,灵儿、清儿咋办?’ ‘哎......’心中暗叹。 ‘再者红颜祸水,想想你爹因为儿女情长,惹出多少事来,整部《天龙八部》的剧情都是你爹搞出来的,没有他处处风流,哪来那么多事情......这个苦,就由兄弟我来替你受了吧。’ ‘你放心,王语嫣我一定不会碰!’ 四人各怀心事。 而天已不早,就决定先留下来吃过饭,休息一晚,等明早儿再去大理。 未成想,黄昏时分,庄上又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对方有三四十人,分了好几批,门口、石道、墙上墙下,到处都有人封路把守,别说人了,就连一只苍蝇都不让飞出去。打头儿的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身后领着十四、五人,手执兵刃,来势汹汹,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为首的一个老妪一踏入屋里,就把手中的铁拐杖往地上一杵,“砰”的一声儿,磕的青砖四裂飞散。 原本,夜凌空等人在大厅里围着桌子涮铜锅,听到外面动静,早就恭候多时。 遂齐齐转头看去。 “那个小贱人在哪里?”那老妪进门大喝,中气十足,声虽不如洪钟,却也不远矣。 段誉夹着一块豆腐,惊奇道:“这婆婆好大的嗓门!” 那老妪脸阔而短,满是皱纹,白眉下垂,一双眯成一条细缝的小眼中射出凶光杀气,不住上下打量段誉,道:“喂!小子!我问你,那个小贱人在哪里?” 说着还在四人身上打量。 夜凌空知道,这是王夫人派来捉拿木婉清的手下,只是木婉清之前一向带着面纱,对方也不知长相,眼下面纱褪去,对方愣是没发现自己要拿的人,就在眼皮底子下。 想到这里,不禁“噗”的一声儿笑出。 那老妪喝道:“你笑什么?” 夜凌空道:“没什么,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老妪目光微凝,她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话里的揶揄之情,一双眯成一条细缝的小眼中射出凶光杀气,不住上下打量过来。 在她身后,另一名老妪挺身喝道:“臭小子,这等不识好歹!瑞婆婆亲口跟你说话,算是瞧得起你小子了!你知道这位老婆婆是谁?当真有眼不识泰山。” 这老妪甚是肥胖,肚子凸出,便似有了七八个月身孕一般,头发花白,满脸横肉,说话声音比寻常男子还粗了几分,左右腰间各插两柄阔刃短刀,看样子也不是甚么好惹的主儿。 夜凌空笑道:“泰山没见到,倒是见到一个矮冬瓜和一个胖冬瓜!” 段誉等人闻言看去,那两老妪一个身材矮小,一个体型肥胖,不正如他所说乃是一矮一胖,两个冬瓜?三人当即忍俊不禁。 “找死!”两老妪怒不可遏。那瑞婆婆拐杖一震,同时胖婆婆举起双刀,张牙舞爪的砍来! “狗奴才!看箭!”木婉清抬起手,嗤嗤嗤三枚毒箭射出,铮铮两响,两老妪举起兵器格落,但还有一箭却射在她俩身后的一名女子身上。 瑞婆婆疾看过去,凝眸一看,见那女子虽未蒙面,但眉间跟印象中一模一样,怒道:“原来是你这小贱人!” “口无遮拦,该打!”一个淡淡的愠怒声响起。 夜凌空运起‘岳王神箭’,瞬息出现在瑞婆婆身前,就听“啪”的一声儿,那老妪直接摔了出去。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10章:风波起 夜凌空的身法太快了! 快到众人只觉眼前一闪,都还没反应过来,便已欺到老妪跟前,赏了一大耳括子。来的快,出手更快,那瑞婆婆甚至都来不及躲闪,就“啪”的一声,甚是清脆爽辣。 瑞婆婆嘴角带着血丝,面目甚是狰狞,躺在地上,怒喝道:“平婆婆,杀了他!” “臭小子!拿命来!”胖老妪大喝一声,双刀交击,挥舞的像两个转轮似的,直朝夜凌空奔去。 夜凌空见他来势凶猛,连忙闪躲,这房间里地形狭窄,不宜施展灵鹫扶摇功,他便以凌波微步和神行百变与之缠斗,两大顶级轻功绝学交错使用,莫说区区一个原作里三流角色,就是大轮萌王、丁老怪等高手在此,也奈何不得。 除了正在怒头上的两老妪,在场之人见夜凌空身法飘逸灵动,变幻莫测,一时间无不瞧的如痴如醉。 段誉、钟灵均想: ‘这样的轻功,我要何时才能练成?’ 数十招下去,平婆婆招招进迫,但夜凌空却始终不发一招,只搁那闪躲。钟灵三人见识过夜凌空的武功,知道那平婆婆虽是高手,可决不是他的对手,更不可能逼的他一招都发不出。 片刻后,还是木婉清看出了一点苗头。 跟另外两人不同,她从小勤学苦练,甚至常偷偷看师傅练功,暗自偷学,在武学上的见识比段誉、钟灵强了不知道多少,便道:“我看夜哥虽然轻功绝妙,但动作里偶尔有一些迟滞,像是身法和步法不匹配。我猜他大概是在借对面之手,磨砺自己,尝试着把两门轻功融合在一起。” 事实正如她所料,夜凌空看似狼狈,实则游刃有余,把对方当作一块磨刀石,一边逃窜一边熔炼着自己的武功。 待又过了十几招,那平婆婆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同时累得不行,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喊道:“还愣住干什么?杀了这小子!” 门外那些人闻言,纷纷冲了上来。 “好!你们一起上,省的我挨个找你们!” 夜凌空大笑。 自信的模样,让钟、木二女看的心神荡漾,春意暗涌。 “狂妄!”瑞婆婆已从地上爬起,带着一群人杀来。 夜凌空浑然不惧,此刻他差不多已把两大轻功融会贯通,神行百变的‘身法’再加上‘凌波微步’的‘步法,莫说就这几个虾兵蟹将,就是对把当世那几个绝顶高手叫来,也难以奈何得了他。 就看他人如穿花蝴蝶,蹁跹不定,那些人刀剑追着挥舞半天,却连他的一块儿衣角也碰不到。 片刻后,夜凌空忽然一跃,落入瑞婆婆和平婆婆之间,两条胳膊左右抓住二人的手腕,登时运转北冥神功。那两人只觉得对方手往自个儿手腕上一搭,身体内的真力就急泄而出。 瑞婆婆脸色大变,道:“你怎么会化功大法?” “有眼无珠!连你主子本家的北冥神功都不认得。” 夜凌空冷笑一声。 瑞婆婆跟平婆婆想把手抽出,却赫然发现那两条胳膊居然酸麻无力,就连身上也使不上力。 其余人见不对劲,忙上手去拉那两个老妪,可一拉之下,手臂便即酸软,想要抽出,却又像被牢牢粘在上面一样。却是吸力透过两老妪的身体,作为传递内力的通路。后面的的人再扑上去,跟葫芦娃救爷爷似的,夜凌空继续催动功力,连带着把这些人也纳入了吸功范围。 “你使的什么妖法?”一个没搭紧去的年轻女子满脸惊恐不已。 夜凌空把功力催动至十成,手六脉同时吸摄内力,数息间就把一群人吸摄的七七八八。庞大的内力在经脉里游走,即便他练成完整的十二经循环通路,一下子也难以转化和承受这么多内力。 好在他已凝聚出'北冥神星',被吸来的内力每被转化为北冥行气,该神星就会把北冥真气吸收,再吐出一部分纯粹的气血真气,而后这些又会被其他的神星吸收大部分,如此就避免了江河倒灌之险。 夜凌空看吸的差不多了,便松开手,令一群人纷纷无力的倒在地上。 瑞婆婆等人连忙运功查探,却发现丹田里的内力少了大半,当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我的内力!” 失去内力后,那两老妪明显老了很多,声音也不如先前那样中气十足。 武林人士视修为和内力为命根子,陡然失去一大半,那比死了还难受。 瑞婆婆哀嚎道:“你个天杀的小畜生!居然用‘化功大法’这种歪门邪道化掉老婆子的内力,你不得好死!” 木婉清见她出口骂自己的爱郎,当即就要用袖箭射死她,却被夜凌空抬手阻止。 “清儿,不要!先别动手!”木婉清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停下了手。 瑞婆婆怒道:“用不着你这个小畜生假惺惺,你废了老婆子大半内力,倒不如杀了我。” 夜凌空道:“不就是些内力吗?再练回来不就是了,又不是要你的命!你再骂一句,我把你剩下的内力也吸的干干净净!” 瑞婆婆“呸”的一声,怒道:“你说的倒轻巧!” 夜凌空回头看向木婉清、钟灵二人,问道:“复元亏损,很难吗?” 钟灵耸了一下肩,木婉清也表示不清楚。 俩人还真没注意这个。 至于段誉这个对武学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就更不用看了,肯定是一问三不知。 瑞婆婆道:“老身我八岁习武,十二岁开始修行内功,到今年刚好攒了五十年内力.......” “这几十年里,去除吃喝拉撒、睡觉,和其他不相干的事,每天大概只有五个时辰用来练功。还要去掉扎桩、练架,练招式,练完外功还要活血推拿,只有早晚各有一个时辰能练得一些内力,驻养于丹田里。” “虽说之后踏上江湖,与人争斗,会消耗一点,但靠着每晚休息,倒也能复圆。可你一下化掉老身这么多功力,即便眼下修为高了,内力恢复的更快了,起码也要修行六、七年才能复元。”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 “就是给修炼了上乘内功、还精通医理的一流高手,也要修行五年左右,才能彻底恢复。” “这么久吗?”夜凌空有些惊讶,跟着又道:“行了,给你们留一命就不错了!你们是李青萝的奴才吧......” ‘天龙’原作里,木婉清初登场就被人追杀。 前不久她奉师命前往姑苏刺杀王夫人,却是寡不敌众,被王夫人的手下一路追至大理。在来的路上,木婉清已经说了此事,这也是为什么几人不急着赶路的原因之一。 毕竟带着一群尾巴上路,总归有些碍事。 瑞婆婆冷哼一声。 夜凌空道:“看在李秋水的份上,这次我就放你们一马,回去告诉李青萝,过一段时日,我会亲去姑苏登门拜访。” “阁下是何人?”瑞婆婆惊疑不定道。 她是王家的仆人,虽不知李秋水是谁,但这人姓李,听这小子的口气,似乎跟自家主子关系匪浅。 “我叫夜凌空。”转身指一下身后,接着又道:“那边的公子叫段誉,她师父是逍遥派的李秋水,也就是你家主人的母亲,于我也算有些传道授业之情......” 无量玉洞的那尊玉像,雕的是李秋水的妹妹,不过李秋水并不知情,还以为是自己。那鞋上的字还有秘籍,都是她留下的。段誉拜的师傅其实是俩人,即李秋水姐妹俩。 “顺带一提,他还是大理镇南王世子,他爹段正淳正是你家主人二十年来,念念不忘的姘头。” 众人皆惊,只有木婉清一脸淡然的吃瓜看戏。 木婉清看向钟、段二人,冷笑道:“你俩的父亲真是个混蛋......” 然而这话才一出口,屋里又传来一声叹息。 “清儿,你也别骂的太早了......因为你口中的那个混蛋,亦是你的父亲。” 夜凌空手朝怀里一探,却空空如也,方才想起前番把扇子赠给了段誉。而这出门在外,手里不摇一把折扇,让人怎么翩然离去,深藏功与名啊。 带着一点小小的遗憾,踩着最装的步伐走了出去,留下一群人在厅内...... ‘等等!今晚要住庄上,那我走出去干甚么?’ ...... 当天晚上,愣是木婉清等人怎么套话、逼问,夜凌空死咬着不说。 别问,问就是天机不可泄露...... 次日四人骑马北上,其时日方正中,猛听得山崖上一声大啸“云中鹤,你往哪里走!”震得群山鸣响,林鸟惊飞。段誉听到这声音,急忙勒马,众人跟着停下他,却见他惊奇道:“好像是褚大哥的声音?” 夜凌空道:“可是镇南王府四大护卫之一的褚万里?” “正是!”话音落下,忽然又听到一声喝声,段誉欣喜道:“古二哥也来了!难道我爹爹也来了?” 镇南王府上有褚古傅朱四大护卫,各个武艺高强,段誉自幼和他们甚是交好,对四人以兄长相称。 四大家臣武艺高强,平时作为镇南王府的护卫头领,亦是段正淳的心腹,与他形影不离,平时即便有什么事也只派出一人,若两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就说明其他人也差不多也都在附近了。 夜凌空道:“先不要高兴了,快去帮忙!” 说完喝咤一声儿,策马扬鞭,其余三人跟在后面,很快就就到了那座山崖下,碰巧撞上一人从一道矮崖上飞纵下来,足地下落在崖下的老树梢上一点,借力又跃向别处,三下两下,就落在了地面上,就算说是身轻如鹤,也不为过。 那人一落地,抬头张目,发现四骑人马正朝这里赶来,有两匹马上,还都骑着一个小娘们儿。 这让他心头甚痒,立马运起轻功,逝如轻烟,鸿飞冥冥,很就碰上了头。一见到木婉清、钟灵,云中鹤两眼放光,心花怒放道:“好绝色的两个小美人儿......” 说着,就要连人带马都抢过来。 就在他拔身掠去,一个喝声响起:“云中鹤,你找死!”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11章:云中一鹤 云中鹤本已腾空飞纵,身在半空,像一根笔直的箭矢似的朝着木婉清掠去,余光却忽然看到一点寒芒。 “哗!”螺旋一转,衣摆就像伞似的撑开。 云中鹤惊险躲过暗器,落在地上,耳边却又传来一声炸响:“再吃我一锥!” 抬头一见,一年轻男子从马背上腾身而起,朝这边跃来,伴随着还丢出几枚金闪闪的暗器。 戳戳戳! 云中鹤暗自心惊,施展轻功躲过暗器,朝地上一看,见得三枚形状怪异,犹如小蛇的金锥插在土里。 “你还有心思看地上......”声音再度响起。 而像这种彼此隔着甚远,但对面声音却犹若在耳,只能说明对面那人的内力很深。 “吃我一剑”空中,夜凌空从背后取下金蛇剑,在空中甩出一手‘两式合一’,糅合‘彗星飞堕’和‘天外飞龙’的飞剑杀招朝云中鹤刺去。 云中鹤见那飞剑上隐有剑气萦绕,剑风凌厉,哪敢硬接,陡然一个‘鹞子翻身’,躲了这一击。 金蛇剑一击未中,前脚插入地面,后脚就被落下的夜凌空一纵而来,手指一拨又带了回去。夜凌空掠起剑,足不停歇,运起‘灵鹫扶摇功’瞬息追上去一见,只把云中鹤吓的肝胆俱裂,躲过去,跃到一旁,叫道:“你是何人?敢来惹我们四大恶人!” 四大恶人恶名远扬,排行老四的云中鹤武功虽说不上多好,但一身轻功却是独步天下,即便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他这厮好色如命,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武林正道人人都想杀之而后快,可就靠着这一身来去如风的轻功,愣是让其逍遥至今。 不想今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年轻人,不单内力不凡,轻功更不在自己之下,有可能还胜过一头,这让他如何不慌! 段誉等三人看去,却见那人身材极高,却又极瘦,便似是根竹杆,一张脸也是长得吓人。 “老子杀得就是四大恶人!” 说着,夜凌空便持剑刺去。 云中鹤吓一跳,两臂展开,如白鹤亮翅般,足下一点,身子倒朝后飞去,右手拿的兵器模样甚怪,乃是一对铁爪钢杖。像是一根两头都有耙子的大号‘不求人’,即挠痒耙子。 夜凌空也是腾空一跃,金蛇剑法缭乱,云中鹤连忙架起手中的兵器格挡,剑与钢杖交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俩人一个上半身朝后倾,双腿做金鸡独立,人如斜卧,倒朝后飞,不愧为云中一鹤。另一个身子微微朝前倾,剑影重重,不但轻功高绝,攻势也凶猛无比,就像正在捕食的神山灵鹫。 不过,云中鹤这厮虽死不足惜,但他的轻功确实有独到之处。 就拿刚才来说,交手中,通常出击者在进攻上半身时会把自己的进攻重心,出拳、出剑,会尽量往后移一些,为的就是防止对方身子往后仰,把攻势躲了过去。 云中鹤这厮,就连用轻功倒退,上半身也是往后斜倾,当真是把保命之道发挥到了极致。再靠着轻功不断游走逃窜,令对面难以形成绵绵攻势,故而夜凌空的武功虽远胜于他,一时半儿却还奈何他不得。 好在几招下来,让他已然瞧出对方的下盘功夫虽是飘逸有余,却沉凝不足,不如自己一弹一跃之际行有余力,故而云中鹤也只能带他兜圈子,却脱不掉他,更不敢停下来跟他交手。 正儿八经的过招,三招内夜凌空便可取其性命,便是继续兜圈子,也不会和他拖太久。 山崖那边,两道人影赶了过来,正是大理王府四大护卫里的褚万里和古笃诚,俩人绕路顺着矮崖旁的斜坡一溜滑下下,便立马追了过来。 一来,见到夜、云二人交手,犹如两只猛禽在空中恶斗,轻功之高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大哥,有人截下了云中鹤那厮!”古笃诚震惊道。 褚万里也震惊道:“江湖上何时出现这样一位年轻俊杰?都说北乔峰、南慕容,难道和云中鹤交手的那位,就是南慕容?” “褚大哥,古二哥......” 二人听到这个声音,身子陡然一震,转身朝一旁看去,却见不远处驰来三骑人马,其中一匹马上正骑着一个熟人。 褚万里喜道:“是公子爷!” 很快,段誉等三人来到跟前,褚万里和古笃诚连忙迎了上去。 “公子爷!” “褚大哥,古笃诚,你们怎会在这里?真是巧合!” 段誉下了马,开心的赶了上去。 褚万里微笑道:“我们四兄弟奉命来接公子爷回去,还真不是巧合。公子爷,你可也忒煞大胆,孤身闯荡江湖。我们寻到了马五德家中,又赶到无量山来,这几日可叫大伙儿担心得够了。” 段誉笑道:“我也吃了不少苦头。伯父和爹爹大发脾气了,是不是?” 朱丹臣道:“那自然是气坏了。不过我们出来之时,两位爷台的脾气已发过了,这几日定是挂念得紧。后来善阐侯得知四大恶人同来大理,生怕公子爷撞上了他们,亲自赶了出来。” 善阐侯即高升泰,是当今大理第一权臣。 大理上德五年,也就是十多年前,上德帝为奸臣杨义贞所弑,其后上德帝的侄子段寿辉得天龙寺中诸高僧及忠臣高智昇之助,平灭杨义贞。段寿辉接帝位后,称为上明帝。上明帝不乐为帝,只在位一年,便赴天龙寺出家为僧,将帝位传给堂弟段正明,是为保定帝。 段正明御极后,左右得高升泰和段正淳辅佐,施以仁政,多少年来国泰民安,高升泰可算是功不可没。这样位高权重的大臣却因段誉安危,放下手中国事,专程赶来这里,对大理皇室实在忠心耿耿。 可若教夜凌空在这里,说不得要冷笑两声儿。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自古以来,往往大忠若奸、大奸若忠,如今高升泰虽是段正明的肱股心腹之臣,尽得信任,对段正明的信赖,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杨义贞当年不也同样如此? 若哪一天段正明退位,以高升泰目前的权势实力,仅凭段正淳一人,又如何压的住他? 段誉跟二人寒暄完,连忙道:“褚大哥,古二哥,你们快去帮夜兄!” 二人拱手道:“得令!” 话音落下,立马驾驭轻功,向不远处逐去。 “云中鹤,你往哪里走!”褚万里一声大吼,听得云中鹤暗暗叫苦,本来眼前这小子的武功就令他吃不消了,这又追来俩人。以他的武功,论单打独斗,自己自是不怵那两个,可联手起来,他便要落荒而逃。 面前一个武功远在他之上,追来的两个也只稍逊自己半筹,真要令三人合围一处,哪里还有他的活路? 当即也顾不得招架,拼着受伤,也要施展轻功逃去,但此举却令背后露出了破绽...... “中!”夜凌空一挥手,两枚金蛇锥飞出,却听云中鹤“啊”的一声惨叫,摔在地上,刚想爬起来逃走,却被夜凌空上前一手按在他的头顶,‘北冥神功’运转,顷刻间丹田里的内力疯狂倾泻。 大半内力被吸,云中鹤如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 “叶二娘!还不出来一见!”啸音洪亮如钟,震得群山鸣响,余音回荡,但却不见有人回应。 夜凌空冷笑,又道:“叶二娘,再不出来一见,我就去杀了你儿子,再让你那秃驴奸夫身败名裂!” 半晌仍是无人回应。 难道记错了? 夜凌空暗想,记得剧情里云中鹤被褚万里、古笃诚围攻,叶二娘一直暗中旁观,听到这话,不应该无动于衷才对。若没人出来,那想来一定是见势不妙,早早就已经跑了。 随后,冷冷看着地上道:“云中鹤,要怪你就怪徐志摩,整个和你一样的笔名,不然老查也不会给安排这份命,你可以上路了!” 说完便要一脚下去,送他归西。 然而云中鹤忽睁双眼,手中钢杖朝钟灵飞去,夜凌空惊呼“不好”,飞身抢在钢杖击中前,将其打落。小丫头差点被吓傻,略带婴儿肥的小圆脸上,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回过头时,那厮竟似贴地而飞,逃了远去。 这一手‘草上飞’的功夫,居然比他遇过的“地龙法王”还要强上一筹。 “算你命大!”夜凌空冷声道。 转身跟褚万里,古笃诚二人见过礼,段誉也走了过来,帮着互相介绍,又细说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 二人听闻自家公子爷在无量山莽撞之举,招来祸事,差点吓得魂飞天外。又听见夜凌空出手相救,之后还随手将所获之神功传给段誉,其人之潇洒、大方,实在令人钦佩。 再得知眼前这两美貌少女竟是自家王爷的私生女,嘴角绷不住,露出了意味深长只有男人间才懂的一抹微笑。 这憋笑啊,就很灵性...... 随后,木婉清问道:“夜哥,刚才你喊的叶二娘是谁?” 夜凌空道:“叶二娘跟死在那边的那个,还有另外两人,共称‘四大恶人’。躺那边的是老四云中鹤,号称‘穷凶极恶’,为人好色如命,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 “另外三位分别是“凶神恶煞’岳老三,‘无恶不作’叶二娘,以及‘恶贯满盈’段延庆。” 段誉、钟灵等小辈听了倒也没什么,但褚万里和古笃诚二人在听到‘段延庆’这个名字,先在嘴里咀嚼念叨了两声,忽然间脸色大变。 “段延庆......延庆......延庆......难道他是?”褚万里双目瞪如铜铃,有些惊疑不定道。 夜凌空笑道:“不错,段延庆正是延庆太子,也就是上德皇帝段廉义的儿子,昔日正统的大理皇太子,过往他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还收拢另外三位恶人,如今是耐不住想要回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12章:弥罗真气 苍山林立,平地一声炸雷起,惊飞鸟无数。 “此事绝无可能!”褚万里厉声道,跟着又道:“就算他是延庆太子,如今他为天下第一恶人,恶贯满盈,这样的人想要登临大宝,我大理国百姓岂能服之?” 古笃诚也道:“不错!自皇上登基以来,我大理国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莫说他想居得大位,就算上德帝复生,此事也断无可能!” “如今,大理国人心思定,凭借正常手段,纵使段延庆有天高本领,也难成事,可若他使一些歪门邪道......” 说着,夜凌空目光意有所指的看向段誉。 其余人也跟着看去。 段誉愣了下,指着自己道:“大家都瞧我作甚么?” 夜凌空道:“按大理国目前现状,保定帝无后,早听说他虔心向佛,大概是要出家的。而你爹虽是多情,可儿子却只有你一个,待保定帝将皇位传于你爹,你就是一国储君,身负宗庙社稷之重寄。段延庆固然对付不了保定帝和你爹,但却可以拿下你,逼保定帝把皇位让于他......” 褚万里大惊失色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夜凌空道:“当然是跑呀......” 段誉眼睛一亮,轻笑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们现在马上就走,等回到大理,有我伯父、爹爹在,晾他武功再高,也无计可施......妙极妙计......” 诸人见他此刻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就好像这事跟他无关似的,对他这份心大一边儿有些佩服,一边儿却又哭笑不得。 然而这便是段誉。 路见不平,哪怕手无缚鸡之力也会站出来,人家欺他、辱他,他也不会因此仇恨别人。遇到挫折,也不会心灰意冷,性情不屈不挠,遇事泰然自若,随遇而安。 这是一块上佳璞玉,只差细细雕琢。 就连先前一向把他视作“书呆子”的钟灵、木婉清,此刻也忍不住美目涟涟,心赞他的气度。 钟灵叹口气道:“亏你还能笑的出来,要是我的话,恐怕已经踹踹不安了。” “怕什么......” 段誉笑了笑。 “天无绝人之路,真要是命中注定,反正躲也躲不过......” 褚万里略带担忧道:“也不知道剩下三人的功夫如何......” “是啊......” “光一个云中鹤,就要我俩合力,才勉强取胜,单打独斗,我俩万万不是对手。此人位居四大恶人之末,武功已如此了得,其余三人可想而知。” 古笃诚也忧心道。 段誉朝夜凌空问道:“夜兄,你知不知道其余三人的武功都是什么水平?” 夜凌空道:“略知一点......” 褚万里、古笃诚大为惊讶,眼前这青年也不知是何来历,不但长得一表人才,武功也是不凡,就连见识也远超旁人,像这般一等一的青年俊杰以往在江湖上居然默默无名,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当今武林高手,如保定帝、北乔峰、南慕容,丁春秋,常常被人誉为天下第一流高手,但在我看来,不提北乔峰,其余三人不过是一流高手。” “只是一流高手亦有差距,保定帝的武功算是一流顶尖,半只脚已踏入超一流之境,比南慕容、丁春秋等人要强一些。” “段延庆的武功稍胜段正明半筹,可他吃了身体残疾的亏,真动起手,输的却是会是他。” “至于另外两人......” “叶二娘的功夫大概在二流上等水平,与你们的大理国三公在伯仲之间,岳老三的功夫比云中鹤高半筹,大概是二流中等,比三公差了些,但却比你们二人联手要强一些。” 褚万里、古笃诚二人在大理国也算是一流高手,自问在天下间也算不错,可他俩在保定帝手上绝走不出三招,只以为便是天下一流,不信还有更厉害的。 古笃诚性子比较急,抢先道:“我大理虽是小国,可大理段氏天南为皇,威震一方,在天下也算大有名气。皇爷的武功之高,便是少林的几位大师都不敢妄言能胜,怎到了公子口中,仅是一流高手?难道这天底下还有比那几位大师还要厉害的高手?” 夜凌空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默默无闻之高手何其之多......” 古笃诚一时语噎。 钟灵好奇道:“夜哥哥,你的武功大概在什么层次呀?” 夜凌空笑道:“我的武功,散功前大概有超一流水平,虽未交过手,但大抵不会在少林的玄字辈大师,还有你们大理天龙寺的枯荣大师之下,修为在我之上的,也就那六、七个人,灵鹫宫的‘天山童姥’、西夏皇太妃‘李秋水’.......” “哦,对了,这两人还是‘逍遥派’的前辈。” 掰着手指算道。 “还有北乔峰,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以及两个老登,这些日后你们自然会遇到。不过若非意外,天下间原本应该只有少林寺藏经阁内的一位扫地神僧可以与我战!” 意外,指的外挂被封! “现在的话,我的武功也就一流中等,大概要比你爹爹强不少,但估计不是段延庆的对手。” 听到这话,三个年轻小辈倒没觉什么,只是觉得“哇塞!好厉害!”这样,但两大家臣却震惊不已。 大理段氏,以武称皇,保定帝、镇南王的武功固然高强,可段家之所以能雄踞天南,却在于天龙寺里的一众高僧。 天南崇信佛教,大理段氏历代多有去天龙寺出家,甚至连续几代皇帝于此“逊位为僧”。该寺不但高手如云,同时还是大理段氏雄踞天南的底蕴。 当年杨义贞作乱,正是高家冒死前往天龙寺,请来一众高僧卫道降魔。 枯荣大师是当今天龙寺第一高手,这些年来一直在闭关坐禅,如今修为到了何等境界,谁也不得而知,但眼前之人居然敢夸口说武功不在他之下....... 古笃诚憋得满脸涨红。 若是旁人说这话,他高低也得说一句“大言不惭”,但对方刚才不但出手相助,击毙了云中鹤,看样子还是家公子爷的朋友,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褚万里作为四大家臣之首,一脸若有所思...... “等我一下!”说完,夜凌空便盘坐运功。 就是把‘北冥神功’练到大成,陡然吸光云中鹤这样个高手的内力,浑身筋脉一下子也有些承受不住。只是他知道这几个肯定会问东问西,就强忍着经脉胀痛,先把事情交待了。 好在云中鹤练的一身灵巧功夫,阴柔内力,堆在筋脉里只是隐隐有些冰冷刺痛,不像阳刚内力那般有种灼烧之感。 行气几个周天后,终于把云中鹤的内力转化完毕,消化这一大波内力后,即便诸穴神星要吸取一部分内力滋养壮大,可还是有不少归入道丹田之中。 得了这一大波,膻中穴里的真气陡然发生变化,似乎跟寻常内力有些不同。 武道内功练气、外功炼体,本是一体殊途,可到了上乘武学,内功就是外功,外功就是内功,又可谓殊途同归。 既有北冥神功这种专门修炼内劲的上乘内功,也有混元功这种可以修行内力的上乘外功掌法,包括大理的‘一阳指’,吐蕃的‘火焰刀’,少林的七十二绝技,都是可以在功法中修炼内力,有对敌的招式技巧,也有行气的内功心法。 通常内力有三种特性: 一种是单纯搬运气血后激发的气血内力,中正平和,可以催动几个所有的上乘功法,但在威力上却要欠缺很多。 另一种则是以阴、阳性质为主的异种内力,内功行气路线多走任脉者,大多为阴柔内力。行气路线多走督脉者为阳刚内力。阴阳水火不容,像练‘火焰掌’产生的火阳之劲和练‘寒冰掌’产生的阴寒之劲,很容易在丹田、筋脉里犯克相冲,导致武功威力削减,甚至走火入魔。 而修行一些内功性质相同的武功,如修炼‘烈火掌’和‘烈焰指’,虽可能会有些区别,但大抵都是阳刚性质,可以汇聚一处,反过来用这种阳刚内力催动阳劲功法,可令武功威力大增。 想同时修行内力性质不同的武学,就要修炼上乘内功,气走任督,重新练出中正内力。那些在拳指脚腿中练出的异种内力,进入奇经八脉中就会被的中正内力调和、转化。 不同的是,一般用上乘内功练出来的内力,在催动功法时往往不会令威力折扣,是一种高级内力。 只是高级内力亦有区别...... 像少林‘易筋经’练出的佛门内力和逍遥派‘北冥神功’练出的道家内力,肯定有所区别,像可以通过神功秘诀,变化北冥真气的阴、阳性质,催动相应的功法,而令武功威力大致不变。 如今在他丹田里的这股真气,不像是普通的气血内力,反而像是某种特殊的高级内力,虽然性质依然中正平和,但却有一种包罗万象的浩瀚之感。 当这股真气成型后,位于体内三十六大穴某处的‘北冥神星’竟然发生偏移,移到了‘膻中穴’里,随他一按北冥神功的内功路线行气,神星一动,整个丹田化为一片‘北冥大海’,若不催动,就又瞬间化为那种神秘内力。而它有什么用,夜凌空也不知,不过想来这股内力跟‘弥罗圣胎’有关。再联想到那种包罗万象、浩瀚之感,便把它叫作“弥罗真气”。 收完功,夜凌空睁开眼,目中爆出精光。众人望他一眼,都暗觉惊异。人还是那个人,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某些东西变了一样。 直到钟灵美目一凝,跟着像是被他的眼睛所吸引,走到跟前,喃喃赞道:“夜哥哥,你的眼睛好美啊!里面有星星诶!” 其余不解钟灵所说之意...... 木婉清也好奇来看,但才到跟前,却又听钟灵“咦”了一声道:“星星呢?怎么没了......”众人一头雾水,不知她在搞什么飞机,倒是夜凌空似乎想到了什么。 “出现了,又出现了!”钟灵欣喜道。 木婉清凑去一看,果然看到数颗明亮的星。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13章:武侠第一情圣 “夜哥,你的眼睛......” “不用担心,此变化大概跟我修炼的一部功法有关。” 木婉清、钟灵一听,皆放心下来,二女年纪本就不大,童心尚在,见此反而大感有趣。 不止她们,就是夜凌空自己也暗感新奇。 铸成弥罗圣胎之后,他的双目,在内力汇于周边穴窍时,进入一种类似于热成像的视野,观测内力的变化。而在他凝练出‘弥罗真气’并以此灌注之后,这种视野再次发生变化。 在他眼里,几人体内仿佛有一团热流。 这是血气之力。 修为最低的段誉,体内周身充盈微红,隐隐有明亮之状。在他身旁,钟灵、木婉清,二女却是饱满橘红,明亮如灯。而两大侍卫气血阳刚,如同燃薪,血气隐隐朝体外辐射。 很早夜凌空就听人说过,有武者精通“观气”秘术,能察觉武者体内的血气变化,从而大致估算一个人的实力。 内力是搬运气血所激发,通常气血越强的武者,内力增长也就越快。 常人身体强健、营养摄入充足,若无先天亏损,如段誉这般,体内血气自然充盈。 而武者气血五个层次: 血气明灯,血气如火、血气烘炉、血气洪流、血气神岳。 炼体之境,锻炼肌肉,强身健体,可令血气阳刚,犹如明灯。 钟灵、木婉清即在这个境界。 搬运之境,拉筋练骨,既增气力,也增柔韧,身于寒冬而不冷,可谓气血如火。但只以器械锻炼,还不能把肌肉、筋骨练到极致,需要到了后天之境,配合内家手段,才能圆满。 开辟丹田后,到了此时,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结合拳脚、内力,疏通经脉,横炼五体,使身弱烘炉。肉筋骨皮脉,每把一部炼到绝顶,气血就会增进一分。 分别作: ‘燃薪、炭火、燃火、狼烟、烧天。’ 该过程耗费许久,还要有上乘横练功法,强如先天武者,也不一定能把五部皆练到极致。夜凌空得‘五魔拳’,把肉、骨锤炼大成,目前大抵应该在‘血火如炭’的阶段。 之后,还要炼髓、炼腑、炼脏。 打通任督,内力循环不息,时时洗涤身体,洗髓换血,达到炼髓如霜、炼血如浆,血气澎湃如潮。 到了周天境界,真气布满全身,滋养五脏六腑,届时血气雄浑可比山岳。 除此之外...... 传说在‘血气神岳’之上,还有一层最高境界——血气纯阳。该境界血气犹如大日,照耀十方,万邪辟易,神鬼不侵。不过此等境界只在传说中,谁也没见过。 修炼血气、内力,即炼精、炼气之道。 精强则气壮,气壮则神盈,再加上炼神之道,精、气、神,三宝同炼,才能令人脱胎换骨。 当然,血气的奥妙也不仅在于能加快内力的搬运凝练,在大鸿十二州,据说有专门运用之法,以血气强化肉身,使身体爆发出恐怖力气。而‘五魔经’中载有此法,但在他凝练‘五魔神星’后,此法就像‘燕北神枪’一样被封印了。 在那之后,几人先与得了信号的高升泰、以及另外两大家臣,傅思归、朱丹臣集合,听完事态,众人商议了下,决定回大理之前,先前往玉虚观,把段誉的生母刀白凤也一同接走。 “妈,这三位是我的朋友......” 一见刀白凤,段誉欣喜的奔到她的身旁。 夜凌空打量了一眼。 却见这位中年美妇,明明都有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好大儿了,可却还年轻的像新婚后的少妇,容貌秀丽,神态端庄,美的像一尊菩萨似得。段誉跟她站在一块儿,不像一对母子,反倒像是姐弟似得。 钟灵、木婉清才见她第一眼,就大感震惊。 刀白凤款款走出,朝这边盈盈一笑,木婉清、钟灵连忙上前见礼。 “你呀,一出去就认识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做朋友......”那道姑伸手在他面颊上重重扭了一把,笑道:“没学到你爹半分武功,却学足了爹爹的风流胡闹,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才怪。” 段誉急忙解释道:“不是呀,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说到这儿,搔头扭捏着又道:“而且......” 段誉正要说二人还是自己的妹妹,却听附近传来一声清咳,这才想起路上夜凌空曾交待过,等到了她母亲那里,先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两人身份,以免令她气的不肯回去。 “怎么了?而且什么......”刀白凤疑惑的看着儿子。 段誉忙打诨道:“没甚么,我只是想说,木姑娘、钟姑娘固然绝世无双,可比妈还差了一些,我若娶妻,也得娶像你这样的,这才不枉了。” 刀白凤被哄的咯咯笑道:“你这是在嘲笑妈这老太婆吗?你这两位朋友才是真正的绝世无双,就不知是哪一位这么有福气......” 话音方落,却听一个声音传来。 “晚辈夜凌空拜见前辈。”刀白凤闻声看去,却见众人身后,大方走来一青年男子,相貌气度,比自家儿子还胜一筹,堪比她丈夫年轻之时,不由称赞:“好!誉儿的朋友果然不俗......” “承蒙谬赞。”夜凌空客套道。 刀白凤轻点下颌,对这一位后辈愈发欣赏,此子不骄不躁,更难能可贵的是,如她的相貌,别说年轻人血气方刚,就是给许多老成持重之人,初见时都会情不自禁的露出惊艳之色,但他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是清澈如水,没有丝毫邪念。 高升泰上前,恭谨把情况简要一说,劝刀白凤一块儿回大理。然而后者因受不了丈夫风流成性,处处拈花惹草,一气之下就出家做了道姑,到目前还在怄气,好说歹说也不愿意回去。 最终,还是段誉说要留下来和母亲共存亡,方才令她改变了主意。 “好,咱们一起回大理去,总不成为我一人,叫大伙冒此奇险。” 刀白凤道。 段誉大喜,跳了起来,搂住她头颈,叫道:“这才是我的好妈妈呢!” 说完,夜凌空等六人骑了马,四大家臣步行跟随。 钟灵好奇道:“我们几人骑马,那几位大叔腿走,他们不碍事吗?” 高升泰笑道:“褚兄弟他们轻功不俗,虽比不上云中鹤,但疾奔若马,跋山涉险只若等闲。以往,两位爷台出行,就是这四位兄弟赶在马前,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咱们只管走便是。” 钟灵、木婉清闻言称奇。 果不其然,随后众人策马奔行,只要不是扬鞭冲刺,那四大家臣驾驭轻功,倒也能不落下半点儿。 夜凌空也暗自赞叹。 其实四人所使的轻功倒也不算高明,但他等体魄强健,体力充沛,以至于令自身行走如飞。 奔行疾如奔马,跳跃动如飞鸟,这就是气血炭火的带来的身体素质。 行出数里,迎面驰来一小队骑兵。褚万里快步抢在头里,向那队长说了几句话。那队长便连忙带队下前行礼,随后又让出三匹马来与褚万里三人乘坐,自己则率领骑兵在前开路。约莫申时时分,离大理城尚有二三十里,迎面尘头大起,成千名骑兵列队驰来,两面杏黄旗迎风招展,一面旗上绣着“镇南”两个红字,另一面旗上绣着“保国”两个黑字。 夜凌空心知这是段正淳过来迎接老婆、儿子了。 段正淳为大理镇南王,同时官拜保国大将军,总理军机武事,跟清平官,即宰相高升泰分管文武。 段誉叫道:“妈,爹爹亲自迎接你来啦。” 玉虚散人哼了一声,勒停了马。高昇泰等一干人一齐下马,让在道旁。 而夜凌空、钟灵、木婉清却在马上不动。 三人皆非大理臣民,又是武人、本就轻贱王权,百无禁忌,一个镇南王还不至于令他们下马。 再者, 段氏以中原武林世家在大理得国,数百年来不失祖宗遗风。段正明、正淳兄弟虽富贵无极,却从未忘本,遇到武林中人前来探访或是寻仇,也总是按照武林规矩对待,从不摆皇室架子。 段誉纵马上前,片刻间双方驰近,:“爹爹,妈回来啦!” 只见两名旗手向旁让开,一个紫袍人骑着一匹大白马迎面奔来,喝道:“誉儿,你当真胡闹之极!偷溜跑出家去,累得这么多叔叔放下手中国事,出来找你。瞧我不打断你的两腿!” 夜凌空等三人抬眼瞧去,但见这紫袍人一张国字脸,面貌英武,神态威猛,浓眉大眼,肃然间有王者之相,见到儿子无恙归来,三分怒色之外,倒有七分喜欢。 这就是金庸武侠第一人形自走炮王,超级潘驴邓小闲,行走的男性荷尔蒙,一代绿王终被人绿,绰号‘大理金手指’、‘灭灯脱衣手’的镇南王——段正淳吗? 老实说,确实相貌堂堂。哪怕人到中年,也堪称一个超级大帅哥。 怎么说呢...... 男女皆有阳刚、阴柔之美。在古代、尤其是尚武之风盛行的乱世,男人有着一副阳刚英武之相,可比俊秀美貌吃香,更别说段正淳这样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好一副龙姿凤章,天质自然。 包括大鸿九州其实也大致如此...... 说简单点, 这货就是当今的亨利卡维尔、汤姆克鲁斯。 哦,不对,现在人到中年,应该算是谢贤...... 而像夜凌空、段誉这种潘安、“小李子”类型的帅哥,相对来说,反倒不怎么吃香。 段誉纵马上前,向段正淳笑道:“爹爹,你老人家身子安好?” 段正淳佯怒道:“好什么?总算没给你气死!” 段誉笑道:“这趟若不是儿子出去,也接不到娘回来。儿子所立的这场汗马功劳,着实了不起。咱们就将功折罪,爹,你别生气吧!” 段正淳哼了一声,道:“就算我不揍你,你伯父也饶你不过!”双腿一挟,白马行走如飞,向刀白凤奔去。 钟灵、木婉清刚要开口,却被夜凌空扯了扯衣袖,悄悄跟二女摇摇头。 跟着,老段过来与众人见礼叙话,从四大护卫口中得知,夜凌空不仅是他儿子在路上结识的一个朋友,打出手打退了云中鹤,因此对他甚是礼遇。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14章:大理皇府 “风花雪月”,为大理有名之景,分别指“上关风、下关花,苍山雪、洱海月”这四处风光。 大理城东临洱海,西枕苍山,风光秀丽,极占形胜。 黄昏时分,一行人进了大理城南门。但见“镇南”、“保国”两面大旗所到之处,众百姓大声欢呼:“镇南王爷千岁!”“大将军千岁!”段正淳和煦微笑,挥手作答,雍容气度尽显。 城内人烟稠密,大街上青石平铺,市肆繁华。 过得几条街道,眼前笔直一条大石路,大路尽头耸立着无数黄瓦宫殿,夕阳照在琉璃瓦上,金碧辉煌,令人目为之眩。 一行人来到一座牌坊前,一齐下马。 木婉清见牌坊上写着四个大金字“圣道广慈”,想到夜凌空所说之事,那大理镇南王是自己的生父,一时心乱如麻,内心深处既有开心、期盼,却又怕他是那薄情负心之徒,抛妻弃养,害的她成为孤儿。 ‘也不知我妈是谁......’ ‘若他当年真的狠心抛下妈妈和我,就算他是我爹,我也要......我也决计不会认他。’少女原本心想,怎么也要在他身上捅上一剑。可念头才生,内心涌出一股莫名情感,不禁改为决对不会认他这个父亲。 一行人走过牌坊,来到大理皇宫的宫门前,匾额上书“圣慈宫”三个金字。一个太监快步走将出来,禀告众人,说保定帝和皇后已在镇南王府相候。 “妙极,妙极!”段誉笑道。 刀白凤横他一眼,嗔道:“妙甚么?我在皇宫中等候娘娘便是。”待听得是皇后特意吩咐,务请她即时前往朝见,说是有要事相商,低声道:“有甚么要紧事了?诡计多端。” 段誉乐不可支。 明眼儿的都知道,这一定是皇后故意安排,料到刀白凤不肯回自己王府,是以先到府上去相候,实是撮合夫妻二人和好一番美意。 说到底,刀白凤只是气段正淳四处沾花惹草,并不是真打算一辈子不见他,更不是不爱他。要不说,老段不愧是一代情圣,处处留情,又不负责,让一堆女人为他打死打活,最后还都一个个心甘情愿为他而死。除去“重案组之虎”曹达华,男人之中,就以这位最令人佩服。 故而当段誉、皇后递来台阶,她也就顺着下来了。 回到家门口,刀白凤踏上一级台阶,忽然停步,眼眶一红,怔怔的掉下泪。段誉半拉半推,将母亲拥进了大门,又跟段正淳哄了几句,这才令她破涕为笑。 等到了大厅里,段誉随父母进了内堂,朝见皇帝、皇后。 其余人皆在厅中等候。 木婉清、钟灵也不理会,放眼看那大厅,只见正中一块横匾,写着“邦国柱石”四个大字,下首署着“丁卯御笔”四个小字,楹柱中堂悬满了字画,一时也看不了这许多,何况好多字根本不识。 钟灵见夜凌空在一幅画前看的津津有味,便蹦过去道:“夜哥哥,原来你也懂书画吗?” 夜凌空笑道:“略懂一点.....” 钟灵道:“我就不懂这些,在我眼里,这些画呀,好像都一个样.......” 夜凌空笑道:“绘画种类有很多的,这种呢,叫作水墨画,有像这样的山水画,还有工笔花鸟画,人物画,风俗画等等,水墨以外,还有壁画、西域油画,铅碳素描画等等.....” 接着又道: “每种画都有不同的风格特点,山水画重在写意,工笔画重在写实。每幅画上又能看出不同的画师风格、运笔技巧......” 说完,他看向面前的山水画。 “这幅画是当世名家郭熙的《溪山行旅图轴》......你看,这画里的石头圆润,是不是多卷云皴?树多虬枝,形状是不是像蟹爪?” 钟灵仔细瞧了瞧,惊喜道:“还真是这样诶!”木婉清听着热闹也凑过来瞧,见果真如此。 三人若无旁人。 夜凌空道:“这是郭熙运用笔墨的风格......等过两天,我弄支铅笔,给你们画两幅画像。” “真哒!”钟灵抓着夜凌空的胳膊,欢快的跳起,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意识到这样大呼小叫不好,小丫头吓得连忙缩回头,不好意思的对众人一笑。 木婉清亦美目涟涟。 不过,大厅里心里最不平静的还要数四大家臣里的朱丹臣。 朱丹臣面相清雅,为人温文尔雅,颇有儒风,外号“笔砚生”,生平喜好书画之道,适才听到夜凌空侃侃而论,恨不得上去同他切磋交流。 过了会儿,内堂出来一位太监,宣高升泰、夜凌空等人觐见。 穿长廊,过庭院,经过走不完的一间间屋子,终于来到一座花厅之外。太监报唱完,揭开帘子,高升泰朝三人使了个眼色,便步入花厅,朝坐在中央的一男一女跪拜。 三人顿知这就是保定帝和大理国的皇后。 夜凌空拱手作揖道:“化外人士夜凌空见过大理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千岁。” “不错,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保定帝笑赞道。 木婉清、钟灵俩人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可一听说要见皇帝,心头也有些发毛。可看起来,这人似乎挺好相处的。 也就是保定帝为人不拘小节,他自幼深受佛法熏陶,虽认为人有地位尊卑,但人无贵贱,不喜人对他跪拜,对臣子爱以兄弟朋友称呼,对他人也是以诚相待,倘若臣下、友人过分恭谨,他反要着恼。 保定帝和煦问道:“不知夜小兄弟仙乡何处?” 对于这等赤诚之人,夜凌空也不好胡乱编个借口糊弄,只好道:“在下乃化外之民,独自游历天下,两年前才来到此间。” “原来如此......”保定帝不疑有他。 俩人聊过几句,聊到海外之事,夜凌空对答如流,尤其是对于南洋,以及大理周边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也远超旁人。很多见识,就连他这个大理皇帝都不知道,更别说宋、辽之人。 如此,身份已经毋庸置疑。 然后又看向二女。 木婉清好奇道:“你就是皇帝吗?” “我便是皇帝......”保定帝笑道。 聊了几句,尽管木婉清、钟灵二人全然不通礼数,但俩人一个心思纯净、一个天真烂漫,犹如浑金璞玉,令他和皇后都很喜欢。保定帝膝下无嗣,一直视段誉为子。可惜他看出二女似乎已经情系于夜凌空身上,要不然他倒是想给侄儿段誉说个媒。 过了半个时辰,忽听得西首数间屋外屋顶上阁的两声响,跟着邻室的屋上又是阁的两响。 ‘难道是岳老三?’夜凌空暗自疑惑:‘奇怪,不是错过了剧情吗,怎么他还会来这里?’ 原作中,段誉和木婉清从小庄逃出后,伪装成灵鹫宫使者救下了钟灵,结果才走了没几步,又撞上阴魂不散的瑞婆婆等人。 木婉清带着累赘,寡不敌众,双双被困于一座崖顶上。然而祸不单行,又惹来‘南海鳄神’岳老三,因不久前他的徒弟孙三霸被木婉清所杀,特地寻仇。结果一见段誉脑生反骨.....不对,是见他脑骨后凸,手长脚长,正是学他功夫的良材美质,当场就要收为徒弟。 段誉自是不肯拜他为师。 之后又发生一堆事,耗了六七日,待四大护卫赶来,将岳老三等人打跑,正巧段誉也脱了困,跟着一同返回大理。 岳老子为了收徒就一路追到了镇南王府。 正不解间,但听得飕飕数声,几个人上了房顶,褚万里的声音喝道:“阁下深夜来到王府,意欲何为?” 一个嗓子嘶哑的粗声道:“我是‘南海鳄神’岳老二,有个年轻人打伤了云老四,还用化功大法废了他大半内力,我来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 还果真是他! 只听褚万里喝道:“岳老二?你不是老三吗?镇南王府不是你放肆的地方,快快退去!” 南海鳄神怒道:“放屁!老子是岳老二!” 话音一落,半空中飘来有如游丝般的轻轻哭声,声音甚是凄婉,隐隐约约似乎是个女子在哭叫:“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众人来到屋外。 此刻已是酉时之末,天早已黑掉,不过众人点了火把,火光熠熠,倒是能够看清。却见房顶上,渭泾分明的站了俩帮人,其中一侧自是镇南王府的家臣护卫,另一侧,与其说是一帮,实际上只有一人。 段誉、钟灵等人望去,第一眼便见到他一个脑袋大得异乎寻常,一张阔嘴中露出白森森的利齿,一对眼睛却是又圆又小,便如两颗豆子,然而小眼中光芒四射,中等身材,上身粗壮,下肢瘦削,颏下一丛钢刷般的胡子,根根似戟,却瞧不出他年纪多大。 接着再看。 只见那人身上一件长仅及膝的黄袍,料子用的是上等锦缎,甚是华贵,下身却穿着条粗布裤子,污秽褴褛,颜色难辨。十根手指又尖又长,宛如鸡爪,就这副凶狠恶煞的模样,活脱脱像条鳄鱼,难怪被人叫做“南海鳄神”。 总之,众人初见时只觉此人相貌丑陋,但越看越觉他五官形相,身材四肢,甚而衣着打扮,尽皆不妥当到了极处。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哭声仍是若有若无的响起。 “哭丧的来啦!”南海鳄神“呸”的一声,在地下吐了口痰,跟着提高声音叫道:“三妹,你大半夜的哭甚么丧?“ 忽然,一个女子跃到房顶上,只见她身披一袭淡青色长衫,满头长发,约莫四十来岁年纪,相貌颇为娟秀,但两边面颊上各有三条殷红血痕,自眼底直划到下颊,似乎刚被人用手抓破一般。她手中抱着个两三岁大的男孩,肥头胖脑的甚是可爱。 那女子幽幽道:“岳老三,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明明是老三,却一心一意要爬过我的头去。你再叫一声三妹,做姊姊可不跟你客气了!” 话音方落,却听一声叹息响起。 “所以你就能够乱抱走别人家的孩子吗?”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15章:南海鳄神 黑夜如墨,火光熊熊,一众侍卫把院子里外,地上,房顶上,围得水泄不通。 夜凌空带着二女,一跃而上。 “哎哟,好俊俏的小哥儿......”叶二娘话音才出,她怀里的大胖小子忽然哭叫:“妈妈,妈妈,我要妈妈!”顿时拉回其注意力,拍着他哄道:“乖孩子,我是你妈妈。” 那小儿越哭越响,叫道:“我要妈妈,我要妈妈,你不是我妈妈。” “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叶二娘轻轻摇晃他身子,唱起儿歌来,明明眉眼慈祥,却让人毛骨悚然。 那小儿仍是哭叫不休。 南海鳄神听得甚是烦躁,喝道:“你哄甚么?要弄死他,趁早弄死了罢。” “......” “糖一包,果一包,吃了还要留一包。”叶二娘脸上笑眯眯地,不停口的唱歌,可想到南海鳄神之言,却让人细思极恐。听他意思,叶二娘竟是要弄死小儿。木婉清、钟灵二人越想越怕,看向叶二娘时,心里不由得又是愤怒,又是害怕。 “乖宝宝,妈妈拍乖宝,乖宝快睡觉。” 叶二娘不断哄道。 “你每天要害死一个婴儿,却这般装腔作势,真是不要脸之至!”、 “你别大声吆喝,吓惊了我的乖孩儿。”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出的话令在场皆气愤不已,但怕 不等众人呵斥,南海鳄神已然伸手,疾向那小儿抓去,想抓过来摔死了,免得他啼哭不休,乱人心意。哪知他出手极快,叶二娘却比她更快,身如鬼魅般一转,南海鳄神这一抓便落了空。 叶二娘嗲声嗲气的道:“啊哟,三弟,你平白无端的欺侮我孩儿作甚?” 南海鳄神喝道:“我要摔死这小鬼。” 叶二娘柔声道:“心肝宝贝,乖孩儿,妈妈疼你惜你,别怕这个丑八怪三叔,他斗不过你妈。”然而话锋一转,露出一脸怨毒道:“生的倒是有趣,白白胖胖的......可惜妈妈已经玩腻了......” 说完就要把孩子朝地上摔去。 “你敢!”眼看孩子就要被甩出一坨肉泥,段正淳登时勃然大怒,朝叶二娘抬手一指,真气从指尖迸发,凌空激射,正是大理段氏绝学‘一阳指’。 叶二娘见势来不及摔了孩童,将其随手扔出,立马身如鬼魅一跃,躲开了一阳指气。 “嗖!”一道身影比叶二娘还快数倍,眨眼不到的功夫,就疾射到房顶边缘,微微一顿,不见腿上有什么动作,人如旱地拔葱,飞出半空,把孩子揽入手里,之后腰身又顺势一转,人如陀螺似的飞了回来。 孩子安然无恙! 夜凌空使出一干轻功绝技,除去木桑道人的‘岳王神箭’和‘攀云乘龙’,还有告别马祥麟前,尤其传授的一招绝技‘龙卷风回’。 众人哪里见识过这等轻功绝技,当即看傻了眼。 “好轻功!”突然一声喝彩惊醒众人。 却是大理国三公之一的巴天石。 巴天石是个精瘦汉子,形貌不扬,然而精明能干,为大理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年纪不大,便已位居大理国司空,在朝中极为尊荣。 除此之外,这人武功也很高明,尤其擅长轻功。 适才,巴天石在叶二娘扔出孩子的第一时间,也运起轻功相救,他的轻功造诣在天下间都是一等一,早在听说四大恶人来此,其就有心想跟那“云中一鹤”比试一番,可没想到,还没碰上“穷凶极恶”,就遇到一个轻功比他还厉害的。 看向夜凌空,心中满是佩服。 不久前,他从褚万里处听说了夜凌空的轻功是如何了得,还想找时间跟这位青年少侠切磋一番,可看到之后,便立马知道自己远不如对方。但巴天石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不会因为别人的武功胜过自己,就心生嫉妒,反而因见识了天外天、人外人,心里同对方交流的想法更烈。 救下了孩子,众人也没了顾忌,立马群起而攻。 叶二娘轻蔑道:“好一群伪君子!枉你们大理段氏自恃正道,原来却也只会以人多欺负人少。” 听到这话,段正淳等人方一动身,转眼跟歇了菜似的。 ‘哎......’夜凌空暗自叹了口气。 别人的武林正道,听了这话,高低得来一句“对付邪魔外道,不用跟他们讲江湖道义,大家一起上!”,也就段家一个个有样学样,当主子的天真,做臣子的也傻乎乎的,碰到这种情况,就放不开手脚。 可或许正因如此,段誉才能屡屡因祸得福、逢凶化吉。 大概, 这就是人们口中的傻人有傻福了...... “我来跟你打!”高升泰一跃而出,一掌朝叶二娘劈下,后者连忙闪躲,同时也以一套掌法还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只短短两招就能看出,叶二娘的身手着实不差,远在白天遇到的那个云中鹤之上,虽然比之高升泰稍有不足,但也绝非短时间里里能够分出胜负。 而岳老三那头却是跟段正淳交手在一起,两人手掌相碰,砰的一声,均感内力受震。接着,又交手数招,一个爪法凌厉凶猛,一个指气嗤嗤射出,从房顶打到地面。 打着打着,来到段誉附近。 段正淳大惊,以为对方要拿段誉作要挟,由于怕误伤儿子,手上难免有所顾忌,不敢尽力使一阳指,本来已经占据上风,最多二十招以内,他便能拿下此人,如今畏手畏脚,反倒令自己落了下风。 “誉儿躲开!”段誉闻言,刚想运起凌波微步逃走,恰好段正淳和岳老三朝他这边打来,前者一掌打在岳老三胸口,令后者节节倒退,又恰巧撞上了段誉。 “砰!”两人一下子摔在地上。 段正淳、刀白凤大惊失色,叫道:“誉儿!” 话音落下,段誉跟岳老三从地上爬了起来。 南海鳄神也爬了起来,掸了掸身子,笑道:“小兄弟,谢谢你啊,没你给我垫一下,我岳老二这下可要摔惨了......”他说这话时,段誉感觉后脑传来阵阵剧痛,忍不住拿手捂去,刚碰了一下,忍不住“哎哟”一声大叫,把段正淳夫妇又吓了个半死。 “你鬼叫什么?”岳老三也被吓了一跳,骂着抬头一看,霎时呆若木鸡。 段誉这时也抬起了头,见眼前的大恶人一双如蚕豆般的小眼向自己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的细看,只给他瞧得心中发毛,背上发冷,就像被野兽盯住似的。 一旁,段正淳夫妇惊道:“岳老三,你不要乱来!” 可夫妻俩喊归喊,对方跟段誉离的那样近,投鼠忌器,他们不敢随意动作。 忽听南海鳄神“啧啧啧”的赞美数声,脸现喜色,说道:“妙极,妙极!快快转过身来!” 段誉脸上有些懵然,却不敢违抗,转过身来。 南海鳄神又道:“妙极,妙极!你很像我,你很像我!” 不管他说甚么话,都不及“你很像我”这四字令在场众人如此诧异,二人均想:“这话莫名其妙之至,你武功高强,容貌丑陋,像你甚么啊?何况还加上一个‘很’字?” 出了这情况,房顶上的战斗也停了下来。 叶二娘纵身一跃,落了下来,道:“老三,干得好!” 然而南海鳄神却不理她,抓着段誉,摸摸他后脑,捏捏他手脚,又在他腰眼里用力揿了几下,咧开了一张嘴,哈哈大笑,道:“你真像我,真的像我!” 段誉摸不着半点头脑,道:“阁下......” 南海鳄神脸色一变,道:“什么阁下?还不快叫师傅!” 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下当真令人种有些看不明白,不知段誉怎么跟岳老三这大恶人扯上关系,还成了他的徒弟。 南海鳄神兴奋道:“来来来......快快叩头!求我收你为弟子。你一求,我立即答允。” 段誉不明所以,嗫嚅道:“这个......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南海鳄神话音一顿,问道:“我问你,你的武功怎么样?可有拜师?” 段誉道:“在下不喜武功,也没有拜师,武功自然也是不怎么样的。” 南海鳄神眼神一眯,朝段誉一掌拍出,刀白凤正要上去,却被段正淳伸手拦下来,摇摇头示意妻子莫动。 段正淳看出对方似乎没有恶意,且先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段誉吃了一掌,“哎呦”一声摔在地上,站起来后冲他道:“你干嘛打我!” “还真不会什么武功......” “妙极!秒极!”南海鳄神手舞足蹈,似拾到了天下最珍贵的宝贝一般,又道:“你手长足长,脑骨后凸,腰胁柔软,聪明机敏,年纪不大,又是男人,真是武学奇材。你瞧,我这后脑骨,不是跟你一般么?” 说着转过身来。 段誉摸摸自己后脑,果觉自己的后脑骨和他似乎生得相像,哪料到他说“你很像我”,只不过是两人的一块脑骨相同。 南海鳄神笑吟吟的转身,说道:“咱们南海一派,向来有个规矩,每一代都是单传,只能收一个徒儿。我先前有个徒儿,叫作‘小煞神’孙三霸,后脑骨远没你生得好,所以他学艺不精,遇到一个名叫‘木婉清’的蒙面娘们儿,想揭人面纱,看人容貌,结果呢......却被人杀了。” 房顶上,夜凌空、钟灵一脸坏笑的看向某人。 木婉清不由脸上一红。 “他妈的!”院子里,岳老三越想越恼,不禁大喝一声。毕竟他这一门向来一徒单传,孙三霸一死,十余年传功督导的心血化为乌有。接着,却听他又道:“但凡那小子能学到我一成本事,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娘们儿杀死,死得很好,一干二净,免得我亲手杀他,以便收你这个徒儿。” 听完,别说众人觉得岳老三脑回路奇葩,就连和他同伙的叶二娘也一脸无语。 段誉不禁打了个寒噤。 “你这人如此残忍毒辣,只见到有人资质较好,便要杀了自己徒儿,以便另换弟子,别说我不愿学武,便是要学武功,也决计不肯拜你为师。”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16章:大智若愚岳老三 南海鳄神一呆。 在他心中,自己武功这么厉害,天下间哪有人会不乐意求着拜他为师的。 难不成听错了? 正在自我怀疑时,段正淳出来道:“阁下好意,我代我家誉儿谢了,不过,我段家子弟岂能拜一恶人为师?” “他是你儿子?” “正是。” 南海鳄神瞧瞧段誉,又瞧瞧段正淳,道:“老的武功倒很强,小的却是一点不会,我就不信你们是爷儿俩......” 这话一出,在场有两人差点没绷住。 一个自是段誉他娘刀白凤,而另一个就是看过原著,知道真相的夜凌空。岳老三不愧是金庸武侠第一预言大师,每每说出出人意料之话,关键最后证实都是真的。 难不成他才是大智若愚? “段正淳,咱们马马虎虎,就算他是你儿子好了。可是你教武功的法子不对,你儿子太过脓包......” 南海鳄神嘴里道着“可惜,可惜”,嘿嘿怪笑。 段正淳诧异道:“可惜甚么?” “你儿子很像我,是块极难得的学武材料,只须跟我学得十年,包他成为武林中一个了不起的高手。” 南海鳄神话音落下。 段正淳既觉好气,又觉好笑,但适才跟他对掌,已知此人武功好生了得,正待回答,却被段誉抢着先道:“岳老三,你武功不行,不配做我师父,你先回去修炼二十年,再来跟人谈论武学。” 南海鳄神大怒,喝道:“凭你这小子,也配说我武功不行?” 紧接着,段誉便以《易经》中的话来戏弄此人,惹得众人一阵暗笑。 到了这时,段正淳也不急着救儿子了,心道:南海鳄神武功虽然不弱,比自己可还差了一筹,不妨拿这浑人来戏耍一番,以博皇上、皇后与夫人一粲,当下由得儿子信口胡说,也不出言阻止。 叶二娘实在看不下去,怒喝:“老三,还不拿下他!” “是老二!”岳老三怒道,却被段正淳瞅准机会,踏上半步,拦在他与段誉之间。 叶二娘气道:“老三,你这蠢货!还不快走?!” 南海鳄神道:“不行!等我徒儿拜完师再说......” “你自己在这儿疯吧!” 叶二娘撂下话,就要纵身离去,但却听“嗤嗤”两道破风之声疾来,才一跃起,身上就被两道暗器打中,悲鸣一声儿,栽倒在地。 一旁的侍卫们瞬间上前,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放开她吧......” 却听上方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 “叶二娘,你儿子的背上、两边屁股上,是不是各有九个戒点香疤?”尽管这声音并不洪亮,但落在叶二娘耳边却如惊雷炸响。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叶二娘眼睛猛睁,本就有些狰狞的面容,变得更让人惊恐。 夜凌空早已把孩子递给了别人,从房顶上跃下,走来看向架刀的两侍卫。 二人看向段正明, 保定帝微微点头,他俩便松开刀,退到一旁。 夜凌空看着叶二娘,道:“我当然知道......”接着又道:“我还知道,你失身于一个有身份、武功高强的男人,以至于未婚先孕,但你为了维护他,甘愿流落江湖,后又被人抢去亲生孩子,以至于忆子成痴,盗取别人家的婴儿来玩弄,玩弄完便即杀害......” 听到这话,在场一系诸人情不自禁的都偷眼向段正淳瞄了一眼。 南海鳄神哈哈大笑,说道:“三妹!你老是去偷人家白白胖胖的娃儿来玩,玩够了便捏死了他,原来为了自己儿子给人家偷去啦。岳老二问你甚么缘故,你总是不肯说!” 四大恶人里,大佬‘恶贯满盈’、老二‘无恶不作’、老三‘凶神恶煞’、老四‘穷凶极恶’。 其中,叶二娘的罪孽多来自于她抢夺和害死众多他人孩儿。 保定帝叹息一声。 假如事情真是那样,她这一身罪孽,他这弟弟,乃至他们大理段氏起码要背一半的锅。而镇南王的正妻刀白凤更是满脸怒气,一眼看向丈夫,目中满是痛心、失望。 “不是.....我......”段正淳不知所措,正欲开口解释,可又犹豫起来。 众人都觉得,这种事情江湖上大概也就他能干得出。估摸一算,身份、年龄,各种条件大致也对得上。更有人想起:“恐怕四大恶人同赴大理,多半是为了找镇南王讨这笔孽债。” 连段正淳也是大起疑心: ‘我所识女子着实不少,难道有她在内?怎么半点也记不起来?倘若真是我干的,无论如何,我也不能亏待了她。’ ‘只不过......只不过......怎么全然记不得了?’ 也就是叶二娘不会承认,否则,就是给段正淳一百张嘴,他也休想辩解万分。 “叶二娘之事,不是镇南王干的......”夜凌空补了一句道。 居然不是? 众人心里涌出一阵莫名的怪异感觉,实想不出江湖上还有哪个有身份、有武功的人能干出这种风流韵事。 一部分人,如刀白凤、木婉清等段正淳的一干妻子儿女纷纷松了口气。 “如此恶行,我本该一掌毙了你才是,不过姑念你也是受害者,今天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夜凌空继续道。 “不过你记住,我留你性命,是让你去弥补罪孽。离去后,你尽量去补偿那些被你所害,痛失孩儿的家庭,两、三年内,你若听到江湖上传来少林寺召开英雄大会之事,便可赶往少林寺,届时自然会知道你儿子的下落。” 说完,他带着询问的目光朝保定帝看去。 保定帝微点下颌。 这人本来就不是他们拿住的,是杀是放,本该由人决定,对方的询问只是出于对他的尊重。 况且,上天有好生之德。 就算这事不是段氏的锅,若能让那些受害家庭得到一些弥补,他是乐得其见。 “去吧。”夜凌空道。 叶二娘看了一眼,便纵身离开。 “三妹......”岳老三见人离去,高手环绕之下,心里自觉没底,可瞧了段誉一眼,又实在舍不得扔下这等良才美质。 正犹豫着,却听旁边传来一笑。 “岳老三,既然段兄说你的功夫不行.....” “这样吧,你让他接你三招,你不出内力,决不伤他,他若接不下来,就拜你为师如何?” 此话一出,段正淳不禁心中一紧。 殊不知段誉近日有所奇遇,早已今非昔比。正要开口反对,可一看说话之人,从刚才的事看,此子无论行事还是武功,皆是高深莫测,或许有他的道理,便静观其变。 南海鳄神也眼睛一亮,看向夜凌空道:“此话当真!” “绝无反悔.....”夜凌空话顿了顿,笑道:“不过,万事都讲个公平。咱们有言在先,三招之内你如打他不倒,你就拜他为师。” “好!谁反悔谁就是乌龟王八蛋!”南海鳄神知道段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别说三招,就是半招也接不住,心中只觉已经胜券在握。 段誉见他得意的样子,气道:“你输的话,可不许抵赖......” 南海鳄神怒道:“岳老二说话,素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岳老三!” “岳老二!”南海鳄神恼羞成怒,跟着转怒为乐。 要说武功,他和段正淳对完一掌,心里便有惧意。心知单是徒儿的老子,恐怕就打他不过。本来还想着怎么趁机拿下段誉,一出手将人扣住,纵然段正淳武功再强,也只有就范,眼睁睁的让他将徒儿带走。 可不成想,对面居然把他徒儿送上门了...... 段誉朝夜凌空看去。 夜凌空点点头道:“用‘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 保定帝、段正淳等人心中一动。 刚才在房顶上,此子救人时展露的轻功实在骇人,难道便是他口中提及之武功? 本来他们还有所担心。 毕竟这院子里几乎人人都是看着段誉长大的,均知他好文厌武,从来没学过武功,这次保定帝和段正淳逼着他练武,他竟离家出走。别说和一流高手过招,就是平常的卫士兵卒,他也决计不是对手。 可若有这人指点过他,哪怕只学了点皮毛,也足够用了。 南海鳄神道:“快来动手,罗里罗唆的干甚么?” 段誉走上两步,和他相对而立。 “岳老三,咱们把话说明在先,你在三招中打我不倒,就拜我为师。我虽做你师父,但你资质太笨,武功我是不能教你的。你答不答允?” 南海鳄神怒道:“谁要你教武功?你又会甚么狗屁武功了?” 段誉道:“好,那你答允了。拜师之后,师尊之命,便不可有违,我要你做甚么,你便须遵命而行,否则欺师灭祖,不合武林规矩。你答不答允?” 南海鳄神不怒反笑,说道:“这个自然。你拜我为师之后,也是这样。” 段誉将所学的凌波微步默想了十几步,嘴上又拉扯几句,使了个诈,骗的南海鳄神转头,陡然间斜上一步,有若飘风,毛手毛脚的抓住了他胸口“膻中穴”,大拇指对准了穴道正中。 如今他虽未像原作里那样吸了无量剑七名弟子的内力,但在无量玉洞里,夜凌空已然替他打通手太阴肺脉和任脉间的线路,又教他如何发收运劲,动用功法,其功力虽低,却不会像原作那般全凭凑巧使出。 南海鳄神被他一抓,只觉内力狂泄。 然而好歹是江湖成名高手,一身内力深厚,又岂是段誉能随便吸,顷刻间段誉就觉得筋脉仿佛要被撑的难受, 夜凌空道:“意守丹田!专心行气!” 段誉心头一震,按照北冥神功的行气图,全力把内力行传一周天,再归入丹田里。 “撒手!”夜凌空又道。 段誉依言松开了手,虽停下摄取内力,但经脉里仍挤了许多。刚刚他已把一大股内力归于丹田,其中还不稳定,再继续归入,反而会冲垮根基,只能把内力留在经脉里胀着。 南海鳄神浑身一软,待稳住身子,惊骇道:“你怎么会化功大法?”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17章:段誉收徒 “化功大法?”厅内众人一听变色。 星宿海丁春秋,当今武林第一大魔头,听说是个仙风道骨、画中神仙一般的老人,练有一身邪门功夫,善消别人内力,叫作‘化功大法’,能令人毕生武学修为废为一旦,天下武林之士,无不深恶痛绝。 保定帝担忧道:“誉儿,你怎么会习得这门邪功?” 段誉忙道:“侄儿学得不是甚么‘化功大法’,而是‘北冥神功’......” “北冥神功?”保定帝疑惑道。 “《庄子》‘逍遥游’有云: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也。又云: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夜凌空忽然吟道,见众人看来,微微一笑。 “北冥神功是‘逍遥派’的镇门神功之一......” “该门派逍遥遁世,人丁虽少,却俱是当世人杰,此派武功以积蓄内力为第一要义,内力既厚,天下武功无不为其所用,犹如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 “故而,这门神功与各家内功逆其道而行,可吸他人内力以为己有,积少成多,汇百川而成北冥......” 保定帝听后勃然变色,道:“这样损人不利己的武功,岂不是一门魔功?” 夜凌空笑道:“北冥神功蕴藏人体内枢机运转之要,阴阳变化之精,乃是玄门正宗,专注予取予夺之术,反倒落了下乘,若是受此表象迷惑,一意掠夺,便是踏入歧途了。” 听完,保定帝脸色才缓和了一些道:“原来如此......” 夜凌空又道:“不过,丁春秋确实跟逍遥派有些关系。”接着又道;“那厮是逍遥派的叛徒,当年欺师灭祖,暗害了逍遥派掌门无崖子,在一部分‘北冥神功’的残缺基础上,结合毒功,演化出一门只能化去他人内力的化功大法。” 段正淳道:“那小兄弟是......” 在夜凌空等人面见保定帝时,段誉大致上把这一段时间的经历给父母说了,但说的不算完全。 “晚辈只是在无量山琅嬛福地中偶得逍遥派的传承,一来我与段兄一见如故,二来我嫌麻烦,就把武功传给了他,由他拜入逍遥派,日后再遵循前辈嘱托,除掉丁春秋,为逍遥派清理门户。”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接着又道:“只是一部武功而已......” “神功绝学,皆是前人结晶,敝帚自珍,也未免太过可惜,以段兄的为人品性,把‘北冥神功’传授给他,想必能够抑恶扬善,造福一方。” 保定帝叹道:“夜少侠胸襟开阔,我辈不如也......” 正要开口询问对方要什么赏赐,这时候,岳老三悄摸摸的朝段誉探爪拿去,但众高手岂会给他机会,段正淳一阳指发劲射出,逼退了岳老三,后者怒道:“他妈的,你们大理段氏就会人多欺负人少......” 段正淳也不生气,道:“阁下这样偷袭,未免有失公允,还剩两招,接下来我绝不出手。” “好!”岳老三重整旗鼓,朝段誉看去。 适才,他内力倾泻、浑身酸麻,才一恢复过来,就立马运功检查丹田,所幸失去的内力也不算多,大概修行六、七天,就能复元如初。 不过南海鳄神也没留心众人说什么,只是听到丁春秋的‘化功大法’似乎跟他练的武功有关。 于是,打量了一番,岳老三一边小心着对方手掌,一边朝段誉抓去。 段誉经过刚才那下偷袭,信心大增,居然也不怎么畏惧了,当即使出‘凌波微步’。众人却见南海鳄神一抓如奔雷闪电,然而段誉向左斜走,步法古怪,跨出一步便避开了。 段正淳喝彩:“妙极!” 南海鳄神第二掌跟着劈到。段誉并不还手,斜走两步,又已闪开。 南海鳄神两招不中,又惊又怒。 见段誉站在自己面前,相距不过三尺,突然间大声狂吼,双手齐出,向他胸腹间急抓过去,臂上、手上、指上全都使上了全力,狂怒之下,已顾不得双手倘若抓得实了,这个“南海派未来传人”便遭破胸开膛之祸。 保定帝、段正淳、玉虚散人、高昇泰四人齐声喝道:“小心!” 却见段誉左踏一步,右跨一步,轻飘飘地已转到了南海鳄神背后,伸手在他秃顶上拍了一掌。 南海鳄神惊觉对方手掌居然神出鬼没地拍到了自己头顶,暗叫:“我命休矣!”但头皮和他掌心甫触,立知这一掌中全无内力,左掌翻上,嗤的一下,将段誉手背上抓破了五条血痕。段誉急忙缩手,南海鳄神这一抓余力未衰,五根手指滑将下来,竟在自己额头上也抓出了五条血痕。 段誉连避三招,本来已然得胜,但童心大起,在南海鳄神脑门上拍了一掌,结果险些反遭擒住,脚步连错,躲到了父亲身后,已吓得脸上全无血色。 钟灵欢快道:“岳老三,你三招打倒他不倒,还不快快快磕头拜师?” 南海鳄神抓了抓耳根,满脸涨红。 “他又不是真的跟我动手,这个不算!” 钟灵伸手指括脸,道:“羞不羞?你不拜师,那便是乌龟儿子王八蛋了。你愿意拜师呢,还是想做乌龟儿子王八蛋?” 南海鳄神怒道:“都不愿。我要跟他再打过!” 段正淳见儿子的步法巧妙异常,连他都瞧不出其中端倪,低声在他耳边道:“你别伸手打他,只趁机拿他穴道。” 段誉低声道:“儿子害怕起来了,只怕不成。” 段正淳低声道:“不用怕,我在旁边照料便是。” 段誉得父亲撑腰,胆气一壮,从段正淳背后转身出来,说道:“你三招打不倒我,便该拜我为师了。” 南海鳄神大吼,发掌向他击去。 只看段誉躲过之后,口念《易经》,竟不看南海鳄神的掌势来路,自管自的左上右下,斜进直退,走着“凌波微步”。南海鳄神双掌加快,劲力增强,花厅中砰嘭、喀喇、呛啷、乒乓之声不绝,椅子、桌子、茶壶、茶杯纷纷随着他掌力而坏,但始终打不到段誉身上。 转眼间三十余招已过。 保定帝和镇南王兄弟早瞧出段誉脚步虚浮,确然不会半点武功。只是得了高人传授,学会一套神奇步法,踏着伏羲六十四卦方位,每一步都是匪夷所思。 想来这步法就是那‘凌波微步’了。 兄弟二人,段正淳一心思专注儿子身上,倒还没想太多。其只想着,若段誉当真和南海鳄神对敌,只一招便已毙于敌人掌底,但他只管自走自的,南海鳄神掌力虽强,始终打他不着。 保定帝却在暗想,自家欠下这么大的人情,该如何报答对方。 场上,南海鳄神的脸色越转越黄,眼睛越睁越大,假如他闭起眼睛,压根儿不去瞧段誉到了何处,随手使一套拳法掌法,数招间便打倒他了。可偏偏就没想到这个法子,掌法变幻,追着段誉跑,却总是相差了一尺两尺。 然而这么缠斗下去,段誉纵然不受损伤,却也不能打倒对方。 夜凌空又看了半晌,说道:“段兄,走慢一半,迎面过去,拿他胸口穴道。” 段誉应道:“好!” 放慢了脚步,迎面向南海鳄神走去,目光和他那张凶狠焦黄的脸一对,怯意登生,脚下微一窒滞,已偏了方位。 南海鳄神一抓,从段誉脑袋左侧直插下去,插得他左耳登时鲜血淋漓。 段誉耳上疼痛,怯意更甚,加快脚步横转直退,躲到了段正淳背后,苦笑道:“夜兄,我不成!” “我大理段氏子孙,焉有与人对敌而临阵退缩的?快去打过,你朋友教的不错,不要让人看笑话!” 段正淳怒道。 刀白凤疼惜儿子,插口道:“誉儿已和他对了六十余招,段氏门中有此佳儿,你还嫌不足么?誉儿,你早胜啦,不用打了!” 段正淳道:“不用担心,我担保他没事。” 刀白凤心中气苦,泪水盈盈,便欲夺眶而出。 段誉为人孝顺,见了母亲这等情景,鼓起勇气,大步而出,喝道:“我再跟你斗过。”这次横了心,左穿右插地回旋而行,越走越慢,待得与南海鳄神相对,眼光不和他相接,伸出双手,便往他胸口两处要穴“神阙”、“膻中”抓去,对面连忙以攻为守,突袭段誉面门,武学上谓之:‘攻敌不得不救’,但段誉对于临敌之道一窍不通,全然不退,只凭一股护母之情,迎头而上。 这一下错有错着。 段誉双臂乃是直线攻击,对面斜抓面目,结果自然是前者手上先到,制住南海鳄神的要害,令他双手虽伸到与段誉双眼相距半尺之处,手臂却不听使唤,再也伸不过去。 正所谓:“父子同心山成玉,兄弟同心土变金”。有段正淳这个高手暗中相助,岳老三纵然内力高深,却又如何能胜? 一眨眼,段正淳以“一阳指”暗助儿子,合父子二人之力方将南海鳄神制服。 厅上众人对此事均了然于心。 虽是如此,南海鳄神折服在段誉之下,却也无可抵赖。 钟灵拍掌笑道:“岳老三,我瞧你定然甘心做乌龟儿子王八蛋,拜师是不肯拜的了。” 南海鳄神怒道:“我偏叫你料想不到,拜师便拜师,这乌龟儿子王八蛋,岳老二是决计不做的。” 说着突然跪倒在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向段誉连磕了八个响头。 “师父,弟子岳老二给你磕头。” 段誉一呆,尚未回答,南海鳄神已纵身跃起,出厅上了屋顶。 “啊!” 惨呼一声,跟着砰的一响,一名王府卫士被掷进厅来,却是胸口鲜血淋漓,心脏已遭他伸指挖去,手足乱动,未即便死,神情甚是可怖。这卫士的武功虽不及褚万里等,却也并非泛泛,居然给他举手间便将心挖去,四大护卫近在身旁,竟不及相救。 众人见了无不变色。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18章:本宫不死,她们只能做小 看到王府侍卫心脏被挖的惨状,众人这才想起,那看着呆头呆脑、蠢萌可爱的岳老三,乃是号称“凶神恶煞”的天下第三恶人。 在那之后,众人进入厅内,保定帝问起段誉一路遭遇,还有刚才他所施展的神奇步法。 段誉不敢有所隐瞒,将他在无量山遇险,幸得夜凌空为他解围,以及跟他前往‘无量玉洞’并得授神功,把这一路经历几乎悉数道来。 听完略叙,众人无不惊叹。 保定帝道:“誉儿,你这套步法,当是从伏羲六十四卦方位中化将出来的,十分高明,其中显是隐伏有一门上乘内功,可否从头至尾的走一遍看。” 段誉正要动作,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夜凌空。 夜凌空笑道:“拜那玉像神女为师、加入‘逍遥派’的人是你,我只是代为传功,怎么使用武功,你自己决定。” 段誉一喜,应道:“好!”微一凝思,一步步的走将起来。 保定帝、段正淳、高昇泰等都是内功深厚之人,但于这步法的奥妙,却也只能看出了二三成。段誉六十四卦走完,刚好绕了一个大圈,回归原地。 “好极!这步法天下无双!”保定帝喜道,然后又朝夜凌空看去:“小兄弟,你救了誉儿,又传他神功,这份恩情实在贵重!不知你要什么赏赐?” 夜凌空道:“那倒不必,我只是见这段誉这傻小子身怀一颗赤子之心,把他视作朋友,恰巧得了些好处,就和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倒是没想过索要什么好处。” 保定帝陷入沉吟。 “前辈可是担心我看似不求回报,实则所图甚大?”夜凌空微微一笑,接着又道:“那倒不必担心,区区一部武功罢了......” 话音一顿。 “这样吧......” “我这人一不求官、二不求财,对世上的名利皆不感兴趣,你给我这些,我是瞧不上的......” “而我最大的爱好就是武学,哪天你随便传我几门功夫就好。” 保定帝沉吟一会儿,道:“好,我把我们段家的‘一阳指’传授给你。” 高升泰闻言大惊,连忙阻止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一阳指乃皇家雄霸天南的立身根本,传给外人,恐怕祸患无穷啊!” 夜凌空不屑道:“你这样说,那我还不学了呢。” 此话一出,段正淳赶紧出来替高升泰解围道:“夜公子,善阐侯此言并非恶意......” 跟着他解释道。 “天下武功相生相克,有长处、亦有弱点,各家门派为了自身发展,一边博采众长,补全本派功夫之不足,一边钻研对手,较量时先已知道对方底细,自是大占上风。” 夜凌空点点头,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 想那少林寺为当今武林至尊,五百年来声名不替,固因本派武功博大精深,但般若堂精研别派武功,亦是主因之一。 少林弟子行侠江湖,回寺后要到般若堂禀告经历见闻,别派武功中只要有一招一式可取,堂内僧人便笔录下来。如此积累数百年,于天下各门派武功了若指掌,纵然寺中无一时之杰,却也能领袖群伦了。 段正淳继续道:“如我段家的‘一阳指’这等独门绝学,乃是各家立身之本,若不慎流落到对头手里,被对方洞悉其中弱点......”说着,叹了声道:“那时,我段家便危矣!” “所以,善阐侯并非怀疑你会对我家不利,你是我们段家的恩人,他只是恪守尽忠,本着职责向皇兄进言,还望小兄弟勿怪。” “我知道......”夜凌空沉吟片刻,道:“天下间的点穴功夫,‘一阳指’为第一,说不想学,那是假话。可我救段誉,不为别的,只为一来路见不平,二来欣赏这傻小子的为人。若我应下此事,反倒像是我贪图你家的绝学一样,辱没了我跟他的这段情分......” 段正淳正要开口,却被夜凌空抬手止住。 “此事休得再提,这话真心实意,我这人喜欢武功,学武对我来说是种乐趣,百家武学没有高低之分,你们随便捡些功夫传给我就好” 保定帝道:“小兄弟如此坦荡,实在教人惭愧!”说完,接着又道:“大理虽非中原泱泱上邦,礼仪教化不深,但也知大丈夫一言九鼎,况且我身为皇帝,金口玉言,既然说出传下一阳指,就绝不反悔......” 听到这话,夜凌空虽是心动,但碍于所说的话,却是犹豫道:“可我刚才......” “这个不打紧,正巧誉儿过去一直不愿学武,如今他总算开窍了,这两天我就寻空把‘一阳指’的运用法门传授给他,你从旁观看,至于能学多少全看造化。” “此乃缘分,不用担心人家说你什么。” 夜凌空大喜,道:“谢陛下!” “好。”段正明眼角露出笑意。 夜凌空见状,忽然觉得这个老人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 毕竟自己之所以救段誉、还传他武功,其中固然有种种原因,但不得不说,确实是有些以此获得段氏绝学的想法。 段氏皇族,大多从小受佛学熏陶,宅心仁厚,同时内心还有些天真。你若拿东西要挟,段家的人骨子里刚硬,不一定吃这套,说不得宁愿玉石俱焚。可若诚心诚意帮他们,不图回报,那他们反倒会坐立不安,想办法把人情还了。 此即以退为进之道。说白了,就是欺负一群老实人。 身为帝王的段正明似乎已经看穿了这点心思,或许这个多年来把朝政丢给大臣,拱手而治的帝王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不过他对此并不介意,这反倒令夜凌空有些不好意思了。 之后,保定帝和皇后起驾回宫,段正淳把二人恭送回镇南王府的牌楼之外,回来内堂张宴,招待夜凌空、木婉清、钟灵三人。 一桌筵席气象不凡,荣华富贵,每一道菜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刀白凤本对段正淳不假颜色,既不喝酒,也不吃荤,只挟些素菜来吃,但在几位小辈的有意助攻下,她又不便对段誉的恩人、朋友太过冷淡,便放开了一些。结果在接酒时无意露出手背上近腕处有块殷红如血的红记...... 木婉清叫道:“师恩深重,师命难违!”右手一扬,“嗤嗤”两枚毒箭向刀白凤当胸射去。 筵席之间,几人言笑晏晏,亲如家人,那料到木婉清竟会突然发难?俩人武功本就差相仿佛,席间相距极近,又是变起俄顷,猝不及防,还好被早有提防的夜凌空飞筷打掉。 在那之后,引出一段狗血往事。 木婉清也确认了自己就是段正淳的女儿。 紧接着,段誉又道出钟灵身世。 刀白凤见那些情敌们不单没有放下段正淳,反而人家的女儿都找上门来了,气的当场就要走。 “你不放在心上,我却放在心上,人家也都放在心上。” 幽幽一叹,便要飞身从窗口跃出去,却被段正淳伸手拉她的衣袖。 刀白凤回手挥掌,向他脸上击去。 段正淳侧头避开,嗤的一声,已将她衣袖拉下了半截。 刀白凤转过头来,怒道:“你真要动武么?” 段正淳道:“凤凰儿,你......” 刀白凤方要登脚,却听一声“且慢!”便见一人阻拦在窗前,青峨微趸,冷冷道:“夜公子,请让开!” 夜凌空道:“伯母,这本是您的家事,晚辈是不该插手,但我这里有一言,你听了后,若还想走,那晚辈和镇南王绝不阻拦!” 刀白凤道:“说!” 夜凌空道:“段王爷风流倜傥,明知道摆夷人自来一夫一妻,您又是美貌端庄,而他却还不知足,处处招蜂引蝶,不断伤害您。” “照我说,您就是一辈子不搭理他,也是他活该。” 刀白凤听了这话,顿觉舒心了许多,而这也正是她一直想说的话。 “凤.....”段正淳刚要开口,就被身旁暗踩了一脚。 踩完,夜凌空又道:“可伯母想过没有,您受了这么多年委屈,还一直跟他怄气,实在因为您爱煞了伯父,倘若真就不喜欢,就算王爷出轨,你又怎会在意这些?” 刀白凤默默不语。 “我想伯父也是知道的,所以尽管他也知道自己的用情不专,多年来不断伤害着你,可他就是如此多情,控制不住会爱上别的女人。” “伯父对那些女子未必不是真心实意......如若不然,那些女子也不会记挂至今。倘若他真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当初您也不会嫁给他,还期盼他浪子回头。” 刀白凤冷冷道:“谁期盼他了!” 段正淳哀求道:“凤凰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正淳实在太对不起你。” 刀白凤心中一软。 夜凌空又道:“伯母,说到底,伯父将来是要做一国之君的,就算为了皇家开枝散叶,也不可能只娶一个女子。甚至哪怕只是作为一个王爷,这么多年,府上却只有你一个女人,他喜欢的人众多,却没带一个回来,已经证明他爱煞了你。” “女儿找上门来,父女团圆,本是喜事,你总不能让王爷背着个负心薄幸、抛女弃养的骂名吧?” “我知伯母恨别的女人抢了伯父的心,恨不能杀了她们,可伯父对您是真心实意,对她们也是一样,但因为您是正妻,过去只能忍痛委屈了她们。” “无论是您还是她们,谁死了,伯父都会为之殉情。” 说着,忽然上前一步,提高声音迫问道。 “是不是要把他逼死了,就一剑自裁在你面前,你才甘心?!” “我......”刀白凤不禁后退。 “伯母留下来,始终是这镇南王府的王妃正室,是她们的大姐,可你这一走,腾出位置,那这正宫之位......”夜凌空嘿嘿一笑,接着道:“指不定就被人抢去咯......” 刀白凤一听,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道。 “休想!本宫不死,她们只能做小!”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19章:大理段二 夜凌空一通操作,看的段正淳目瞪口呆,中间那些话,可以说句句都说到他的心坎里,要不是对方是自家儿子的朋友,他都忍不住拉着当场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为兄弟了。 不对! 自己的两个女儿情系于他,也就是说,姓夜的小子可是他段某人的准女婿。 女婿为老丈人分忧解难,那不是天经地义? 不过好说歹说,总算劝下刀白凤,段正淳忍不住暗自竖了个大拇指。 紧接着,跟木婉清相认,又和秦红棉、甘宝宝久别重逢,上演好一出狗血情感大戏。 夜凌空一边看的津津有味,一边感叹天道莫测。 这一幕实则应该发生在数天后。 原作里,原来秦红棉赴姑苏行刺不成,反与爱女失散,便依照约定,南来大理,到师妹处相会。但她落后了数日行程,后来还是到万劫谷,问知情由,便与钟夫人一齐出来探访。 恰巧段誉和木婉清经历磨难,也用了数日,便抹了这段时日差距。 秦、甘二人途中又遇到“三恶”,一听得木婉清失陷在大理镇南王府之中,当即偕同前来。正巧又撞见段正淳和木婉清父女相认,听他提起往昔情分。 天道茫茫,天威浩瀚无边...... 按理说,没了段、木共患难,剧情缩短数日,早已脱离了原轨,但二人还是赶在相认时赶到了这里, 一见母亲,钟灵喜不自胜,询问下防方知,先前她妈妈和钟万仇回到家,一个正伤心失去女儿,一个又放不下接盘之事,二人再度发争吵。甘宝宝一气之下,就出来寻找女儿。 恰巧秦红棉在渡口偶遇正要走水路回苏州的瑞婆婆等人。 不过,后者却没有跟她发生冲突,反倒告知她木婉清去了镇南王府。得知此事后,她便顾不得相斗,立马改道前往大理,加快行程,正巧在镇南王府前遇到师妹。 于是,尽管众人短暂的偏离过命运的轨迹,却又很快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修罗刀下死,做鬼也风流。” “宝宝我也香香你的脸,许不许?” 接下来,段正淳一系列操作,直接亮瞎了一众小辈的脸,什么叫甜言蜜语,什么叫讨人喜欢,甚至还是当着正妻的面前这样做。 段誉这小子日后死缠烂打的厚脸皮,大抵是学自他“爹”,可惜不是亲生的,所以只学了一半,没学到段正淳撩妹的手段,但凡他会哄一点,王语嫣早就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听三人对话,也能看出,段二这老小子虽然风流,却并非始乱终弃、薄情负心。 当年,他也不是没想过负责,虽给不了名分,却也打算安置在外,赋予荣华,但秦红棉却是要段正淳与之私奔,但段二忧心国事,牵挂太多,以致秦红棉一怒离去。 怀孕之事,就连秦红棉也是后来才得知。 段正淳就更不用说,否则教他得知,说不定真会弃下王爵之位,随之而去。 甘宝宝的情况也差不多。 两人热恋之后,段二国事在身,回去带兵平乱,等他处理完事,教人去寻找时,得知甘宝宝已嫁做人妇。 “宝宝,我没福气,不能让你这般待我。本来......本来是我先识得你,唉,都是我自己不好。” 长叹凄凉,情意深挚,确不是说来骗人的。甘宝宝一听,当场不禁眼眶又红了。 三人默然相对,都忆起了旧事,眉间心上,时喜时愁。 刀白凤见此,终于知道段正淳对二女确实真心实意,他丈夫虽然花心,可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大丈夫,也并非不爱他。 故而,此番却不像以往那般恨的牙痒痒。 反倒她在心里问起自己,这些年对丈夫是不是太过苛刻,明明备受宠爱,却丝毫没有体谅他,甚至一气之下,还做出一件万分对不起他的事。 于是,尽管嘴上说着硬话,但明显是松了口的态度。 夜凌空在窗前所说的话,秦、甘两位也都听到了。尽管要二女和刀白凤放下彼此成见还不容易,但两边也不如以往那般仇视,几人间的关系一下缓和了许多。 段正淳喜出望外。 只可惜,甘宝宝已经嫁作人妇,正如她所说,钟万仇固然有一万个不如段正淳,但待她一心一意,自己是万万不能对不起他的。 随后,钟万仇前来寻妻、段誉被劫、众人前去‘万劫谷’救人,还有段正淳挖地道,隔着门,就差点没玩起“夫目前犯”,好戏一一上演。 段延庆这老登,为了报复当前的大理皇室,居然想要段誉、木婉清、钟灵,做下伤风败俗的事,给三人喂了大份的‘阴阳和h散’,即春药。 哪怕夜凌空千防万防,三人还是被掳了去。 好在他知道‘万劫谷’所在,又熟知剧情,倒不用像原作里那样,等巴天石跟踪查探对方的驻足之地,直接由他带领众人赶往,抢在三人衣衫不整前,把人救了出来。 一路上,段正淳和刀、秦二女纠缠不清。 二人虽不像过去那般相互仇视,却也没什么好感,可在钟万仇这个大冤种的助攻下,加上段王爷的手段,两人先后两次同仇敌忾,关系好了很多。 紧接着...... 天下恶人之首、‘恶贯满盈’段延庆也终于登场。 他的武功果真高明,一阳指的修为尚在段正明之上,只可惜吃了身体残疾的亏,但若当真动手,虽然他修为稍胜半筹,可输的定然是他。 再加上四大恶人里,叶二娘本来已经要抽身离去,只是走前回来跟段延庆知会一声儿,双方人马一见,叶二娘当场告完离去。 现场只剩下钟万仇和三大恶人,势单力孤,不过段延庆人质在手,大理这边却又不敢硬来。 双方只能僵持着。 大理二段回去和众人商议,决定让司徒华赫艮干回老本行,与两个结拜兄弟,即司马范骅、司空巴天石,率领三十人在附近发掘地道,营救段誉。 这位大理司徒,虽出身贫贱,却是一个奇人。 未发迹前,做的是寻龙分金、倒斗下墓的勾当,后来他在一尊棺木里寻的一本殉葬的武功秘籍,依法修习,练成了一身卓绝的外门功夫,便投身报国,辅佐保定帝,累立奇功,终于升到司徒之职。 除了范骅和巴天石这两个生死之交,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出身。 夜凌空毛遂自荐之下,提出等那边差不多到目标处,由他来和段延庆下棋拖延,牵扯对方精力,以防后者发现三公举动。 待救下自家老婆,把二人抱入房间里,那“阴阳和合散”药性虽然猛烈,却非毒药,给二人清服了些清泻之剂,又饮了几大碗冷水,便即消解。 只是,中间药力发作,炽火难忍,她俩虽不懂人事,可抱上去就觉着舒服很多。 夜凌空不忍俩女难受,隔衫相助,却不想正激发二人体内的药性,便是灌了许多冷水,也有些失控。 无奈,俯面而去...... 双兔扑朔,却也难逃七噙。管那林中廪君,还是素威监兵,自有气象。 个中详细,实在令人细嗦不过来。 事情过后,尽管二女还是处子之身,但在她们自己心里,都已是人妇,所欠者无非就是一场婚礼。 午间王府设宴。 众人在席上兴高采烈的谈起万劫谷之事,可不一会儿,刀白凤、秦红棉二人在桌上暗藏机锋,听得众人如坐针毡。 段二自然也是左右为难。 说到底,这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还好来了意外...... 前后来客,玄悲大师之死,引出一段往事,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亦再次被人提起。 当晚,刀白凤和秦红棉两人又闹出矛盾,前者虽松口让秦红棉留了下来,但却还想压服对方一头,于是闹的段正淳哪个的房门也进不去。 段二无奈,只得到书房闷坐,想起甘宝宝的好,又想到为救段誉所挖的那条地道,念头一起,再也按捺不下去。 万劫谷距离大理不远,快马加鞭,约莫一、二个时辰就能到。 如此一来,便有了经典的“隔墙·夫目前犯”。 白天,甘宝宝见钟万仇为了报复,居然和‘四大恶人’沆瀣一气,做出卑鄙下作之事,所寄托终身的良人,竟是这么一号人物。更别说,即便钟灵非他亲生,好歹也养了多年,如此实在令她寒心至极。 当晚,夫妻二人吵了一架,甘宝宝便不让丈夫入房。 长夜难眠。 镇南王府一行,“亲亲宝宝”犹在耳边,就连刀白凤对此都松了口,这不禁令让甘宝宝内心旧情复燃,也对情郎倍加思念。 于是,当段正淳夜入寝室拨撩,再无法按捺心中情感。 种种叠在一块儿,终教甘宝宝认清本心,决定哪怕被人耻笑,也要跟段正淳在一块儿。 干柴烈火,烧的也就比原本要更大一些。 钟万仇一听动静,进来抓个正着,可那时甘宝宝早已决心离他而去,心里又怎会怕他? 夫妻反目,交手中,段二乘机用一阳指点了钟万仇穴道,然后携美离去。 之后,钟万仇会如何,谁也不知...... 不过以他对甘宝宝的迷恋,只怕在妻子离去后,十有八九也不想活了。 次日一早,刀白凤、秦红棉二人见到甘宝宝,纷纷气苦,没想她俩防了半天,一边不让段正淳入室,一边跟他说若是进了对方房门,就别来找自己。 结果,人家就这么实诚,直接跑去找甘宝宝。 这时候,俩人才终于彻底想明,对这厮就不能往外推,否则只会带回更多女人。 刀白凤不禁气苦。 先前她怎么就误信“谗言”,开了这个口子。连带着一上午,对夜凌空没有半点好脸色看。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20章:莽牯朱蛤 次日中午,段誉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哭喊声。 当时,夜凌空正在校武场上练习着段正淳传给他的‘五罗轻烟掌’,作为帮他解决人生最大难题——‘纳妾’,的回报。 然后,这老小子就带同三公、四护卫到宫中向保定帝辞别,与慧真、慧观二僧向陆凉州而去,奉旨给玄悲大师祭奠上香。 当夜凌空赶到时,恰巧遇到了闻讯赶来的保定帝,上前见过礼,刚到段誉卧室之外,便听得砰嘭、乒乓、喀喇、呛啷之声不绝,尽是诸般器物碎裂之声。 门外侍仆跪下接驾,神色甚是惊惶。 保定帝推门进去,只见段誉在房中手舞足蹈,将桌子、椅子,以及各种器皿陈设、文房玩物乱推乱摔。两名太医东闪西避,十分狼狈。 保定帝叫道:“誉儿,你怎么了?” “伯父,我要死了!”段誉大叫,双手在空中乱挥圈子。 刀白凤站在一旁,只是垂泪,说道:“大哥,誉儿今日早晨还好端端地送他爹出城,不知如何,突然发起疯来。” 保定帝正要出言宽慰,却听一旁传来声音:“没事,不要靠近他。”转身一见,问道:“贤侄可知誉儿身上发生了什么?” 木、钟二女身份曝出后,夜凌空作为二人情郎,也就成了段家的“半个”女婿,众人对他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 夜凌空道:“皇上不必惊慌,段兄昨晚被岳老三掳走,他在地道里无意施展‘北冥神功,’吸了好几个高手的内力,那些内力堆在他的体内,涨的他难受,所以他手舞足蹈,乱砸东西,只是本能的想要宣泄内力罢了。” 原来昨夜还发生一事,段誉、钟灵居然又被人抓走了。 岳老三简直是个天才! 这货居然想逼迫段誉把他逐出师门,跟着再拜他为师,如此他便不算违背誓言,不用做乌龟王八蛋。 而云中鹤则是色心不改,对镇南王府的几个大小美人念念不忘,见岳老三过来,他眼骨碌一转,心想若事不可为,就拿岳老三吸引众人的注意力,自己则趁机开溜,也跟来了。 两人把段誉、钟灵挟持走了,夜凌空紧追在后。 阴差阳错,段誉不单在万劫谷地道中吸收了众多高手的内力,还被挣脱掉吸力的段延庆挟持带走,此人在半路上被追来的夜凌空一飞石命中后背,居然强忍着痛,将段誉扔下山谷,还好这小子头顶主角光环,福大命大,这才避免了一场父子相残的人伦惨剧,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段誉这小子落入山谷,不单没摔死,还意外服食了万毒之王——莽牯朱蛤。 夜凌空找到他时,只听“江昂”几声巨吼,似牛哞,却又多了几分凄厉之意,跟着就见到一只长不逾两寸,全身殷红胜血,眼睛闪闪发出金光的小小蛤蟆,追着一只毒物,钻入到段誉的腹中。 将近天亮,二人才和段正淳等人汇合。 听到这话,保定帝道:“原来如此......” 他看了一下,先前,还以为是段誉在万劫谷所中的毒未清,可瞧他脸面与手上皮肤,一无异状,半点也不肿胀,还真不是如此。 “誉儿,你怎么样?” “侄儿全身肿了起来,难受之极。” 段誉不住的顿足,使得保定帝、刀白凤一阵焦虑。 保定帝问道:“贤侄,誉儿的情况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你可有办法帮他化解体内真气。” 夜凌空道:“倒不是没有,‘北冥神功’一共三十六幅图,十二经主摄发,奇经八脉主化存,段誉只学了前两幅‘手太阴肺经’、‘任脉’的功夫,若他整个奇经八脉的功夫练成,提高转化的速度,就能减轻痛苦了。” “那你快快教他......”保定帝忙道,可话音未落,却见夜凌空苦笑道:“不是我不教,这小子不学!” 保定帝一听,愣道:“这是为何?” 夜凌空道:“当初,我把逍遥派的功法绢帛给了段兄,他没注意把卷轴丢到火里,只记得前两幅,就认为这是天意。等后来我再教他,他一是觉得有违天意,二是画上的行气注解,皆是依托一裸女之相作演示,段兄对那女相奉若神明,怕修炼时难免会想起画像,亵渎神女,于是便是我把行气路线都告诉了他,也死活不肯修炼。” 一旁,段誉虽是体内真气内力太盛,似要迸破胸膛冲将出来一般,可神智却仍清醒,听到这话也道:“是啊,伯父,侄儿宁死也不会再修炼下去。” 说完“哎呦”一声,全身剧震,颤抖难止。 保定帝连忙抓住段誉的手腕,右手伸出食、中、无名三指,轻轻搭在段誉腕脉的“列缺穴”上。他段家子孙的脉搏往往不行于寸口,而行于列缺,医家称为“反关脉”。 这一出手,可见其也是深明医道之人。 保定帝只觉侄儿脉搏跳动既劲且快,这般跳将下去,心脏如何支持得住?正要使些内劲查察他经络中更有甚么异象,突然想起段誉的情况正是内力过多引起,再输入内力只会令情形恶化。 夜凌空道:“我来看看!” 说完,把段誉的手腕拿了过来,搭在上面一切。这不探不要紧,一探吓一跳,瞬间脸色大变。 “怎么会这样?”夜凌空的惊呼让在场众人一惊。 保定帝忙问道:“贤侄,怎么回事?” 夜凌空耗费了点真气,在他身上连点几下,试探一番,这才确定道:“他体内的真气,根本不是北冥真气!” 北冥神功乃道家玄门正宗,内力清正,且阴阳兼备,不过段誉只练成手太阴肺经暨任脉,转化的北冥真气应该是阴寒一类。然而他脉中内力,此刻不单有股邪性,还炽烈无比。 这就不合理了...... 即便昨晚段誉吸收了一众高手内力,其中既有南海鳄神、钟万仇阳刚内力,复有云中鹤等人的阴柔内力。北冥三十六幅图,奇经八脉主转化,段誉只练成任脉,所以真气有可能来不及转化,大部分都分散在奇经八脉里,只有一部分在任脉中转化成北冥真气。 因此,其脉象的确有可能是脉象亢燥、脉搏阴虚,阴阳并存,但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只有阳亢,而无阴柔脉象。 难道说...... 未及多想,那边,刀白凤一听,只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差点昏死过去,转眼醒来大哭:“誉儿!我的誉儿!” “夜哥哥(夜哥),我大哥(那小子)没事吧?” “夜兄弟......” 屋内,钟灵、木婉清,众人纷纷开口,一时间吵吵嚷嚷,像菜市场一样。 夜凌空被吵的头大,怒道:“别吵!让我想想!” 以往,其都是一副风轻云淡、智珠在握的模样,众人还是头一次见他发火,霎时间无不感到惊愕。 “大家安静,不要吵到夜贤侄思考!” 保定帝见他一脸沉思,连忙喝止众人,这屋里从头到尾也只有这位皇爷,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不愧是一方皇者。 众人连忙安静下来,不敢打扰夜凌空思考。 夜凌空想了想,道:“太医何在?” 镇南王世子“中邪”之事传出,保定帝立马带人前来,太医也早就候在一旁候着,听到呼唤自己,一个个立即站上前。 “老朽在此。”两名鬓角苍苍的老太医齐声道。 这二人是大理国医道最精的名医,他俩一来时就以为段誉诊断过,可都没瞧出什么来。适才见保定帝出手,好生佩服,正想听听他的意见,忽见夜凌空夺过段誉手来,内心顿时急切。 两太医不认识夜凌空。 其中一位瞧他年龄不大,便有些轻视,但保定帝开了口,他也不便呵斥。只是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心想:‘区区毛头小子,懂得什么医理,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说......’ 夜凌空问道:“尚药局可有水蛭?” 俩人一愣,其中一名太医连道了三声“有”,随即打开药箱,从一只磁盒中取出一条肥大的水蛭来。 钟灵好奇道:“这水蛭能干甚么?” 那名太医拿着水蛭,解释道:“回姑娘,先前我已给士子把过脉,其脉搏洪盛之极,似乎血气太旺,理当用水蛭放些血。” 水蛭善于吸血,用以吸去病人身上的瘀血,最为方便,且不疼痛。 “那就赶快!”刀白凤连忙道。 太医捏住段誉的手臂,将水蛭口对准他血管。水蛭最喜欢依附人畜、吸取血液。可奇怪的是,这条水蛭碰到段誉手臂后,不住扭动,无论如何不肯咬上去。那太医大奇,用力按着水蛭,过得半晌,水蛭一挺,竟然死了。 “启奏皇上,世子身上中有剧毒,连水蛭也毒死了。” 先前那名暗自瞧不上夜凌空的太医脸有忧色。 谁知他话刚落下,却听道一声:“果然如此!” 众人纷纷看去,保定帝问道:“贤侄可有头绪?” 夜凌空道:“昨天晚上,段兄被岳老三掳走,之后他被段延庆挟持,追赶中,段延庆将他抛下山谷,幸亏段兄洪福齐天,不但没死,还意外服食了莽牯朱蛤。” “莽牯朱蛤!”听到这个,两名太医大惊失色。 一名太医道:“难怪世子脉象亢燥,像是中了一种罕见的热毒,也难怪连水蛭都不敢下口咬他。” 刀白凤问道:“太医,莽牯朱蛤,是何物?” 那太医道:“莽牯朱蛤乃是万毒之王,古老相传它是瘟神爷的坐骑,喜食毒物,任何蛇虫闻到他身上气息,便即远避,即令最厉害的毒蛇也都慑服。适才水蛭死活不肯下口,想来是察觉到莽牯朱蛤的气息了......” 随后,叹了口气。 两太医低着头,不敢开口,但那意思任谁都瞧明白了,无非是赶快办后事吧,世子吃了万毒之王,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刀白凤眼前又是一黑。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21章:朱蛤神功 “不对!若莽牯朱蛤真如所说的那般厉害,其毒性应该剧烈无比才是,怎会潜伏在誉儿体内,直到现在才发作?” 还是大盲生保定帝略微思索,终于发现了华点。 两太医经此一提醒,也顿觉不对,先前解释莽牯朱蛤来历的那名太医道:“是呀,传说莽牯朱蛤一口毒气,沾之立毙,世子爷的情形,明显是毒性入血,怎么会到现在还没事?” 惊奇下,居然忘了这话不便说出口。 “所以,这小子是因祸得福了......”夜凌空笑道。 保定帝一惊,道:“此话怎讲?” 夜凌空解释道:“本来,北冥神功虽能夺他人内力为己用,但若对方内功远高于自己,就会导致江河倒灌,冲垮北冥根基。吸取的内力过多,也会导致内力堆积在经脉里,互相冲突,反而是坏事。” 说完一顿。 “段兄昨晚吸了众多内力在体内,正巧他又服食了莽牯朱蛤,朱蛤虽是奇毒,入胃也是无碍,反而自身为段兄的胃液所化。就这朱蛤而言,段兄的胃液反是剧毒,竟将它化成了一团脓血。” “那莽牯朱蛤乃是世间异种,即便化作脓血,一身剧毒精华化而不散,化作一团朱蛤精气。原本这精气即便被肠胃吸收,进入段兄的经脉、血液,也是剧毒无比,本是必死无疑。可机缘巧合下,朱蛤精气跟他诸多内力融为一体,变成一种新的内力,不单化解了他内力堆积之危,也化解了朱蛤剧毒之险。”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保定帝道:“可这朱蛤精气,又是如何跟他体内的内力融合的?” 夜凌空先不回答,反倒问起段誉,道:“段兄,你今早是不是做了什么?” 段誉一边手舞足蹈,跟发疯似得,一边道:“没有啊,我没做甚么啊?” “你再好好想想......”夜凌空又道。 段誉身体虽然难受,但脑子却清醒的很,想了一下,当即道:“今早,我就忽然觉得胸口闷的要死,像要炸开了,我就忍不住在房里乱走......好像用施展了‘凌波微步’,然后就越来越难受。” “那就对了!”夜凌空抚掌而笑,跟着对众人解释道:“段兄练成两幅北冥神功,能把万气转化为北冥真气,那时他吸收了众多内力,真气在任脉中运行转化,连带这朱蛤精气也在其中,二者就融合为一体。不过,他只练了手太阴肺经到任脉一路,内力只能化作阴柔内力,他又不通阴阳转变之道,而朱蛤精气却又至刚至阳,难以转化,故而跟他的行气路线发生冲突。” “正巧此时他无意中施展了凌波微步。” “这门步法不但是一门轻功,其中也蕴藏一门‘逍遥派’内功,跟‘北冥神功’系出同源,北冥神功得了这部分行气路线补全,运转下,不仅把朱蛤精气、各家内力、北冥真气,融合成一种全新的内力,还令真气路线改变,衍化出一门全新的武学。” “该门武学,可称之为‘朱蛤神功’。” “朱哈神功?”保定帝念完,又问道:“那誉儿现在情况如何?” 夜凌空沉吟片刻,道:“大致上应该是没事了,不过他吸收的内力太多,即便他练成朱蛤神功,可根基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转化的朱蛤北冥真气,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尽收入丹田,还需要经过一番梳理......”话音一顿,接着又道:“最好是想办法,把他的内力释放一部分出来。” “释放一部分?好!我知道了......”保定帝想了想,紧接着又对众人吩咐道:“其他人都退下吧,誉儿和夜贤侄留下来......听好,没有朕的允许,其他人不得进来。” 保定帝平时都是以平常人、江湖人礼仪、以“我”自称,很少会用到“朕”这个字眼儿。 夜凌空略是惊讶,心中隐约有了个想法。 众人退去后,一名太监从外面把门带上。 然后,保定帝才道:“先前,我答应过贤侄,要将‘一阳指’传授给你和誉儿。本来,我是想等淳弟和众位兄弟回来,把这门功夫传给你们,还有褚、古、傅、朱四位兄弟,不过凑巧赶上誉儿身上发生这事,我就先把‘一阳指’传给你们。” “谢谢皇上!”夜凌空喜道。 保定帝微微一笑:“都是自家人。何况你不仅是我那两侄女的准夫婿,还多次救了誉儿,区区一门指法,自是可以传你。况且你为人至诚,心地无私,相信‘一阳指’在你手上,一定能够发扬光大。” 说完,他把段誉叫过来。 “誉儿、贤侄.......意守丹田,凝神静气......我来教你们导气归虚的法门。” 当下连比带说,将法门传授了二人。 听到这话,哪怕段誉浑身难受,也立马努力收摄心神,一句一句的照行,大理段氏的内功法要,果是精妙绝伦,他一经照做,四外流窜的真气便即逐一收入脏腑。中国医书中称人体内部器官为“五脏六腑”,“脏”便是“藏”,“腑”便是“府”,原有聚集积蓄之意。 昨晚,段誉体内吸收了众多人的内力,体内真气之厚,内力之强,几已可说得上震古铄今,并世无二。 夜凌空精通完整的‘北冥神功’,但他每摄取十分内力,九分就要被体内的‘武道神星’摄去滋养自身,最后归于丹田内的内力反而并不多。 此番,段誉跟着保定帝传下的导气归墟法门,存想行气,虽未把内力引入丹田,可也把大部分暂时藏入内府,待到之后再慢慢归引入丹田。 这就是把浑身内力梳理了一遍。 其后,段誉全身越来越舒畅,只觉轻飘飘地,似乎要凌空飞起一般。 只是还是有部分内力堆在经脉当中。 毕竟他乍然吸取的内力太多,丹田根基又还没换好,一时间能引入的内力不多,五脏六腑能暂贮的也不多,得把这部分内力尽量排出才行。 否则,堆积久了,反会造成经脉淤塞,带来伤害,甚至有可能全身瘫痪。 保定帝眼见他神情舒展、脸露笑容,便知此法有效,跟着又传授运功发劲之法,带着二人依次存想运气,一路打通关窍。 “嗤嗤嗤”,只一瞬间,夜凌空是食指点处,商阳穴上,便有真气汹涌迸发,指力化作一道无形气劲,像子弹般射出。 气劲打在地上,顿时吹散落点处的尘埃。 保定帝见状,暗自震惊无比,旁人需花上数年之功才能入门的‘一阳指’,夜凌空仅一朝就练到登堂入室,这武学天赋当真高的不可思议。 正在感叹,忽听“啊呦,啊呦”的声音传来,转头一看,却见段誉神情痛苦,满额头都是黄豆粒大小的汗珠。 保定帝慌忙问道:“誉儿,你怎么了?” 段誉道:“伯父,侄儿照着你说的方法存想,和感觉体内的气流行至手臂,就鼓荡起来,手臂涨的十分难受了。” 保定帝转头看向夜凌空,问道:“贤侄,这是?” 夜凌空想了下,道:“大概是真气相逆,发生冲突了!”接着又道:“北冥神功的行气乃是逆道而行,手太阴至任脉一路,内力乃是从少商逆行至云门,再进入奇经八脉,最后汇于膻中。他这下却是从膻中发劲,流入十二经,从巨骨正行到商阳......” 话音一顿。 “我想,段兄大概是不怎么会运气,丹田发劲,把内力运行到手臂上,再十二经上再运劲时,顺便也带着手太阴肺经一路发劲,内力流入其中,和脉中的逆势冲突,方才如此。” 保定帝顿时明白过来,道:“是了,那该怎么办?” 夜凌空道:“原本,北冥神功里有十二经正、逆行气循环之法,尽管他只练了两幅图,不能逆转阴阳,但我可以从旁协助,用北冥真气替他梳理引导。可现在,他练成了朱哈神功,行气线路已变,倘若我输入北冥真气,变化不可估量,是福是祸,我也估摸不准......” “这......”保定帝傻眼。 夜凌空接着道:“不过,皇上可用一阳指力,顺着路线,替他引导修炼一阳指,让他熟悉这一路的发转运劲,等他掌握诀窍,就不会误使真气进入手太阴肺经中,但一定要小心可能出现的变化。” “我明白了......”保定帝正要下手,却又犹豫起来,就这一眨眼功夫,段誉便愈发痛苦。 夜凌空道:“皇上,不可再犹豫!” 保定帝目光一凝,其实他平素处理疑难大事,明断果敢,往往一言而决,然眼前之事关系段誉一生祸福,稍有差池,立即便有性命之忧,因此不免有些犹豫。可眼见段誉双目神光散乱,已显颠狂之态,更无犹豫的余地,心意已决。 “我试试看......” “切记,不要碰他的少商穴,也不要把内力注入手太阴肺经上。” 保定帝闻言,把手指按在段誉的肩膀,顺着巨骨、肩髃......曲池.......上廉、下廉......最后至阳溪。段誉跟着那种感觉,存想行气,心念一动,果然觉得一股真气自丹田中涌出,冲至肩臂,再沿着路线汇集至阳溪,跟着就似有甚么东西要突破皮肤而迸发出来,那小老鼠一般的东西所要冲出来之处正是阳溪所在。 “因势导利,顺势发劲!”保定帝大喝。 段誉一听,猛然顺着那股感觉,把阳溪穴里的真气鼓荡发出,但听“嗤”的一响,一股指劲自指尖迸发,打出面前数尺,这功力已经超过其父段正淳许多,可见其内力有多么深厚。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22章:天龙寺(上) “伯父、夜兄,我身上好像不难受了。” 段誉喜得跳起。他把这股内力排出,顿觉浑身舒坦无比,就连练成了‘一阳指’也不在意。 然而, 话音刚落,就觉得体内涌出一股燥热,抬手掌心猛然涌出一股隔空吸力,刚好他掌心对着保定帝。 “不好!”夜凌空见到他掌心隐隐出现红气的瞬间,暗道不好,扑上前把段正明拉开,对上一掌。一股透着灼热邪度的吸力袭来,受此刺激,丹田里的北冥真气也被引动。 刹那间,北冥神功启动。 二人体内各产生吸力,夜凌空这边乃是六小股,出自少商、中冲、少冲,少泽、官冲、商阳六脉,而对面段誉只有一股,来自少商。 可就是这一股吸力却比那六股吸力都强。 夜凌空只感觉内力真气在一点点的朝着段誉手中流去,两边内力此刻互相激发,吸力骤起,就像两个吸盘吸在一起,任何一方都难以挣脱,单一方撤劲,丹田内力顷刻就会被对面吸的一干二净。 保定帝瞧这一幕,惊道:“誉儿,贤侄?” 夜凌空见他朝这边靠近,顿时喝道:“皇上,不要过来!段兄体内的朱蛤神功又发生了变异,现在正失控着,谁过来都会遭殃。” 保定帝担忧道:“那怎么办?” 夜凌空一边艰难顶住,一边道:“我想想......” 话音落下一瞬间,脑中飞快转动,把生平对武学的理解都投入其中,很快灵光一闪,想到了某个方法,尽管有些危险,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打定主意,全面催动北冥真气,在这危险关头,其居然借助外力逼迫,按照行气路线,去练剩下那六幅‘奇经六脉’图。霎时间,一个个关窍被打通,原本起码要一年才能练成的功夫,此刻居然顷刻练成。 练成完整的‘十二经图’和‘奇经八脉图’,哪怕未将周身行气连成一体,吸力也不是先前能比。 这六幅图练成,夜凌空便算站住了跟脚,六股吸力发动,甚至还把‘朱蛤真气’摄走了一些。 夜凌空叫道:“段兄,你还记得刚才皇上传你的归墟导气之法吗?” 段誉道:“记得!” 夜凌空道:“我输三下,你用归墟导气之法,收摄内力,咱俩一同撤力......”跟着问道:“听明白了没有?” 段誉道:“听明白了。” 三声既到,两人同时撤劲,吸力顿时消失,二人各自朝身后倒去。 段誉“哎呦”一声儿,一屁股坐地上,两眼发蒙。 而夜凌空往后倒退两步,顺势坐倒,盘膝运气,化解着吸来的‘朱蛤真气’。 ‘朱蛤神功’,这原本是旧版天龙八部里的神功,是段誉服食莽牯朱蛤,天意偶得,可以吸摄他人内力。之后的版本里,这门神功被删改为‘北冥神功’,可以说是后者的前身。 起初,夜凌空以为这次的世界,只是以《天龙》新修版的设定为主衍化而出,还没想到这一节,可在见识到段誉身上的种种奇异,再加上这番交手,更加确定了,这真是旧版、或是漫画版的‘朱蛤神功’。 毕竟,北冥神功可是没法隔空吸人内力的。 朱蛤神功跟北冥神功的不同之处在于,这门神功吸收别人内力,几乎没什么副作用,而且内力中还有一股阳炎毒煞,发劲输出,威力无穷。 与之对应的,就是日后游坦之练成的‘冰蚕异功’。 两种神功一阴一阳,皆有吸摄他人内力,调节化解诸般真气的力量。 夜凌空吸收了朱蛤真气后,真气立马涌入某一处穴府里,跟着化作一颗‘朱蛤星核’,而他此番突破,又把北冥神功修炼至大成,只差最后三幅图便可修炼圆满,‘星核’为作‘神星’,可为收获满满。 运完收功,就见保定帝和段誉一脸关心走上来。 保定帝问道:“贤侄,你没事吧?” 夜凌空道:“托皇上洪福,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说完,话锋一转:“段兄的朱蛤神功乃是朱蛤精气、吸来的内力,北冥真气,三者共同衍化而来。我猜,刚才段兄身上是因为排出了多余的内力,只是缺了一角,才令朱蛤神功又发生异变。” “离根基稳固,我看还有一段时间,段兄要适当释放脏腑中的内力,让‘朱蛤神功’稳定下来。” 保定帝道:“贤侄所言极是!”说完眉头微皱,又道:“就怕再次发作。” 夜凌空沉吟片刻,道:“我估计着,最多也就三、五日,朱蛤神功就能稳定下来。不过,如今段兄的内力堪称旷古烁今,最好找几位内功精深高手从旁相助,否则一旦发作,光凭皇上一人,怕是难以替他梳理真气。” 保定帝寻思:“这个难题,只有向天龙寺去求教了。” 天龙寺在大理城外点苍山中嶽峰之北,正式寺名叫作崇圣寺,但大理百姓叫惯了,都称之为天龙寺,背负苍山,面临洱水,极占形胜。寺有三塔,建于唐初,大者高二百余尺,十六级,塔顶有铁铸记云:“大唐贞观尉迟敬德造。”相传天龙寺有五宝,三塔为五宝之首。 段氏历代祖先做皇帝的,往往避位为僧,都是在这天龙寺中出家,因此天龙寺便是大理皇室的家庙,于全国诸寺之中最是尊荣。每位皇帝出家后,子孙逢他生日,必到寺中朝拜,每朝拜一次,必有奉献装修。寺有三阁、七楼、九殿、百厦,规模宏大,构筑精丽,即是中原如五台、普陀、九华、峨嵋诸处佛门胜地的名山大寺,亦少有其比,只是僻处南疆,其名不显而已。 从房内出来后,保定帝跟众人招呼一声,带着段誉、夜凌空二人出府,各乘一马,向点苍山驰去。 段誉一路在马背之上,遵从伯父、准妹夫指点,镇制体内冲突不休的内息,烦恶稍减,这时随着保定帝到寺前。这天龙寺乃保定帝常到之地,当下便去谒见方丈本因大师。 本因大师若以俗家辈份排列,是保定帝的叔父,出家人既不拘君臣之礼,也不叙家人辈行,两人以平等礼法相见。保定帝将段誉如何获得奇遇,练成神功,又如何为延庆太子所擒、如何服食了莽牯朱蛤,令体内真气变异,一一说了。 其中曲折,本因方丈差点感觉脑子用不过来,跟tm听天书似的。沉吟片刻,与保定帝说了几句话,然后看向夜凌空,问道:“这位施主是?” 保定帝道:“这位也是我的子侄,不是外人,而且誉儿身上的情况,他最为了解,万一有什么异状,还需要他在一旁。” 在他看来,夜凌空未来必是段正淳的女婿,又有恩于段氏,那就是家里人。 本因没有多想,随后带领三人进入寺内。 两名小沙弥在前引路,其后是本因方丈,更后是保定帝三人,由左首瑞鹤门而入,经晃天门、清都瑶台、旡旡境、斗母宫、三元宫、兜率大士院、雨花院、般若台,来到一条长廊之侧。两名小沙弥躬身分站两旁,停步不行。三人沿长廊更向西行,来到几间屋前。 那几间屋全以松木搭成,板门木柱,木料均不去皮,天然质朴,和一路行来金碧辉煌的殿堂完全不同。 本因方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本因有一事疑难不决,打扰三位师兄弟的功课。”屋内一人说道:“方丈请进!” 本因伸手缓缓推门。 板面支支格格的作响,显示平时极少有人启闭。段誉随着方丈和伯父跨进门去,他听方丈说的是“三位师兄弟”,室中却有四个和尚分坐四个蒲团。三僧朝外,其中二僧容色枯槁,另一个壮大魁梧。东首的一个和尚脸朝里壁,一动不动。 保定帝认得两个枯黄精瘦的僧人法名本观、本相,都是本因方丈的师兄,那魁梧的僧人法名本参,是本因的师弟。他只知天龙寺牟尼堂共有“观、相、参”三位高僧,却不知另有一位僧人,当下躬身为礼。 本观等三人微笑还礼。那面壁僧人不知是在入定,还是功课正到紧要关头,不能分心,始终没加理会。保定帝知道“牟尼”两字乃是寂静、沉默之意,此处既是牟尼堂,须当说话越少越好,于是要言不烦,将段誉身上之事说了,最后道:“祈恳四位大德指点明路。” 本观沉吟半晌,又向段誉打量良久,说道:“两位师弟意下如何?” 本参道:“既然只要我等在他魔功发作之时,替他梳理真气,那倒也不会耗损多少内力。就怕刚好赶在强敌来犯之时.....” “阿弥陀佛!”本相和尚长呼一偈,跟着低头垂眉、一言不发。 本观、本参也是面面相觑。 忽然间,猛听得“呜哗——”一声大喝,各人耳中均震得嗡嗡作响。 保定帝知道这是佛门中一门极上乘的武功,叫作“狮子吼”,一声断喝中蕴藏深厚内力,大有摄敌警友之效。 只听那面壁而坐的僧人说道:“强敌日内便至,天龙寺百年威名,摇摇欲坠,这黄口乳子即便魔功发作,这当口值得为他白损功力吗??”这几句话中充满着威严。 “当然值得!”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众高僧看去,却是保定帝带来的另一位青年。 夜凌空道:“在下不知贵寺遇到了何等难处,但我知道一点,出家人慈悲为怀。段誉为大理段氏唯一的继承人,身系江山社稷,他一死,不知道有多少刀兵、多少战火,届时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保守荼毒......” 见众高僧默默不语,他又道: “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即便他只是个普通人,若诸位大师对此视而不见,那各位这么多年的佛理,可算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住口!诸位大师面前,岂容你这黄口小儿胡言乱语!” 保定帝开口斥责,但目中却颇为欣赏。 周围陷入安静。 片刻后,那面壁之人缓缓道:“说的好!”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23章:天龙寺(下) 木舍之中,那面壁的僧人连连道三声“说的好”,须臾间,一阵气劲如风,自他座下扩散,扫荡尘埃。 “小居士年纪轻轻,却是宅心仁厚,善哉善哉。” “只是老衲不解......” “适才,居士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即便是普通人的性命,我等也不该视而不见。老衲对此深以为然......可苦海无边,而人力又有穷尽之时,便是佛祖尚且不能普度众生,我等凡人,又如何拯救世人?” “正所谓,求人求佛不如求己,人度佛度不如自度,我等修行,不过是自救罢了。” “至于世人疾苦,又与我等何干?” 夜凌空略一思索,道:“求人不如求己,此话不假......但出家人慈悲为本,常乐为宗,纵然世人难度,又岂能见死不救?能不能救是一回事,救不救又是另一回事,就算到最后只是一场徒劳,可也问心无愧,对得起生而为人,对得起百姓的供养......” “佛是过去人,人是未来佛,连人都做不好,又如何自度,如何成佛?” “晚辈这番话,大师以为然否?” 此言一出,众僧皆震,高声号起“善哉善哉”,那面壁的僧人也道:“善哉善哉,小居士身具慧根,将来必定大有所为。” 夜凌空不解道:“大师的意思是?” 本因方丈笑道:“师叔刚才只是考考你.......无论如何,人我们是一定会救的。” 这话一说,本参忧心道:“怎么就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那位面壁高僧道:“本参,世事无常,福祸相依,你修行至今,难道还为此苦恼吗?你也不必担忧。” 本参道:“师叔教训的是。” 保定帝听本因方丈、本参等人,称那人为师叔,忙道:“不知枯荣长老在此,晚辈未及礼敬,多有罪业。” 原来那位高僧叫作枯荣长老,在天龙寺中辈份最高,面壁已数十年,天龙寺诸僧众,谁也没见过他真面目。保定帝也是只闻其名,从来没拜见过,一向听说他在双树院中独参枯禅,十多年没听人提起,只道他早已圆寂。 枯荣长老道:“那孩子魔功发作时,我等自会出手。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大雪山大轮明王之约,转眼就到。正明,你也来参详参详。” 保定帝一边说“是”,一边好奇着大轮萌王跟天龙寺有何瓜葛,只见本因方丈从怀中取出一封金光灿烂的信来,递在他手中。 拆开看完,信上寥寥数语,无非是说大轮明王当年和姑苏慕容博互为挚友,二人谈论天下武功。言中,慕容博对天龙寺‘六脉神剑’推崇备至,深以未得拜观为憾。近日听说慕容博去世,就想拿礼物换取六脉神剑剑谱,带到慕容博的坟前焚化祭奠。 大轮明王鸠摩智是吐蕃国的护国法王,但只听说他具大智慧,精通佛法,每隔五年,开坛讲经说法,西域天竺各地的高僧大德,云集大雪山大轮寺,执经问难,研讨内典,闻法既毕,无不欢喜赞叹而去。 保定帝也曾动过前去听经之念。 这等大智大慧之人,不学武则已,既为此道中人,定然非同小可。 难怪诸位高僧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只听本参气愤愤的道:“这大轮明王也算是举世闻名的高僧了,怎么恁地不通情理,胆敢向本寺强要此经?正明,方丈师兄知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此事后果非小,自己作不得主,请枯荣师叔出来主持大局。” 本因道:“本寺虽藏有此经,但说也惭愧,我们无一人能练成经上所载神功,连稍窥堂奥也说不上。枯荣师叔所参枯禅,是本寺的另一路神功,也当再假时日,方克大成。我们未练成神功,外人自不得而知,难道大轮明王竟有恃无恐,不怕这六脉神剑的绝学吗?” 枯荣冷冷的道:“谅来他对六脉神剑是不敢轻视的。他信中对那慕容先生何等钦迟,而这慕容先生又心仪此经,大轮明王自知轻重。只是他料到本寺并无出类拔萃的高人,宝经虽珍,但无人能够练成,那也枉然。” 本参大声道:“他如自己仰慕,相求借阅一观,咱们敬他是佛门高僧,最多不过婉言谢绝。也没甚么大不了。最气人的,他竟要拿去焚化给死人,岂不太也小觑了天龙寺么?” 本相喟然叹道:“师弟倒不必因此生嗔着恼,我瞧那大轮明王并非妄人,他是想效法吴季扎墓上挂剑的遗意,看来他对那位慕容先生钦仰之极,唉,良友已逝,不见故人......” 说着缓缓摇头。 夜凌空不由暗笑,心想萌王这一身名头还真好用,什么吐蕃国师、大轮萌王,写一封信,把几个呆和尚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他说拿去焚烧祭奠,你们就信了啊?焚烧是会焚烧,祭奠是会祭奠,但那之前,鸠摩智不把整部剑谱倒背如流,我就地出家。 保定帝道:“本相大师知道那慕容先生的为人么?” 本相道:“我不知道,但想大轮明王是何等样人,能得他如此钦佩,慕容先生真非常人也。” 说时悠然神往。 然而,夜凌空知道,这就是一个老登。 慕容博身为大燕皇室后裔,矢志恢复祖上荣光,多年来一直在暗中招兵买马,搞风搞雨,犯下一堆大恶,然后露出了马脚,假死遁世。 本因接着道:“师叔估量敌势,咱们若非赶紧练成六脉神剑,只怕宝经难免为人所夺,天龙寺一败涂地......”接着,他又劝道:“正明,非是我们对誉官身中魔状袖手不理,只是和强敌交手之际,大家若是分心救人,那就难以抵挡。只是听你们所说,誉官身上入魔虽深,可大抵应该无事,倘有急变,我们随时设法救治。若恰巧逢在大敌入侵时发作,我等也会尽量施手助他。” 保定帝虽然担心段誉病势,但他究竟极识大体,知道天龙寺是大理段氏的根本。 每逢皇室有难,天龙寺倾力赴援,总是转危为安。当年奸臣杨义贞弑上德帝篡位,全仗天龙寺会同忠臣高智昇靖难平乱。大理段氏于五代石晋天福二年丁酉得国,至今一百五十八年,中间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社稷始终不堕,实与天龙寺稳镇京畿有莫大关连,今日天龙有警,与社稷遇危一般无二。 随后,与商讨起如何抵御外敌。 六脉神剑乃是大理段氏不传之秘,一向被深藏在天龙寺中,就连段正明、段正淳都不知晓,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 六脉即: 手之六脉太阴肺经、厥阴心包经、少阴心经、太阳小肠经、阳明胃经、少阳三焦经。 此功法以段氏的一阳指为根基,把指力化作无形气剑,一旦单程,挥手间分金断玉,气剑威力无穷。不过,六脉神剑以内力为主,实非急切间一蹴可成。但依神功本意,该是一人同使六脉剑气,但当此末世,武学衰微,哪有人能修聚到如此强劲浑厚的内力。 于是只好商议六人分使六脉剑气。 只是便是其中任意一剑,也要当今武林的第一流、夜凌空眼中的超一流好手,内力修为异常深湛之士,方能修炼。 而天龙寺中已有枯荣大师、本因、本相、本观、本参,五大高手。 原本算来算去,也找不出第六人,恰巧保定帝今日来此,合该乃是天意如此。而天龙寺的六脉神剑经不传俗家子弟,须要保定帝剃度,才能传他。退了强敌,再让他还俗即可。 保定帝本就有皈依之志,闻言当即跪拜,由枯荣大师为其剃度,收入座下。 却见枯荣大师伸出右手,反过来按在保定帝头上,手掌上似无半点肌肉,皮肤之下包着的便是骨头。枯荣大师仍不转身,说偈道:“一微尘中入三昧,成就一切微尘定,而彼微尘亦不增,于一普现难思刹。” 手掌提起,保定帝满头乌发尽数落下,头顶光秃秃地更无一根头发,便是用剃刀来剃亦无这等干净。 ‘好厉害的修为!’夜凌空双目一凝。 这枯荣大师参修枯禅,虽未圆满,却也非同凡响。一探手,内力覆于掌上,虽不如刀气、剑气,却也相差不远。就这一手功夫,已经可以看出他的内功境界差不多已到后天圆满,只差一步,便可打通任督,进入先天境界。 这修为,已经跟藏边八大法王差不多了。 比利刃天王、修罗法王、天龙法王、金翅法王要差一筹,但跟四位差不多,算作超一流末等。不过,若他能将枯荣神功修至圆满,大概就能达到超一流绝顶,直追没有领悟剑意前的穆人清。 顷刻后,本因方丈取出六幅图,悬于四壁,卷轴舒开,帛面因年深日久,已成焦黄之色,帛上绘着个裸体男子的图形,身上注明穴位,以红线黑线绘着六脉的运走径道。 众人分练六剑。 少商剑的图形则悬在枯荣大师面前。每幅图上都是纵横交叉的直线、圆圈和弧形。六人专注自己所练一剑的剑气图,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虚划。 本来,夜凌空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门绝学不传俗家弟子,可枯荣等人却浑不在意。 他待段誉呆坐无聊,看向墙壁上的经脉穴道图,也跟着看去。 不同于这小子只是打法无聊,夜凌空本就有着“贼心”,靠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还有极强的目力,一下就把头一幅“手太阴肺经”记在心里。 跟着又环顾一圈,把剩下五幅图皆记在心里。 正揣摩间,旁边儿的段誉照着少商剑的图形线路看下去,气随意动,居然在经脉中运行起来,随即“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夜凌空第一时间上去查探。 段正明听得侄儿的叫唤,忙转头问道:“誉儿怎么了?” 夜凌空道:“无妨。有我在,伯父专心修炼即可。”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24章:六脉神剑 “本尘,诸业皆是自作自受,休咎祸福,尽从心生。小居士既然如此说,必然有所把握。你不必太为旁人担忧,赶紧练那少阳剑罢!” 枯荣大师的声音传来。 保定帝应道:“是!” 收摄心神,又去钻研少阳剑剑法。 夜凌空对段誉道:“段兄,用你伯父教你的内功法要,把真气收摄到脏腑上。” 段誉闻言,立刻运功梳理内力,片刻后,果然觉得缓解了一些。 跟着,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夜兄?” 夜凌空感叹道:“你小子真是洪福齐天......”接着道:“诸位大师都在练功,等会儿再跟你讲。你先运功梳理内力,过后把墙上的图好好看看,对你有好处。” 段誉应了一声,随即安静下来运功。 夜凌空心里羡慕不已。不愧是‘天龙’主角之一,运气好的不得了。就拿刚刚来说,这小子观看‘少商剑’的经脉行气图,结果意念引动丹田真气,直接一路冲关破窍,就差一步便可练成这一路剑法。 要知道六脉神剑乃是以真气外放,化作有质无形的气剑,任意一路,都要极深的内力才能修炼和施展。恰恰先前他以‘北冥神功’吸取过众多高手内力,内力旷古烁今,修炼六脉神剑可谓轻而易举。 通常,武者是以气海穴为丹田,而他却是以膻中为丹田。 相比于前者,后者发劲本要难上许多,且他的‘北冥神功’还只练了‘手太阴肺经’到‘任脉’的逆行一路,根本发不了丹田之劲。 起码要把‘督脉’以及‘手太阴肺经’的正行图练成,逆转周天,才能在这一路发劲。 不过,这家伙吸收了太多内里,导致膻中穴充满内力,只要心念微动,稍作牵引,就能做到类似‘北冥要诀’之法,在膻中引发潮汐大浪,牵引出汹涌内力。 再者就是六脉神剑的行气路线。 六脉神剑,一共六路,每一路的行气方式略有不同,但其余五脉,大体是内力直行,由肩膀到手,唯独‘少商剑’的行气却是迂回曲折,内力左冲右突,盘旋往复,形成一个螺旋式的行气路线。 如此一来,段誉练的北冥神功路线,乃是少商到云门的逆行路线,‘少商剑’虽然反过来,却因为真气石螺旋行气,相当于避开了北冥神功的路线,如果后者的线路像一根铁条,前者就像是缠绕它的铜丝,因此基本他不通周天逆转之道,也不影响。 但若他依次再多练一幅‘北冥神功’的行气图,说不定就会让六脉神剑和北冥神功的线路冲突,给自己带来伤害。 而刚刚的异状,来自于收功贮气上的冲突。 世上的大多数内功是以下丹田为根基,而北冥神功以膻中为府,二者发劲方式上虽有不同,但收劲贮气的诀窍都差不多。只不过‘北冥神功’又与别派内功不同,初时为逆道行气,便造就了孑然不同的收、发方式和路线。 由于段誉体内的内力太多,之前被梳理到五脏六腑里,刚才他运行真气,搬运出来,但在用‘少商剑’的行气路线往回收时,路线跟‘北冥神功’的路线有异,所以没有顺利贮入膻中。 这些内力堵在胸口,却又不进去,就给他一种‘膻中’越塞越满,死活也放不下了。 于是,就觉得身上有无数气流奔突窜跃,令他难受至极。 段誉体内的真气充沛之极,非一时三刻所能收藏得尽,只是那法门越行越熟,到后来也越收越快。僧舍中七人各自行功,不觉东方之既白。 但听得报晓鸡啼声喔喔,段誉自觉四肢百骸间已无残存真气,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肢体,见伯父和五位高僧兀自在专心练剑。他不敢开门出去闲步,更不敢出声打扰六人用功,无事可作,想起夜凌空的话,顺便向伯父那张图望望,又向少阳剑的剑法图解瞧瞧。 这个时候,夜凌空早已悄悄把六脉神剑都练成了,只是最后关头,没有运气冲出。 他不像段誉,即便练了北冥神功,可早就能够随心所欲的逆转经脉、改变行气,甚至可以变化真气性质。 除非同时运用两门真气路线截然相反的的内功...... 否则,在他身上几乎不存在行气路线相冲一说。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在上个世界里,把一身修为、实力,差不多练到第一流高手的境界,结果回趟家,一转眼,一夜回到解放前。 而且,一身神力、枪意,两大外挂被封。 好不容易靠着熟知剧情,搞来‘北冥神功’这个外挂,结果吸来的内力,十之有九,要被身体挪去滋养“星辰”。 一圈下来,就剩下练功比别人快一些。 羡慕归羡慕,武功还是得练的,舒缓了一会儿身子,又投入到对‘六脉神剑’的解析之中。而段誉也渐渐上头,不知无意之间已窥上乘内功的法要,只不过觉得一股气流在手臂中这么流来流去,随心所欲,甚是好玩。 半日功夫过去,俩人已将六张图形上所绘的各处穴道尽都通过。 正当腹饥,鼻端忽然闻到一阵柔和的檀香,跟着一声若有若无的梵唱远远飘来。 枯荣大师说道:“善哉!善哉!大轮明王驾到。你们练得怎么样了?” 本参道:“虽不纯熟,似乎也已足可迎敌。” 枯荣道:“很好!本因,我不想走动,便请明王到牟尼堂来叙会罢。” 本因方丈应道:“是!”走了出去。 本观取过五个蒲团,一排的放在东首,西首放了一个蒲团。自己坐了东首第一个蒲团,本相第二,本参第四,将第三个蒲团空着留给本因方丈,保定帝坐了第五个蒲团。 段誉、夜凌空没坐位,便站在保定帝身后。 枯荣、本观等最后再温习一遍剑法图解,才将帛图卷拢收起,都放在枯荣大师身前。 眼见大敌将至,保定帝担心待会儿大战一起,室中剑气纵横,不能分心护住二人,就劝俩人离去。 二人皆是感动不已。 保定帝也是关心则乱,先不提段誉,夜凌空虽说已经散功重打根基,可也是实打实的后天修为,且若算上他的各种手段,便是段延庆这种一流绝顶的高手,他也能斗上一斗。 段誉心中一阵难过:‘听各人的口气,这大轮明王武功厉害之极,伯父的关冲剑法乃是新练,不知是否敌得过他,若有疏虞,如何是好?’便道“伯伯,我……我要跟着你,我不放心你与人家斗剑……”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已哽咽了。 夜凌空也道:“伯父,我也是半个段家人,让我丢下家中长辈、兄弟,自己躲一旁,我可做不到!我留下来陪着你们!真要,事不可为,我拼死也会护住你和咱大舅哥。” 段誉被他言语最后的称呼一调侃,心中的伤感一下退去很多。 保定帝心中也一动:“这两孩子倒很有孝心。” 枯荣大师道:“誉儿,小居士,你俩坐在我身前,那大轮明王再厉害,也不能伤了你一根毫毛。” 他声音仍是冷冰冰地,但语意中颇有傲意。 ...... 不一会儿,牟尼堂中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会,只听得本因方丈道:“明王法驾,请移这边牟尼堂。”另一个声音道:“有劳方丈领路。”段誉听这声音甚是亲切谦和,彬彬有礼,绝非强凶霸横之人。听脚步声共有十来个人。听得本因推开板门,说道:“明王请!” 大轮明王道:“得罪!”举步进了堂中,向枯荣大师合十为礼,说道:“吐蕃国晚辈鸠摩智,参见前辈大师。有常无常,双树枯荣,南北西东,非假非空!” 段誉寻思:“这四句偈言是甚么意思?”枯荣大师却心中一惊:“大轮明王博学精深,果然名不虚传。他一见面便道破了我所参枯禅的来历。” 世尊释迦牟尼当年在拘户那城婆罗双树之间入灭,东西南北,各有双树,每一面的两株树都是一荣一枯,称之为“四枯四荣”。 据佛经中言道:东方双树意为“常与无常”,南方双树意为“乐与无乐”,西方双树意为“我与无我”,北方双树意为“净与无净”。茂盛荣华之树意示涅槃本相:常、乐、我、净;枯萎凋残之树显示世相:无常、无乐、无我、无净。如来佛在这八境界之间入灭,意为非枯非荣,非假非空。 枯荣大师数十年静参枯禅,还只能修到半枯半荣的境界,无法修到更高一层的“非枯非荣、亦枯亦荣”之境,是以一听到大轮明王的话,便即凛然,说道:“明王远来,老衲未克远迎。明王慈悲。” 大轮明王鸠摩智道:“天龙威名,小僧素所钦慕,今日得见庄严宝相,大是欢喜。” 本因方丈道:“明王请坐。” 鸠摩智道谢坐下。 夜凌空从枯荣大师身畔瞧了出去,只见西首蒲团上坐着一个僧人,身穿黄色僧袍。不到五十岁年纪,布衣芒鞋,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是明珠宝玉,自然生辉。就这副卖相,谁瞧得几眼,都忍不住心生钦仰亲近之意。 鸠摩智双手合十。 “佛曰: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小僧根器鲁钝,未能参透爱憎生死。” “小僧生平有一知交,是大宋姑苏人氏,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博’字。昔年小僧与彼邂逅相逢,讲武论剑。这位慕容先生于天下武学无所不窥,无所不精......” “慕容先生当年论及天下剑法,深信大理天龙寺‘六脉神剑’为天下诸剑中第一,恨未得见,引为平生最大憾事。”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25章:大轮萌王 “慕容先生情知此经是贵寺镇刹之宝,坦然求观,定不蒙允。他道大理段氏贵为帝皇,不忘昔年江湖义气,仁惠爱民,泽被苍生,他也不便出之于偷盗强取。” “只是那日小僧曾夸口言道:‘小僧是吐蕃国师,于大理段氏无亲无故,吐蕃大理两国,亦无亲厚邦交。慕容先生既不便亲取,由小僧代劳便是。’大丈夫一言既出,生死无悔。小僧对慕容先生既有此约,决计不能食言。” ...... 一阵对话,鸠摩智给大理段氏戴完高帽,终于图穷匕见,开口索要秘籍。 说着双手轻轻击了三掌。 门外两名汉子抬了一只檀木箱子进来,放在地下。鸠摩智袍袖一拂,箱盖无风自开,只见里面是一只灿然生光的黄金小箱。鸠摩智俯身取出金箱,托在手中。其中装着三本旧册,正是慕容博手书,阐述少林派七十二门绝技的要旨、练法,以及破解之道。 ‘少林派七十二门绝技名震天下,据说少林自创派以来,除了宋初曾有一位高僧身兼二十三门绝技之外,从未有第二人曾练到二十门以上。这位慕容先生能知悉少林七十二门绝技的要旨,已然令人难信,至于连破解之道也尽皆通晓,那更是不可思议了。’ 一众高僧无不震惊。 众人皆想着,倘若对方所言不虚,那么天龙寺得此书后,武学上不但可与少林并驾齐驱,抑且更有胜过。盖天龙寺通悉少林绝技,本寺的绝技少林却无法知晓。却是忘了,今日鸠摩智既然能用少林七十二绝技跟他们换取六脉神剑,他日自然也可以用六脉神剑再去换别的功夫。 如此,少林无法得知天龙绝技,又从何说起? 鸠摩智见众僧似有意动,当即趁热打铁。 “贵寺赐予宝经之时,尽可自留副本,众大师嘉惠小僧,泽及白骨,自身并无所损,一也。” “小僧拜领宝经后立即固封,决不致私窥,亲自送至慕容先生墓前焚化,贵寺高艺决不致因此而流传于外,二也。” “贵寺众大师武学渊深,原已不假外求,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少林寺七十二绝技确有独到之秘,其中‘拈花指’、‘多罗叶指’、‘无相劫指’三项指法,与贵派一阳指颇有相互印证之功,三也。” 说的天花乱坠,先是保证自己绝不偷看,只作焚毁,又以少林七十二绝技相诱,寥寥数语,已令几位高僧怦然心动。 几位大师也是太老实,常年在寺中修行,不知江湖险恶,只以为鸠摩智一身好大名头,不会作下出尔反尔、有辱身份之事。可他们哪里知道,鸠摩智如今深陷魔障,心中执火熊熊,又岂会在意其他? 说完,鸠摩智为了取信众人,还当面卖弄了一番武功。 只见他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搭住,似是拈住了一朵鲜花一般,脸露微笑,左手五指向右轻弹。 牟尼堂中除夜凌空、段誉之外,个个是毕生研习指法的大行家,但见他出指轻柔无比,左手每一次弹出,都像是要弹去右手鲜花上的露珠,却又生怕震落了花瓣,脸上则始终慈和微笑,显得深有会心。 据禅宗历来传说,释迦牟尼在灵山会上说法,手拈金色波罗花遍示诸众,众人默然不语,只迦叶尊者破颜微笑。释迦牟尼知迦叶已领悟心法,便道:“吾有正法眼藏,涅槃法门,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 禅宗以心传顿悟为第一大事,少林寺属于禅宗,对这“拈花指”当是别有精研。 可是鸠摩智弹指之间却不见得具何神通,他连弹数十下后,举起右手衣袖,张口向袖子一吹,霎时间袖子上飘下一片片棋子大的圆布,衣袖上露出数十个破孔。原来他这数十下拈花指,都凌空点在自己衣袖之上,柔力损衣,初看完好无损,一经风吹,功力才露了出来。 本因与本观、本相、本参、保定帝等互望了几眼,都是暗暗惊异:‘凭咱们的功力,以一阳指虚点,破衣穿孔,原亦不难,但出指如此轻柔,温颜微笑间神功已运,却非咱们所能。这拈花指与一阳指全然不同,其阴柔内力,确是颇有足以借镜之处。’ 紧接着,又演示七十二绝技中的多罗叶指,当下身形转动,绕着地下木箱快步而行,十指快速连点,但见木箱上木屑纷飞,不住跳动,顷刻间一只木箱已成为一片片碎片。 保定帝等见他指裂木箱,倒亦不奇,但见木箱的铰链、铜片、铁扣、搭钮等金属附件,俱在他指力下纷纷碎裂,这才不由得心惊。 演示完,又将双手拢在衣袖之中。 突然之间,那一堆碎木片忽然飞舞跳跃起来,便似有人以一根无形的细棒,不住去挑动搅拨一般。看鸠摩智时,他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笑容,僧袖连下摆也不飘动半分,原来他指力从衣袖中暗暗发出,全无形迹。 本相忍不住脱口赞道:“无相劫指,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鸠摩智躬身道:“大师夸奖了。木片跃动,便是有相。当真要名副其实,练至无形无相,纵穷毕生之力,也不易有成。” 枯荣大师座旁,夜凌空一直品味他的先前的内功内力。 夜凌空没有练过少林七十二绝技,不熟悉少林内功,但也知道,上乘武学各有内功心法,拈花指、一阳指,虽是外门拳脚功夫,却也有各自的内功心法,拈花指有拈花指的内功,一阳指有一阳指的内功,练出来的内力也是各不相同。 包括华山的破玉拳、混元掌,皆是如此。 这样的武学虽是以招法为主,但却是拳脚带动发劲、行气,以外功练成内功,虽然仍是外门功夫,但可称之为“内家拳”。 这一点上, 北冥神功和各派内家武学逆道而行,以‘十二经’循环、也就是用拳脚带动丹田发劲,再引动丹田内力,跟‘华山混元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琅嬛福地之中,短短三日,夜凌空就把‘北冥神功’修至小成境界,很大一分部原因得益于他修炼过‘混元功’,四肢百骸的关节路线早就被梳理个七七八八,故而才能那般勇猛精进。 武学到了上乘境界,内功、外功,必然是殊途同归,内外兼修。 混元功、一阳指、拈花指这些,虽是上乘外功,却也兼修内功。甚至像混元功这种借着外功练内功的,练到后面,反而更接近内功,说是上乘内功也没什么不对,混元功把周身练成混元一体,真气游走,再带动丹田发劲,故而威力大的不可思议。 只是相对来说,混元功更偏向于发劲制敌,而北冥神功却重在运化内力。 哪怕是金蛇剑法、化龙枪法这些不涉及拳脚、练气的外门功法,乍看是以招法为主,但也有相应的内家之道,剑法、枪法本身虽然练不出内劲,却可以把内力化作金蛇剑气、化龙枪气。 因此,当鸠摩智实战多门少林七十二绝技,展露的内力自然各不相同。 大体上同出一脉。 例如: 道家的内功大多讲究清静无为,神游太虚,练出的内力有一种轻灵冲和,淡泊柔和之感。而佛门的内功大多讲究无心而为,戒静禅修,练出的内力有一种雄浑沛然,自在祥和之感。 所以, 即便拈花指的内力阴柔、多罗叶指的内力刚猛,但细细品味,内力本身却是王道平和。只是鸠摩智为了在诸位高僧面前显摆,以至于指力太过凌厉,看似威力无穷,实则偏离本意,反倒落了下乘。 不过那内力中的雄浑厚重之意,却是正儿八经的佛门内力,而不是用道家内功去运劲施展。 也就是说,小智此时还没学到‘小无相功’。 在原来的剧情里,鸠摩智用逍遥派的‘小无相功’催动少林七十二绝技,在少室山上败尽少林高僧,实足出了一把风头。 可关于他是如何获得此功,书中却是没有交代。 不过逍遥派、星宿派,有关的人大多行迹于西北、青海一带,机缘巧合,能得到秘籍,倒也不奇怪。新修版中倒是给了说法,说是鸠摩智后来前往姑苏,在王家的琅嬛玉洞众窃取了七册‘小无相功’秘籍。 如此一来,‘小无相功’也大有可为啊...... 夜凌空暗自想到。 就在这时,却听本因道:“师叔,明王远来,其意甚诚。咱们该当如何应接,请师叔见示。” 原来,几位大师被萌王说的怦然心动,已有允意,只是论尊尚有师叔在此。、 然而...... “本因,咱们练功习艺,所为何来?” “为的是弘法护国。” “外魔来时,若是吾等道浅,难用佛法点化,非得出手降魔不可,该用何种功夫?” “若不得已而出手,当用一阳指。” ...... “以你所见,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与少林拈花指、多罗叶指、无相劫指三项指法相较,孰优孰劣?” “指法无优劣,功力有高下。” 二人一问一答,几句话下来,本因额上汗水涔涔而下,到后来,就连说话都在发颤。 枯荣大师又问了几句,就此不再说话。 “师叔指点甚是,咱们自己的一阳指尚自修习不得周全,要旁人的武学奇经作甚?明王远来辛苦,待敝寺设斋接风。” 这么说,自是出言拒绝。 鸠摩智见状,顿时以两国交战相胁。那吐蕃举国上下,人人崇信佛法,便与大理国无异,而鸠摩智向得国主信任,是和是战,多半可凭他一言而决。 倘若为了一部经书而致两国生灵涂炭,委实大大的不值得。吐蕃强而大理弱,战事一起,大局可虑。但他这般一出言威吓,天龙寺便将镇寺之宝双手奉上,这可成何体统? 大理国只是偏僻小国,不是甚么泱泱上邦,地不大、物也不博,实在作不出丧国辱权之举。 到了这一步,就只能放手一搏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26章:战鸠摩智(一) “明王用何兵刃,请取出来罢。” 本因喝道。 鸠摩智双手一击,门外走进一名高大汉子。跟着说了几句番话,那汉子点头答应,到门外的箱子中取过一束藏香,交了给鸠摩智,倒退着出门。 众人都觉奇怪,心想这线香一触即断,难道竟能用作兵刃? 只见他左手拈了一枝藏香,右手取过地下的一些木屑,轻轻捏紧,将藏香插在木屑之中。如此一连插了六枝藏香,并成一列,每枝藏香间相距约一尺。鸠摩智盘膝坐在香后,隔着五尺左右,突然双掌搓了几搓,向外挥出,六根香头一亮,同时点燃了。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只觉这人内力之强,实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但各人随即闻到微微的硝磺之气,猜到这六枝藏香头上都有火药,鸠摩智并非以内力点香,乃是以内力磨擦火药,使之烧着香头。这事虽然亦甚难能,但保定帝等自忖勉力也可办到。 藏香所生烟气作碧绿之色,六条笔直的绿线袅袅升起。 鸠摩智双掌如抱圆球,内力运出,六道碧烟慢慢向外弯曲,分别指着枯荣、本观、本因、本相、本参、保定帝六人。 他这手掌力叫做“火焰刀”,虽是虚无缥缈,不可捉摸,却能杀人于无形,实是厉害不过。 不过此番他只志在得经,不欲伤人,是以点了六根线香,以展示掌力的去向形迹,一来显得有恃无恐,二来示意慈悲为怀,只是较量武学修为,不求杀伤人命。 六条碧烟来到本因等身前三尺之处,便即停住不动。 本因等都吃了一惊,心想以内力逼送碧烟并不为难,但将这飘荡无定的烟气凝在半空,那可难上十倍了。 本参左手小指一伸,一条气流从少冲穴中激射而出,指向身前的碧烟。那条烟柱受这道内力一逼,迅速无比的向鸠摩智倒射过去,射到他身前二尺时,鸠摩智的“火焰刀”内力加盛,烟柱无法再向前行。 鸠摩智点了点头,道:“名不虚传,六脉神剑中果然有‘少泽剑’一路剑法。” 两人的内力激荡数招,本参大师知道倘若坐定不动,难以发挥剑法中的威力,当即站起身来,向左斜行三步,左手小指的内力自左向右的斜攻过去。鸠摩智左掌一拨,登时挡住。 夜凌空一见,顿时暗暗摇头。 六脉神剑这门武学,乃是把真气化作无形气剑,挥刺劈削,虽有质无形,却胜似真剑。 这等真气外放、凝气成剑的功夫,本该是先天武者才拥有的手段。但创下这门武学的人实在惊才艳艳,居然另辟蹊径,改变行气方式、螺旋行运、折叠往返,令真气在经脉里不断压缩,令后天武者掌握先天武尊的力量。 或者说,这原本就是一部先天武学。 因此,六脉神剑的入门要求便是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力,除非类似练过北冥神功这种外挂,不然起码要在打通任督、内力生生不息之后,才能发挥这门剑术的威力。 天龙的几位高僧,除去枯荣大师已经窥得先天境界,只差一脚,可正是行百里者半九十,如他练的枯荣神功,别看只差一层就能进入“非枯非荣,亦枯亦荣”的境界,但就这一层之隔,往往也是毕生难进,天差地别。 正因如此,其余几人靠着精研指力,而六脉神剑又和一阳指一脉相承,故而哪怕内力稍有不足,也能勉强练成一剑,可威力上自然差了很多...... 这等功夫威力之强弱,全在内力强弱,如施展者内功越强,内力越盛,剑气自然也就越强。若是以先天真气凝成剑罡施展,自是无坚不摧,哪是区区的后天掌劲能够挡下? 本观中指一竖。 ‘法克鱿!’夜凌空替他默默配了个音。 一瞬间,“中冲剑”向前刺出。 鸠摩智喝道:“好,是中冲剑法!”挥掌挡住,以一敌二,毫不见怯。 段誉坐在枯荣大师身前,斜身侧目,凝神观看这场武林中千载难逢的大斗剑,他和夜凌空随保定帝学了一阳指,虽然还没来得及理解‘一阳指’中的武学道理,但也把各种关窍要诀熟记于心,该功法和六脉神剑的道理一脉相承,许多窍门都是一通百通。 先前他无聊看图之时,两相印证,就已经懂了不少,只是在部分地方还有些难懂。此刻一边看着众人施展,再打开中冲剑法图谱,一看即明,再无难解之处。再看本参的少泽剑法时,也是如此。 本因方丈见师兄师弟联手,占不到丝毫上风,当即带领两位师弟,一同出手。 按理说,天龙寺的众高僧以众敌寡,乃胜之不武,但他们本就不是与人比武争雄,而是为了保经护寺,就算以六敌一,旁人也说不得甚么。 本因、本相、保定帝,三人三路剑气齐向三条碧烟击去。 段誉瞧瞧少冲剑,瞧瞧关冲剑,又瞧瞧商阳剑,东看一招,西看一招,对照图谱之后虽能明白,终究是凌乱无章。正自凝神瞧着“少冲剑”的图谱时,忽见一只枯瘦的手指伸到图上,写道:“只学一图,学完再换。” 段誉心念一动,知是枯荣大师指点,回过头来,向他微微一笑,示意致谢。 这一看之下,他笑容登时僵住,原来眼前所出现的那张面容奇特之极,左边的一半脸色红润,皮光肉滑,有如婴儿,右边的一半却如枯骨,除了一张焦黄的面皮之外全无肌肉,骨头突了出来,宛然便是半个骷髅骨头。 他一惊之下,立时转过了头,一颗心怦怦乱跳。 夜凌空不禁暗笑。 这是枯荣大师修习枯荣禅功所致,佛家讲究空与色,空是万物的本性,色是物质的本身,就像身体和灵魂相对,其中的道理,跟道家的阴阳之理颇为相似。 枯和荣,生和灭、因和果、善和恶...... 万事万物相对,却又互相转化,枯萎凋残为阴、茂盛荣华为阳,枯荣大师半身红润、半身干枯,正是体内阴阳二气极盛,却又没有达到枯荣互转,阴阳相济的表现。只要他能悟透道理,一刹那间就能踏出最后一步,进入先天。 而且还是宗师里的佼佼者,即‘先天武尊’。 佛家有云:一朝顿悟、立地成佛。这就是佛门禅功的奇特之处,它不像寻常武学,慢慢积累内力,靠着水滴石穿,把关窍打通。而是通过修禅,静悟道理,想通了便可一次把关窍冲破。 待枯荣大师功行圆满,体内生灭轮转,生机无穷,不单能够恢复圆润,死后还能令肉身不腐,便如金性不朽,这样的身体可谓“金身”。 枯荣见两小辈心神不定,食指又在帛上写道: “良机莫失,凝神观剑。不传外人,可渡有缘。自观自学,不违祖训。” 此举不禁令人感慨。 自从无量山出手相助,这一路来,夜凌空对大理段氏虽然无相害之心,可从头到尾都是算计。依他原本想法,便是从段氏这边得到好处,日后想办法报答便是,可此举又与鸠摩智又有什么区别? 在此之前,夜凌空自问,论武功,论见识,非是此间之人能比,可现在看来,却是可笑。 武道修行,修行的不单是武功,更是德行、心性,也就是道! 还好一切为时未晚...... 待本因、本相、和保定帝三人的剑法使完,夜凌空估摸着段誉也差不多照碧烟,把众高僧所使的‘六脉神剑’,与心中所记剑法一一印证。 便寻机出手相助。 “嗤嗤”火焰刀威势大盛,将本因等五位高僧的剑气逼将回来。 却是鸠摩智动了真格。 先前他为看尽六脉神剑的招数,故意只守不攻,而今已经看的差不多了,便由守转攻,五条碧烟回旋飞舞,灵动无比。 不过,那第六条碧烟却仍然停在枯荣大师身后三尺之处,稳稳不动。 枯荣大师有心要看透他的底细,瞧他五攻一停,能支持到多少时候,因此始终不出手攻击。果然鸠摩智要长久稳住这六道碧烟,耗损内力颇多,终于这道碧烟也一寸一寸的向枯荣大师后脑移近。 待碧烟离枯荣后脑已不过三四寸远,段誉惊叫:“小心!” 但枯荣大师却是早有算计,竟不挡敌人来侵,另遣两路奇兵急袭反攻,反过手来,双手拇指同时捺出,嗤嗤两声急响,分袭鸠摩智右胸左肩。 鸠摩智没料到枯荣大师双剑齐出,手掌扬处,挡住了刺向自己右胸而来的一剑,跟着右足一点,向后急射而出,但他退得再快,总不及剑气来如电闪,一声轻响过去,肩头僧衣已破,迸出鲜血。 枯荣双指回转,剑气缩了回来,六根藏香齐腰折断。 本因、保定帝等也各收指停剑。 各人久战无功,早在暗暗担忧,这时方才放心。 鸠摩智跨步走进室内,微笑道:“枯荣大师的禅功非同小可,小僧甚是佩服。那六脉神剑嘛,果然只是徒具虚名而已。” 本因方丈道:“如何徒具虚名,倒要领教。” 鸠摩智道:“当年慕容先生所钦仰的,是六脉神剑的剑法,并不是六脉神剑的剑阵。天龙寺的这座剑阵固然威力甚大,但充其量,也只和少林寺的罗汉剑阵、昆仑派的混沌剑阵相伯仲而已,似乎算不得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他说这是“剑阵”而非“剑法”,是指摘对方六人一齐动手,排下阵势,并不是一个人使动六脉神剑,便如他使火焰刀一般。 本因方丈觉得他所说确然有理,无话可驳。 本因方丈刚要开口,忽然一个声音响道:“是不是天下无双,你鸠摩智说的不算!” 一道身影忽然飞出。 只见那身影矫健,抬手攻来,小指一弹,赫然一道“无形剑气”窜出,正是一招‘分花拂柳’。 鸠摩智一惊,双掌相对如握球,施展‘火焰刀’护于胸前。 可那无形气剑竟如摧枯拉朽,一下捅穿气劲,从两掌间的空隙刺在他的身上。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27章:战鸠摩智(二) “嗒...嗒...”两滴猩红落在地上。 夜凌空收回气劲,静静站在那里,鸠摩智连忙在伤口周遭的穴道上点了几下,封住经脉,止住流血。 “想不到中土武林中,居然又出了一位大高手,小僧竟全然不知......阁下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修为,难道是北乔峰?” 鸠摩智惊疑不定,他心知对方刚才已是手下留情,否则那下定能将他重创,而不是只像眼下这般,只流了点血。 夜凌空道:“鸠摩智,你不用打听我的来历......” 说完右手一甩,中指尖处又出来一道无形剑气,正是‘中冲剑’。 加上刚才的‘少冲剑’,就是两路剑法了! 鸠摩智心中凛然,运起火焰刀,掌缘同时生出数股气劲,分从不同方向袭去。本因等均觉其势不能以六脉神剑的剑法挡架,若换作自己,只能用舍剑用掌,方能抵挡。 如此看来,单凭一路‘六脉神剑’,明显是有些不及火焰刀。 然而,却见夜凌空长臂划圆,剑气磅礴,气势雄迈,居然把鸠摩智的‘火焰刀’刀气尽数化解。这一招不在‘六脉神剑’的招法之中,而是夜凌空以‘六脉神剑’把华山剑法里的一招‘剑作莲花身作台’,化攻为守,施展了出来。 “原来六脉神剑还可以这样用!”本因等人一见,就差没去拍光溜溜的脑袋瓜子,不过这些大师呆是都呆了些,不呆的话也不会好好的天潢贵胄不做,跑来当和尚,但都不是什么笨人,顿时明悟过来。 本因方丈道:“是了,六脉神剑乃是以气为本,招法不过是旁枝末节,无形气剑虽非真剑,却胜似真剑,自然可以用来施展别的剑招,不一定非要执着于原本的剑法。” 众人对此话无不赞同,同时又震惊于夜凌空的修为,光这一手变化,就足见他的武学理解也胜过诸人不止一筹。 更何况,修炼‘六脉神剑’需要极强的内功修为打底,便是单修成其中一剑,都要有着极其深厚的内力,连他们也只能勉强修成一剑,然而对方年纪轻轻,居然能练成两路剑法,内功之深,着实不可思议。 难道此子是打娘胎里开始修炼的不成? 众人惊疑之时,鸠摩智已在夜凌空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其双掌齐出,展开火焰刀法,内劲分作数道,却被夜凌空忽然转以‘商阳剑’进行化解吗,鸠摩智的‘火焰刀’已经变化莫测,却不想这一路‘商阳剑’巧妙灵活,比‘火焰刀’还要难以捉摸。 鸠摩智慌忙招架,短短几招就落入下风,勉力苦撑撑之际,忽然见对方又以一剑‘中冲剑’如巨斧一样劈下,正是华山剑法里的‘沉香劈山’! 此剑势大力沉,所向披靡,若被劈中,纵使武功再高之人也要饮恨当场。 鸠摩智心中大骇,顾不得形象,连忙朝地上一道,用个‘懒驴打滚’躲了过去,可当他再起身时,夜凌空却是一步追了上来,跟上一记‘少冲剑’。 鸠摩智的忙架起火焰刀,可火焰刀虽快,随念而至,但少冲剑较之更快,迅如闪电,刺中他的胸口。 而且,还是同一个伤口...... 鸠摩智闭上双眼,可等了半天,却也没感到什么大的痛苦,那剑气只停留在伤口边缘,不再刺入半分。 睁开眼,却见对面收回了剑。 夜凌空没有痛下杀手,只是道:“明王觉得如何?” 鸠摩智道:“多谢阁下手下留情......”紧接着,缓缓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夜凌空:“我姓夜,暂且还是个无名小卒。” 鸠摩智道:“夜?”说完,冷笑道:“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果然名不虚传,可惜却要靠一个外人才能发扬光大!” “明王不必挑拨......”夜凌空叹了口气,道:“六脉神剑乃大理段氏的无上绝学,道理上和一阳指一脉相承,只是历来的高僧们精研佛法,神剑固然精妙,可又如何能与佛法相比?固而才将至束之高阁。倒是明王自己,深陷魔障而不自知,实在可惜可惜。” 大轮明王乃誉满佛门的尊者,有大智慧,他在大轮寺与当世高手辩论,无人可对,可夜凌空居然说他深陷魔障,不禁令在座众人大感诧异。 鸠摩智只当对方在讥讽自己,冷哼道:“小僧如何陷入魔障了?” 夜凌空道:“佛门弟子学武,旨在强身健体,于参研佛理时头脑清醒、耳目轻灵。学武更当心存慈悲之心,而你原本虽是佛子,精研佛法,妙辩无双,可却因痴迷武学,反而把佛法抛之脑后!” 鸠摩智冷冷一笑。 “佛门有贪嗔痴三毒,乃是众生所染的三种根本毒害。众生因此沦入苦海,受诸烦恼,而不得解脱......” “佛门武学,讲究无心而为,越是执着武功,反而越不得其意。而少林七十二项绝技,每一项功夫都是凌厉狠辣,伤人夺命,实则是故意如此,藏魔障于绝技中,提醒门人习武不可忘却修禅,每修练一门绝技,都要用相应的慈悲佛法为之化解。” “若是痴迷武学,就会在练到四五项绝技之后,深陷魔障,反而影响在禅理上的领悟。此业障在武学上叫作‘武学障’。而在他处,就叫‘知见障’,道理是一样的。” 此言一出,原本天龙寺的诸位高僧还只是看热闹,却不想这话里所言大含精意,心下均有凛然之意。 “须知佛法在求渡世,武功在求杀生,两者背道而驰,相互克制。只有佛法越高,慈悲之念越盛,武功绝技才能练得越多,但修为上到了如此境界的高僧,却又不屑去多学这些杀人伎俩了。” 话音缓缓。 “即便是少林寺里,也有人佛法修为不足,深陷其中的,但练将下去,不是走火入魔,便是内伤难愈。该寺玄澄大师以一身超凡绝俗的武学修为,可谓少林寺二百年来武功第一。但他在一夜之间,突然筋脉俱断,成为废人,那便是为此了。” 夜凌空侃侃而谈,待说完这些,诸位高僧对照自身,只觉或多或少都陷入了魔障中。先前贪心于“少林七十二绝技”的本相,更是手脚冰凉。 本因等人俱是如此想道:‘还好师叔看的明白,拒绝了提议,不然我等反倒成了千古罪人......’ 枯荣禅师也从此话中有所明悟,以往心中的些许执念顿时消散,修为上的枷锁也渐渐松动了起来。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满口胡言!”鸠摩智把袖子一甩,道:“你一个连佛门弟子都不是的黄口小儿,懂得什么佛理?” 夜凌空冷笑道:“慕容博那老东西,这些年来暗中在江湖上搞风搞雨,图谋不轨,他把“少林七十二绝技”从少林寺里盗出来,再赠予你,你以为他是安得什么好心?” 鸠摩智心里一惊,但转念一想,觉得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于是喝道:“够了!小僧不是来听阁下说教的......”转看向枯荣大师,又道:“枯荣大师,小僧不远万里而来,诚心诚意,以‘少林七十二绝技’和贵寺交换‘六脉神剑’秘籍,可尔等却屡屡拒绝于我,如今又把‘六脉神剑’授予一个默默无名的年轻人,难道是瞧不起小僧、瞧不起吐蕃吗?” 枯荣大师道:“六脉神剑乃大理绝学,从不传予外人,这位夜居士的‘六脉神剑’并非学自我等,而是他在这里观看我等练剑,自学成才......” 话音一顿。 “说来,这位小居士原是本着慈悲之心,跟来救人,我等也是头一次见他,恰巧遇上明王相逼,这才得了这桩缘法。苦海无边,老衲等虽有济世之心,却能力有限,只能渡得一些有缘之人。明王既无缘分,又何必强求?” 常言道:佛有三不渡, 一不度无缘之人。 二不度无信之人。 三不度无愿之人。 显然,先前夜凌空跟枯荣的对话,通过了他的考验,否则就算是为了救人,又如何能留他一个外人在此观看诸位高僧练剑。 鸠摩智怒火炽盛,恶向胆边生,朝着枯荣身前的六幅卷轴扑去。 众人没料到鸠摩智身为堂堂高僧,行事居然如此下作,居然都没有反应过来。 唯独枯荣大师似乎早有防备,只见他身前烟雾升起,一条条黑烟分为四路,向鸠摩智攻了过去。鸠摩智对这位面壁而坐、始终不转过头来的老和尚心下本甚忌惮,突见黑烟来袭,连忙使出“火焰刀”法,分从四路挡架。 “鸠摩智,你敢!”众人连忙朝他攻去。 然而鸠摩智早有防备,双足一点,腾空而起,躲过了诸人的剑招,身在半空,先后施展两路少林绝学,将众人打退,而后又落下来,又以‘火焰刀’法和枯荣对拼了起来。 只见黑烟越来越浓,攻势极为凌厉。鸠摩智暗暗奇怪: ‘如此全力出击,所谓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夕,又如何能够持久?枯荣大师当世高僧,怎么竟会以这般急躁刚猛的手段应敌?’ 料想他决计不会这般没有见识,必是另有诡计,当下紧守门户,一颗心灵活泼泼地,以便随机应变。过不到片刻,四道黑烟突然一分二、二分四、四道黑烟分为一十六道,四面八方向鸠摩智推来。 “强弩之末,何足道哉?”鸠摩智冷笑一声,展开火焰刀法,一一封住。双方力道一触,十六道黑烟突然四散,室中刹时间烟雾瀰漫。鸠摩智毫不畏惧,鼓荡真力,护住了全身。 但见烟雾渐淡渐薄,蒙蒙烟气之中,只见本因等五僧跪在地下,神情庄严,而本观与本参的眼色中更是大显悲愤。 鸠摩智一怔之下,登时省悟,暗叫:“不好!” 原来竟是枯荣大师知道不敌,以一阳指的内力逼得六张图谱焚烧掉了,他怕鸠摩智阻止抢夺,于是推动烟气向他进击,使他着力抵御,待得烟气散尽,图谱已烧得干干净净。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28章:战鸠摩智(三) 金三爷再次转身。 终于见到人,等待他的是冷冷一笑,巨阙一痛,忍不住连连后退,捂着胸口,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能死在六脉神剑和‘彗星飞堕’下,你也死得不冤了......” 话音落下,夜凌空转过身,对地上的尸体、黄金,都没再瞧一眼。不过,他倒是对此人的暗器颇感兴趣,走去捡了起来,捏在手里打量了一番。 “堂前燕”。 此暗器颇有名堂......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历来天下武举,落榜者会获得皇帝亲赠的一枚银铅混合烧制而成的‘堂前燕’,用来勉励落榜之人,同时也提醒习武之人,无论功夫多高都只是皇家檐下的一只燕子罢了。 恐怕这位金三爷只是他人的一枚棋子。 眼下差不多进了苏州地界,想来也只有那一位才会做下此事。毕竟,那人对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感兴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哇!夜哥哥,咱们发了呀!”钟灵瞧着散落一地的黄金,两眼放光,活脱脱一个小财迷。 木婉清冷冷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我要出息干甚么?我要金子!”钟灵娇“哼”一声儿,把头一抬,一副不爱理你的模样。 夜凌空道:“行了,别斗嘴了,快进去休息,施展‘六脉神剑’实在是太消耗内力了。” 说完,脚下一虚。 二女连忙上来,扶他进了客舱,后门边儿上,立着一众两腿只打哆嗦的船夫、下人,木婉清道:“从现在开始,这条船由我们接管了......” 众人悄悄探过头来。 “谁是管事的?”话音落下,一人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道:“是小人。” “你们去把船掌好,驶到苏州,到了岸边,少不了你们好处......” 说完扔一锭银子过去。 那人被这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砸,愣了个神,连连叩谢道:“谢谢姑奶奶、谢谢姑奶奶......” 木婉清又道:“钟灵,你带几个人去把黄金收上来,若有人敢私拿逃走,你就杀了他们。” 钟灵垮着脸,嚷道:“啊?又是我!” 木婉清杏目一凝,道:“你去不去!” 钟灵嘟囔道:“去就去呗,凶什么......” 没多久,她就带人就把金子都收了上来,分开用布帛包成了三团。做完这些,钟灵双手叉腰,跟木婉清知会了一声儿,就伸手拖一条小木凳,坐下来安静的休息。 船舱里,夜凌空盘腿运气,一点点的恢复着内力,半个时辰后,方才恢复过来。二女围了过来,木婉清道:“夜哥,这六脉神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甚么你每次施展完,整个人都几近虚脱?难不成,这武功有问题?” 夜凌空摇头道:“六脉神剑没有问题,问题出在我身上。” 木、钟两人一惊,正要问,却见情郎抬起了手,止住了发问。 “不是什么大问题.......” 寻思一下,他把自己从小身患先天废脉,后来练成一部旷古烁今的奇功残篇,改换体质之事大体跟二人解释了一下。 “我这种武道体质,能够让我身兼天下武学,但却要吞噬大量内力,练出的内力十不存一,就连用‘北冥神功’吸来的内力也是如此......” “在我补全‘弥罗圣胎’前,曾修炼过‘混元功’,那是一门博大精深,实不下于‘北冥神功’的玄门正宗。我虽未修练到大成,却也把任督二脉差不多都练成了,只是没有打通而已。” 人体内,不算左右对称,有十二正经、十二经别、奇经八脉,共三十二条经脉。 在这之中, 十二正经主外功,打通才能把丹田之气运至手足。 十二经别连内外,打通可加深内外联系。 奇经八脉主内功,尤其任督二脉,最为重要,也最难打通,但每疏通一窍,就意义内功增进一分,内力增长也越快。若是全部疏通,放到江湖上,即是超一流的绝顶高手。倘若能自此基础上,打通任督二脉,把阴阳之海连为一体,进入先天之境,那样的武者定是一代宗师。 天地桥打通,真气在任督二脉内不断周天游走,阴阳相济、内力生生不息,自然而然的就会向外溢出,带动全身经脉疏通,可谓一通百通。 “后来散功重修,正是有混元功的基础,之后我再修武学,只需要直接把内力再经脉、穴窍中走一遭即可,无需再冲穴破关,所以我的功夫才修炼的那么快。” 向来万事开头难,修炼武功也一样,特别是内功,最难的一个个打通任督二脉上的穴道。 往往越高明的内功对如何打通穴道,阐述的就越明朗,化生的内力,疏通起经脉就越快,但是在打通经脉,再换练别的功法时,由于先前已经打通了经脉,再练时,只要改了行气路线,把内力沿着已经疏通的经脉运转即可,无需再次疏通。 这点,二女也都知道。 “武林中,有些门派把本派内功分为‘体’和‘用’,体是专攻内力的内功心法。用是配合武技、化生不同内劲,用来制胜的内功绝学。” “两种一脉相承,能够兼修,就像段氏的‘一阳指’和本家的‘段家内功’。只不过段氏内功是以‘一阳指’的内功内力为根基,‘段家内功’反倒是对前者的补全。” “六脉神剑则是另一个方向。” “倘若‘一阳指’为体,那么‘六脉神剑’就是用,六脉神剑是建立在深厚的内力基础上,这门武学原本就是不是给后天武者修炼的,而是一部‘先天武学’......” “先天武学?”木婉清、钟灵二女好奇道。 夜凌空点点头道:“打通任督、搭设天地桥,内功就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阴阳循环,生生不息,与人交手,内力就会源源不断的产生,直到精气枯竭。寻常武林高手,斗上几个时辰,差不多就气力不支,可身强力壮的先天武者,即便对拼上几天几夜,也不成问题。” “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发挥六脉神剑的威力......” “如一阳指发出的指力,都是一道一道,就像人发射暗器、飞石一样。但‘六脉神剑’却是把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出,在身体外凝成有质无形的真力之剑。” 说起这个,夜凌空不禁想起前世。 受电视剧的影响,很多人都以为六脉神剑的原理类似激光枪,射出真气子弹,但其真意乃是把真气凝成气剑,就像《星球大战》里绝地武士使用的激光剑一样。 《天龙》的漫画倒是还原了这点。 “就连用‘一阳指’那样不断弹射指劲,都不是一般高手能做到,想要把真力凝成剑气,那种消耗绝非等闲。” 木、钟姐妹也明白了过来。 钟灵道:“难怪夜哥哥每次一副虚脱的样子......” “是啊””夜凌空无奈苦笑。 那天在天龙寺,他看似威风无限,用‘六脉神剑’把鸠摩智打出落花流水,实际上已是樯橹之末,浑身再无半点内力。正因如此,之后鸠摩智各种猖狂,他却无动于衷,非是不想出手相助,而是不能,直到鸠摩智掳走段誉后,他才敢露出底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 他发现,尽管补全‘弥罗圣胎’后,内力变得少的可怜,但弥罗真气强大无匹,催发的无形气剑威力极强,分金断玉,破气穿防,不像那天龙寺众僧一样,看着也像那么一回事,结果却连区区掌劲都破不了。 鸠摩智的‘火焰刀’,这门传自密教宁玛派上师的绝技,名为刀法,实则乃是手刀,发的只是后天掌劲。 不算‘六脉神剑’这种特殊绝学,还有些武学秘术,正常来说,真气外放是先天武者的标志。 中原武学正宗,修炼奇经八脉,循序渐进,每打通一条经脉、穴窍,内功就会增长一分,一些内功深厚的后天绝顶高手,也可以通过一些上乘武学,把内力化作掌劲、指力打出体外,这些虽然也是内力、但跟先天武者的手段完全没法比。 就像夜玉候嘲笑夜凌空所谓的“混元一气”。 像鸠摩智、枯荣大师、保定帝这些后天武者里的绝顶高手,发出的掌力无非也就五六尺这般远,但先天武者真气外放,通常有周身一丈之远,而且气劲威力无穷,绵绵不绝。 倘若施展一些特殊的武学,把功力凝成一点,朝一个方向施去,不计威力、最远差不多能打出四、五丈。 鸠摩智的‘火焰刀’虽然厉害,劲随心至,能分化许多道,但终究只是附在掌缘的后天掌劲,无形无质,跟六脉神剑这种有质的无形剑气完全非没法比。若是再进一步,凝成‘先天剑罡’,有形有质,威力还会更上一层楼。 不过那等修为,即便在先天武者钟也是佼佼者。 “我的大部分内力都被身体吞噬,虽然内功修为上本已经到了绝顶高手之境,可丹田内力却只有二流水平。” 钟灵道:“夜哥哥,你不是会‘北冥神功’吗,咱们多了一些人的内力不就好了。” 此言一出,夜凌空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灵儿,你切记住,武山有路勤为径,修行可以取巧,但决不能依赖于此......” 他站了起来,朝着舱外走去,木婉清、钟灵也亦步亦趋,紧随身后。 “北冥神功的精华乃是阴阳变幻之道,夺人内力反倒落入下乘。吸取的内力再多,人体的经脉容纳也有限,如果你的身体就像一个水桶,无论里面的水有多少,可排水的竹管就那么粗,桶里的水再多又有甚么用?况且,打通任督二脉之后,内力源源不绝,又何须夺取他人内力?” 木婉清、钟灵很少见他这般认真,不禁也认真的把这番话记在心里。 “武道修行,修的不仅是武功,更是心性、人生,乃至天道。你若依赖于此,让心中留下破绽,日后即便修炼再厉害的武学,也绝对抵达不了武学的巅峰。”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29章:去江南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自天龙寺一别,乘客船一路向东,途径荆襄,遭遇水匪,在杀了十几伙人,血染江面,终于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人注意、就意味麻烦不断,但三人有要事在身,实在不容耽搁,便在半路悄悄改了行头,换乘一条轻舟。就这样,前后共行了二十余日,沿途人的口音已,逐渐清雅绵软,菜肴中也没了辣椒。看样子,差不多已进入了两浙路。 大江之上,夜凌空立于船头,口吹长萧、钟灵,木婉清二女在他身后,下着新学会不久的五子棋。忽然间,钟灵“哎呀”一声,在那道:“不算不算,这颗棋子不算......” 说着就要下手去把棋子收回,可方一伸手,手腕就被对面飞快拿住。 一抬头,却听木婉清道:“落子无悔,既然下了,那就不能收回。” 简单两步,木婉清赢下这一盘,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钟灵哀叹一声,颇为沮丧,道:“不玩了!下了好一会儿,有点儿累了......”说完,粉嫩的小脸上转露出带着些许得意的甜甜微笑,又道:“咱俩下了五盘棋,我赢了三盘,你赢了两盘,五盘三胜,算是我赢啦!” 木婉清青黛一挑,她的性子甚是要强,输了一盘,本就有些不服气,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道:“不行!再来一把!” “才不要!”钟灵朝她吐了个舌头,正要起身,却听一阵风声袭来,遂连忙出手应对,使出‘北冥神功’上的功夫。 然而,木婉清已经知道她练了这门功夫,甚至就连她自己也练了这门武学,她的天赋和钟灵差不多,但性子更为沉稳,在武学上也更加用功,不像钟灵那样随心而为,因此虽然起步晚了些,却很快追了上来。 二人的修为、功力,此时约莫伯仲之间,又都知晓对方的武功,便是真的交上手,一时间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不打啦不打啦,我认输好了......!”木婉清见到钟灵连连告饶,这才放过了她。 与此同时,忽听萧声停止,夜凌空转过身,笑吟吟的看向两人,道:“你俩现在的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 木婉清冷哼一声,道:“谁跟她感情越来越好了啊!这小鬼跟我抢男人,我恨不得一剑把她刺死。”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说这话时,多少有些言不由衷,连夜凌空这等对女人心思变化甚是迟钝的都瞧了出来,更别说钟灵这等心思剔透的姑娘。 钟灵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道:“咱俩现在可是亲兄妹呢,你疼我还来不及,又怎会刺死我?”说着她走到木婉清的身旁,坐了下,一把挽过她的胳,接着又道:“再者,将来等咱和夜哥哥前往大鸿,万一夙家小姐是个性子不好的,没我这个妹妹帮衬你,你一个人怎么斗得过她呀?” 木婉清剜了她一眼,道:“就怕你立马弃明投暗,把我卖了。” 钟灵道:“不对不对,人家才是正妻,我投靠她,那也是弃暗投明才对。” “你找死啊!” 说着,两姐妹陷入打闹,发出一阵尖叫、嬉笑。 轻舟顺流而行。 船艄后面,白发艄公披蓑戴笠,手乘长篙,笑道:“这位公子可真是好福气!娶的二位夫人,小老儿一看,还以为是瞧见了仙女。” 二女一听艄公的话,瞬间霞飞双颊。 夜凌空走了过去,递了一颗碎银过去,笑道:“老丈,此处离苏州大概还有多远?” 艄公连忙收下银子,揣入怀中,脸上笑开了花道:“回公子的话,大概再有半天,就能靠岸了,然后公子和二位夫人再骑马南下,很快就能到。”说完,他好奇道:“公子,小老儿瞧您一路出手大方,不像是缺钱的主儿,怎么不去乘大船呢?那些客船、帆船,可比小老儿这条小船要快多了。” “我乘小船,当然是为了方便你们动手啊?” 话音落下,那艄公顿时脸色一变,扔掉船篙,抬手射出两道飞针。 夜凌空瞬间躲过,反手一道金蛇锥打入对方的咽喉。 一瞬间,江面“扑扑”几声,窜出几条身影,手持长刀,朝船上的三人砍来。夜凌空和木、钟三人浑然不惧,夜、木不用多说,两人都擅使暗器,一个金锥飞射,一个袖箭破风,一人一边,转眼就带走了几人性命, 至于钟灵,就只能作为气氛组在一旁拍手称赞了。 “好呀好呀!叶哥哥,木姐姐好棒!” 包括艄公在内,一众杀手纷纷“扑通”落入水里。 木婉清冷清清道:“这下好了,船公被杀了,竹篙没了,咱们也被困在这江上了。” 夜凌空笑道:“不用急,这不马上就有人来接我们了吗?” 说着,只见前面驶来一条客船。 快到跟前,夜凌空双足一点,飞上船头,木、钟二女紧随其后。 只见前面立着一中年男子,锦衣华贵,盛气逼人,在他身旁左右分站着六个彪猛大汉,各个体格壮硕,面带煞气,看手上、下盘,就知这些人均是武林好手。 除了最边儿上的两人,这些壮汉手里皆捧着一个托盘,上面被红布蒙着,看不清装的是什么。 三人方落入甲板,那十二个大汉,最边儿上的二人飞身而出,持着长刀对着夜凌空砍下。 “嗤嗤!”无形气剑迸发,立时把两柄钢叉削断,同时还划破了两人的咽喉。那二人倒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颈部伤口处,鲜血汩汩而流。 从旁出来两人,将那两具尸体搬到船缘,直接扔入江中。 然而那华服中年男子却似对此视若无睹,笑道:“闻名不如见面,‘神剑魔君’果然名不虚传......” ‘神剑魔君’就是夜凌空如今在江湖上的绰号,他在荆襄水道上大战众多水口,指尖剑气纵横,被人传到江湖上。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之名再次被江湖名宿想起,看正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等神功绝学,谁不想拥有....... 于是,一个个就打着各种旗号,前来抢夺。 有人说他并非段家之人,武功定是来路不正。也有人说他还精通‘化功大法’,想必是勾结了‘星宿老怪’,乃是个邪道中人。 夜凌空道:“阁下是何人?” 那华服中年男子道:“我姓金,承蒙江湖同道抬爱,叫我一声‘金三爷’,实不相瞒,我是想跟夜公子交个朋友。” 说着,双掌拍了拍。 壮汉们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把红布揭开,瞬间露出金灿灿的光采。 那些盘子里居然装满了黄金。 金三爷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只要夜公子肯交金某这个朋友,这一千两黄金,我就当送给兄弟你的见面礼。” 一千两黄金,那就是万两白银,这见面礼这一点不薄啊。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夜凌空也懒得跟他兜圈子,问道:“说罢,有什么废话快点说,要不然等会儿你就没机会说了。” 金三爷一愣瞬息,也不在意,笑道:“好,兄弟果然快人快去。听说阁下精通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在下别的要求也没有,就算想请兄弟随我去小住几日,好让我开开眼界。” 夜凌空冷笑一声,道:“想要开开眼界,何必过去,就是现在也行。” 说完,真气催动,无形气剑勃发,朝着对方刺去。 金三爷勃然大怒,到了一句“上”,手下的武士便丢下盘子,带着杀喊声,朝夜凌空袭来。但他们的武功虽然不错,可就是些三流角色,夜凌空又哪会惧他们,“中冲剑”气劲恢弘,大开大合,三下五除二,就将几人砍倒。 那金三爷见状,两手一抖,甩出几枚暗器。 夜凌空早就有所防备,心意所至,改用少冲剑,把几枚暗器纷纷打了下来。 暗器分断,掉在地上,居然是几只“堂前燕”。 金三爷见暗器无功,双手朝衣袖里一缩,再伸出时,双手已然各自套上了一只似爪非爪的钢铁手套。 手朝外,交叉挥舞过来。 夜凌空不屑道:“花里胡哨的!” 运气‘六脉神剑’削去,然而只听“慷锵”一声脆响,就像拿铁条砍在一大块铜片上,金铁激荡,无形气剑居然无功而返。 夜凌空踏出凌波微步,躲开致命一击,但身前衣服上却被划下一截布条。 金三爷冷哼一声,得意道:“我这对铁虎爪,是以精钢打造,别说是区区的无形气剑,就是百炼名剑也难伤它分毫!”说完话音陡然阴沉,又威胁道:“夜公子,我看你还是乖乖跟我走一趟吧......” 夜凌空朝他手上一瞧,确实,在那钢铁手套上只有一个浅浅的印子,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半点损伤。 “毕竟不是先天真气催动,威力还是差了些......”夜凌空叹息完,抬起头,微笑又道:“不过,要对付你这种杂鱼,似乎还用不到先天真气。” 说完,运使‘少冲剑’朝对方攻去。 金三爷正面接招,初时还占上风,他这精钢虎爪手套极克制真气手段,可几招后,夜凌空忽然身法一变,施展出凌波微步和神行百变的功夫,围绕着金三爷转来转去。金三爷挡下他一记少冲剑,可他另一只手近身,小拇指猛然射出一道少泽剑,忽来忽去,变化精微,更别令人防不胜防。 短短几招,他的肋间、背上,腹部就先后中剑。 受此刺激,金三爷伸展胳膊,扭腰挥臂,使出一招‘横扫千军’,但转了一圈,却不见人了影。就感觉背上一痛,又中了一剑。却是夜凌空以华山剑法里的‘跗骨之蛆’,运用特殊步法,一直跟随在他的背后。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30章:堂前燕 金三爷再次转身。 终于见到人,等待他的是冷冷一笑,巨阙一痛,忍不住连连后退,捂着胸口,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能死在六脉神剑和‘彗星飞堕’下,你也死得不冤了......” 话音落下,夜凌空转过身,对地上的尸体、黄金,都没再瞧一眼。不过,他倒是对此人的暗器颇感兴趣,走去捡了起来,捏在手里打量了一番。 “堂前燕”。 此暗器颇有名堂......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历来天下武举,落榜者会获得皇帝亲赠的一枚银铅混合烧制而成的‘堂前燕’,用来勉励落榜之人,同时也提醒习武之人,无论功夫多高都只是皇家檐下的一只燕子罢了。 恐怕这位金三爷只是他人的一枚棋子。 眼下差不多进了苏州地界,想来也只有那一位才会做下此事。毕竟,那人对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感兴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哇!夜哥哥,咱们发了呀!”钟灵瞧着散落一地的黄金,两眼放光,活脱脱一个小财迷。 木婉清冷冷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我要出息干甚么?我要金子!”钟灵娇“哼”一声儿,把头一抬,一副不爱理你的模样。 夜凌空道:“行了,别斗嘴了,快进去休息,施展‘六脉神剑’实在是太消耗内力了。” 说完,脚下一虚。 二女连忙上来,扶他进了客舱,后门边儿上,立着一众两腿只打哆嗦的船夫、下人,木婉清道:“从现在开始,这条船由我们接管了......” 众人悄悄探过头来。 “谁是管事的?”话音落下,一人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道:“是小人。” “你们去把船掌好,驶到苏州,到了岸边,少不了你们好处......” 说完扔一锭银子过去。 那人被这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砸,愣了个神,连连叩谢道:“谢谢姑奶奶、谢谢姑奶奶......” 木婉清又道:“钟灵,你带几个人去把黄金收上来,若有人敢私拿逃走,你就杀了他们。” 钟灵垮着脸,嚷道:“啊?又是我!” 木婉清杏目一凝,道:“你去不去!” 钟灵嘟囔道:“去就去呗,凶什么......” 没多久,她就带人就把金子都收了上来,分开用布帛包成了三团。做完这些,钟灵双手叉腰,跟木婉清知会了一声儿,就伸手拖一条小木凳,坐下来安静的休息。 船舱里,夜凌空盘腿运气,一点点的恢复着内力,半个时辰后,方才恢复过来。二女围了过来,木婉清道:“夜哥,这六脉神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甚么你每次施展完,整个人都几近虚脱?难不成,这武功有问题?” 夜凌空摇头道:“六脉神剑没有问题,问题出在我身上。” 木、钟两人一惊,正要问,却见情郎抬起了手,止住了发问。 “不是什么大问题.......” 寻思一下,他把自己从小身患先天废脉,后来练成一部旷古烁今的奇功残篇,改换体质之事大体跟二人解释了一下。 “我这种武道体质,能够让我身兼天下武学,但却要吞噬大量内力,练出的内力十不存一,就连用‘北冥神功’吸来的内力也是如此......” “在我补全‘弥罗圣胎’前,曾修炼过‘混元功’,那是一门博大精深,实不下于‘北冥神功’的玄门正宗。我虽未修练到大成,却也把任督二脉差不多都练成了,只是没有打通而已。” 人体内,不算左右对称,有十二正经、十二经别、奇经八脉,共三十二条经脉。 在这之中, 十二正经主外功,打通才能把丹田之气运至手足。 十二经别连内外,打通可加深内外联系。 奇经八脉主内功,尤其任督二脉,最为重要,也最难打通,但每疏通一窍,就意义内功增进一分,内力增长也越快。若是全部疏通,放到江湖上,即是超一流的绝顶高手。倘若能自此基础上,打通任督二脉,把阴阳之海连为一体,进入先天之境,那样的武者定是一代宗师。 天地桥打通,真气在任督二脉内不断周天游走,阴阳相济、内力生生不息,自然而然的就会向外溢出,带动全身经脉疏通,可谓一通百通。 “后来散功重修,正是有混元功的基础,之后我再修武学,只需要直接把内力再经脉、穴窍中走一遭即可,无需再冲穴破关,所以我的功夫才修炼的那么快。” 向来万事开头难,修炼武功也一样,特别是内功,最难的一个个打通任督二脉上的穴道。 往往越高明的内功对如何打通穴道,阐述的就越明朗,化生的内力,疏通起经脉就越快,但是在打通经脉,再换练别的功法时,由于先前已经打通了经脉,再练时,只要改了行气路线,把内力沿着已经疏通的经脉运转即可,无需再次疏通。 这点,二女也都知道。 “武林中,有些门派把本派内功分为‘体’和‘用’,体是专攻内力的内功心法。用是配合武技、化生不同内劲,用来制胜的内功绝学。” “两种一脉相承,能够兼修,就像段氏的‘一阳指’和本家的‘段家内功’。只不过段氏内功是以‘一阳指’的内功内力为根基,‘段家内功’反倒是对前者的补全。” “六脉神剑则是另一个方向。” “倘若‘一阳指’为体,那么‘六脉神剑’就是用,六脉神剑是建立在深厚的内力基础上,这门武学原本就是不是给后天武者修炼的,而是一部‘先天武学’......” “先天武学?”木婉清、钟灵二女好奇道。 夜凌空点点头道:“打通任督、搭设天地桥,内功就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阴阳循环,生生不息,与人交手,内力就会源源不断的产生,直到精气枯竭。寻常武林高手,斗上几个时辰,差不多就气力不支,可身强力壮的先天武者,即便对拼上几天几夜,也不成问题。” “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发挥六脉神剑的威力......” “如一阳指发出的指力,都是一道一道,就像人发射暗器、飞石一样。但‘六脉神剑’却是把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出,在身体外凝成有质无形的真力之剑。” 说起这个,夜凌空不禁想起前世。 受电视剧的影响,很多人都以为六脉神剑的原理类似激光枪,射出真气子弹,但其真意乃是把真气凝成气剑,就像《星球大战》里绝地武士使用的激光剑一样。 《天龙》的漫画倒是还原了这点。 “就连用‘一阳指’那样不断弹射指劲,都不是一般高手能做到,想要把真力凝成剑气,那种消耗绝非等闲。” 木、钟姐妹也明白了过来。 钟灵道:“难怪夜哥哥每次一副虚脱的样子......” “是啊””夜凌空无奈苦笑。 那天在天龙寺,他看似威风无限,用‘六脉神剑’把鸠摩智打出落花流水,实际上已是樯橹之末,浑身再无半点内力。正因如此,之后鸠摩智各种猖狂,他却无动于衷,非是不想出手相助,而是不能,直到鸠摩智掳走段誉后,他才敢露出底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 他发现,尽管补全‘弥罗圣胎’后,内力变得少的可怜,但弥罗真气强大无匹,催发的无形气剑威力极强,分金断玉,破气穿防,不像那天龙寺众僧一样,看着也像那么一回事,结果却连区区掌劲都破不了。 鸠摩智的‘火焰刀’,这门传自密教宁玛派上师的绝技,名为刀法,实则乃是手刀,发的劲只是后天掌劲。 说是刀,也无不可,只是与六脉神剑一比,那就成了笑话。 不算‘六脉神剑’这种特殊绝学,还有些武学秘术,正常来说,真气外放是先天武者的标志。 中原武学正宗,修炼奇经八脉,循序渐进,每打通一条经脉、穴窍,内功就会增长一分,一些内功深厚的后天绝顶高手,也可以通过一些上乘武学,把内力化作掌劲、指力打出体外,这些虽然也是内力、但跟先天武者的手段完全没法比。 就像夜玉候嘲笑夜凌空所谓的“混元一气”。 像鸠摩智、枯荣大师、保定帝这些后天武者里的绝顶高手,发出的掌力无非也就五六尺这般远,但先天武者真气外放,通常有周身一丈之远,而且气劲威力无穷,绵绵不绝。 倘若施展一些特殊的武学,把功力凝成一点,朝一个方向施去,不计威力、最远差不多能打出四、五丈。 鸠摩智的‘火焰刀’虽然厉害,劲随心至,能分化许多道,但终究只是附在掌缘的后天掌劲,无形无质,跟六脉神剑这种有质的无形剑气完全非没法比。若是再进一步,凝成‘先天剑罡’,有形有质,威力还会更上一层楼。 不过那等修为,即便在先天武者钟也是佼佼者。 “我的大部分内力都被身体吞噬,虽然内功修为上本已经到了绝顶高手之境,可丹田内力却只有二流水平。” 钟灵道:“夜哥哥,你不是会‘北冥神功’吗,咱们多了一些人的内力不就好了。” 此言一出,夜凌空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灵儿,你切记住,武山有路勤为径,修行可以取巧,但决不能依赖于此......” 他站了起来,朝着舱外走去,木婉清、钟灵也亦步亦趋,紧随身后。 “北冥神功的精华乃是阴阳变幻之道,夺人内力反倒落入下乘。吸取的内力再多,人体的经脉容纳也有限,如果你的身体就像一个水桶,无论里面的水有多少,可排水的竹管就那么粗,桶里的水再多又有甚么用?况且,打通任督二脉之后,内力源源不绝,又何须夺取他人内力?” 木婉清、钟灵很少见他这般认真,不禁也认真的把这番话记在心里。 “武道修行,修的不仅是武功,更是心性、人生,乃至天道。你若依赖于此,让心中留下破绽,日后即便修炼再厉害的武学,也绝对抵达不了武学的巅峰。”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31章:姑苏 “我欲登极武道之巅,一览诸天大小,此心不悔,此志不改,纵使万世千百轮回,众生湮灭,独我一人前行,我亦当前行不停。” 夜凌空来到船头,忽然张开双臂,江风拂来,吹得衣衫猎猎作响。似乎是天有所应,猛然刮起烈烈狂风,令木婉清、钟灵几乎睁不开眼来。在二人微弱的视线里,只觉得夜凌空像一尊谪仙似的,从天上来,亦将返回天上。 钟灵心中生出一阵惶恐,她明白了,如果自己跟不上对方的脚步,那彼此的缘分一定会断掉, 夜凌空立于船头,发带松落,随风飞不知哪儿去,三千青丝飞扬......待风止,他转过身,面对着二人缓缓道:”我的脚步会为了心爱的人放缓步伐,但绝不会停下脚步,跟我在一起,或许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你们想清楚的吗?” 感受到那股坚定意志,两个年纪不算大的女生的心里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说不出的感觉。 见此,两个年纪不算大的女生的心里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说不出的感觉,难得认真想了想,露出笑容道:“当然!” 夜凌空含笑伸出一只手。 俩人先后上前,一个抓住那只手,走道一边,另一个走道另一边,二人各自挽住一条胳膊。 木婉清道:“相公,就算你要回到天上,也得把我们带着,活也成、死也成,反正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说时,少女清目流波,眼前一瞬间仿佛回来了初见的那天,俩人共乘一骑,经过一片油菜花田,互诉心事。 钟灵也道:“是啊,相公,你可是答应过我,陪我吃到老、玩到老......” 一刹那间,她也好似见到了初见的那天夜晚、花前月下,俩人在水边相拥的情景。 夜凌空俯面在二人额头上各自轻啄了一下,牵着二人的手,往船舱里走。 “都怪誉哥,太没用了,被人掳走,害的我们连大理的风光美景还没来得及看呢......相公,你说,那边的世界又是怎么样的呢?有‘风花雪月’这样的风光吗?” 她提及的自然是大鸿十二州。 “你们两个,还没拜堂成亲、还没过门,就开始叫相公了啊.......” “当然要叫相公啊,不先把名分定下来,万一你跟我那不负责任的爹爹一样,把我们姐妹俩的肚子弄大了,再跑掉怎么办?我们又没法去天外寻你!” 听了这话,夜凌空差点脚底一滑,摔在地上。 “你们两个现在越来越过分了啊,今晚我就吃了你们,不让你们怀上孩子,还真就夫纲不振是吧!” “啊!相公,我错了!” 在一阵追打逐闹里,三人回到客舱,透过朱栏玉栅、雕花美窗,赏看沿岸风景。 大船挂帆直济,自比小舟行的要快。 行不到两个时辰,船到了苏州,三人把船赠予了领头的管事,看对方欣喜的样子,不禁让人暗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船哪里是那么好接手的。 大概那人也知道其中风险,但一入江湖,刀尖舔血,面对这从天上掉下馅饼,有谁能够不心动?至于生死,怨不得别人。 即富贵险中求。 时值烟花三月,江南春风已暖,杏花夹径,绿柳垂湖,吹拂的人醺醺欲醉。夜凌空三人上了岸,吃了点东西,又花了点钱,在马畈手中买下好马,虽不如“黑玫瑰”,也就是木婉清的那匹乌骓马,却也算是良驹。 然后南下直奔姑苏。 临近傍晚,终于到了姑苏城外,夜凌空虽晓得慕容家的参合庄、王家的曼陀山庄皆坐落在湖岛上,可姑苏附近的湖泊大塘实在太多了,有太湖、阳城湖、昆山塘等等,夜凌空也忘了究竟在哪个方向、哪个湖里。 几人一路打听了,奇怪的是,却无人知晓慕容家所在。 于是只好先进入城里,找一家钱庄,把身上的黄金都换成银票,用一个能够防水的特制牛皮包装了起来。再取了些银子,用剪刀剪成一些碎银。这才在城里一边游玩、一边打听。 姑苏城不愧是江南烟花繁华之地,便是天色渐晚,可街上仍是热闹不减,行人熙来攘往,甚是繁华,比之大理别有一番风光。木婉清、钟灵二人一进城,东瞧瞧、西看看,只觉得入眼什么都新鲜。 他们三人先前作了一番乔装打扮,用面具半遮相貌,走在街上,顿时引来路人频频回头。 没走半条街,夜凌空察觉到身后多了两条小尾巴,尽管对方藏的十分隐蔽,可他又如何不知?只是没了神力,又不是连感官都变的迟钝了。 “慕容博这老登,看来也不是什么正事都没做,这苏州城上上下下,都被他渗透的差不多了。” 遂微笑着自言自语。 木婉清、钟灵二人以往都住在偏僻之处,没见过中原这般繁华烟花之景,卖糖葫芦、糖画、各种吃的、吆喝卖艺的,东瞧瞧、细看看,觉得什么都新鲜,浑然没注意到他。 夜凌空故意落后一截,变个道,带着俩人七拐八拐,忽然到了一处巷口,突然末入巷中。 在他身后,两喽啰相视一眼,急忙追了进去,可到了分岔口,左望右望,都看不到人影。 “啪”的一道拍肩声。 两人吓了一跳,转过身,入帘不正是他俩的目标?就这一眨眼,此人居然绕到了他们的背后。一瞬间,他俩意识到遇见了高手,心中大骇,可来不及反应,身上各自被飞速点了几下,半点动弹不得。 夜凌空也不废话,道:“你们是慕容家的人?” “什么慕容家的人?咱们苏州城里末,姓顾、姓陆、姓沈、姓张、姓周、姓文......那都是大庄主,哪有什么姓慕容的?勿曾听见过。” 其中一人慌乱道。 夜凌空叹了口气,道:“连说谎也不会......北乔峰、南慕容,慕容家作为武林世家,别说在这江南一带,就是在天下间也小有名气,而你一个姑苏之人,却从没听过......你就是说自己是什么姓顾的、姓陆的,随便什么人派来的,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蠢......” 话音落下,夜凌空抓住他的咽喉,只听“喀拉”一声,把那人喉咙捏断。 随后朝剩下的人微微一笑 “想来阁下应该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问你,慕容家的‘参合庄’在什么地方?” 那人目露惶色,连忙道:“就在城西三十里的燕子坞。” “曼陀山庄呢?” 那人把连忙交待。于是,夜凌空也不为难他,径直离开了巷子,他点的穴道不重,半个时辰后,劲力消散,穴道自动就会解开。 “夜哥哥,你到哪儿去了?我跟木姐姐回头一看,结果不见了你的踪影。” “夜哥,你去哪里了?” 一见面,木婉清、钟灵就跑了过来。 夜凌空道:“哦,我刚才忽然听到有人说起慕容家,就过去跟人打探了......抱歉,忘了跟你们打一下招呼了。” 接着把问来的消息跟两人一说。 木婉清听了后,有些奇怪道:“打听曼陀山庄作甚么?我知道那里在什么地方啊。” 夜凌空一愕,方才想起,先前木婉清奉师命来姑苏刺杀王夫人,自然是知道曼陀山庄在哪儿的。 “哎!我怎么忘了这桩事......” 本想先去拜访一下曼陀山庄,好歹王夫人也是段正淳的姘头,当年未婚先孕,逼不得已才嫁入王家,他到姑苏,怎么也要要过来造访一下。 不过此时天色将晚,贸然登门也不合适。 于是,三人前往一家酒楼。 酒楼名曰“太白楼”,是姑苏城内最有名气的酒楼,他家的师傅烧的一手好菜,“太湖白虾”、“芙蓉银鱼”、“太湖雪花蟹斗”、“蟹粉鱼蓉狮子头”,各种好菜手令吃过的赞不绝口。 三人到了楼上,把招牌菜都点了一遍,透过楼边栏杆,看着外面的风景。 “通通闪开!”一声娇喝,就听楼下传来一阵骚乱,随后听到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一个带着白纱斗笠的人。在她身后,还跟了许多持剑的青衣婢女。 木婉清看向那人,道:“是她?” “婉清,你认识?”夜凌空问道。 木婉清点点头,附上来悄声道:“她就是我上次过来刺杀的那人。” “是她?”夜凌空一讶,还真就巧了。只是暂时他还不想这么快就见对方。 可事情往往不随人愿...... 三人边吃边聊,兴许是太过兴奋了,钟灵也比平时要欢快一些们,就在她招呼夜凌空看远方的景色,忽然间,就听身后传来“啪”一响,却见妇人把茶杯摔在桌上,冷冷道:“把他们抓起来!” 在她身后,两个身穿青衣的小婢齐齐道了一声“是”,便上来拿人,可凭她们这些下人的武功,又如何是对手。 “嗤嗤”一阳指气劲勃发,瞬间把两个女子的身形定住。 那带斗笠的妇人,也就是王夫人,这些年来,她心中对那人日思夜想、念兹在兹,只盼望对方能来瞧她一眼,却又如何不认得他家的家传绝学?当即,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道:“你是......大理段氏的人?” 夜凌空拱手道:“晚辈见过王夫人!” 王夫人道:“你认得我?” 夜凌空道:“晚辈是奉命特地前来拜访夫人......” 王夫人浑身一颤。 眼前这人懂得段氏的‘一阳指’,自己从来没见过他,对方却又认得自己,那他奉谁的命,还用人去猜吗...... 想来也只有那个负心人了。 王夫人颤声道:“他还好吗?” 夜凌空道:“王爷过去几年过得不算好,他因少年轻狂,处处惹下风流债,闹得王妃愤而出家,王爷一边对王妃感到愧疚,一边又对那些和他真心相待的女子感到愧疚,特别对夫人,时时思念.....” 王夫人胸口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32章:曼陀山庄 慕容宗! 想不到王夫人行事跟个小孩子一样,事事任性而为,可在大事上却颇有眼光。 夜凌空暗自惊讶。 这老段看上的女人,还真没一个是简单的。 她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切实可行,眼光比慕容博父子高了不知多少。那对父子俩一直想效仿慕容龙城、段思平那样,凭借一身武力,在乱世中裂土称王,建不世之功。可二人光有这想法,却连自家绝学都练不好,四处徒劳奔波,收买人心,以致于一事无成。 身逢乱世,没有实力,拿什么去笼络人心? 靠阴谋诡计又有个屁用...... 不说日后的女真人,就是而今的党项人、契丹人,哪个不是靠着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那慕容博还去偷学什么‘少林七十二绝技’。 慕容家武学渊博,家传的‘斗转星移’、‘参合指’、‘控鹤功’都是武林绝学,练成后足以称雄天下。想当年,慕容龙城立国大燕,身上也未必练过什么佛门武功。 空守宝库而不知发掘,实在愚蠢。 再看看别人大理段氏,面对鸠摩智以七十二绝技相诱,却能以定力相拒,直言“护国弘法,当以本家功夫”、“功法无优劣,功力有高下”,单凭这等见识,别人就该称雄天南,迄今屹立不倒。反观慕容博父子,骚操作一堆,却是寸功未建,实证明二人鼠目寸光,难成大事。 大燕复国是空,不复国亦是空,就他们的做法,可不正是一场空嘛。 “算了,不提他们了,提他们家我就烦!还是说说我的事.......”紧接着,她有些疑虑道:“贤侄,你说那人真的会来姑苏吗?” 得,这女人就不经夸。刚夸她颇有眼光,又给问爷这些破事。关键这话她都反复问了八百遍了。 叨叨叨,夜凌空还只能微微笑,耐心的回她。 “伯母国色天香,跟王爷又是真心相爱,王爷他虽然风流多情,对每一个人也是真心实意,可最喜欢的却还是你。” 王夫人心中暗暗窃喜,嘴上道:“这话又从何说起?他身边的女人可一个比一个漂亮,指不定就喜新厌旧了。” 说话时那嘴角都快翘上天的模样,就是给小孩子都能看出,到底有多言不由衷了。 夜凌空绷住脸道:“伯母忘了,我那岳母可是想要刺杀你来着......大家本是同病相怜,她俩不去找刀伯母的麻烦,反而来找你麻烦,不就是因为王爷最喜欢的女人是您嘛?” 王夫人一听,双目骤亮,忙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接着赞道:“还是你的脑子好使!” 兴奋的样子,活脱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夜凌空道:“总之,王爷一定会来找你......” 紧接着,又嘱咐一番。 “还有,别忘了我说的,以后你不要再随意迁怒别人,滥杀无辜。王爷他为人正派,日后更要继承大统,见你这般,纵容他再是心软、再是喜欢你,也得考虑一下,娶了你,会不会有损皇家体面......” “况且天天动怒,人也容易衰老,你跟他分开了这么久,不好好保养自己,难道要用一副人老珠黄的模样娶见他吗?” 一听这话,王夫人吓得两手连忙拍起了自己脸。 “行了,总之你看着办吧......” “另外就是我大舅哥段誉的事,你多上上心,我帮你一块儿救下他,别迁怒他,有这层人情在,他人王爷娶你,她还好意思拦着你吗?” 王夫人心花怒放,只觉得马上就要心愿得偿,正要开口,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姐,陆家来人了......”只见瑞婆婆从门外匆匆赶来。 “小姐,陆家刚刚来人下帖,要你明儿上午过去,为前几天的事情给个说法。” 王夫人柳叶一竖,冷笑道:“陆家哪儿来的胆子,敢朝我要说法?” 瑞婆婆道:“他们家找上了‘太湖三英’,许了重金,让对方给他家撑腰。” 王夫人冷笑连连。 “什么‘太白三英’,要是敢惹我头上,我让他们变成太白三鲜!” 夜凌空闻言好奇,问了下,才知原来前一阵子,王夫人在太湖边儿上抓了一对情侣,那男的乃是本地大户陆家的嫡子。 过去十多年来,王夫人于爱郎的负心薄幸,恨之入骨,以致见到了大理人或是姓段之人都要杀之而后快。只为心底潜伏的愿望,盼望段正淳杀了原配,娶她为妻。遇到男子在外结识私情,她便要抓了人家,逼着对方杀妻另娶。 那陆家嫡子不愿做出杀妻之事,就被她命人杀了,把尸体剁成花肥。 那陆家嫡子被杀,自不能相让,可王家实力凶横,就连官府也不敢轻易招惹,当官的就怕这边结了仇,那边当晚就没了脑袋,如今两边矛盾虽是越积越深,可明面儿上却还没有撕破脸。 官府指望不上,陆家就只能找上江湖中人,花重金去请‘太白三英’为他家主持公道。后者乃是近年来在太湖一代声名鹊起的武林正派,不过以王夫人的家学渊源,肯定不会把这些小角色放在眼里。 紧接着,王夫人带人前去处理麻烦,夜凌空则去“琅嬛玉洞”里阅览群书,一踏进书斋里,木婉清、钟灵在里面聚精会神的看书,就连外面来了人儿,都没有发觉。 直到夜凌空悄悄上前,从身后把木婉清一抱。 “啊!”尖叫一声,把钟灵也吓了一跳,瞬息间木婉清意识到是爱郎过来了,脸上浮起一抹红晕道:“干甚么呢!还有人在呢.....” 说着,下意识瞥了一眼钟灵,见对方笑吟吟的样子,双颊又是一红。 “欲速则不达,认真看书固然好,可也要劳逸结合,要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话音落下,他俯下头亲了木婉清一会儿。 霎时娇喘连连。 顷刻后,钟灵低头望着脚尖,两只揉夷不停地玩着衣角,神情满怀期待。而此等欢愉当然不能厚此薄彼,很快又起一阵“嘤咛”。 跟着,三人搁那儿看起武学秘籍。 木婉清、钟灵都是武人之女,虽然也小时候学过《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能够识字写字,但也就这样了。翻阅秘籍时,大抵也是以各种内功、招式的图形为主,遇到一些上乘武学秘籍,多有文字的,大多就只能连蒙带猜。 而夜凌空在这里,两人便可以向他询问。 半个时辰后,木婉清、钟灵一块儿外出解急,留下夜凌空继续翻书。 琅嬛玉洞里的藏书包罗万相,除了各派的武功秘籍,还有天文、地理、医药、机关,各类书籍无所不有。对照着跟王夫人闲聊探出来的一些蛛丝马迹,夜凌空大概推出了一些事。 当年,无崖子立志要创造出一份超越前人、前所未有的绝学。而想要创造最上乘的武学,光精通武功道理还是不够的,还要精通百家学问,查天时、晓地利、懂人生,因此他收集包括武学秘籍在内的各家典籍。 无崖子身为逍遥派的掌门,自是长相俊美,博学多才,否则也不会令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二人反目。除了武功,他对琴棋书画也是无所不精,是个全才,本身大概也是个追求完美之人。 于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无崖子的收集各家武学里,缺了最重要的几门,少林的《易筋经》、丐帮的《降龙十八掌》、大理寺的《六脉神剑》等。 绝学为何会缺? 日后他一见虚竹,说到天下高手,开口就提到了枯荣大师,想来是与他相识的。尽管无崖子也可能是苏星河的口中得知天下消息,但无崖子对后来声名鹊起的鸠摩智反应淡淡,似不知晓。并在提到乔峰时,用了一个近来。 也就是说,他跟枯荣应该是早就认识的。 如何相识? 那自然是不打不相识了。其中道理,稍作推敲,就明白了......无崖子前往各派搜集绝学,可惜在少林寺遇到了扫地僧,又在丐帮遇到了丐帮帮主汪剑通,这两人都是当世第一流的高手,年轻的无崖子自然不是这二人的对手。 就连枯荣大师,别看他武功略逊于鸠摩智,可后者却是在宁玛派上师处学得了火焰刀,又在大轮寺闭关九年,方才敢出关前往天龙寺。枯荣大师练的乃是正宗佛门禅功,讲究一朝顿悟,立地成佛,没有悟出那一层前,修为几乎是停滞不长的。 这和无崖子的情况还不一样,无崖子虽也被徒弟暗害,变成残疾,却不影响他修行内功,积蓄内力。 也就是说,枯荣大师很可能现在是什么修为,三十多年前大约也是什么修为,这给年轻的无崖子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或许是瞧见有这么多高手挡在前面,自身理想不可能实现,这厮才换了个方向,以另一种方式来实现自己对完美的追求。 于是,他便把心思转投雕像。 想来起初他是以妻子为样板,可夫妻一体,李秋水是什么样的人,他自是了解。她和天山童姥争风吃醋,恐怕没少让无崖子无奈,不知不觉,那完美的形象就默默变成了他记忆中曾见过一次,还是孩童的小姨子。 或许无崖子追求的完美,乃是一种纯净无垢,离开纷争的天真。 可叹李秋水这个女人,虽然和无崖子结为夫妻,却一点不了解丈夫。否则她又怎会做出通过和其他女人欢好,故意气无崖子注意自己这种蠢事来。在新修版里,甚至还越过了丈夫的底线,勾引他的弟子丁春秋,败坏人伦纲常,惹得无崖子大怒,要清理门户。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合理了。 包括那小无相功,该神功以“无相”为名,不着形相,无迹可寻,若非本人也是此道高手,决计看不出来。日后,扫地僧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想来正是因为他与无崖子交过手,所以才识得这门神功。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33章:慕容宗 “不愧是李秋水的女儿,好见识!” 此言一出,王夫人勃然变色,她的出身来历、母亲名讳,就是瑞婆婆、平婆婆等被她倚为心腹之人也不得知,眼前之人又是从何而知?另外,眼前之人的武功高的吓人,就算加上她,这里加起来也绝非对手。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夜凌空轻轻一笑,道:“昨天,晚辈在太白楼上所言并非假话,倘若夫人真一辈子不想再见那人,我现在调头就走,你别后悔就好......” 说完就转过身。 “等等!”清脆动听的声音一出,夜凌空嘴角就扬起一抹微笑。 转过身看向对方。 “这位公子,刚才的事,是在下冒失了。”不同于刚才的威严冷峻,此刻,王夫人一脸求恳之意,就连声音都软了下来。 “客随主便,只要夫人不怪罪我等就好。” 王夫人脸色微微一缓,看向了木婉清,夜凌空顺着目光一看,轻轻一笑。 “这位木姑娘先前跟夫人有些误会,她和旁边这位钟姑娘,都是我岳父、也就是镇南王段正淳的女儿,而她们的母亲,就是你的那些情敌。” 王夫人听他称那“负心人“为岳父,先是惊鄂,再听到二女竟是那人跟别的女人生出的女儿,心里又是气急。而她的性子、爱好,跟《神探狄仁杰》里的“剁灵”挺像。也就是打不过,要不然她高低得当场让人把三人拿下,拖下去剁成肉泥,拿去做化肥。 “先前,婉清和她过来刺杀你,不过是奉命行事,她娘秦红棉,还有这位钟灵钟姑娘的母亲,甘宝宝,跟你一样,这些年被情所伤、被情所困,气不过才来找你麻烦,但本意也只是想吓唬你一下,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倒是有些不以为然,想道:‘那两贱婢怕是巴不得我死才对......’ “站在这里说话,实在不便,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您看如何?” 王夫人一听惊醒,道:“站了半天儿,都忘了请几位到敝舍坐一坐了。” 少倾,来到庄里,几人分开落座,青衣小婢们上来给几人倒上茶水。 夜凌空瞧了一眼,没急着喝,看向王夫人道:“若晚辈猜的不错,刚才夫人心里一定在想,那两人巴不得你死才对吧?” 王夫人奇道:“你怎么知道?” 夜凌空微微一笑,暗道就她这跟小孩子一样,没差就把心思写在脸上,谁看不出? “说起来,我那两位岳母大人都跟你一样,跟我岳父两情相悦,岳父虽是用情不专,但对你们都是真心相待,只是他的正妻乃是摆夷人,族里的规矩,一夫一妻,不容他再娶别人,因此,我岳父才不能把你们娶过门。“ 此事,王夫人自是知晓,当年她跟情郎在这曼陀山庄,郎情妾意,比翼双飞,只是两人相识之时,后者已是有夫之妇,后来她逼着对方去杀了元配,再娶她为妻。这件事对方如何能允?闹得不可开交之时,那人只好来个不告而别,溜之大吉。 她对此虽然有怨,却并不恨那人,只怪自己没有早些认识对方。 不过王夫人对刀白凤,那是真的恨之入骨。 “真要说起来,其实你跟秦伯母、甘伯母,不该是敌人,而是朋友才对,挡着你们的是刀伯母,而不是彼此。” 王夫人拍了一把桌子,恨声连连,道:“刀白凤这个贱婢,她有了如意郎君,自己好生快活,就抬出摆夷人的破规矩,不让别人快活。” 多少年的怨气藏在心中,此刻一提,不禁满心发酸。 “还有那个死没良心的,我苦苦等他,这么多年来,却不来看我一眼......” 夜凌空道:“王爷并非负心薄幸之人,这些年来也甚是牵挂你等,所以,前一阵子他找了我,说让我将来到了姑苏,一定要代他来问候您。” 此言一出,王夫人满腔怨愤,霎时之间化为万缕柔情。 见此,夜凌空不禁暗自佩服。 不得不说,在偷女人心这块儿,自家的便宜岳父还真是令人佩服。 还是说,这一阳指真就那么厉害? 随后他把在镇南王府上的事告诉王夫人,又得知秦红棉、甘宝宝得了刀白凤点头,差点没气炸。可经夜凌空一点拨,顿时反应过来。既然刀白凤开了这个口子,允许秦红棉、甘宝宝过门,那她当然自然也没问题了。 其实她嘴上说着要那人只爱她一人,可实际上,她只要段正淳心里有她这个人,不撇下她,便心满意足了,便是真的没有名分,她也不在意。 听完,恨不得立马飞到大理,当晚就投入情郎的怀中。 聊了一会儿,夜凌空又跟她说,自己无意中得了李秋水指点,得了“无量玉洞”的机缘,也知道了她的身份。有了这层关系,再加上又是段正淳女婿,俩人瞬间拉近关系,王夫人对他信任有加,便是“琅嬛玉洞”里的书也随他去看。 次日,夜凌空陪着王夫人说话、木婉清、钟灵一大早则跑去‘琅嬛玉洞’里阅览群书。 “师弟,你说那个负心人真的会来见我?还有刀白凤那个贱婢,到时候她不会不让我进门吧?” 王夫人语气踌躇。 借着“逍遥派弟子”这层关系,两人便已师姐、师弟相称。 夜凌空笑道:“师姐以后可千万不要把这种称呼挂在嘴上......”见王夫人欲说,连忙抢过话道:“抛开不让王爷纳妾之事,刀伯母跟师姐几个,也没甚么深仇大恨。她也是个可怜人,明明也生的貌美如花,出身尊贵,可丈夫处处沾花惹草,以致愤而出家,做了道姑......” 王夫人冷笑道:“她活该!” 夜凌空道:“不管怎么说,如今既然她肯开口,那师姐就得改改心态,先让着一些,等进了门儿,到时候还不是各凭本事......” 王夫人想他的话倒也不错,道:“这倒也是......” 夜凌空又道:“再者,日后说不定你们还要联手一处呢。” 王夫人叫道:“联手?我跟她?门儿都没有!”接着怒道:“到底你是向着哪儿一边的?” 夜凌空连忙安抚道:“你看看,你看看,怎么又急了?你是我师姐,我又怎会不向着你呀?” 王夫人神色缓和道:“这还差不多。” 夜凌空道:“您也知道,王爷他年轻时游历中原,风流自赏,不免到处留情。这世上的富贵人家,男子三妻四妾本属常事,王爷以皇子之尊,多蓄内宠原亦寻常,只是受妻子所阻,大抵都断了情缘。” 说完,他故作探头,朝周围瞧了瞧。 “如今刀伯母虽然松了口,可又怎会让他一下子把所有女子都接到家里,怕是最多也就会让五、六人过门儿,你不哄着她,到时候怎么进门儿?就算嫁过去了,人家一个是正妻,一边儿是师姐妹,师姐你势单力孤,上哪儿跟人争宠?” 王夫人呸的一声,骂道:“那两个狐狸精!” 夜凌空笑了笑,道:“况且,但凡这口子一开,那就越开越大,今儿允许五、六个,明儿允许七、八个,这僧多肉少,他也不够分啊!到时候,你们姐妹几个关上门,自家姐妹斗,归自己斗,开开了门,你们得联手把别人拦住呀!” 王夫人一听,瞬间恍然大悟,连连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说到这儿,就见她忽然哑口,似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既然只有五、六人儿能过门,那我是不是得立马动身去找淳哥啊!” 心急之下,甚至都直接叫出了“淳哥”。之前,她可都是张口一个“负心人”,闭口一个“那人”。 夜凌空笑道:“师姐不用慌,这男人啊,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有时你贴上去,他反而轻贱于你,倘若保持一些距离,他反而会处处想你......就拿甘伯母来说,先前她跟她前夫钟万仇没离时,遇到王爷也是规规矩矩的,对他始终不假丝毫词色,可越是这样,王爷对她就越是敬重。后来两人在一块儿,王爷可是整天眉花眼笑的叫她:‘宝宝,宝宝!’,那可叫得好不亲热。” 王夫人撇陪撇嘴,“嘁”了一声儿,道:“甘宝宝这贱人,甚么‘以礼相待’?假撇清,做戏罢啦,要是真的规规矩矩,该当离得远远的才是,怎么又混在一块儿?” 可仔细一想,却又一叹。 “不过,你说这话也不无道理......就跟我家的姑娘一样,整天儿围着她那表哥转悠,可那家的男人们只会整天儿做白日梦,心里又哪里有她......” 夜凌空心中一动。 “伯母说的是姑苏慕容家吧?听说他们家乃是大燕皇室之后......” 王夫人“咦”了一声儿,惊讶的看了过来。 “你还知道这等辛秘?” “略知一点......”夜凌空笑了笑道:“如今天下大势既定,宋、辽,西夏,中原三分,慕容家想要复国,就只能造反了。而他家为此四处收拢人心,图谋大事,时日久了,难免就会泄露马脚。” 王夫人也没怀疑,道:“也是......” 夜凌空道:“不过,当今天下已非是唐末五代十国那样的大乱,宋辽百姓,人心思定,大宋仁宗在位之际,广施仁德,迄今都有百姓感恩,立牌祭祀。吃皇粮的,忠心不负赵官家。落草为寇的,也都想着招安。读书人更不会支持他们,再如何奔波,又岂能成事?” “我也这样说的.....”王夫人冷笑道:“当年,我好意照拂他家,让慕容家以两家的武学收藏为根基,建立‘慕容宗’。只要后人肯用心把他们家的家传武学,还有各派武功练成,必然能成为天下一!挟此名望,再加上各派秘籍,必能吸引天下武人来投,‘慕容宗’立可一跃成为天下第一世家。纵然时运不济,也可静待时机,日后一旦战火开启,他家凭着‘武林至尊’的身份,登高一呼,何愁大事不成?”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34章:琅嬛玉洞 慕容宗! 想不到王夫人行事跟个小孩子一样,事事任性而为,可在大事上却颇有眼光。 夜凌空暗自惊讶。 这老段看上的女人,还真没一个是简单的。 她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切实可行,眼光比慕容博父子高了不知多少。那对父子俩一直想效仿慕容龙城、段思平那样,凭借一身武力,在乱世中裂土称王,建不世之功。可二人光有这想法,却连自家绝学都练不好,四处徒劳奔波,收买人心,以致于一事无成。 身逢乱世,没有实力,拿什么去笼络人心? 靠阴谋诡计又有个屁用...... 不说日后的女真人,就是而今的党项人、契丹人,哪个不是靠着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那慕容博还去偷学什么‘少林七十二绝技’。 慕容家武学渊博,家传的‘斗转星移’、‘参合指’、‘控鹤功’都是武林绝学,练成后足以称雄天下。想当年,慕容龙城立国大燕,身上也未必练过什么佛门武功。 空守宝库而不知发掘,实在愚蠢。 再看看别人大理段氏,面对鸠摩智以七十二绝技相诱,却以定力相拒,直言“护国弘法,当以本家功夫”、“功法无优劣,功力有高下”,单凭这等见识,别人就该称雄天南,迄今屹立不倒。反观慕容博父子,骚操作一堆,却是寸功未建,实证明二人鼠目寸光,难成大事。 大燕复国是空,不复国亦是空,就他们的做法,可不正是一场空嘛。 “算了,不提他们了,提他们家我就烦!还是说说我的事.......”紧接着,她有些疑虑道:“贤侄,你说那人真的会来姑苏吗?” 得,这女人就不经夸。 刚夸她颇有眼光,又给问爷这些破事。这话她都反复问了八百遍了。 叨叨叨, 夜凌空还只能报以微笑,耐心的回她。 “伯母国色天香,一心念着王爷,而他虽然风流多情,对每一个人也是真心实意,可最喜欢的却还是你。” 王夫人心中暗暗窃喜,却道:“这话又从何说起?他身边的女人可一个比一个漂亮,指不定就喜新厌旧了。” 嘴上那样说,可嘴角都快翘上天了,就是给小孩子都能看出,那话是多么言不由衷。 夜凌空绷住脸道:“师姐忘了,我那岳母可是想要刺杀你来着......大家本是同病相怜,她俩不去找刀伯母的麻烦,反而来找上了你,不就是因为王爷最喜欢的女人是您嘛?” 王夫人双目骤亮,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接着赞道:“还是你脑子好使!” 兴奋的样子,活脱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总之,王爷一定会来找你......” 紧接着,夜凌空又嘱咐一番。 “还有,别忘了以后不要再随意迁怒别人,滥杀无辜。王爷他为人正派,日后更要继承大统,见你这般,纵使再是心软、再喜欢你,也得考虑一下,娶了你,会不会有损皇家体面。” “况且天天动怒,人也容易衰老,你跟他分开了这么久,不好好保养自己,难道要用一副人老珠黄的模样娶见他吗?” 王夫人一听,吓得两手连忙拍起了自己脸。 “行了,总之你看着办吧......” “段誉的事,你也多上上心,我帮你一块儿救下他,别迁怒他,有这层人情在,他日王爷娶你,刀伯母还好意思拦着你吗?” 王夫人心花怒放,只觉得马上就要心愿得偿,正要开口,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姐,陆家来人了......”只见瑞婆婆从门外匆匆赶来。 “小姐,陆家刚刚来人下帖,要你明儿上午过去,为前几天的事情给个说法。” 王夫人柳叶一竖,冷笑道:“陆家哪儿来的胆子,敢朝我要说法?” 瑞婆婆道:“他们家找上了‘太湖三英’,许了重金,让对方给他家撑腰。” 王夫人冷笑连连。 “什么‘太白三英’,要是敢惹我头上,我让他们变成太白三鲜!” 夜凌空闻言好奇,问了下,才知原来前一阵子,王夫人在太湖边儿上抓了一对情侣,那男的乃是本地大户陆家的嫡子。 十多年来,王夫人于爱郎的负心薄幸,恨之入骨,以致见到了大理人或是姓段之人都要杀之而后快。只因心底盼望段正淳杀了原配,娶她为妻。遇到男子在外结识私情,她便要抓了人家,逼着对方杀妻另娶。 那陆家嫡子不愿做出杀妻之事,就被她命人杀了,把尸体剁成花肥。 那陆家嫡子被杀,如何能让,可王家实力凶横,就连官府也不敢轻易招惹,当官的就怕这边结了仇,那边当晚就没了脑袋,如今虽是矛盾越积越深,可明面儿上却还没有撕破脸。 官府指望不上,陆家就只能找上江湖中人,花重金去请‘太白三英’为他家主持公道。后者乃是近年来在太湖一代声名鹊起的武林新秀,不过以王夫人的家学渊源,肯定不会把这些小角色放在眼里。 紧接着,王夫人带人前去处理麻烦。 夜凌空则去“琅嬛玉洞”里阅览群书,一踏进书斋里,木婉清、钟灵在里面聚精会神的看书,就连外面来了人儿,都没有发觉。 直到他悄悄上前,从身后把木婉清一抱。 “啊!”尖叫一声,把钟灵也吓了一跳,瞬息间木婉清意识到是爱郎过来了,脸上浮起一抹红晕道:“干甚么呢!还有人在呢.....” 说着,下意识瞥了一眼钟灵,见对方笑吟吟的样子,双颊又是一红。 “欲速则不达,认真看书固然好,可也要劳逸结合,要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话音落下,他俯下头亲了木婉清一会儿。 霎时娇喘连连。 顷刻后,钟灵低头望着脚尖,两只揉夷不停地玩着衣角,神情满怀期待。而此等欢愉当然不能厚此薄彼,很快又起一阵“嘤咛”。 跟着,搁那儿看起武学秘籍。 木婉清、钟灵都武人,尽管也学过《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能够识字写字,但也就这样了。翻阅秘籍时,大抵也是以各种内功、招式的图形为主,遇到一些上乘武学秘籍,多有文字的,就只能连蒙带猜。 不过得益于有夜凌空在,便可以请教于他。半个时辰后,两人一块儿外出解急,留下夜凌空继续翻书。 琅嬛玉洞里的藏书包罗万相,除了各派的武功秘籍,天文、地理、医药、机关,各类书籍无所不有。对照着跟王夫人闲聊出来的一些蛛丝马迹,夜凌空大概推出了一些事。 当年,无崖子立志要创造出一份超越前人、前所未有的绝学。而想要创造最上乘的武学,光精通武功道理还是不够的,还要精通百家学问,查天时、晓地利、懂人生,因此他收集包括武学秘籍在内的各家典籍。 无崖子身为逍遥派的掌门,自是长相俊美,博学多才,否则也不会令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二人反目。除了武功,他对琴棋书画也是无所不精,是个全才,本身大概也是个追求完美之人。 于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无崖子的收集各家武学里,缺了最重要的几门,少林的《易筋经》、丐帮的《降龙十八掌》、大理寺的《六脉神剑》等。 为何会缺? 日后他一见虚竹,说到天下高手,开口就提到了枯荣大师,想来是与他相识的。尽管无崖子也可能是苏星河的口中得知天下消息,但无崖子对后来声名鹊起的鸠摩智反应淡淡,似不知晓。并在提到乔峰时,用了一个近来。 也就是说,他跟枯荣应该是早就认识的。 如何相识? 那自然是不打不相识了。此事稍作推敲,就明白了......无崖子前往各派搜集绝学,可惜先遇少林扫地僧,再遇到丐帮帮主汪剑通,这两人都是当世第一流的高手,年轻的无崖子肯定不是这二人的对手。 就连枯荣大师,别看他武功略逊于鸠摩智,可后者却是在宁玛派上师处学得了火焰刀,在大轮寺闭关九年,方才敢出关前往天龙寺。枯荣大师练的乃是正宗佛门禅功,讲究一朝顿悟,立地成佛,没有悟出那一层前,修为几乎停滞不长。 这和无崖子的情况还不一样,无崖子虽被徒弟暗害,变成残疾,却不影响他修行内功,积蓄内力。 也就是说,枯荣大师很可能现在是什么修为,三十多年前大约也是什么修为,这给年轻的无崖子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或许是瞧见有这么多高手挡在前面,理想不得实现,这厮才换了个方向,以另一种方式来实现自己对完美的追求。 于是,他便把心思转投雕像。 想来起初他是以妻子为样板,可夫妻一体,李秋水是什么样的人,他自是了解。她和天山童姥争风吃醋,这边又岂是完美无瑕,不知不觉,那完美的形象就变成了他记忆中曾见过一次,还是孩童的小姨子。 或许他追求是一种纯净无垢、远离世俗的天真。 可叹李秋水这个女人,虽然和无崖子结为夫妻,却一点不了解丈夫。否则又怎会做出通过和其他女人欢好,故意气他来注意自己这种蠢事来。在新修版里,甚至还越过底线,败坏人伦纲常,惹得无崖子大怒,要清理门户。 这样一来,所有事情就都合理了。 包括小无相功,该神功以“无相”为名,不着形相,无迹可寻,若非本人也是此道高手,决计看不出来。日后,扫地僧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想来正是因为他与无崖子交过手,对此十分熟悉。 除此之外,夜凌空得知了另一件事,那就是,王夫人跟丁春秋没半毛钱关系。 在《天龙》新修版中,其被设定为丁春秋的养女。 丁、李勾搭成奸,引的无崖子要杀掉二人,李秋水出于自保,和丁春秋害了丈夫。后来,丁春秋怕神功大成前,被不肖弟子害了,就带着二人前往苏州,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是爱屋及乌,让王夫人叫她爹。 鸠摩智得益于此,在曼陀山庄,趁着丁春秋外出,窃取了七本《小无相功》秘籍。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35章:《小无相功》 就李秋水那脑子,逆乱人伦,跟丁春秋勾搭成奸,倒也不奇怪。 可这一来,又有很多事情说不清。 如今在王夫人口中得知她根本不认识丁春秋,不过倒是教夜凌空知道了,当年李秋水自责自己害丈夫没注意到徒弟的不轨之心,被人所害,此事因她而起,她作为帮凶,无颜去替他报仇,更无颜面对女儿,就把她寄养在一个商人家里。 回来后,又留下‘《北冥神功》秘籍,嘱托门下弟子需要杀进逍遥门的嘱托,便不知去向。 李秋水和无崖子结为夫妻,无崖子从她身上学得了‘小无相功’,李秋水也得了《北冥神功》秘籍,只不过她是替无崖子保管。 古人拜师学艺,比较讲究的,除去正式磕头献茶、拜入门下的授业恩师,还有所谓的‘引代保’。引,是引荐人,发掘天赋不错的苗子。保,是担保。考察弟子品性。代,则是师傅有事没法教授徒弟时,又代师帮忙传授。 在这个过程里。 李秋水为引师、玉像为保师、没有代师,真正的授业恩师是无崖子。 她是代丈夫收徒。 在李秋水看来,反正她自己没有弟子门人,余者不是天山童姥的门人,就是丁春秋的门人,皆不是甚么好东西,都杀了一了百了。 这才在帛布上留下那些话。 李秋水没传女儿武功,以防她将来被害了,所以王夫人虽会武艺,却不怎么高明。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女儿长大后,居然还有童年记忆。李青萝小时候,一家移居到苏州,后来她嫁入王家,可惜丈夫是个短命鬼,还没过门就做了寡妇,因此给她惹来非议,人人皆道她是个克夫的。 有一天,她在太白楼上借酒消愁,遇到纨绔跳戏,她正欲出手教训对方,可恰巧段正淳英雄救美,初见时,对方相貌堂堂、又风度翩翩,她便一见倾心,再得知对方还是大理人,更觉乃是天意,于是就深陷情网,一发不可收拾。 为此,她那大姑子一直对她恶语相向。 王夫人一开始还颇为愧疚,差人去把“琅嬛福地“里的秘籍搬了过来,整了一个“琅嬛玉洞”,想作为补偿。可她那姑子却尝尝拿慕容家的“还施水阁”显摆,道慕容家‘还施水阁’的藏书,胜过她的‘琅嬛玉洞’,把王夫人气的够呛,连带着对慕容家也怨气不小。 ...... 数日里,夜凌空在“琅嬛玉洞”中,观阅诸多秘籍,这些秘笈虽然多、广,但也不是没有遗憾。大部分都不是甚么上乘功法,而且诸多上乘绝学,比如丐帮的“打狗棒法”,大多又只有招式,没有相配的内功心法。 上乘武学,内功为本,招式反倒次要。 不过他还是把这些都快速浏览一遍,记在心里。随着看的武学秘籍越多,各种招式、武学的道理在心中流淌,丹田里的‘弥罗真气’居然也发生了某种变化。那是一种极好的变化,只隔了几天,他再通过冥想却感受体内的武道神星,脑海里的景象中,居然能看到几颗星辰表面似乎有更多的特殊纹路再生成,对星辰的感应也越来越明显。 到了第四天,体内的‘北冥神星’忽然发生异动,夜凌空莫名心血来潮,顺着一种特殊的感觉,从诸多书架上翻出了八本书。 那八本书颇为老旧,只是普普通通一些《老子道德经》、《庄子南华经》、《抱朴子》、《黄帝阴符经》一类道家书籍。书上沾满了积灰,想必一惊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夜凌空看着八本书,忽然感觉到一阵怪异,心念一动,打开书翻了翻,起初还是哪些道家经典的内容,可翻到后面,却出来了一页页内功行气的图形,凑在一起,正好是一部完整的《小无相功》。 照界珠所衍化的这个世界,把三个版本的《天龙》合在了一起。 当晚,夜凌空翻阅‘小无相功’秘籍。 对比下,逍遥派的两部内功绝学,其实在任督二脉的修炼上大抵都差不多,但修炼十二正经,一个以积蓄内力为主,先逆脉修行,一个以运功发劲为主,先顺脉修行,起初虽然不能同练,但彼此一脉相承,只要把‘北冥神功’修到大成,能够随心逆转十二经,就可以修炼这门神功。 小无相功”是道家之学,讲究清静无为,神游太虚,较之佛家武功中的“无色无相”之学,名虽略同,实质大异。 佛家的武功里的“无相”,如“无相劫指”,指的的是没有形态、特征。 佛经云:“所谓色相、声相、香相、味相、触相、生住坏相、男相、女相,是名十相,无如是相。故名无相。” 如‘无相劫指’发出的劲力,就是没有一点征兆,于无形中伤人。 而“小无相功”的无相,一是指内力冲和,不分阴阳。二是指不着形相,无迹可寻。该神功精微渊深,以此为根基,就可运使天下武学,只不过细微曲折之处,不免有点似是而非罢了。 如拈花指有拈花指的阴柔内力,凭借小无相功的内力运使拈花指,单以威力而言,绝不在原版之下,并非鱼目混珠。可内力上缺少少林内功的淳厚、又缺了一份拈花指的阴柔,那韵味就不对了,终究是指鹿为马,混淆是非。 简单地说,相当于光有数值,却没了特效。 有着‘北冥神功’的根基,夜凌空新练‘小无相功’也是极快,正常要数十年才能练成的功夫,他短短半日就修至小成,倘若打通了任督二脉,再修炼这门功夫只会更快。 隔了两日,终于把神功修至大成,体内也多了一颗“小无相神星”。 正好这一日,段誉也如剧情里的那样,跟着阿朱、阿碧,暂且脱离了鸠摩智,从“琴韵小筑”,投到“曼陀山庄”躲难。 彼时,夜凌空正在体会一路掌法,忽然外面传来高唤:“夜公子,夫人有请。说是段公子到了。” 这声音怪耳熟,是登岛那天遇到的小丫鬟,唤作幽草,长相只是中上,但性子古灵精怪,可爱的不下于跟钟灵。 钟灵也挺喜欢她,在岛上经常跟她嬉闹,二人虽地位悬殊,却处成了好友。 幽草引着夜凌空一路到了云锦楼,楼上陈设富丽,一幅中堂绘的是孔雀开屏,两旁一幅木联,写的是:“漆叶云差密,茶花雪妒妍”,再旁边是一块绿漆字的木牌,写的是“小楼一夜听春雨”七字。 “小楼一夜听春雨......” 夜凌空喃喃念道。 在他眼中,这短短七个字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以至于每次来到这里,都会驻足观望一遍。 其背后代表这一把刀,一把催人发狂的魔刀。 “夜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夜凌空朝席间看去,见那清秀相貌,却又有些呆头呆脑、些酸里酸气的青年,不正是段誉嘛...... 天龙寺一别,保定帝率领众多天高手以及大理铁骑追赶,但鸠摩智靠着麾下武士舍命抵挡,到底还是把人掳走了。为了掩人耳目,这番僧一路不敢招摇,行程自然就慢上许多。 而夜凌空三人直接乘坐大船,顺江而下,后来还是在荆襄水道上,二女的容颜招惹来麻烦,他又为此露了‘六脉神剑’的功夫,招来窥伺。 这才改头换面,可没耽搁几天,又上了“金三爷”的客船。 因此,三人比鸠摩智要提前数天到达姑苏。 桌席旁,段誉在上座,王夫人坐在下首相陪,后者笑容满面,酒席上也豪华珍异,什么熊掌、鱼翅,无一不是名贵之极,只是段誉自幼生长于帝王之家,什么珍奇的菜肴没吃过,王夫人虽然上心,段誉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书呆子,还真不一定领情。 事实还真如此。 段誉心里是觉得,曼陀山庄的酒筵远不如先前他在琴韵小筑见过的那些菜肴。朱碧双鬟的菜肴以清淡雅致见长,于寻常事物之中别具匠心,菱白虾仁,荷叶冬笋汤,樱桃火腿,龙井菜叶鸡丁等等,每一道菜都十分别致。鱼虾肉食之中又混以花瓣鲜果,颜色既美,且别有天然清香。 对他而言,一些精品家常小炒,反而更吸引他。 “好久不见......”说着,夜凌空打量他道:“清瘦了不少,看来最近没少吃苦头......” 跟着画风一转。 “不过你小子从小在王府上跟着先生们不是张口之乎者也,就是念经诵佛,别的长处没有,性子倒是乐观的很,想来这苦不但不能打击你,还能让你另有一番体验。” 段誉笑道:“是极!是极!原本我还有有些苦中作乐,可到了苏州,那就真的乐在其中了。” “你小子,别乐不思蜀就好!那给你爹的性子,还不把你狗腿打断了!” 果然一提起他爹,段誉顿像是老鼠见了猫,吓得把脖子一缩,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夜凌空对王夫人道:“师姐,让人把这桌上的菜撤几道下去,换些精致小菜,太湖银鱼、蟹,就地取材,烧也好、炒也好,要有当地特色。” 王夫人奇道:“这是为何?” 夜凌空笑道:“像王爷、段兄这种王公子弟,平时吃腻了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反倒是做些清香淡雅,精致的小菜,像什么银鱼蛋馅春卷、玫瑰软糕、清炒小河虾,蟹粉蒸蛋,这才是他们爱吃的。” “王爷心思玲珑,自是能体会你的用心,这小子就是个书呆子,一点儿不懂人情世故的,你给他做大鱼大肉,他还不一定领情。” 王夫人知道对方这是有意提点她,将来如何去笼络情郎的胃,连把这话记在心里,顺便叫人把菜换了。 段誉奇道:“段兄,你怎么称王夫人为师姐啊?” 夜凌空道:“我问你,你瞧夫人她像不像一个人?” 众人听了这话,朝王夫人看去。 忽然,钟灵道:“对了!是无量山里的那个玉像!”头一次见到王夫人时,她就有这种感觉。 夜凌空道:“没错,王夫人正是琅嬛福地里,那对神仙眷侣的女儿。”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36章:心魔 “严格来说,拜那雕像为师的人是你,该喊她师姐的,是你才对。” 无论段誉、王夫人听了都觉惊奇。 夜凌空又道:“而且李师姐也是你爹的女人之一,受情所困,在姑苏苦苦等了他十几年,这次你落了难,我们找上了师姐这里,这几天里她一直在差人打探你的情况,又用最好的酒席招待你,你小子可不要不识好人心。” 段誉连声道谢。 众人听明此节,顿觉此中因果,当真妙不可言。 唯独某人暗自流泪...... ‘便宜岳父啊,为了报答你们一家,我tm可真是操碎了心。’ 酒席间,王夫人对婢女问道:“姑娘回来了没?” 听到这话,段誉登时竖起了耳朵。 他随阿朱、阿碧来到岛上,无意撞见一个身穿藕色纱衫的女郎,脸朝着花树,身形苗条,长发披向背心,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那时望着她的背影,只觉这少女的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当真非尘世中人。 只可惜,那女郎不见外间不相干的男人,几个转折,身形便在山茶花丛中冉冉隐没。 不过段誉虽未瞧见对方长相,却知道那女郎一定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仅听得对方一声叹息,已然一颗心砰砰跳动,待听到她说话,更是全身热血如沸。 一个婢女回道:“小姐刚从外面回来。” “去请小姐过来......就说今儿有贵客在到来。” 小婢应“是“,下了去,不一会儿,就听到一个轻盈脚步,一个妙龄女郎走了进来。 “妈。”少女声音温婉,柔的像水一样。 钟灵一见对方长相,顿时惊呼:“啊!这不是誉哥的神仙姊姊吗?” 原来,这少女长得便和无量山石洞中的玉像全然的一般无异。王夫人已然和玉像颇为相似了,毕竟年纪不同,容貌也不及玉像美艳,但眼前这少女除了服饰相异之外,脸型、眼睛、鼻子、嘴唇、耳朵、肤色、身材、手足,竟然没一处不像,宛然便是那玉像复活。 段誉一见到那位小姐,反应更是夸张,耳中“嗡”的一声响,但觉眼前昏昏沉沉,若非坐在席间,只怕要当场磕下头去,口中却终于叫了出来:“神仙姊姊,我......我想你好苦!弟子段誉拜见师父。” 他在梦魂之中,已不知几千几百遍的思念那玉像,此刻眼前亲见,真不知身在何处,是人间还是天上? 那少女被二人吓了一跳,轻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惊道:“你......你......” 夜凌空在段誉头上一拍,无语道:“行了,你这个呆子!她是你师姐的女儿!可不是什么神仙姊姊!” “不是神仙姊姊?那为何长得一模一样?”段誉瞧了瞧,心里不信。 夜凌空道:“你那神仙姊姊是这姑娘的祖母,隔代随长相,祖孙俩长相一样不是很正常吗?” 段誉恍然大悟。 既知对方不是神仙姊姊,再看那少女时,心中似乎少了些什么,这时他看得更加清楚了些,终于发觉,眼前少女与那洞中玉像毕竟略有不同:玉像冶艳灵动,颇有勾魂摄魄之态,眼前少女却端庄中带有稚气,相形之下,倒是玉像比之眼前这少女更加活些。 这女子正是王语嫣。 ‘果然不是,神仙姊姊要漂亮多了。’段誉暗叹一声儿,浑然不知自身于不知不觉当中,心魔深重。自他在无量山底见到玉像,一眼倾心,为那冰肌玉貌的神仙体态、神清骨秀的天女形貌所沉沦,魂牵梦萦,以至于执念深重,在内心构成了魔障。 佛家把此等执念称为‘心魔’。 往后,但凡段誉遇到任何美貌女子都要跟玉像对比一下,可“心魔”本非外在本身,只有由人构想,能任意变幻,越变越美,天上神仙无此美丽,人间玉女无此可爱,总之心中能想得到多好,就有多好! 当年佛陀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苦修时,经中有云:魔王波旬曾遣三个魔女来引诱佛陀,千变万化,妖媚百端,佛陀不为所惑,魔女无功而退。 所谓魔女,其实便是佛陀当时的“心魔”。 内心“魔头”不生,外界引诱便无所用。 佛家、道家修行,重在克制“心魔”,所谓“挥慧剑斩姹女”,主要便是此意,更高的修为,是无思无念,“心魔”根本不生,就不用“斩去”或“消除”了。 可段誉初入红尘,涉世不深,暂且是没有这等大智慧去化解执念的。 好在此刻,他从夜凌空的口中得知王语嫣不是“神仙姊姊”,迷雾尚未蒙上去就已消散。否则滤镜一加,他把自己对“神仙姊姊”的美好幻想都投入对方身上,经“心魔”一番加强美化装饰之后,人则美如天仙,语则清若仙乐。 至于现在,段誉所见皆是对方本相,美则美矣,却也只是跟木婉清、钟灵,各有千秋,而不是无与伦比,令人痴迷,更不至于一见到她就丢了魂儿,整个人浑浑噩噩。 短暂一吓过后,众人七嘴八舌,几句话让王语嫣得知了事情原委,心道:‘原来他是把我当作师傅了,看来这人虽有点呆,品性却是很好。’ 再看向段誉,内心便不再轻视对方,只觉他的相貌虽不如表哥长的英俊,可在座众人皆围着他,就连一向威严的母亲也对他客客气气,而他却是潇洒自若、风度闲雅,犹如众星捧月。这一点上,倒是这位段公子更胜一筹。八分的相貌,加上十二分的气质,便不逊于十分的青年俊杰。 至于另一位,相貌俊美的不似凡人,想来书上所说的天人之相也不过如此,不过他的气质倒是一般,不如表哥那样沉稳大方。 总之,今儿看见的两男子,相貌、气度,较之她表哥,那也是分毫不差。 只是这两人再好上十倍,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她的心里只有表哥一人。 王语嫣这般想,却不知自身已经心魔深重。所谓执念、心魔,从来不是只有一人才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王语嫣自幼和慕容复一起长大,几乎没接触过别的男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在她的眼中就只有慕容复一人。 因此,她从小就把自己视作对方未来的妻子。 哪怕慕容复一心思复国,对她毫不在意,只有请教武学时才会想到她,对而在她的心里,慕容复就变得越来越完美,自己就越来越卑微,甚至明明长得国色天香,却觉得自己的相貌普普通通。 直到酒停人散,众人各自下去休息。 “段誉啊、段誉,我已经尽力帮你了,至于能不能走到一起,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缘分了......” 厢房校园里,夜凌空仰望星空,此刻他不用再隐匿自身,尽情释放着内心。酒席上的那一幕幕,其皆看在眼里,无论是王夫人的讨好、段誉的痴迷,还是王语嫣的小心思。 红尘万相、众生皆苦,自己是否也沉沦在内? 他随即想到,那日在天龙寺临别之前,他向众人立誓,一定会将段誉救回,人在他在。便是日后段氏有难,自己屡受段氏之恩,又习得六脉神剑,必定万死不辞。 当时,枯荣大师对他说了一番话。 “药医不死人、佛都有缘人,施主能学得六脉神剑,凭的是自身缘法,何来欠于段氏?凡事不必强求,但求问心无愧。誉官能救则救,救不来也是命里的造化如此,何必再搭上一条性命。” “我观居士之气质,不似凡尘中人,话里也总有超然物外,不意与染上红尘因果。然修行讲究入世,无论佛、道,皆是到红尘里走一遭,方能功德圆满。不入世、何来出世?只行功、不修德,何来圆满?” 这几句话一直困扰着他。 临行前,枯荣给了他一本《六祖坛经》,夜凌空虽不明其意,却时时会拿出来读一下,今日于酒席一见众生相,最招自身,倒是有些感想。 众生皆有“心魔”,段誉的内心有、王语嫣的内心也有,那自己的心里,是否又有心魔? 想来是有的...... 重生后,他一直以为这是上天给自己的使命,是他作为穿越者独一无二的证明。可夜玉侯的话却告诉了他,这世界上并非只有他一个穿越者。还有许许多多意外从下界飞升到大千世界的灵魂。 没了这层特殊性,他的使命又是什么? 两次穿越,自己一直仗着先知先觉、仗着不是“书中“之人,对这些世界总有抗拒,因为只是过客,所以总是站在天上,俯望红尘,跟所有人若即若离,和孙仲君、长平在一起,究竟是想和她们在一起,还是只为了自我满足,想要改变她们的结局? 众人皆是书中人,自己未必也不是...... 或许,他这般穿越各书,也不过是从书中跳到书中的书里。 渴望江湖,那江湖是什么?自己真的身在江湖中吗?追逐武道,却为何又反复强调不会停下脚步?既然行走,那目标又在何处?先前他嘲笑无崖子和李秋水身为夫妻,却相互不知,那他和木婉清、钟灵在一起,又是否真的了解过她们。 就这样想着,视线里的光亮骤然消失,视野里变成一片无垠的虚空。 “我怎么到了这里?” 原来,竟是意念脱离肉身束缚、回到祖窍中。虚空中忽然出现一尊大佛、卧在红莲上,浑身泛着莹莹的金色光芒。 看遍过去,可汲智慧。放下执着,可得安宁。 夜凌空看见过去佛,就是看到过去的自己,于是上前问道:“我佛,何为修行? 虚空传来宏大佛音。 “明心见性。” “何为心?何为性?” “心是众生自如,性是清净真如。” “如何见心,如何见性?” “自心皈依自性,无有碍则见心。众生沉沦,只因苦海无边。红尘不散,只因心灯未明。” 话音落下,夜凌空似乎有所得。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37章:《六祖坛经》 金光收拢,化作一团光芒,从中又生出一朵白莲,化作一尊“未来佛”。 佛陀口颂佛偈。 夜凌空闭上双目,心里涌出一股明悟。 待醒来时,脑海中瞬间多出了几项佛功,正是他在上一个世界里见过的‘八部神功’、以及他在“天龙”世界里,见过的《火焰刀》。他和鸠摩智交手间,仗着‘北冥神功’能摄取化解地方内力,用身体接下一道刀劲。 那一瞬,刀劲没有被北冥神功化去,而是被‘未来珠’摄取。 这时夜凌空方才想起,体内的“未来珠”也可以在近距离内摄取佛门武学内劲,双重保障下,才彻底放开了手脚。 “卧槽!原来只要我内心有所开悟,这未来经就能把过往摄取过内劲的‘佛功’还原在我的记忆里!” “早说呀!早说我让枯荣大师也打我一巴掌!” 惊喜冲走了混乱的心情,不过相比起这些武学,夜凌空自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咚咚咚!”已是深夜,夜凌空突然敲门把木婉清、钟灵叫醒。 “夜哥(哥哥),有什么事吗?”木婉清、钟灵本都才入睡,开门时还都惺忪着眼。 回答是突然一个抱吻。 “干吗!”二女都差点惊叫起来,虽有先后,可反应却是一样。 “跟我来!”这一晚正当月明夜,夜凌空拉着二女的手,来花前月下,在两人的疑惑里,摘下两朵山茶,一红一白,单膝跽地道:“婉儿、灵儿,有一件事我后悔了,非常后悔!” 木婉清、钟灵起初不明他说的“后悔”是什么意思,想了下,各自心里一慌,都觉得他是后悔跟自己在一起了。 却听道: “我后悔那天说的,不会停下脚步......越想越懊恼,越想越后悔,一直睡不着觉......我只能来向你们道歉,希望你们原谅我......就算这武功不练了,就算不能见到武道绝巅的风光......但只要和你们在一起,所见皆是这世界最美的风景......” “等回到大理,就嫁给我吧!” 二女一听,情不自禁的拿手掩面,一时间不仅小鹿乱撞,眼睛也跟着发酸。 钟灵道:“夜哥哥,我是不是在做梦?” “当然不是!我说的皆发自肺腑!” 木婉清强倷喜悦,道:“你这人一天一个样儿,好话坏话都让你说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花言巧语,捡些好话来骗我们?” 夜凌空道:“句句属实,这次绝不后悔!” “好吧,看在你还算有点诚意的份上,那我就原谅你了......”钟灵看向木婉清,道:“木姐姐呢?” “帮我插上。”话音落下,夜凌空把两朵山茶花分别插在二人的头上。 三人挽着在一块儿说些情话,没什么山盟海誓,只是些互相分享一些彼此的儿时趣事,回忆相处以来的快乐,感觉,虽是简单平淡,却像汩汩清泉,在各自的心田内心流淌。 待他们离去后,边儿上,一声幽幽长叹响起。 “表哥可从没跟我说过这些呢......”那人说完,也踏着轻盈的步子离去。 各自回到厢房。 当晚,有人对窗望月而笑,有人捏着茶花而笑,也有人寂寞难眠。 而夜凌空则躺在床上,抱着头,心里一阵轻松。 此时此刻,尽管他还参不透枯荣大师为何要给他《六祖坛经》,那些话依然在困扰他,可他大概也渐渐悟到部分意思。 《六祖坛经》上面有一则故事,说是佛门的禅宗五祖对弟子们进行考验,大弟子神秀在墙上留下一首《无相偈》,曰: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众人对此赞不绝口,都道神秀已得五祖真传,可由他来继承衣钵。 唯独五祖暗自摇头。 之后,一个小和尚对此颇不认同,在旁边又附上一首《菩提偈》: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五祖弘忍对此甚是满意,但为了保护小和尚,一边当着众人把佛偈擦去,说作的不怎么样,一边在夜里独见小和尚,将衣钵传给了他。 这个小和尚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禅宗六组慧能。 初看这个故事时,以为这两句佛偈讲的是如何修行,一个重在勤修、一个重在顿悟。 夜凌空就觉得六祖慧能的《菩提偈》不怎样,一朝顿悟虽好,可有这等悟性的终究只是少数人。反倒是神秀和尚的《无相偈》,深得其心。以此时刻勉励自己,勤勉学习,勿忘初心。 可今晚酒筵间,观众生相,却恍然发现,两首佛偈讲的虽是修行之道,但并非是论修行方式。 其本意是在阐述修行的真意。 所谓的菩提、明镜,其实就是人的自性,无形无相,是不受污染的真我。 什么意思呢? 以修行来说,夜凌空跟钟灵、木婉清强调,不会为她们停下脚步,可越是强调如此,越是落了下乘。踏足修行之道,人已在修行,见到道之所在,行是修行,停也是修行,那修行又怎会停下? 强调不会停下,正是说明他未明己道,不知为何而修行,只是盲目不断地变强,不断增长修为,自此永无止境。 学无止境,但功德有圆满。 神秀的禅心之所以还会染上尘埃,还需要通过不断拂拭,正是因为他没有见到自己的本心。 打个比方说,就像一个人工作,有的人想清楚了自己要做什么,追求的是什么,所以无论钱多钱少,辛苦与否,哪怕不需要激励自己,都会乐在其中。有的人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哪怕工资很高,也很舒适,不断安慰自己,可内心依然不觉得快乐。 谈对象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对象,长相好的,多金的,个子高的,会哄的,还是怎样的.......正是因为不清楚自己想找怎样的另一半,所以就算对方条件很好,也会处处不满意。问就是没感觉,可自己想要的感觉是什么,又说不清楚。 包括学习技能也是。 有句话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此处的兴趣,就是学习者的本心,我知道我喜欢、我想学,我很确定我要学,所以就算别人跟我说学这个没意思,学什么更好,又怎会影响我呢? 《道德经》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就是说,《道德经》这本书真正要表达的,并不是它字面上的意思,那只是表象,它想说的是更深层次的道理。 一句“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被多少无知者理解为苍天没有仁慈,把万物生灵当作卑贱的刍狗,以此说明天道残暴。 可这句话的真意是,天道对万物没有偏爱,无论是谁,都是一视同仁,滋养万物,也不用万物回报,一切顺其自然发展,这便是天道对万物最大的仁慈。也就是道家一直所提倡的“无为”思想。 佛家也一样。 参禅的三重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所以,这则故事不是要告诉人们修行有两种方法,那只是表象,真正想传达的,乃是告诫人们修行上一定要找到自己的本心、初心。 否则,纵然再怎么擦拭,也达不了圆满自在。 这晚酒席之上,酒过三巡,每个人都露出了自己的“心魔”。王夫人想让段正淳对他明媒正娶,这是她的心魔。木婉清、钟灵,害怕跟不上夜凌空,这是她俩的心魔。段誉的内心有心魔、王语嫣的内心也有,那夜凌空自己的心里,是否又藏有心魔? 想来是有的...... 穿越重生之后,夜凌空一直以为这是上天给他的使命,是自己作为穿越者独一无二的证明。可当夜玉侯告诉他,世上并非只有他一个穿越者,还有无数意外从下界飞升到大千世界的灵魂。 对这个世界来说,没人是特殊的,可没了这层特殊性,所谓的使命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两次穿越,夜凌空仗着先知先觉、仗着不是“书中“之人,心底总有抗拒,因为只是过客,所以总是站在高天之上,俯望红尘,跟所有人也是若即若离,之前和孙仲君、长平在一起,究竟是想和她们在一起,还是只为了自我满足,想要改变他们的结局? 自己先前嘲笑无崖子和李秋水身为夫妻却互不知,那他和木婉清、钟灵在一起,又是否真的了解过她们。 越不欲欠下因果,欠的反而越多。渴望江湖,却又不知江湖是什么。身在其中,却又拒绝融入。学得武功越多,反而越不知道为何修行。正如枯荣大师所说,修行讲究入世,不入世,何来出世? 此刻,夜凌空依然不知自己的本心是什么,但他知道要先迈出那一步,不是作为高高在上的穿越者,而是作为一个书中人,去书写自己的江湖。他找到木、钟二人,他喜欢她们。 那种喜欢绝非玩游戏、收集角色卡片的满足,虽然她们还是“书中人”,却又不是,他和她们有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水边、花天、花前月下,一切绝非虚假。 正是想清了这些,所以夜凌空变了,等到次日,段誉、木婉清、钟灵,真正熟悉他的人,再见到他的时候,都道他好像有些变了一个人。以前他就像一个谪仙,虽入红尘,却总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而现在,却好像变成了和他们一样,有血有肉,身上散发着烟火气。 不熟悉的,如王夫人、王语嫣等虽不觉得之前他的身上哪里有半点儿仙气飘飘了,可也觉得似乎有一些变化。之前无论母女俩几次看到对方,都会一眼为那“天人之相”所吸引,如今却很少留意,似乎有种“和光同尘”的感觉。 至于其他变化...... 那就是一觉睡醒,他的修为更近一步,虽然还是后天,却差不多接近绝顶,跟鸠摩智、枯荣大师差不多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38章:听香水榭(一) 两日后,夜凌空带着段誉、钟灵、木婉清、阿朱、阿碧,还有王语嫣,一同离开了曼陀山庄。 段誉既已脱险,‘小无相功’也已得到,此间不必再留。 至于王夫人那里,她从夜凌空那里得知段誉是个书呆子,内心善良,又认死理,于是好生招待过他,声泪俱下一番,引得同情,保证回去后跟母亲说情。 王夫人得了保证,自是巴不得他早点回家。 只是...... 按照原本的剧本,应该是由她和夜凌空从鸠摩智手下救下她,令刀白凤欠她一个人情,可如今段誉被“阿朱”、“阿碧”救了下来,这计划也就泡了汤。 于是,当她找到夜凌空,后者就跟她道:“既如此,不如让你姑娘跟着我们一块儿,你家姑娘长相标志,又知书达理、通晓天下武学,这要让王爷见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还不高兴坏了!” 这话可就说到王夫人心坎里了...... 要说她这人也挺有意思的,偶尔提到正经大事,总有惊人之语,一针见血。 能说出: “慕容家几百年来,就只会做‘兴复燕国’的大梦,只想联络天下英豪,为他慕容家所用,又联络又巴结,可跟着他家造反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空口白牙,谁会跟他们?” 还说什么: “我王家是胡作非为了一些,可这年头有钱有势的,哪个没有草菅人命,只要武艺高强、银子使到位,官府再恨也不会把我怎样?倒是沾上他家的事,那才叫自取灭亡。” 对慕容父子则评价道: “这两对父子两,整天奔波来、奔波去,到处阴谋算计,可古今成大事的,有几个是靠别人的?比起段郎那样堂堂正正,王者气度,他家可差远了。” 面对小事,又糊涂的很,就突出一个耳根子软,她做什么决定,往往取决于最后跟她说话的人是谁。 于是,三言两语就被夜凌空等人拐走了女儿。 小船上,众人聊着天。 阿朱、阿碧,一个聪明伶俐、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一个温柔娴雅,一脸江南女子的清雅秀丽。一个鹅蛋脸、一个瓜子脸。阿朱身穿淡绛纱衫,阿碧一身淡绿衣衫。俩人都是盈盈十六七年纪。 这两人粉雕玉琢,容颜虽略逊于木、钟、王三人,但气质不俗,特别是阿朱,眼珠灵动,另有一股动人气韵,整个人儿几乎不逊于那三人。 她二人从小作为丫鬟,自是十分懂得察言观色、讨人喜欢,只几句话就跟夜凌空等人打成一片。 而王语嫣自幼被保护在家中,很少与外人接触,因此不怎么擅长跟人相处,一直独自安静于角落,除去阿朱、阿碧这两个熟人会找她说些话,基本只有段誉有事没事找她聊几句。 令人惊讶的是,她居然跟段誉聊的还挺投机的。 再联想一大早段誉跑到自己这边,问到能不能带上王语嫣,夜凌空就感觉昨个晚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先前,阿朱、阿碧把段誉带到“曼陀山庄”,王夫人气自己的“救人大计”居然被这两侍女坏掉,气的之后就把二人关了起来。 后来在夜凌空的劝说下,王夫人才把二人放了出来。 一夜未归,两人就近先把船摇到‘听香水榭’,即阿朱的住处,先跟水榭的人报一声平安。 这二人是慕容复贴身婢女,是慕容家抱养来给慕容复当妾室用的,就跟玉候府上的五大丫鬟,“时雨、玉露、碧涧、月团、冰蕊”一样,有着自己的居所。 稍一靠近,就觉得不对劲,上去后,先进了厨房,见到正在厨房做菜、先前还被人一顿欺负的厨师老顾,从他口中得知,水榭来了一群恶客。 恶客共来了两伙人,先来的一伙有十八九个,北方人、找慕容博的。后来的一伙有二十多个,四川人,个个白袍,找慕容复的。他们在水榭中肆意搜索,老顾气不过上前理论,结果被人打了个鼻青脸肿。 几人从厨房侧门出去,经过一片茉莉花坛,穿过两扇月洞门,来到花厅之外。离花厅后的门窗尚有数丈,已听得厅中一阵阵喧哗之声。 阿朱本想悄悄走近,用指甲挑破窗纸,凑眼向里张望,可谁知旁边一人笑道:“何必紧张,一群虾兵蟹将,动不了你们分毫!” 少女吓了一跳,刚想回头怪对方太不小心,可见那相貌极好的公子,昂首阔步,目若灿星的走了进去。 不止是她,这时包括王语嫣、阿碧在内,三个与他不怎熟的少女才发现,先前这一路不显山、不露水的公子,居然也有这等自信的气质。 “是极是极!夜兄既然这么说,那想必里面就真的是一群虾兵蟹将了!”段誉笑着打开折扇,也是潇洒从容的走了进去。 这时,王语嫣才发现,原来这个书呆子一样的段公子,居然也有如此潇洒自信的一面。 忽然她想到昨天夜里,她忧心表哥安危,就到花园散心,可没想正巧听到极其令她心动而又羡慕的一幕,只是那一幕的主人公并不是她的表哥,被表白心意的女子也不是她。 回到房中,王语嫣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想从小到大,表哥可曾有对自己说过半句那样的情话,结果越想越难受,忍不住到外面,对着茶花月色,轻轻啜泣,恰巧又被段誉撞见这一幕。 段誉忍不住上前安慰一番。 前人云:‘梨花一枝春带雨’,以此比拟美人之哭泣。可是梨花美则美矣,梨树却太过臃肿,而且雨后梨花,片片花朵上都是泪水,又未免伤心过分。 可段誉却见她长长的睫毛上兀自带着一滴泪珠,像山茶朝露,更是动人,心中不免生出怜惜之情。 几句话后,她把少女逗的破涕为笑,又和她聊起天来。 说来也是奇怪,王语嫣一番心事,从来没跟谁说过,只是在自己心中千番思量,百遍盘算,可遇上段誉这个性格随随便便之人,不知怎地,竟然对他十分信得过,将心底对慕容复的柔情蜜意都吐露了出来。 其实,她暗中思慕表哥之事,认识她的人何尝不知,只是谁都不说出口来而已。她说了一阵子话,心中愁闷稍去,又从段誉口中得知少林寺为难他表哥的具体原因。 原来,少林寺的玄悲大师在大理陆凉州的身戒寺中,被人用他最擅长的‘韦陀杵’给打死了。这种伤人的手法,正合姑苏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因此少林找上了慕容复。 而后者因前不久丐帮副帮主马大元被人害死,被丐帮认为是他所害,因此与丐帮结仇,如今正去找丐帮的麻烦了。 先结仇当前的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再结仇武林至尊少林,这可堪比《倚天》里的“先平少林、后灭武当”,只是人不管元廷、明教,那是真有这个嚣张的实力。 慕容复嘛...... 怕是少林玄字辈的大师随便出来一个,都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反正得知此事后,王语嫣想到自己娘亲对这位段公子这样讨好,就恳请其他帮忙说情,让母亲带人去帮慕容复,可段誉却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又如何做得到这事,便没答应,但却提出带上她一起去寻其表哥。 于是,这才有了今早的事。 “是谁?敢大言不惭!” 一进入大厅,两拨人拔刀怒目,虎视眈眈。 显然,他们听到了刚才的话。 众女跟在两男人身后走进们来,就见厅内东边一面,十八九个粗豪大汉手持兵器,桌上杯盘狼藉,地下椅子东倒西歪,有几人索性坐在桌上,有的手中还抓着鸡腿、猪蹄大嚼。有的挥舞长刀,将盘中一块块牛肉用刀尖挑起了往口里送。 见到一众美若天仙的女子,一群人瞠目结舌,就连手里的鸡腿都掉到了地上。 西首但见二十余人都身穿白袍,肃然而坐,桌上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所及不过数尺方圆,照见近处那六七人个个脸上一片木然,既无喜容,亦无怒色,当真有若僵尸。这些人始终不言不动地坐着,若不是有几人眼珠偶尔转动,真还道个个都是死人。 看见有人来,脸齐刷刷的朝门这边看来。 “格老子的,这些幺妹儿长得可真俊!”一个川中怪客忍不住道。 在他身旁的人接着道:“还有更俊滴......那两个娃儿,我看比女娃子生的还俊,怪邪门滴。” 那些人见夜凌空、段誉二人相貌俊美,气度不凡,只以为这两人其中之一便是慕容复。 一个北方大汉道:“我问你们两个,谁是慕容复?” 夜凌空道:“慕容复没有,你爹倒是在这里?” 那大汉神色一疑,道:“我爹?” 夜凌空笑道:“乖儿子,你爹我赶着要走,不如你们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今天就放你们一马!” 北方大汉这才知对方在消遣自己,怒道:“你找死!” 说着,挥起一把大刀,虎虎生风的朝夜凌空砍来。 王语嫣立马道:“小心!他用的是五虎断门刀!” 北方大汉一惊,可手上刀势不减,继续劈下去。 夜凌空脚踩卦位,躲开这一刀,跟着右手捏剑指,以指代剑,施展华山剑法里的“回心转意”。众人就看夜凌空身形一转,不单躲开了大刀,还转身绕到那个大汉的身后,手臂旋挥到头,背对着指尖朝着斜上方,一指点在他的背上,跟着就看那大汉身子定在原地,动也不动。 在场着无不震惊!仅仅一招,那北方大汉就被制服。 王语嫣道:“好奇怪,夜公子脚下走的可是‘凌波微步’吗,我只闻其名,不知其法......” 钟灵道:“是啊,夜哥哥施展的正是‘凌波微步’,你怎么知道的?”话音一出,又叫道:“啊,我忘了,你家学渊源,你家的‘琅嬛玉洞’里收藏着天下各派的武功秘籍,想来你都看过,那你还能看出夜哥哥用了什么武功吗?” 那两波人一听眼前这美丽绝伦、娇滴滴的小姑娘,家藏天下各派秘籍,心里顿时震惊。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39章:听香水榭(二) “夜公子脚下使的是‘凌波微步’,看发劲的方式,点住人的功夫是段家的‘一阳指’,但他手上使得却不是‘一阳指’的招式,倒像是以指代剑,施展一门上乘剑法,具体是什么剑法,我也瞧不出。” 王语嫣柳眉微微一紧,又翻了翻脑海,可奇的是当世的成名剑法招式,却无一能对得上。 这倒让她有些好奇。 她家的“琅嬛玉洞”,几乎网罗天下武学,或许会漏掉一些二、三流的剑法,可但凡成名剑法,几乎皆有收藏。唯独有几门缺失,自己虽不知具体内功、招式,却也知些特点,绝非夜公子所使的剑法。 夜凌空笑道:“我这剑法叫作‘华山剑法’,论精妙程度,可谓是第一流的剑法,不过这门剑术的来历比较奇特,莫说你家的‘琅嬛水阁’没有,即便是慕容家的‘还施水阁’之中也没有。” 段誉摇着扇子,问道:“王姑娘果然博学多才.......”接着又道:“那‘五虎断门刀’又是什么功夫?” 王语嫣道:“云州秦家寨,最出名的武功是五虎断门刀,当年秦公望前辈自创这断门刀六十四招后,后人忘了五招,听说只有五十九招传下来。不知这人学了几招?” 那被点住的北方大汉一听,冲口而出:“我秦家寨五虎断门刀原有六十四招,你怎么知道?” 王语嫣道:“书上是这般写的,那多半不错吧?缺了的五招是‘白虎跳涧’、‘一啸风生’、‘剪扑自如’、‘雄霸群山’,那第五招嘛,嗯,是‘伏象胜狮’,对不对?” 那大汉惊疑不定。 本门刀法中有五招最精要的招数失传,他是知道的,但这五招是什么招数,本门之中却谁也不知。这时听她侃侃而谈,既吃惊,又起疑,对她这句问话却答不上来。 西首白袍客中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阴阳怪气地道:“秦家寨五虎断门刀少了哪五招,姚寨主贵人事忙,已记不起啦。这位姑娘,请问是哪家门派的弟子?” 原来那大汉居然是秦家寨的寨主。 而这川中汉子先前还以为王语嫣是姑苏慕容家的人,可听那姓“夜”的小白脸儿所说,好像这小姑娘另有来历,便打探了起来。 王语嫣不谙世事,正要开口,却被夜凌空拦道:“王姑娘,别自自曝家门,你家里的武学藏书乃是你爷爷无崖子网罗天下秘籍所得,比慕容家的‘还施水阁’还要多。你祖父、祖母皆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但都已经逍遥隐世。可你娘却没继承他俩一身‘逍遥派’的神功,让这群人知道你家的底细,纵然眼前这几个不是她的对手,可架不住群狼窥伺。” 那川中汉子两眼微眯,更显阴狠,可对此子又极为忌惮,那秦家寨的姚伯当武功和他相当,对方既然能一招制服他,想来轻易打败自己也不在话下。 “阁下又是何人?” 夜凌空笑道:“你还没资格知道!亮出你的家伙吧。” 那汉子一愣,随即心中窜出一股怒气。 自古文人,尚且讲究“士可杀,不可辱”,武人就更是如此了!管他打不打都得过,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受了气那是绝对不能咽下的。 左手伸入右手衣袖,右手伸入左手衣袖,便似冬日笼手取暖一般,随即双手伸出,手中已各握了一柄奇形兵刃,左手是柄六七寸长的铁锥,锥尖却曲了两曲,右手则是个八角小锤,锤柄长仅及尺,锤头还没常人的拳头大,两件兵器小巧玲珑,倒像是孩童的玩具,用以临敌,看来全无用处。 东首的北方大汉见了这两件古怪兵器,便有数人笑出声来。 一个大汉笑道:“川娃子的玩意儿,也拿出来丢人现眼!”西首众人齐向他怒目而视。 王语嫣道:“嗯,你这是‘雷公轰’,阁下想必长于轻功和暗器了。书上说‘雷公轰’是四川青城山青城派的独门兵刃,‘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奇诡难测。阁下多半是复姓司马吧?” 那汉子一直脸色阴沉,听了她这几句话,不禁耸然动容,和他身旁三名副手面面相觑。隔了半晌,才道:“姑娘于武学一道渊博无比,果真名不虚传。在下司马林。请问姑娘,是否‘青’字真有九打,‘城’字真有十八破?” 王语嫣道:“小女子浅见,请阁下指教。我以为‘青’字称做十打较妥,铁菩提和铁莲子外形虽似,用法全然不同,可不能混为一谈。至于‘城’字的十八破,那‘破甲’、‘破盾’、‘破牌’三种招数相互之间并无甚大差异,似乎只拿来凑成十八之数,其实可以取消或者合并,称为十五破或十六破,反更为精要。” 司马林只听得目瞪口呆,他的武功‘青’字只学会了七打,铁莲子和铁菩提的分别更完全不知;至于破甲、破盾、破牌三种功夫,原是他毕生最得意的武学,向来是青城派的镇山绝技,不料这少女却说尽可取消。他先是一惊,随即大为恼怒,心道:‘我的武功、姓名,慕容家自然早就知道了,他们想折辱于我,便编了一套鬼话出来,命一个少女来大言炎炎,还编出甚么‘琅嬛玉洞’、甚么‘逍遥派’来唬我。’ 正要说些甚么,却听姚伯当叫道:“甭说甚么九打、八打了,谁来帮我把身上的穴道解开。” 却见姚伯当的手下们围着他,打刚才起就一直抓耳挠腮,可点穴的功夫乃是江湖秘技,别说他们不会,就是身为掌门人的姚伯当也不会这等功夫。 王语嫣轻轻一笑,道:“大理段氏的‘一阳指’是天下第一点穴功夫,外人是解不开的。” 听了此话,众人皆是好奇,那小白脸儿明明姓夜,怎么会是段家的一阳指。 忽然间,有个大胖子突然身形一震,叫道:“你是‘神剑魔君’!” 这四个字仿佛有一种魔力般,令在座脸色一变。 荆襄水道上,据说此人和雄踞长江中游的水道“横江苍龙七连环坞”在江上大战三天三夜,杀戮污水,“苍龙连环坞”的门人弟子死伤无数,血流江中,居然把那一片江水都染红了。 就连‘连环坞’的大当家——“横江苍龙”,也被他一剑分成两瓣儿。 这可是个儿谁也招惹不得的杀星! 夜凌空脸色一变,道:“什么‘神剑魔君’,老子堂堂一个武林正道,瞎起什么外号呢!” 那胖子登时紧闭上了嘴巴。 说着,夜凌空“砰砰”在姚伯当身上点了两下,道:“今儿在阿朱的府上,老子不想大开杀戒,免得弄脏了这里,以后到了江湖人,就说老子叫作‘神剑天君’,记住了,是天君,可不是什么魔君!听到l了没有?” 姚伯当捡回一条性命,哪敢说一句不是。 阿朱见夜凌空明明年轻的身,甚至脸上还有点儿稚气,嘴上却不停自称老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夜公子年纪轻轻,可说话倒是老气横秋的!一口一个老子。” 夜凌空“嘿”了一声儿,道:“阿朱姑娘,这些人到你府上大吃大喝,还砸坏你的东西,打了你家的人儿,我替你收拾他们,你还消遣起我来。你这丫头可真没良心。” 阿朱平时是个牙尖嘴利的,只有她挖苦人,哪有人挖苦她,但对方说的句句在理,顿时令她哑口无言。 阿碧微微笑道:“你这丫头平素伶牙俐齿,专会和人斗嘴,这下遇到对手了吧?” 花厅内,群雄济济一堂,他们这般闲聊,却是有些目中无人了。 司马林也不发作,道:“几位,我们原本是来寻慕容家晦气的,几位既然不是慕容家的人,何必插手闲事?” 夜凌空语气淡淡道:“不必多说,你们出招吧。” “好!我青城派倒要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司马林不知对方底细,但心想既然对方不欲在此痛下杀手,何不找人试探他一番,先探探他的武功路数,微一沉吟间,向他左首的副手道:“诸师弟,你不妨向这位夜公子领教领教。” 那副手诸保昆是个满脸麻皮的丑陋汉子,似比司马林还大了几岁,一身白袍之外,头上更用白布包缠,宛似满身丧服,于朦胧烛光之下更显得阴气森森。他站起身来,双手在衣袖中一拱,取出的也是一把短锥、一柄小锤,和司马林一模一样的一套“雷公轰”,说道:“请阁下指教。” 诸保昆知道对方是个高手,因此也不试探,上来就施展本门武功,左手钢锥尖对准了他胸膛,右手小锤在锥尾一出,嗤的一声急响,破空声有如尖啸,一枚暗器向夜凌空当胸口疾射过去。 那暗器是根三寸长的钢针。钢针虽短,力道却异常强劲,哪知夜凌空抬手一点,中冲剑气迸发,钢针才一触,就寸寸击碎。 “这是什么妖法?”六脉神剑剑气有质无形,诸保昆这些三流高手感受不到气劲,就看着对方抬手一指,自己的暗器就化为无形,这一手实在骇人听闻。 钟灵道:“你忘了我夜哥哥‘神剑魔君’的称号是怎么来的吗?真是有眼无珠,连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也不认识!” “砰!”一个爆栗子敲在钟灵的脑袋上,夜凌空道:“都说了,是‘神剑天君’。” 诸保昆见对方武功高的不可思议,哪里还敢出手。青城派的人知道他的武功水平,也知自家暗器威力,一个个面面相觑,也都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秦家寨和青城派一进听香水榭,暗中便较上了劲,双方互不为礼,你眼睛一瞪,此刻见到对面吃瘪,登时眉开眼笑,其中一人叫嚷道:“姑娘说的对,他们青城派的人的确个个眼瞎!” 青城派的一听,纷纷朝秦家寨的人怒目相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40章:听香水榭(三) 秦家寨那大胖子道:“何止眼瞎,上来就暗器伤人,我看分明是不要脸皮!” 另一个中年人笑道:“不错不错,你看他的样子,下满脸密圈,雕琢得十分精细。他的本来面目嘛,自然就没这么考究了,可不就是不要脸皮了嘛!”言语之中,又是取笑对方的麻脸。 诸保昆生平最恨人嘲笑他的麻脸,听姚伯当这般公然讥嘲,如何忍耐得住?立马朝那人也打了一记钢针。 那人出口伤人,原是意在挑衅,但万万想不到对方说干就干,危急中不及不反应过来,而早已回到阵中的姚伯当见这暗器竟来得如此迅捷,左手抢过身边桌上的烛台,看准了暗器一挑。当的一声响,暗器转而向上,啪的一下,射入梁中,原来是根三寸长的钢针。 挡下这一针,姚伯当左手也虎口一麻,烛台掉落,在地下呛啷啷地直响。 秦家寨群盗纷纷拔刀,大声叫嚷。“鼠辈!还敢暗器伤人?”、“算是哪一门子的英雄好汉?”、“不要脸,操你奶奶的雄!” 一时间喝骂不绝。 “你的武功有问题!”忽然间,一个声音响起。 却是夜凌空。 只见他看向王语嫣,笑道:“王姑娘,这人刚才的武功你看清楚了没?能看出是哪一家的吗?” 群雄皆觉奇怪,心想诸保昆的兵刃和那司马林全无分别,又是一个门派,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别人不知,诸保昆乃是带艺投师,刚才他用的虽然还是‘雷公轰’这件暗器,可情急之下,却暗自使了别的功夫。 那底细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一旦曝光,便有极大风险,听这一说,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脸色狂变。 却听王语嫣道:“他用的是蓬莱派的‘天王补心针’。” “什么?”司马林和另外两个青城派高手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 诸保昆脸上跟见了鬼似得,道:“姑娘错了,这不是天王补心针。这是我们青城派的暗器,是‘青’字第四打的功夫,叫做‘青蜂钉’”。 王语嫣微笑道:“‘青蜂钉’的外形倒是这样的。你发这天王补心针,所用的器具、手法,确和青蜂钉完全一样,但暗器的本质不在外形和发射的姿式,而在暗器的劲力和去势。大家发一枚钢镖,少林派有少林派的手劲,昆仑派有昆仑派的手劲,那是勉强不来的。你这是......” 诸保昆眼光中陡然杀气大盛,左手的钢锥倏忽举到胸前,只要锤子在锥尾这么一击,立时便有钢针射向王语嫣。随即想起有夜凌空这尊超级高手在这里,只好威胁道:“姑娘,你别多嘴,自取其祸!” “哦?你动她一下试试!”夜凌空缓缓说道。 诸保昆脸色阴晴不定。 王语嫣微笑道:“夜公子,多谢你啦。诸大爷,你不下手杀我,也多谢你。不过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的。青城、蓬莱两派世代为仇。你所图谋的事,八十余年之前,贵派第七代掌门人海风子道长就曾试过。他的才干武功,堪称顶尖好手,却也难以成功。” 青城派众人听了,目光都转向诸保昆,狠狠瞪视,无不起疑:“难道他竟是我们死对头蓬莱派的门下,到本派卧底来的?怎地他一口四川口音,丝豪不露山东乡谈?” 原来山东半岛上的蓬莱派雄长东海,和川西青城派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距数千里,但百余年前两派高手结下了怨仇,从此辗转报复,仇杀极惨。两派各有绝艺,互相克制,当年双方所以结怨生仇,也是因谈论武功而起。 经过数十场大争斗、大仇杀,到头来蓬莱固然胜不了青城,青城也胜不了蓬莱。每斗到惨烈处,往往是双方好手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王语嫣所说的海风子乃蓬莱派中的杰出人才。他参究两派武功的优劣长短,心知凭自己修为,当可在这一代中盖过青城,但日后自己逝世,青城派中出了聪明才智之士,便又能盖过本派。为求一劳永逸,便派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混入青城派中偷学武功,以求知己知彼。 可是那弟子武功没学全,便给青城派发觉,即行处死。 双方仇怨由此更深,而防备对方偷学本派武功的戒心,更是大增。 这数十年中,青城派规定不收北方人为徒,后来规矩更加严了,变成非川人不收。“青蜂钉”是青城派的独门暗器,“天王补心针”则是蓬莱派的功夫。诸保昆发的明明是“青蜂钉”,王语嫣却称之为“天王补心针”,这一来青城派上下自均大为惊惧。 诸保昆出自川西灌县诸家,那是西川的世家大族,怎会是蓬莱派门下?各人当真做梦也想不到。司马林先前只是因为诸保昆和他武功最近,想着对方既然不打算痛下杀手,就让师弟给他探探路,全无怀疑和害他之意,哪知竟得了这样一个惊心动魄的答案。 这其中吃惊最甚的,自然是诸保昆了。 这当儿诸保昆全身冷汗直淋,脑中一团混乱,一回头,只见司马林等各人双手笼在衣袖之中,都狠狠瞪着自己。 司马林冷冷地道:“诸爷,原来你是蓬莱派的?”他不再称诸保昆为师弟,改口称之为诸爷,显然不再当他是同门了。 诸保昆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神情极为尴尬。 司马林双目圆睁,怒道:“你到青城派来卧底,学会了‘破月锥’的绝招,便即害死我爹爹。你这狼心狗肺之徒,忒也狠毒。” 双臂向外一张,手中已握了雷公轰双刃。 他想,本派功夫既被诸保昆学得,自去转授蓬莱派中高手。他父亲死时,诸保昆虽确在成都,但蓬莱派既学到了这手法,那就谁都可以用来害他父亲。 诸保昆脸色铁青,心想师父都灵子派他混入青城派,原是有此用意,但迄今为止,自己可的确没泄漏过半点青城派武功。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如何能够辩白?看来眼前便是一场恶战,对方人多势众,司马林及另外两位高手的功夫全不在自己之下,今日势必性命难保,心道:“我虽未做此事,但自来便有叛师之心,就算给青城派杀了,那也罪有应得。”将心一横,大声道:“师父决不是我害死的...... 司马林喝道:“自然不是你亲自下手,但这门功夫是你所传,同你亲自下手更有什么分别?”又向身旁两个高高瘦瘦的老者说道:“姜师叔、孟师叔,对付这种叛徒,不必讲究武林中单打独斗的规矩,咱们一起上。” 两名老者点了点头,双手从衣袖之中伸出,也都是左手持锥,右手握锤,分从左右围上。 诸保昆退了几步,将背脊靠在厅中的一条大柱上,以免前后受敌。 司马林大叫:“杀了这叛徒,为爹爹复仇!”向前疾冲,举锤便往诸保昆头顶打去。诸保昆侧身让过,左手还了一锥。那姓姜老者喝道:“你这叛徒奸贼,亏你还有脸使用本派武功。”左手锥刺他咽喉,右手小锤“凤点头”连敲三锤。 “且慢!”嗤嗤嗤三枚暗器破风呼啸,司马林、以及那两位老者,只觉手腕一痛,手中兵器皆掉落在地上。 三人低头一见,却见三枚石子整齐的落在地上。 司马林等人大骇,他们川中青城派以暗器成名,可今日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用石子打落兵器。 段誉悄声问道:“王姑娘,你能看出,夜兄用的是哪家的暗器手法吗?” 王语嫣摇摇头道:“刚才叶公子那一招同时发出三枚石子,精准无误的打在三人的手腕上,武林各派当中,各家的‘三煞同聚’、‘漫天花雨’等手法皆能做到,可夜公子出手太快,我瞧不清他的运劲手法,看不出用具体的是哪一家的手法。” 这时,她又道:“真是奇了,往日别人跟我说上各家武学,我大抵都能说的上来,可夜公子施展的许多武功、招式,我居然都瞧不出来历。” 木婉清冷冷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不知道的还多了去了。” 她说这话,其实是想说夜凌空来自天外,那王语嫣自是看不出他身上的武功,不过她一向语气清冷,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跟王语嫣有什么不对付。 不过王语嫣心思单纯,也没多想,道:“说的是,天下这么大,我家里的藏书虽然多,却也不见得记载了所有的武功绝学。” 他哪里知道,夜凌空的武学根本不属于此间,纵然让她翻遍全天下的书,也是没有的。 段誉颇为欣赏她这种性格,道:“王姑娘如此博学广记,却还这般谦逊,实在令人钦佩。” 那边,却听青城派的三人的声音响起。 “夜公子,刚才你说不让我等找你朋友的麻烦,那就算了,处理叛徒,是我等自家之事,这又干你何事?” 夜凌空道:“我何时说了这话?我说的是,今儿在阿朱的府上,老子不想大开杀戒,免得弄脏了这里,你们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不成?”说完一顿,缓缓又道:“你爹司马林的死的确和他无关......” 那姜、孟二位老者连忙道:“师侄,不要听他胡说,若非这叛徒,‘破月锥’又怎会泄露?” 夜凌空道:“除了他,也可能是你俩泄漏......” 两位长老脸色一变,姓孟的长老怒道:“胡说!怎么会是我俩?” 夜凌空笑道:“既然不是你俩,那你二人为何招招杀机,锥刺锤击,招招往他要害招呼?司马林心急父仇,招数莽撞也就罢了,你二人都是年老成精,遇到这事,不先拦着司马林,让诸保昆把话说个明白,反而却急着杀了他,难不成是想栽赃嫁祸、杀人灭口?” 姓姜的长老喝道:“你胡说!我等只是报仇心切而已!” 夜凌空道:“是不是你俩,我也不知道,但我确信害死司马卫之事,与他无关......”说完,他走到诸保昆面前又道:“诸保昆,你可知,你师父都灵子是个怎样的人吗?”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41章:听香水榭(四) “我师父都灵子是怎样的人?” 诸保昆不解此意。 “你师父都灵子除了刻意与青城派为仇之外,为人倒也不坏,武功大概也不错。他在你家府上隐没身份十年之久,当即假装咽喉生疮,扮作哑巴,自始至终不与谁交谈一言半话,为了就是不露出半句山东话,免得你对他的目的产生怀疑,可见他这人为人是多么隐忍和工于心计。” “待你武功大成,他留书于你,称是你家的救命恩人。十年里,你以为他待你恩泽深厚,将全部蓬莱派的武功倾囊相授,早就感激无已,一明白师意,更无半分犹豫,便去投入青城派掌门司马卫门下。” “可这一切不过是算计而已......” 诸保昆呆愣一瞬,转而叹道:“就算是算计,师傅对我恩重如山,我也心甘情愿!” 众人一听,不禁暗道他是个知情重义的汉子。 夜凌空冷笑道:“可我要告诉你,都灵子对你一家的活命恩情,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呢?” “你说什么?”诸保昆浑身一震。 紧接着,夜凌空把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原来他师父都灵道人是蓬莱派高手,年轻时吃了青城派大亏,处心积虑地谋求报复,在四川各地暗中窥视,找寻青城派的可乘之隙。 这一年在灌县见到了诸保昆,那时他还是个孩子,但根骨极佳,实是学武的良材,于是筹划到一策。 他命人扮作江洋大盗,潜入诸家,绑住诸家主人,大肆劫掠之后,拔刀要杀了全家灭口,又欲奸淫诸家的两个女儿。都灵子早就守候在外,直到千钧一发的最危急之时,这才挺身而出,逐走一群假盗,夺还全部财物,令诸家两个姑娘得保清白。 诸家主人自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都灵子动以言辞,又施威吓,吓得诸家家主魂飞天外,苦苦哀求都灵子住下。前者假意推辞一番,才勉允所请,过不多时,便引得诸保昆拜之为师。后来,他虽写下前因后果,要弟子自决,看那假扮盗贼一节,却是隐瞒不提。 说完,夜凌空道:“你明白了,都灵对你从头到尾也只是利用而已,他叫你武功是不假,可让你来送死也是真,你不欠他的。” 诸保昆心头大震。 “倒是你后来的师傅司马卫,他虽是因青城派在川西生根,不愿失欢于当地豪门,才收了你为徒弟,可如你这等半路出家的,往往随便找个弟子教些粗浅功夫,应付一下就完事了。他却看在你资质不错,却也颇为上心。虽然这里面有你逢年过节,殷勤送礼,令他过意不去,可他能做到在传授武功时绝不藏私,已然是真的把你当亲厚弟子看待。” “我知道你在青城门下数年,深感司马卫待己情意颇厚,想到要亲手覆灭青城一派,诛杀司马卫全家,委实不忍,都灵子几次催促,都教你拖了过去。” “我说的没错吧......” 话音落下,诸保昆双目圆瞪,脸上跟见了鬼一样。 “你......你......你怎么知道!”众人见他这幅语无伦次的模样,哪还不知刚才那些都是真的。 夜凌空笑道:“略知一点。” 司马林见诸保昆的样子不像作假,看向姜、孟二位长老,不禁狐疑道:“难道真是二位师叔出卖了师门?” 而姜、孟则互相望向对方,似乎也在做什么猜测。 夜凌空又道:“泄漏武功的事情也不见得是你二位师叔做的,慕容家的家世源远流长,多少代人都在搜集天下武学,就算懂得你们青城派的‘破月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既然都灵子、司马卫都对你恩重如山,原本你或许是想,待司马卫去世后,再灭掉青城派,可如今他一死,你这恩情又该怎么去还?” 听到这话,诸保昆心中乱糟糟的,只是暗道:‘是啊是啊,恩师虽然设计于我,可毕竟待我又授业之恩,司马老师傅对我也恩重如山,这该如何是好?’ 两难之际,却听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与其两头不是人,就这样痛苦一生,倒不如教我废了你的功力,落得一身轻松,你看如何?” 诸保昆一听,想了想,只要自己废掉武功,那自是没法完成恩师的交待的任务,哪怕就此死了,好歹不用落个不义不肖的名声。 “好!来吧!”众人皆惊,武林中人向来视武功比性命还重要,能让诸保昆说出此话,自是因为他把师恩看的比武功还重了。 想到这里,在座无不佩服。 夜凌空点点头,把守放在他身上,一股吸力出现,只片刻之功,诸保昆体内的内力就被吸得干干净净。 内力失尽,诸保昆登时浑身无力,倒在地上。 王语嫣瞧向夜凌空,脸上神色又是诧异,又有些鄙夷,说道:“夜公子怎么会使‘化功大法’?这等污秽的功夫,学来干什么?” 众人一听‘化功大法’,登时勃然变色,暗自朝后退了一步。 “错了错了,夜兄使得不是甚么‘化功大法’,而是逍遥派的‘北冥神功’。” “是呀,王姑娘,你能辨识天下武学,可到头来,怎么连你爷爷无崖子的‘北冥神功’都不认得?” 段誉、钟灵,二人的话令王语嫣甚是不解。她自幼遍阅百家武学,可从没听说过什么‘逍遥派’、‘北冥神功’。她却不知,她家“琅嬛玉洞”里的秘籍,本就是无崖子为了开创神功,收集的各家武学,又怎会有本门的武功。 “也不能这样说,逍遥派讲究逍遥遁世,就是许多武林名宿也不清楚,她不知道也是正常......” 夜凌空这边的人一阵惊讶,想不到木婉清这时居然会替王语嫣说话,从这一路来看,两人几乎没有交流,原以为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友好。 木婉清见几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脸上一红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接着,她又说道:“况且,丁春秋本就是‘逍遥派’的叛徒,那厮欺师灭祖,得了一部门‘北冥神功’的残片,以此衍化出‘化功大法’,两者本是同源,倒也不算说错。” “只是,武功运用皆存乎一心,用之于正则为正,用之于邪哪有什么污秽的。” 段誉道:“对呀,就像我家的‘一阳指’,我伯父、我爹爹用的就是正的,哪个‘恶贯满盈’段延庆,用的就是邪的。” 听到这话,木婉清、钟灵二女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满脸通红。 “别说了!” “闭嘴!”二女齐声咤道,令段誉颇为不解,心道刚才是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吗? 夜凌空老脸一红,轻嗽两声,对诸保昆道:“你的武功已经被我所废,你的因果我也接了,我知道害死你师傅的人是谁,将来我会替你报仇的。” 诸保昆勉强撑起身子,拱手道:“谢谢!” 说完,他对司马林道:“师兄,我诸保昆别有居心,便是死在你手上,也是罪有应得,可师傅对我恩重如山,我发誓,绝不是我出卖的门派。如今我一身武功既无,你要杀便杀吧。” 说完,朝外离去。 姜长老连忙道:“掌门,万万不可放他走,他这一走,那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孟长老也劝道:“是啊,掌门,他的武功虽然废了,可还晓得我们青城派的武功心法、招式,这些要是落到蓬莱派的手上,我青城派的百年基业可就毁于一旦了啊。” 诸保昆脚下一顿。 司马林沉吟半天,叹道:“让他走吧......” 诸保昆继续朝外走去。 刚到门口,忽然司马林叫住了他,道:“诸师弟!” 诸保昆浑身一震,转过身来。 司马林望着对方,想到往日师兄弟间兄友弟恭的情面,缓缓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师弟了,保重!” “谢掌门师兄!”诸保昆深深作了一揖。 带他走后,司马林转身看向夜凌空,道:“夜公子,公子武功盖世,司马林自知不是阁下对手,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还请公子告知。他日公子有需要,司马林绝不推辞。” “你父亲是谁害死的,我心里大概有数,甚至就连少林的‘玄悲大师’,还有江湖上近年来的一些无头命案,或许都是那个幕后黑手所做,不过,其中还干系到一件大事,暂且我还不能告诉你......” “不过你放心,三年内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届时你如没收到书信,就来大理国找我,我叫夜凌空,是大理国镇南王的女婿,我身边这位段誉段兄,是大理国的镇南王世子,你信我的话,那就带人离去。” 大理段氏,威震天南,在中原可谓响当当的武林世家,青城派威川中门派,又怎会不知段家的威名。 一听眼前是镇南王的女婿,众人肃然起敬。 司马林拱手道:“既然是镇南王女婿,那想来必定言而有信,父仇若能了却,日后但凡公子有所驱策,司马林万死不辞。” 夜凌空道:“也无需你万死,你只需答应我一事即可。” 司马林道:“公子请说。” 夜凌空沉吟片刻,道:“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青城派和蓬莱派一个雄长东海,一个虎踞西川,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就因为祖上闹些口角,导致后人不断厮杀,值当吗?” 司马林心想:‘是啊,值当吗?’ “何况谈论武功这事,今天你的武功理解比我高一些,你胜我一筹,明天我又迎头赶上,我又赢你一头,而武学之道,永无止境,上乘武功练到最后,可谓殊途同归,本来就没有最强的武功,只有最强的人,偶尔争一争,相互促进也就罢了,争到底,争个你死我活,彼此又能得到什么?” 众人默默不语。 “像你诸师弟这样的汉子,若非是敌对门派的弟子,原也是个好兄弟,就为了这种事情斗的兄弟反目,数年手足之情,一招割袍断义,你不觉得可惜吗?” 想到诸保昆临行前那遥遥一拜,司马林也是万分惋惜。 “这样吧,我用蓬莱派的武功,跟你打一场!”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42章:听香水榭(五) 司马林目光烁烁,想起诸保昆遥遥一拜、没落离去的身影,心里不无惋惜,但这就是江湖。 “这样吧,我用蓬莱派的武功,跟你打一场!” “二十招内,若胜不了你,我就把《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的秘籍给你,让你补全武功,灭了对头......” 司马林心脏一跳,就连呼吸也变粗起来。 “倘若胜了你,从此你在位一天,莫去找‘蓬莱派’的麻烦......你若不答应,回头我就把秘籍给你们的对头。” ‘本来我父亲故世后,清城派力量已不如前,至少十年内都只能收缩经营......我若不答应,青城派必然亡于我手,我若答应,那也没什么损失,纵然他武功再高,想在二十招内胜我,也绝无可能!’ 司马林心里飞快的权衡利弊。 他想着, 两派交手多年,彼此间对对方的武学颇有研究,拖二十招并不难。 ‘此事于我派有百利而无一害!’于是他道:“好!我答应你!” 姜、孟,齐齐惊道:“掌门!” 司马林抬手道:“二位师叔不必劝我,倘若我不答应他,教‘蓬莱派’得到本派的武功底细,门派覆灭也只在旦夕......” 青城派中门规甚严,姜、孟俩人辈份虽高,但一切事务都须由掌门人示下,且司马林说的也在理儿,故而俩人虽觉得胜算并不大,却也只能遵循。 “好......”夜凌空走到一名青城派的弟子面前,道:“借兵器一用。” 诸人眼睛一花,都没瞧清他的动作,就见一眨眼,那名弟子的兵器就被夺了过去。司马林内心大骇,知道自己还是有些太低估对方的武功,都不等双方见礼,连忙往后拉开身形。 夜凌空对此也不在意,微微一笑,等他落下身形,腰马暗自发劲。 青城派的武功以暗器、轻功见长,照司马林的想法,就算对方武功高强,只要自己凭轻功保持距离,再用雷公轰使出不同暗器,即便打不过,也可以阻挡对方接近。 这样,他赢定了! 可不成想,夜凌空的轻功也是一绝,“岳王神箭”这等轻功绝技一施展,眨眼出现在司马林面前,把他吓到心脏骤停。 “刷!”一锥顺势疾刺。 眼看要被刺中,还好司马林及时反应过来,朝后一倒,使了招“懒驴打滚”。 只听“砰”的一声儿,人在地上飞快滚走。 “雷公轰”这件奇门兵刃乃是一锤一锥,锥尖对着人,双刃交击,运劲力触发机簧,就能把藏于锥中的钢钉打出,宛打雷的如雷公,兵器故得此名。 除此之外,其本身还是一对短兵,锤打锥刺,比暗器还要厉害。 武林中人都道清城派的功夫,只会隔远暗箭伤人,却不知这一派最擅长的却是近战肉搏。凡使用短兵刃的,除了女子,大都均擅地堂功夫,在地下滚动跳跃,使敌人无所措手。刚才在危急关头,司马林正是靠此躲了过去。 “掌门小心!”姜、孟惊呼道。 夜凌空本要乘胜追击,听到这两声音,停下动作,笑道:“你们两个也一起上吧。” 姜、孟二人对视一样,拿出兵刃,着地滚去,分攻夜凌空下盘。他二人施展这招“雷公着地轰”,即可组成“地母雷网”,左右夹攻,便成无可抵御之势。 司马林缓过一口气,用一招“鲤鱼打挺”起了身,手上加劲,配合姜、孟二老,狂风骤雨似得从上面狠打急戳。 一旁观战的王语嫣道:“夜公子,你使‘李存孝打虎势’,再使‘张果老倒骑驴’!” 前一招是青城派武功,后一招是蓬莱派的功夫,当当两声,恰好挡开了司马林和姜老者击来的两锤,跟着转身,歪歪斜斜地退出三步,正好避过姜老者的三下伏击。 姜、孟老者这一招伏击锥锤并用,连环三击,极是阴毒狠辣。夜凌空这三步每一步都似醉汉踉跄,不成章法,却均在间不容发的空隙之中,怡好避过了对方的狠击,两人倒似是事先练熟了来炫耀本事一般。 这三下伏击本已十分精巧,闪避更是妙到颠毫。秦家寨群盗只瞧得心旷神怡,一边喝彩,一边暗道:‘青城派名震川湘,实非幸至,不过那美貌姑娘的见识也真厉害,几句话就化解了三人联手。’ 然而,却见夜凌空停下身形,对王语嫣道:“观斗不语真淑女,你这丫头瞎指点啥,害我使出青城派的武功!” “刚才算我违规,我在这两招基础上,再扣十招!” 在场皆大吃一惊。 先前上来,夜凌空追击司马林,已用掉一招,化解青城派三人围攻,又用了两招,加起来就是四招,再扣掉十招,那就剩下六招,这还如何比的下去。 “我......”王语嫣还是头一会儿遇到这等情况,以往她指点别人功夫,别人只会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像他这样,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只道自己帮了倒忙,低头像犯错的孩子似的。 段誉轻轻笑道:“夜兄只能跟你开玩笑呢,姑娘不必自责!”把折扇打在手掌心一收,又道:“看吧,夜兄必胜。” 听到有人为自己解围,王语嫣得如得救了一般,羞愧的应了一声“嗯”。段誉看她目光烁烁,左右两只雪白娇嫩的纤纤玉手也无处安放,像个受惊的小鹿,心脏登时一紧,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场上,青城派欣喜如狂,已经半场开好酒了。 又交手两招,姜、孟二老继续夹攻,不让对面有机会对司马林出手。后者也趁此向旁一让,双手拢入袖中,似乎藏过了兵刃。王语嫣见此,正要惊呼“邀游东海”,想起刚才之事,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师叔让开!”姜、孟二老一听,朝旁边闪去,但听得嗤嗤嗤响声不绝,十余枚喂有剧毒的青蜂钉朝夜凌空飞去。 夜凌空大喝道:“来得好!” 就见他身子急拔,跃起丈许,那些青蜂钉从他脚底射过,相去只一瞬之间。 这一跃便落在司马林跟前,大步而前,姿势飘逸,有如凌空飞行,乃是一招“吕纯阳月下过洞庭”。相传“八仙过海”是在山东蓬莱附近落海,崂山脚下便有模拟八仙聚会的石阵,因此蓬莱派武功中的招数不少以八仙为名。 司马林几乎背靠墙壁,退无可退,只能反守为攻,连击两锥,却被夜凌空左腿一拐,身子向左倾斜,右手中小锥当作蒲扇,横掠而出,停在对面的脸颊边儿上,只差半寸就能把人打杀。 这招如人一瘸一拐,正是‘铁拐李玉洞论道’ 夜凌空道:“怎样?服不服?” 司马林道:“在下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 正要继续说下去,却听姜、孟二位长老连忙他道:“掌门万万不可!” 姜长老愤然道:“我妻死于‘蓬莱派’之首,杀妻之仇,岂能不报?” “我儿子也死在了‘蓬莱派’的手上!”孟长老也是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司马林。 司马林知道,若自己答应,万一两位师叔脱离门派,整个青城派瞬间就会分崩离析,斟酌一番,接着道:“此事乃是阁下威逼利诱,才令我答应下来。这事,我只能管住我自己,却管不了别人。” “哦?看来阁下是想出尔反尔?”夜凌空微微笑。 司马林心中一凛,硬着头皮道:“本来约定的是阁下只用‘蓬莱派’的武功才对,可你刚才施展了我们‘青城派’的武功,不是吗?如此,这约定自然作废,怎就出尔反尔了?” 夜凌空叹道:“罢了......” 说完转身离去。 “小心!”忽然众人喝道。 却是那三人怕本派秘籍落到对头手上,便用暗器背后伤人,然而夜凌空就像背后长了眼似的,顺时针反转身形,右脚踏出弓步,面对暗器却不闪躲,只把手往前一伸,发出一股螺旋劲,带着小锤在手上飞快转洞了起来。 就听一阵“叮叮”作响,火花乱冒,一众钢钉皆落地上。 而后抬手双刃交击,举锤击锥,两枚钢针贴着姜、孟二人的衣边擦过,钉在墙上,又是一锤,钢针射出,也同样擦着司马林的衣边,钉在墙上。 连续三锤三发暗器,这手发,这一招,正是青城派的功夫。 王语嫣道:“这招是《城字十八破》里的‘薛仁贵射箭式’。” 青城派的《城字十八坡》,有九式为近战肉搏之法,又有九式远攻暗器之术,这招正是其中之一。 司马林冷冷的道:“王姑娘,本派的武功,何以你这般熟悉?” 王语嫣道:“我是从书上看来的。青城派武功以诡变险狠见长,变化也不如何繁复,并不难记。” 司马林道:“那是什么书?” 王语嫣道:“嗯,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书。记载青城武功的书有两部,一部是《青字九打》,一部是《城字十八破》,你是青城派掌门,自然都看过了。” 司马林暗叫:“惭愧!”他幼时起始学艺之时,父亲便对他言道:“本门武功,原有《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可惜后来日久失传,残缺不全,以致这些年来,始终跟蓬莱派打成个僵持不决的局面。倘若有谁能找到这套完全的武功,不但灭了蓬莱派只一举手之势,就是称雄天下,也不足为奇。” 听她说看过此书,不由得胸头火热、 “此书可否借与在下一观,且看与本派所学,有何不同之处?” 王语嫣尚未回答,姚伯当已哈哈大笑。 “姑娘别上这小子的当。他青城派武功简陋得紧,青字最多有这么三打四打,城字也不过这么十一二破。他想骗你的武学奇书来瞧,千万不能借。”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43章:听香水榭(六) “我自向王姑娘借书,又关你秦家寨什么事了?”司马林给他拆穿了心事,青郁郁的一张脸上泛起黑气。 姚伯当笑道:“自然关我秦家寨的事。王姑娘这个人,心中记得了这许许多多希奇古怪的武功,谁得到她,谁便是天下无敌。如今有夜公子在此,王姑娘这般千载难逢的奇货,姓姚的自是没法下手了,可你青城派想要借书,不妨来问问我,问我肯是不肯。哈哈,哈哈!你倒猜上一猜,我肯是不肯?” 天下无敌?那也未必...... 夜凌空微微一笑。 而姚伯当这几句话说得无礼之极,傲慢之至,但司马林和孟姜二老听了,都不由得怦然心动:‘这小小女子,于武学上所知,当真深不可测。瞧她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要自己动手取胜,当然是不能的,但她经眼看过的武学奇书显然极多,兼之又能融会贯通。咱们若能将她带到青城派中,也不仅仅是学全那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而已。’ 可再看向夜凌空,瞬间打消了那等心思。 “还有什么话要说?”夜凌空顿了顿,又道:“你父亲一死,哪怕对面没得到‘青城派’的武功秘籍,凭你们青城派现在这残缺不全的武功,难道还是‘蓬莱派’的对手吗?” “算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随便你们吧!” “我们之前的约定依然有效,你爹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夜凌空走到钟灵等人那边。 司马林怔怔半晌,道:“我们输了,青城派上下会遵守约定,今后不去找‘蓬莱派’的麻烦。” 说完跟姜、孟二人一同过来,拱手道了一句“后会有期!”,待对面抱拳还礼,旋即带着人离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 “夜哥哥,你什么时候练会‘青城派’和‘蓬莱派’的武功啊?” “是呀,我也很好奇?” 钟灵、段誉等人齐围上来 夜凌空笑道:“就刚刚呀......” 众人两眼眨了眨,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几天,我把整个‘琅嬛玉洞’里的秘籍全记下来了,正巧能用上,想了一下内功心法和招式,就临时用了呗。” 夜凌空微微笑。 不过内功这一块儿,他只取了发劲技巧,以‘小无相功’的内力照着“十二经”行气路线运使,并没有修炼“奇经八脉”部分,也就是武学自带的内功养气之道。 王语嫣惊诧道:“那么多书你全记下来了?” “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经史子集,随便翻一遍,也就记住了。” 听到这话,王语嫣震惊的无以加复,她家的‘琅嬛玉洞’网罗天下武学,藏书万卷,可对方居然只用短短几天就全记了下来...... 这份博学强记之能,实在骇人听闻! “夜公子,刚才你使了一招,伸手将小锤旋转的招式,是哪一派的武功?” 王语嫣好奇道。 夜凌空道:“那一招是《青字九打》里的功夫,只是被我‘螺旋劲’,把招式变了一下。” 王语嫣淡眉一轩,稍加思索,就知那是哪招儿,带着疑惑道:“原来武功还可以这样使的吗?” 夜凌空笑道:“武功运用存乎一心,记住招是死的,人是活的,天下没有最强的武功,只有最强的人,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也不过的道理。” “原来如此......”王语嫣一听,霎时心生佩服。 夜凌空又看向姚伯当那边,道:“姚寨主,难道你还想赖在这里不走吗?” “夜公子神功盖世,在下自知不敌,可我师弟惨死在姑苏慕容的手下,此仇在下不得不报!” 姚伯当摇了摇头。 本来普天下绿林山寨都是乌合之众,任何门派的武人都可聚在一起,干那打家劫舍的勾当,惟有云州秦家寨的众头领都是“五虎断门刀”的门人弟子。别门别派的好手明知在秦家寨不会给当作自己人,也不会前去投奔入伙。 姚伯当的师父姓秦,既是秦家寨坐第一把交椅的大头领,又是“五虎断门刀”的掌门人,因亲生儿子秦伯起武功才干都颇平庸,便将这位子传给了大弟子姚伯当。 数月之前,秦伯起在陕西被人以一招三横一直的“王字四刀”砍在面门而死,那正是“五虎断门刀”中最刚最猛的绝招,人人料想必是姑苏慕容氏下的手。姚伯当感念师恩,尽率本寨好手,到苏州来为师弟报仇。 夜凌空道:“我说了,慕容家的事情与我无关,只是这里的庄主是我的朋友,你们要找姑苏慕容的晦气,就到燕子坞去,在这儿逞什么威风?” 钟灵跟腔道:“就是呀,欺负一群不会武功的仆役、下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姚伯当老脸一红,道:“这湖塘太大,我们不擅水性,在湖上划了半天船,到了这里,询问下得知这里是慕容家的一个别庄,反正都是他姑苏慕容家的地盘,那我在这吃他的、喝他的,总归能守到他们过来。” 嘿!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夜凌空不禁一笑,接着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报仇就去报仇好了,别在我朋友的庄上充当什么大爷,惹恼了我,我把你们统统扔到湖里喂鱼......” 姚伯当脸上阴晴不定。 一旁,王语嫣早就心里不舒服了,她一向最讨厌别人说慕容家或表哥坏话,就道:“姚大爷,你口口声声说,你师弟死在慕容之手,那他又是怎么死的?” 姚伯当把关节一说。 王语嫣沉吟稍许,心道:‘照他这么一说,他的师弟说不定还真是表哥杀的。’ 姚伯道:“怎么样,姑娘也说不出话吧?”看她似乎对慕容家极其在意,眼轱辘一转,接着道:“王姑娘,我们原本是来寻慕容家晦气的,瞧这模样,你似乎是慕容家的人了......” 王语嫣听到这话,心中又羞又喜,红晕满脸,轻轻啐了一口:“慕容公子是我表哥,可不要胡说八道。” 姚伯当哈哈一笑:“你是慕容复的表妹,那再好也没有了。你表哥欠我们秦家寨一条人命,这里面也或许是有误会,不过这种事情一时也辩不明白。姑娘今日便暂且随我北上,到秦家寨去盘桓一年半载。秦家寨的人决不动姑娘一根寒毛。我姚伯当的老婆是河朔一方出名的雌老虎,老姚在女色上面一向规矩之极,姑娘尽管放心便是......” “你也不用收拾了,咱们拍手就走,待你表哥过来说清情况,若凶手不是他,我自然护送姑娘回到姑苏,跟你表哥完婚。秦家寨自当送一笔重礼,姚伯当还得来喝你的喜酒呢。” 说着裂开了嘴,又哈哈大笑。 这番言语十分粗鲁,最后这几句更是随口调侃,但王语嫣听来却心中甜甜的十分受用,微笑道:“你这人便爱胡说八道的,我跟你到秦家寨去干什么?” 姚伯当本意是想掳走王语嫣,逼她吐露武功,虽然他师弟死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事是真,可别的全是信口开河,这时听她说得天真,居然对自己的胡诌信以为真。 “你还是跟我去罢。秦家寨好玩得很,我们养有打猎用的黑豹、大鹰,又有梅花鹿、四不像,包你一年半载也玩不厌。你表哥一得知讯息,立刻便会赶来和你相会。就算他不还我钱,我也就马马虎虎算了,让你和他同回姑苏,你说好不好?” 这几句话,可当真将王语嫣说得怦然心动。 夜凌空见她还真要答应,拍着额头,无语道:“你还真信他的鬼话啊!” 王语嫣一愣,转过头,却见木婉清、钟灵都是一边摇头、一副无奈的叹气。在场也只有段誉、阿朱等几个没见过世面、心思纯净的,还没反应过来。 夜凌空道:“那人就是个占山为王的强盗头子,她见你通晓各家武学,就编个理由想把你赚走,等你跟他一走,你又不会武功,到时候还不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不把你先奸后杀,也把你生米煮成熟饭,娶作压寨夫人。到时候再通过你,学得各派武功,以此雄霸一方。” 王语嫣听她说什么“先奸后杀”、什么“生米煮成熟饭”,又羞又惧,呆在原地。 除去夜凌空,这里就以木婉清的江湖阅历最丰富,却听她道:“王姑娘,想不到你这么大的一个人却是这么傻,先前一路,我还道你瞧不上我等,原来你跟誉哥一样,都是被家里护的太好,不知如何待人接物便罢了,就连人心险恶也不知......” 夜凌空、钟灵眼睛朝她一瞥,总感觉从她嘴里说出这话,实在让人很难绷。 王语嫣不懂如何待人接物是不假,可你就懂了? “姚大爷,我还道你心地不错,原来竟也不是好人!”王语嫣啐了一口。 饶是姚伯当这等脸厚心黑的,被王语嫣这只小白兔一说,面上也有些挂不住,老脸一红,道:“总之,事情没查清楚前,我等是不会走的!” 夜凌空连道两声“好”,接着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秦家寨副寨主见情势不对,一声唿哨,突然单刀脱手掷去。一瞬眼间,大厅上风声呼呼,十余柄单刀齐奇招呼过去。 这一门单刀脱手投掷是秦家武学中绝技,每柄单刀均有七八斤至十来斤重,用力掷出,势道极猛,何况十余柄单刀同时飞到,实是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但夜凌空何许人也? 他精通六脉神剑,神剑一出,一丈之内我无敌,又岂会怕这些区区单刀。 然而, 蓦地里烛影一暗,一人飞身跃到他身旁,伸掌插入刀丛中,东抓西接,将十余柄单刀尽数接过,以左臂围抱在胸前,哈哈一声长笑,大厅正中椅上已端正的坐着一人。 呛啷啷一阵响,十余柄单刀尽数投在足边。 众人骇然相视,但见是个容貌瘦削的中年汉子,身形甚高,穿一身灰布长袍,脸上带着一股乖戾执拗的神色。众人适才见了他抢接钢刀的身手,无不惊佩,谁都不敢说什么话。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44章:非也非也 “包叔叔!”王语嫣欢声叫了起来。 只那人道:“非也非也,我不是包叔叔。” “非也非也”一出,夜凌空就知道,慕容家四大家臣之一的“包三先生”包不同已经来了。 王语嫣笑道:“你还不是包叔叔?人没到,‘非也非也’已经先到了。那么你是谁?” 那声音道:“慕容兄弟叫我一声‘三哥’,你却叫我‘叔叔’。非也非也!你叫错了!” 王语嫣晕生双颊,笑道:“包叔叔来的正好,快帮我们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那人一听,双足一跃,转眼整个儿身影消失不见。 “包叔叔?包叔叔!”王语嫣叫道,可是四下里寂然无声,显然那姓包之人已然远去。她一惊愕,问阿朱道:“他到哪里去啦?” 阿朱微笑道:“包三哥自来便是这般脾气,姑娘你让他快帮我们赶走这些人,他本来是要出手的,听了你这句话,偏偏跟你闹个别扭。只怕今日是再也不出手了。” 王语嫣微露愁容,道:“这可如何是好?” “非也非也!”忽然一个明亮的声音响起,却听夜凌空高声笑道:“江湖人道‘包三先生’的嘴上功夫虽是天下第一,可一身本领远不如他那张嘴硬,有我在这里,你不求我,求他干什么?。” 这话语刚落下,却见一道身影,以“鹞子翻身”从众人头顶越过,然后落在跟前。 众人一看,站在那里的汉子高高瘦瘦,不正是刚才离去的包不同? 王语嫣走上前去,笑道:“包三哥,我只道你不回来了,正好生牵记。不料你又来啦,真好,真好。” 包不同朝夜凌空打量了一眼,道:“你这小子是谁?先前胆敢大言不惭!” 夜凌空笑道:“非也非也,包三先生又没见过我出手,怎知我大言不惭呢?”微微一笑,又道:“适才先生在外面偷看了许久,想来也没瞧出甚么来......” “这样吧,先生可在这边儿看着,且看我给你露一两手如何?” 原来,早在夜凌空和青城派的人交手之时,包三就到了这里,只是他见屋内似乎另有情况,于是就躲在暗中观战,万一有什么不对时,他再出手相救。 眼前这青年的武功也算不错了,虽说他一直看下来,也没瞧出甚么底细,他用的是‘蓬莱派’的武功,可想来那应该是得了王姑娘的指点。 等到他见得对面祭出杀招,眼看这小子就要死在乱刀之下,连忙现身出手营救。 如此狂妄的口气,倒是令包三来了兴趣...... “王姑娘、包三先生,在下的‘混元掌’,还请二位品鉴一番!”说时双腿真劲爆发,人如炮弹一样猛然飞出,瞬息间来到群盗面前。 抬手右手四指并拢,只有大拇指竖直朝上,正是一个‘八字掌’。 指尖靠近一盗贼胸前一寸处,只见夜凌空嘴角微翘,陡然间,五指并拢,猛然化作一记寸拳。 “砰!”化劲爆发,中拳之人瞬间双足离地,整个人腾空飞起,先后听“哐”、‘扑通’两声儿,身子就破了一个窗户,落到屋外的水里。 听香水榭建在湖塘水面之上,窗外挨着湖水。 解决一个,就见夜凌空身形一动,各种轻功使出,声影犹如鬼魅,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每出一拳都有爆破声响起。 包不同看的眼皮直跳,想不到居然有人能把外劲练到这种境界! 通常,习武之人大多数以内功、内力为主,便是那些修行外功的,也大多是练一些诸如‘金钟罩’、‘铁布衫’的防身横练,便是练上一些‘铁砂掌’、‘铁掌功’,练出明劲,拳头上的音爆也不过是一种隐隐“破风声”,哪像他这般犹如爆破。 他却不知,这还是夜凌空的肉身神力被封印了起来,否则一拳之下,音爆堪比炸雷。 只不过,夜凌空这一手却非明劲功夫,而是化劲之功。 化境的境界,可以把明劲打出暗劲,也可以把暗劲打出明劲,刚柔相济,所向披靡,既可以凝成一点,劲力透过肌表,直穿身体内部,也可以分散于面,把对方一击锤飞。 就这还只是他手下留情了,没有催发内劲。 “混元功”是华山派的镇山神功,该武学于外劲之中练习内劲,练成后,可在掌上附上一层内劲,出拳时,内、外劲相合,就能爆发出无穷力量。 “噗通”连连,夜凌空的身影每停顿一下,屋里就有一个人落入水中,接连八九个后,厅内秦家寨的人就剩下了几人。 段誉搁那看的十分有趣,道:“妙极妙极!说把对方扔到湖里喂鱼,就让对方喂鱼,夜兄果然是个守信之人。” 包不同忍不住道:“非也非也,他说的明明是扔,可这几下明明是用拳头打出去的,怎能说是守信呢?” 段誉又道:“非也非也,扔只是个大概描述,重要的是送对方到湖里喂鱼,岂能说是没有守信?” 包不同向他横了一眼,冷冷道:“你这小子是谁,胆敢跟我罗里罗嗦的?” 段誉“刷”一声儿打开折扇,洋洋得意道:“在下姓段名誉,生来无拳无勇,可是混迹江湖,居然迄今未死,也算是奇事一件。” 包不同眼睛一瞪,一时倒不知如何发付于他。 场上,夜凌空不断穿梭,‘神行百变’、‘凌波微步’,‘灵鹫扶摇功’,皆是独步天下的轻功绝学,凭秦家寨这群三流货色,连他的身形都瞧不清,又如何能对付得了他?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场上已经就剩下姚伯当一人。 “啊!救命!我不会水!”外面的一群人在湖面扑打道。 夜凌空笑道:“包三先生,我这一手功夫如何?” 包不同眉毛一跳,有些言不由衷道:“也就马马虎虎吧......” 他知道,对方不光是轻功、掌法,都远在自己之上,可叫他就那样低头,那是万万不能的。 夜凌空笑了笑,对阿朱、阿碧吩咐道:“两位姊姊,外面那些都是北方人,不习水性,我已经出手教训了他们,你们带些人去把他们捞上来吧,真弄死了,反而不美。” 阿朱嘴一噘,哼了声儿道:“淹死他们才好!跑我这里撒野!” 夜凌空笑道:“真要淹死在这里,化作水鬼,看你以后晚上还敢不敢睡觉!” 阿朱一听,顿时小脸被吓得惨白,一溜烟跑去找人去救人。 阿碧“噗嗤”一笑,道:“夜公子,这里也只有你能治得了她了!我先去帮忙了......” 说完,她便告退。 夜凌空含笑点下颌,忽然背上一凉,转头一看,却见两个打翻了的醋坛子,狠狠地盯着自己。 “夜哥哥,你该不会又看上阿朱姐姐了吧?” “臭男人!” “你们想那儿去了......”随后,夜凌空朝她俩说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钟灵、木婉清齐齐点了点头。 看向段誉。后者想了想,亦老实的点了点头。 夜凌空一愣。 半晌过去,不禁暗自感慨:‘圣人说的对,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随后,朝着姚伯当望道:“姚寨主,还要再闹下去吗?再闹下去,你可就不是走出去,而是要被我丢出去,说着被这位包三先生叫着滚出去了......真在地上滚的那种。” 姚伯当苦笑道:“好,阁下既然几次手下留情,姚某若再赖在这里,倒是显得不要脸了。”说着,他在几个弟子落汤鸡似的走进来后,对着夜凌空道:“夜公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来日再见。” “好说。”夜凌空也抱了一拳。 姚伯当大手一挥,道:“大伙儿走罢。” 话音落下,喽啰们落水狗似的跟着逃了。 一眨眼人去楼空,只剩下夜凌空、段誉等人。包不同朝夜凌空、段誉横看竖看,捉摸不透二人是何等样人,又瞧了瞧钟灵、木婉清,问王语嫣道:“这些人是什么路数?要不要叫他们滚出去?” 王语嫣道:“这位段公子、夜公子是我祖母的弟子,那位段公子还知道玄悲和尚给人以‘韦陀杵’打死的情形,此次我同他们一起前去丐帮找表哥,这事儿我娘也是允许的。” 包不同大吃一惊,这种事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他想,或许王夫人被这两人用什么手段给骗了,惊疑道:“你家哪来的祖母?会不会......” 夜凌空道:“非也非也,包三先生,王姑娘若是没有祖母,难道王夫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包不同听了这话,顿觉刚才的话有些失言,脸色微变,道:“王姑娘,包不同无心失言,还望恕罪。” 段誉道:“原来包先生叫作包不同。” 包不同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关你何事?” “非也非也......”段誉正要反驳他,夜凌空却抢过话,道:“别斗嘴了......” 微微一笑。 “包先生请放一百个心,跟你顶嘴的这位乃是大理镇南王世子段誉,还是拜了王夫人的祖母为师,而我姑且算是他妹夫......我等跟王夫人的关系,自是没有半点虚假。” 说着,一手‘一阳指’气劲弹出。 大理段氏金子招牌一亮,立马镇住了包不同。要不说,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背靠大树好乘凉,就这身份一砸出来,就连眼前这天字第一号大杠精也没了脾气。 这时,王语嫣叹道:“也不知是谁要陷害表哥。那青城派的司马卫、秦家寨的秦伯起,也就罢了,可表哥不会‘韦陀杵’功夫,这门武功难练得很,而且凭他的武功,又如何杀得了少林的玄悲大师。” 一个声音幽幽的传来。 “这些事,可未必是陷害......”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45章:不欢而散(上) “放屁!”包不同嘿嘿嘿的冷笑三声,说道:“听说少林寺玄悲和尚在大理给人用‘韦陀杵’功夫打死了,又有一批糊涂混蛋赖在我们慕容氏头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照实说来。” 在场几人,夜凌空知道包三为人性格就是如此,嘴巴虽毒了一些,其实心底不坏,是个性情中人。 段誉性格豁达随和,为人宽厚,也不在意。 钟灵也差不多。 可木婉清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见他呼呼喝喝,当场也来了脾气,一把剑抽出,指着他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我等看在王姑娘、阿朱阿碧二位姑娘的面儿上,不跟你计较就算了,你还把自己当回事了。” 包不同哈哈一笑,怒道:“非也非也,这里是我阿朱妹子的庄子,也就是我慕容家的地皮,我一介慕容家的家臣在自家地头上不把自己当回事,难道还要把你们这这些外人当回事?” 木婉清大怒,剑光抖擞,使出夜凌传授给她的金蛇剑法,长剑凌厉,抢占先机,一时间竟然把包不同逼得手忙脚乱。 本来包不同的武功就在木婉清之上,后者虽习得了上乘剑法,可火候尚浅,暂且还不是对手。但问题在于,金蛇剑法的路数与寻常剑法大不相同,剑走偏锋,甚至与寻常剑理完全背道而驰,包不同没见过这等怪异招式,数十招下来,竟是落了下风。 王语嫣见状,本想出言提点包不同,可赫然发现眼前又是一门让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绝学,她不知对方武功招式变化,自然就帮不上忙。 阿朱、阿碧二人在厨房带着人打扫收拾,准备做饭,听到动静,赶忙过来。 阿碧道:“好端端的,木姑娘和包三哥怎就打起来了。” 阿朱略一寻思,道:“想必是包三哥那张破嘴惹的麻烦。” 二人朝众人走近了一些儿,却听钟灵唯恐天下不乱,两眼放光,见木婉清忽然快剑疾刺,把对方一截衣角破开,搁那儿拍手叫好。 “好一招蛇行鼠伏!”钟灵叫道。 王语嫣恐木婉清伤到包不同,也担心后者伤到前者,两边都是自己人,无论伤了哪一个都不好,于是对这夜凌空道:“夜公子,你快劝劝她俩。” 夜凌空却道:“放心,先看看......” 与木婉清、钟灵相识以来,自己把北冥神功、华山剑法、金蛇秘籍,还有铁剑门的功夫都传给了二人。 考虑到贪多嚼不烂,他一时也没传下太多武功。 至于小无相功、混元功,起码要等能够逆转周身经脉,再传给她俩。 散功重修后,夜凌空怕二人过度依赖外道,因此严禁二人随意摄吸他人内力,只有在偶尔对付邪魔外道,才允许一下。 ‘北冥神功’三十六幅图,两人目前都修成了十四幅图,任脉、督脉,手六阴脉、六经别脉,已经有一部分可吸可放。 目前,实力才刚刚踏入二流,跟褚、古、傅、朱差不多,比包三要差一些。 木婉清施展着金蛇剑法,以她的水平,还达不到像袁承志那般随意而行,不拘一格,因此剑法虽然精妙,却不足以发挥其中精髓,只能占据上风,却不能转为胜势。 数十招后,包不同虽然狼狈,可也渐渐稳住跟脚,甚至能抓住对方的漏洞做出一些反击。 这里倒不是木婉清剑招用的不对,而是因为她手里的只是寻常软剑,不是特制的蛇形剑。而金蛇剑法本就是金蛇郎君夏雪宜根据五毒教三宝之一的“金蛇剑”,模仿蛇类动作,自创的一套剑法,普通的长剑自然发挥不出剑招精髓。 “金光蛇影、蛇影万馈、金蛇狂舞、灵蛇电闪......” 夜凌空见木婉清渐渐落入下风,顿时出言提醒道。 话音落下,木婉清招式立变,长剑抖擞诸多剑花,一瞬间又占据了上风。 包不同见势不妙,立马跳出来,叫道:“停停停,我认输了!你这有人从旁指点,让包某怎么打......” 木婉清冷“哼”一声,收了长剑。 夜凌空上前道:“包三先生,云南的姑娘性格一向直来直去,望你勿要见怪。刚刚,还要多谢你陪她过招。” 以夜凌空的眼力,自是能看得出,木婉清虽然招招狠辣,占尽优势,可是势头太劲,处处不留余地,而让自己也置于危险之中,有几次包不同都有机会重创她,可都突然变了招。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我只是看在我阿朱妹妹的份上,不想让她太难做而已。” 夜凌空道:“不打不相识......不管怎说,大家打了一场,也算相识了。虽说你的武功不如我、口才也不如我,可我这人结交朋友倒是不在乎这些......” 包不同道:“很好,很好,你若跟我说些好话,我还瞧不上你,可话中处处带刺,那就很合我‘非也非也’的胃口。” 阿朱笑道:“说到胃口,大家也都饿了。老顾,老顾!”提高嗓子叫了几声。老顾从侧门中探头进来,见姚伯当、司马林等一干人已去,欢天喜地地走进厅来。” 阿朱道:“你先去刷一次牙,洗两次脸,再洗三次手,然后给我们弄点精致的小菜。有一点儿不干净,包三爷定要跟你过不去。” 老顾微笑点头,连说:“包你干净,包你干净!” 听香水榭中的婢仆在一间花厅中设了筵席。阿朱请包不同坐了首座,段誉坐了次位,夜凌空坐第三位,木婉清、钟灵依次,而阿碧和她自己在下首相陪。 王语嫣没等斟酒,便问:“三哥,他......他......” 包不同向段誉白了一眼,说道:“王姑娘,这里有外人在座,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二位虽然颇有来历,但事关慕容家的大业,我等却不方便透露。” 夜凌空“嘿嘿”一声,道:“行了,你们慕容家多少年来,不就那点事情吗......光宗耀祖、光复大燕......” 包不同霍地站起,惊疑道:“你怎么知道?”说完,他瞧了一下王语嫣,道:“是了,一定是舅太太告诉你的。” “这你可就想岔了.......” 夜凌空摆了摆手。 “且先坐下......你家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然后,意味深长的一笑:“甚至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知道的还多......” 这时,段誉道:“夜兄,自打我认识你以来,好像什么事情你都略知一点,难道说,你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 夜凌空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王语嫣听到这话,心里一动,问道:“夜公子,你知道少林寺的玄悲大师、还有丐帮帮主马大元是谁害死的吗?” 夜凌空道:“这两件事情的真相,在下确实略知一点。” “哦?”众人奇道。 夜凌空又道:“马大元之死,的确跟慕容家无关,此事另有隐情,过几天,等你们到丐帮也就知道了。” 钟灵问道:“那玄悲大师呢?” 夜凌空又道:“这件事的确跟慕容家有关,不过当中也另有隐情。” “放屁!”包不同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 话音一落,木婉清也怕起桌子,正要发作,阿碧忙道:“木姑娘你勿要生气,我们包三哥的脾气末,向来是这样的。他大号叫作包不同,一定要跟人家挺撞几句,才吃得落饭。他说话如果不得罪人,日头从西天出来了。你稍安勿躁。” 听了这话,木婉清脸色稍作缓和。 包不同道:“各位莫要怪包不同发作,此事断不可能是我慕容家所做。前些日子,公子派我去福建路办一件事,那是暗中给少林派帮一个大忙,至于办什么事,却是不便多说。不过我们既要跟少林派交朋友,那就决不会随便去杀少林寺的和尚,何况公子爷从来没去过大理。‘姑苏慕容’武功虽高,于万里外发出‘大韦陀杵’拳力取人性命的本事,只怕还没练成。” 段誉点头道:“包兄此言倒也有理。” 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 段誉一怔,心想:“我说你的话有理,怎地你反说不对?” 只听包不同道:“并不是我的话说得有理,而是实情如此。段兄只说我的话有理,倒似实情未必如此,只不过我能言善道,说得有理而已。你这话可就大大不对了。” 段誉微笑不语,心想也不必跟他多辩。 包不同道:“如此一来,夜兄还觉得这件事是我们家公子爷作的吗?” 夜凌空笑道:“这事的确不是你家公子爷做的,可我从头到尾,有说过这件事是他做的吗?” 王语嫣道:“可夜公子刚才不是说......” 夜凌空道:“我只说这件事与慕容家有莫大干系,可没说这件事是慕容复做的......慕容家是慕容家,慕容复是慕容复,二者并不一样......这里面的水深的很,等日后你们自然会知晓。” 事关表哥,王语嫣必定要问个清楚,道:“还请夜公子细说!” “我给你们一些提示,你们自己猜吧......” 夜凌空缓缓道。 “我问你们,这些年来江湖上频频发生武林中人死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上,玄悲、柯百岁、司马卫、秦伯起,还有更多之人,每当这些人一死,固然慕容家遭了一分人恨,却也令自家名头越来越盛。” “你们想想,慕容复年纪轻轻,以他的武功怎可能打下慕容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偌大名头?” 王语嫣道:“难道你是说我姑丈?可他早已去世了......” 夜凌空对此不予置否。 “还有一事,慕容家世代想要做成那件惊天大事,可积累下来,为何就只有慕容复、门客也只有包不同等寥寥四人?凭这点本钱,任你们武功天高,没有兵马、钱粮、也没有读书人支持,又怎能成事?” “王姑娘,你妈妈另有退路,就算慕容家起兵造反,也影响不到你俩......” “你明白了吗?这么多年,你娘之所以不让你跟你姑丈家来往,不是恨你姑妈,而是怕她家的事把你给害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46章:不欢而散(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语嫣听到他那话,说什么‘王家是王家,慕容家是慕容家’,霎时间心乱如麻。夜凌空见此,便索性说到底儿,彻底给她来个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给你们一些提示,你们自己猜吧......” 夜凌空缓缓道。 “我问你们,这些年来江湖上频频发生武林中人死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上,玄悲、柯百岁、司马卫、秦伯起,还有更多之人,每当这些人一死,固然慕容家遭了一分人恨,却也令自家名头越来越盛。” “你们想想,慕容复年纪轻轻,以他的武功怎可能打下慕容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偌大名头?” 王语嫣道:“难道你是说我姑丈?可他早已去世了......” 夜凌空对此不予置否。 “还有慕容家世代想要做成那件惊天大事,可积累下来,为何门客就只有包不同等寥寥四人?凭这点本钱,任你们武功天高,没有兵马、钱粮、也无读书人支持,又岂能成事?” “王姑娘,你妈妈另有退路,就算慕容家起兵造反,也影响不到你俩......” “你明白了吗?这么多年,你娘之所以不让你跟你姑丈家来往,不是恨你姑妈,而是怕她家的事把你给害了!” 这话一出,王语嫣登时惊呆,她没想到,这些年来,娘亲竟是因此才反感她跟姑丈家来往。 其余人闻言亦是震惊。 忽然间,包不同脸色大变,豁然起身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慕容家的大事!”说完,他瞧了一下王语嫣,道:“是了,一定是舅太太告诉你的。” “怎么了?怀疑王家、王夫人出卖你们了?”夜凌空“嘿嘿”冷笑,接着道:“看来你们也没把王家当作自己人嘛,是不是连王姑娘也要怀疑一下?” 王语嫣单纯归单纯,可如“舔狗”般长大的她,心思极其敏感,听到这话,内心一阵不豫。 她这种女孩子,有什么心事脸上都藏不住。 可事关慕容家百年大业,包不同也顾不得安抚,逼问道:“阁下,莫不是宋庭的走狗?” 话音落下,夜凌空这边儿都笑了起来。 包不同不知他们为何而笑,可对面越是笑,其心里就越窝火。正要发作,忽然间空中传来玎玲、玎玲两响清脆的银铃之声。一头白鸽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子,扑将下来,停在阿朱手中。 阿碧伸过手去,解下缚在鸽子腿上的一个小竹包不同和阿朱、阿碧齐道:“二哥有讯息捎来。” 三人离席走到檐前,抬起头来,只见筒,倒出一张纸笺来。 包不同夹手抢过,看了几眼,说道:“既是如此,咱们快去!”向王语嫣道:“喂,你去不去?” 王语嫣问道:“去哪里?有什么事?” 包不同刚要开口,看到夜、段等人,话停在嘴边。 “不就是西夏‘一品堂’的人赶来江南的事吗......” 夜凌空微微笑,突然抬指凌空疾点,指劲迸发,隔着五、六尺远,把包不同点在原地不动。 “你?!”包不同正欲言,结果“哑穴”也被一点,话也说不上来。 “我这手‘一阳指’的功夫,想必以包先生的眼力应该能够认出吧......” 话音一顿。 “包先生请放一百个心,跟你顶嘴的这位段公子,是大理镇南王世子段誉,而我是他妹夫.....可不是什么宋庭的走狗......” 大理段氏金子招牌一亮,包三心里也不由傻眼。 阿朱、阿碧忙道:“段公子、夜公子,二位公子今日出手相助,我等自是信的,还请公子解开穴道。” 要不说,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背靠大树好乘凉,就这身份一砸出来,对方瞬间念起了这份情。 木婉清冷哼道:“活该!给他晾一会,让他狗眼看人低!” “娘子发话,我自然不可不从......”夜凌空微微笑,瞬间令木婉清双颊浮出一抹红晕,轻啐道:“谁是你娘子!” 夜凌空“嘿嘿”一笑,然后从包不同手上取过纸条,看都没看一眼,就递给王语嫣。 “包先生可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于这信上写什么,夜某是一概不感兴趣......对你们姑苏慕容家光复大燕的春秋大梦,也不感兴趣......” 听此,包不同内心气的直骂娘。 王语嫣接过信一看,见上面写了七八行字,字迹清雅,颇有劲力,虽然每一个字都识得,但全然不成文理。她读过的书着实不少,这般文字却是第一次看到,皱眉道:“那是什么?” 阿朱微笑道:“这是公冶二哥想出来的古怪玩意,是从诗韵和切音中变化出来的,平声字读作入声,入声字读作上声,一东的当作三江,如此掉来掉去。我们瞧惯了,便知信中之意,在外人看来,那是全然的不知所云。” 王语嫣原本心里便不舒服,此刻再听到“外人”两字,登时也起了身儿。 阿碧正要开口,却被夜凌空止住,道:“阿碧姑娘,不必多言......”紧接着,他道:“无论如何,二位都从鸠摩智的手下救下这小子,二位永远是大理、也是我等几个的朋友......将来有什么困难,来大理便是......即便我帮不上忙,还有这小子......” 段誉道:“是极,将来二位遇到甚么麻烦,尽管来大理找我便是。” “你二人可别瞧他呆头呆脑的,可将来却是要做皇帝的,到时候说不定我还得哄着他......” 段誉一听,窘笑道:“夜兄,你就别取笑我了......”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什么也别说了......”夜凌空看向阿朱阿碧,道:“吃饭吧,不要闹得不愉快了。” 说完,抬手解了包不同的穴道。阿朱、阿碧俩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 “吃饭吃饭......吃完饭,咱们差不多也该走了......” 除了包不同、钟、木二人,其他人皆一阵惊愕。 阿朱道:“夜公子,你们要去哪儿?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 此时天色已晚,屋外无光。 白天,几人是吃过晌饭,才坐船离开的曼陀山庄,之后跟青城派、秦家寨的人斗了半天,打完差不多已近傍晚,再等饭菜上来,酉时也快过了。 包不同心中有气,道:“非也非也,阿朱,要留要走,他们自便就好,与我们何干?再说了,他们本来就是外人,留在这儿,多加了几双耳朵,几张嘴巴,我们谈论自个儿的事,大抵也是不方便的。” 话一出口,立马又被点了穴,但留了他一张嘴。而王语嫣听到再次听到‘外人’,只觉心中一刺。 夜凌空暗叹。 就这样的格局,他慕容家还想成事?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王语嫣眉毛一趸,她心里虽不舒服,却也道:“半夜三更的,咱们到哪里去?太湖中的水道你们又不熟,不如今晚在这儿歇宿一宵,明日再走不迟。” “天为杯盖、地为床,四海何处不是家?王姑娘,人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知道你心仪表哥,可如果你就这样一辈子躲在他的羽翼下,那位慕容公子大概也只会一直把你当做小孩子......” 夜凌空笑看着段誉,接着又道: “就是这位在你看来有些书呆子的段公子,他都能鼓起勇气,单独从家中逃出,半点儿武艺也无,就在外面闯荡。” 此时,王语嫣已然知道。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不过是闯荡江湖,又有什么了不起?” “若只是闯荡江湖,倒也不算什么,可那时他虽无武功傍身,却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连‘四大恶人’、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都不能让他屈服,异地相处,我不如他。” “可以说,即便没了那层皇世子的身份,他也让夜某佩服的很。” 包不同虽觉惊讶,不过他仍是习惯性的想要“非也非也”,只是“非”字才出,哑穴也被点上了。 阿朱、阿碧都是妙目烁烁,而一向对他人之事极其淡然的王语嫣也不禁多瞧了段誉几眼。 其实段誉一向不喜炫耀自己身份,也不欲凭“大理段家”之名而受人尊重,只是每到一路,就被夜凌空这个大嘴巴拿来狐假虎威。用他的话说,投胎的活世上最重要的技术活,你能投到帝王之家,那是你的本事,干嘛自怨自艾。有这个便利,该用就用,给自己省点麻烦。不服的,谁让自己没投个好胎? 一直以来,段誉和他一比,感觉自己方方面面都不如对方,心底多少是对他有些自卑、憧憬的,可如今对方却这般肯定了他,道他即便没了皇世子的身份,也让人佩服。 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霎时间,内心也变得自信起来,昂首挺胸,眉间露出一股轩昂之气,居然教向来目中只有表哥的王语嫣也无法忽视这股气质,心道:‘原来,这书呆子长得还挺好看的......’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与表哥对比,只觉两人难分高下。再对比其他,她发现这位段公子在家世、才华上好像也都不错。再想到自身,表哥、还有这位段公子,都是人中龙凤一样的人物,自己或许真就像那夜公子说的那样...... 阿碧沉吟道:“你们也不认得湖中水道,恐怕不大好罢。小心别又撞上那个和尚。” “无妨!麻烦姑娘待会儿摇船载我们一程就好......有我在,区区鸠摩智还翻不起什么浪花......” 鸠摩智的武功,阿朱、阿碧都见过,觉得就是公子爷的武功也不见得一定是对手,可这位夜公子话间居然如此自信,着实令二人震惊了一把。 “王姑娘,此次我们也是前往丐帮,虽说你这番是跟随我们出来,可如果你想留下来,我们也尊重你的约定,只是之后你那慕容表哥不忙的话,别忘了让他带你去大理一趟。” 王语嫣想到那一句句“外人”,又想到夜凌空先前的话,神色毅然道:“我跟你们走”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47章:松鹤楼上 太湖中的小舟无篷无帆,甚是简便,船身趋向,东南西北,只需一橹或一对桨,就能操控。 “屋里好闷啊,还是外面清爽一些。”一到屋外,钟灵忍不住伸展了一下双臂。 木婉清也难得认同她一句,浅浅笑道:“是呀。” 阿碧听二人语声中颇含气愤,很感奇怪,问道:“二位姑娘,你们为什么不高兴?可是我们相待太过简慢么?包三哥向来是这般脾气,段公子不必太过介意。我和阿朱阿姊跟你们赔罪啦。” 说着行下礼去,阿朱笑嘻嘻地跟着行礼。 夜凌空微微一笑,道:“阿碧姑娘,诸位并没有哪一个当真令我等十分难堪。二位姑娘殷勤招待,处处礼遇,我等自是晓得。那位包三先生,虽然要我等自便,却也留了余地。我等没那么小心眼儿,还记恨他什么......” 阿碧更加不解,道:“那为何......” 夜凌空抢过话,微微笑道:“交友有道,贵在真诚,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打自我等坐下来,这位包三先生处处强调我等是外人,对我等处处排斥,如此岂是待客结交之道?’’ 段誉也道:“不错......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与朋友交而不信乎?’,阿碧姑娘,我大理虽然只是西南僻壤小国,少于教化,可对待朋友,也知道真诚相待,似慕容家这般待人待客,高高在上,不是我等不想留下来,实在是这一留下来,难免心里就闷的慌。与其搁这儿相看两相厌,倒不如及早离去,日后再见,我等也依然是朋友。” 话语间的怨气任谁也能听出。 其实段誉一向性格宽厚,纵是别人打他一巴掌,也不怎么会气,但不知何故,适才酒筵之上,竟是愤懑满腔。他本来还不清楚,可听了夜凌空的话却是明白了,他会觉得生气,那是因为自己把对方当作了朋友。 当日,南海鳄神、延庆太子、鸠摩智等给他的凌辱可都厉害多了,但他都泰然而受,并没感到太大的委屈。可如这般,反倒令心里无比难受,只觉着哪怕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也不想在这听香水榭再待片刻。 连他这个老好人都是这般,木婉清、钟灵就更不用说。 阿朱、阿碧微微一叹,也不再强留,就划着两艘小船,载着几人离去。 银辉笼纱,清风伴身,悠扬的笛声的在渺渺太湖之上悠扬,约莫一个时辰后,亥时时分,到了无锡城畔。阿朱阿碧与众人告别,便划空船离去。 几人目视二人离去,不一会儿来到无锡城外,此刻四门紧闭,不到晨钟暮鼓响起,大概是开不了的。 段誉两眼见愁,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我等就算了,难不成还真要王姑娘露宿外头儿?” 木婉清嘴一翘,冷冷道:“王姑娘不能露宿荒野,我和灵儿就行了吧?” 段誉对这个凶巴巴的妹子可怕得很,讪讪一笑,只暗道:‘好男不跟女斗,不跟你一般见识。’ 夜凌空笑道:“瞧我的。” 当即气运丹田,灌注于双腿,使出‘灵鹫扶摇功’的扶摇绝技,“嗖”的一下,整个人向上直冲不见。 古今文明,历朝历代多以河套为中心,城池历经修缮,城墙十分高大,而江南虽在汉末、南北朝、以及大宋朝,几经人口迁移,不断经营,可底蕴到底儿还是差了些儿...... 姑苏城、无锡城的城墙都不是很高。 夜凌空一跃冲上墙头,似王语嫣这般见多识广的,也着实被这份骇人的轻功惊的不轻。在他离去片刻,就见大门边儿上,一扇约莫只有人高的侧门打开,从中探出一人,招呼几人过去。 进去后,城门吏点头哈腰,送几人离去。 王语嫣好奇道:“夜公子,你是如何让他们开门的?” 段誉笑道:“我猜猜,按照夜兄的行事风格,大概又是金钱开道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对我等而言,最不值钱的就是银子,用五十两银子换来进城,再划算也不过。” 夜凌空微微笑,带着几人去找客栈落脚。 此后又是一把银子乱撒,让房客抢着让出房间,如此别开生面的住店方式,令王语嫣不禁大感惊奇。 王语嫣道:“夜公子这边撒钱,难道不会心疼吗?” 夜凌空笑道:“撒这点银子算什么,这位段兄,他在家里吃一顿饭花的钱都比我这一路花的要多。我这会儿还只是撒点银子,给他的话,指不定就散些金子了,他才是名副其实的散财童子。” 王语嫣吃了一惊。 段誉笑道:“别听夜兄瞎说,在下哪有那般败家。” 次日一早,几人在无锡城内逛了逛,车水马龙,九流三教,同样亦是繁华,但在细微之处,又和姑苏城不大一样。 众人在城内顺便探听一下丐帮的动向,将近午时,几人信步而行,突然间闻到一股香气,乃是焦糖、酱油混着熟肉的气味。 当下循着香气寻去,转了一个弯,只见老大一座酒楼当街而立,金字招牌上写着“松鹤楼”三个大字。招牌年深月久,被厨烟熏成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发光,阵阵酒香肉气从酒楼中喷出来,厨子刀杓声和跑堂吆喝声响成一片。 几人上得楼来,找了一靠楼边栏杆的位子坐下,夜凌空高喝一声儿“小二!”,伙计连忙过来招呼。 “来了!”伙计应了一声,忙过来道:“客官有何吩咐?” 夜凌空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啪”的砸在桌上。 “先切二斤牛肉,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先上!” 说完,又从怀里取出一两碎银。 小二双手接过,两眼笑开了花,塞入怀里,忙道:“好嘞!客官,您稍等!” 这出手可不是一般阔绰。 西首座上一条大汉被这动静吸引过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在他脸上转了两转。 夜凌空感到一股目光在打量自己,转头也看向了他,对上目光,抱了一拳,转而又对小二道:“这位爷台的酒菜钱也都记到我的账上!” 其余几人转头一望,却见那人身材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众人心底暗暗喝了声彩:“好一条大汉!” 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南或大理,都不会有这等人物。那大汉桌上放着一盘熟牛肉、一大碗汤、两大壶酒,此外更无别物,可见他便是吃喝,也十分的豪迈自在,似这样的人物才叫江湖豪杰。 那大汉听到夜凌空吩咐,回头微笑,点了点头示谢,却不说话。 又喝了三杯酒,只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两个人来。前面一人跛了一足,撑了一条拐杖,却仍行走迅速,第二人是个愁眉苦脸的老者。两人走到那大汉桌前,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那大汉只点了点头,并不起身还礼。 “启禀大哥,对方约定明日一早,在慧山凉亭中相会。”那跛足汉子道。 那大汉点了点头,道:“未免迫促了些。” 那老者道:“兄弟本来跟他们说,约会定于三日之后。但对方似乎知道咱们人手不齐,口出讥嘲之言,说道倘若不敢赴约,明朝不去也成。” 那大汉道:“是了,你传言下去,今晚三更大伙儿在惠山聚齐。咱们先到,等候对方前来赴约。” 两人躬身答应,转身下楼。 三人说话声音极低,楼上其余酒客谁都听不见,但夜凌空、段誉内力充沛,耳目聪明,却自然而然地把每一句话都听见了。 夜凌空朝那大汉抱了一拳,道:“想不到居然能遇到大名鼎鼎的‘北乔峰’,不知阁下可否请我们二位过去同饮一杯?” “北乔峰、南慕容”,此系当今天下风头最劲的二人,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骤听到那大汉居然是北乔峰,段誉等人都是吃了一惊。 乔峰笑道:“快来,我这一个人喝酒,正无聊的很。” 要说他的长相也不算英俊,虽是国字脸堂堂,但比起段正淳那等龙姿凤章之貌,却差了些儿。可他眉宇间自有一股发自内心的潇洒轩昂之气,即便夜凌空、段誉二人的相貌都是不俗,一比之下,却也黯然失色。 男儿有这般气度,方可称得上是英姿勃勃。 夜凌空带着段誉一同过去入座,呼来伙计把筷子取了过来。 段誉奇道:“为何不把酒杯也取来?” 夜凌空笑道:“你这酸书生,咱俩跟妹子们在一块儿,小酌几口也就罢了,如今难得乔兄看得起我俩,请我二人吃酒,当然要喝个痛快!”说完叫道:“酒保!取三个大碗,再拎一大坛高粱酒来。” 酒保赔笑道:“爷台,一大坛高粱,您们喝得完吗?” 夜凌空手指着摇了摇,道:“小瞧人了不是?”接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去!爷不怕你这里酒多,就怕喝不好,速速去拿,银子有的是!” 乔峰笑喝道:“好!够爽利!”接着又对酒保吩咐道:“满满地斟上三碗。” 酒保依言斟了。 这满满的三大碗酒一斟,段誉登感酒气刺鼻,有些不大好受。他在大理之时,只不过偶尔喝上几杯,哪里见过这般大碗的饮酒,不由得皱起眉头。 乔峰笑道:“咱两个先来对饮十碗,如何?” “好!”夜凌空笑道,说罢一饮而尽。 说完,二人笑吟吟的看向段誉。 段誉见他俩眼光中颇有讥嘲轻视之色,若是换作平时,他定然敬谢不敏,自称酒量不及,可一想到王语嫣就在旁边看着,心里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就此认输,别说不过是一大碗烈酒,便鸩酒毒药,也毫不迟疑地喝了下去。 乔峰见他竟喝得这般豪爽,倒颇出意料之外,哈哈一笑,说道:“好爽快!”端起碗来,也是仰脖子喝干,跟着便又斟了两大碗。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48章:结义金兰 “好酒,好酒!”段誉笑道,呼一口气,又将一碗酒喝干。 这一大碗便是半斤,他一斤烈酒下肚,腹中便如有团烈火在熊熊焚烧。 乔峰、夜凌空也喝了一碗,再斟两碗。 段誉脑中混混沌沌,但仍然在想:‘王姑娘在旁看着,我可不能让她小瞧了我。’ 端起第三碗酒来,又喝了下去。 那大汉见他霎时之间醉态可掬,暗暗可笑,知他这第三碗酒一下肚,不出片刻,便要醉倒在地。 段誉未喝第三碗酒时,已感烦恶欲呕,待得又是半斤烈酒灌入腹中,五脏六腑似乎都欲翻转。 他紧紧闭口,不让腹中酒水呕将出来,可这般胃里就像烧了一团火似的。 段誉的‘朱蛤真气’至阳至烈,受到酒气刺激,突然间丹田中一动,一股真气冲将上来。其只觉内息翻搅激荡,便和当日真气无法收纳之时的情景相似,当即依着伯父所授的法门,将那股真气纳入大锥穴。 体内酒气翻涌,竟与真气相混,酒水是有形有质之物,不似真气内力可在穴道中安居。 段誉任其自然,让真气在体内诸穴游走,最后由小指的少泽穴中倾泻而出。他这时所运的真气线路,便是六脉神剑中的“少泽剑”。少泽剑本是一股有劲无形的剑气,这时他左手小指中,却有一道酒水缓缓流出。 夜凌空暗中察觉,嘴角微微上翘。 过不多时,段誉头脑便略感清醒,察觉酒水从小指尖流出,暗叫:‘妙之极矣!’他左手垂向地下,那大汉都没留心,只见他本来醉眼朦胧,顷刻间神采奕奕,不禁暗暗生奇,笑道:“想不到阁下的酒量倒也不弱,果然有些意思。” 又斟了两大碗。 段誉笑道:“我这酒量是因人而异。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大碗嘛,我瞧也不过二十来杯,一千杯须得装上四五十碗才成。兄弟恐怕喝不了五十大碗啦。” 说着“咕噜咕噜”将跟前这一大碗酒喝了下去,随即依法运气。他左手搭在酒楼临窗的栏杆之上,从小指尖流出来的酒水,顺着栏杆流到了楼下墙脚边,当真神不知、鬼不觉,没半分破绽可寻。 片刻之间,他喝下去的四大碗酒已然尽数逼出。 夜凌空倒没这般作弊。 说起来,酒这玩意,本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最多只能畅愉身心。为保护身体,以往他几乎滴酒不沾,便是礼敬长者,也是以茶代酒。 今儿一来楼上,他就注意到这名大汉,确定他的身份,就打算与之结交。 原本想用‘北冥神功’运化万气的能力,化解酒气,可不想受对方感染,鬼使神差的跟他拼起酒,大概是得‘弥罗圣胎’之功,酒量突然就好了起来。 “很好,很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先干为敬。” 乔峰见三人漫不在乎地连尽四碗烈酒,甚是欢喜,斟了两大碗,自己连干两碗,再给二人斟了两碗。后者轻描淡写、谈笑风生地喝了下去,喝这烈酒,直比喝水饮茶还更潇洒。 三人这一赌酒,登时惊动了松鹤楼楼上楼下的酒客,连灶下的厨子、火夫,也都上楼来围在他三人桌旁观看。 木婉清、钟灵、王语嫣三人也看得瞠目结舌,想不到他二人平时满口“之乎者也”、“子曰子曰”,斯斯文文的,喝起酒来竟能如此豪迈。 尤其是王语嫣。 王语嫣自幼无父,是母亲撑起一片天,往日里威严冷峻,就连表哥也瞧不上,道他整日鬼鬼祟祟,上不得台面。这位夜公子,无论相貌、武功,风度都不下于表哥,亦是人中龙凤。 可二人对段誉却礼遇有加。 接触下来,也发现段誉确实极好,起初她也只道就算段誉再好,也不关自己的事。直到昨晚在听香水榭的遭遇让她发现,原来自己只是外人,徒自伤感之际,内心对表哥的光环也淡了一些。 不禁时常对比起二人。 此时见段誉这般大碗喝酒,居然有一种表哥身上从不曾有过潇洒,情不自禁涌起一丝慌乱。 乔峰道:“酒保,再打二十斤酒来!” 那酒保伸了伸舌头,这时但求看热闹,更不劝阻,便去抱了一大坛酒来。三人你一碗,我一碗,喝了个旗鼓相当,只一顿饭时分,都已喝了三十来碗。 段誉自知手指上玩弄玄虚,这烈酒只不过在自己体内流转一过,瞬即泻出,酒量可说无穷无尽,但那大汉却全凭真实本领,眼见他连尽三十余碗,兀自面不改色,略无半分酒意,偷偷瞧了一眼,发现夜凌空居然也没作弊。 心下不禁对二人好生钦佩。 正当他寻思:‘如此比拚下去,我自是有胜无败。但这二位饮酒过量,未免有伤身体。’ 正要开口,却听夜凌空道:“乔兄,咱们三个都已喝了四十碗吧?” 乔峰笑道:“兄台倒还清醒得很,数目算得明白。” 夜凌空笑道:“你我棋逢敌手,将遇良材,要分出胜败,只怕很不容易。喝酒虽痛快,却不可耽搁要事,这酒且先记着,待兄台得空,我等再一醉方休如何?” 乔峰笑道:“好!”接着他道:“还未请教二位兄台如何称呼?” “小弟姓段名誉,是大理镇南王之子。” 本来段誉不喜跟人提及自己出身,只觉那样算不得甚么本事。说到底还是他心里不够自信,总想着要证明自己。可遇到乔峰这等壮士,不知不觉,居然就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乔峰笑道:“原来是大理段氏子弟,难怪,难怪!” 他这话不卑不亢,不提段誉是什么王公世子,只道他是段氏子弟,教段誉十分欣喜。 乔峰又看向夜凌空,道:“那这位一定是慕容公子了。” 夜凌空笑道:“区区南慕容,又岂可与我三人并列......” 话音落下,王语嫣下意识的嘴唇欲动,可话到嘴边,又歇了下去。倘若之前教她听了这话,一定会起身反驳,可如今心里好像也没那么不舒服了。 乔峰惊诧道:“哦?兄台是?” 夜凌空笑道:“先不急着说这个......刚喝完酒,咱们仨出去活动一下筋骨如何?” 乔峰哈哈大笑:“看来兄弟是想考校乔峰了。”接着,高声喝道:“好!乔峰也正有此意。” 说完携着二人下楼。 木婉清等三人自然也跟在后头。 三人下了楼后,乔峰越走越快,出城后更迈开大步,顺着大路疾趋而前,段誉提一口气,和他并肩而行,他虽不精武功,只略通‘一阳指’、‘朱蛤神功’和‘六脉神剑,’但内力充沛之极,这般快步急走,竟丝毫不感心跳气喘。 夜凌空自不用多说。 乔峰向二人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好,咱们比比脚力。” 当即发足疾行。 夜凌空施展其“灵鹫扶摇功”,扶摇乘风,丝毫不逊色于乔峰。而段誉跟着奔出几步,只因走得急了,足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乘势向左斜出半步,这才站稳,这一下恰好踏了“凌波微步”中的步子。 他无意踏了这一步,居然抢前了数尺,心中一喜,第二步走的又是“凌波微步”,便即追上了二人。 三人并肩而前,只听得风声呼呼,道旁树木纷纷从身边掠过。 “终于赶上来了,我二人可等了你半天!”夜凌空哈哈一笑,接着又道:“你那‘凌波微步’也不要藏着掖着了,咱哥哥三儿好好赛上一番。” 乔峰也笑道:“某家先走一步!” 说完迈开大步,越走越快,夜凌空也不相让,运足轻功。他俩一个大步流星,如猛虎插翅。一个纵行赶月,似走蛟化龙。 虎步龙行,互拼下,顷刻间就把段誉甩开。 段誉学那‘凌波微步’之时,全没想到要和人比试脚力,可见到乔、夜二人在前,心里那股不肯服输的劲又被激起,这时如箭在弦,不能不发,只有尽力而为,虽说不指望能胜,却也不想被他俩落下。 他只按照所学步法,加上浑厚无比的内力,一步步跨将出去,那二人到底在前在后,却全然顾不到了。 乔峰斜眼相睨,见二人身形潇洒,前者轻功卓绝,如猿纵,如鹏飞,加速尤胜自己三分,可内力却差了一些。而后者步伐中浑没半分霸气,犹如闲庭信步一般,加快几步,虽能将他抛在后面,但不久又即追上。 这么试了几次,便知段誉内力之强,犹胜于己。 俩人一个能在数十里内稳胜他,一个能在六十里外稳胜他,各有所长,都令他钦佩不已。 哈哈一笑,停步说道:“二位兄台果然出手不凡,乔峰今日可服你们啦。” 夜凌空也停下来,笑道:“丐帮武学名震天下,我等这点武功,倒是让乔兄见笑了......”他这话令乔峰心里也是一悦,接着又道:“小弟姓夜名凌空,本是流落化外的炎黄子孙,来到中原,偶然成了段誉这小子的妹夫。” “实不相瞒,小弟原本只是来江南救他,不想居然能结识乔兄这等豪杰,实是人生幸事。” 段誉几步冲过了二人身边,当即转身回来:“不错不错......”待站稳脚跟,笑道:“小弟初来江南,便结识乔兄这样的一位英雄人物,实是大幸。” 乔峰看向段誉,奇道:“来江南救他?” 段誉道:“说来惭愧,小弟是为人所擒而至。” 说着便将如何被鸠摩智所擒,如何遇到慕容复的两名丫鬟等情极简略地说了。虽是长话短说,却也并无隐瞒,对自己种种倒霉的丑事,也不文饰遮掩。 乔峰听后,心里不禁又惊又喜。 “夜兄,段兄,你俩十分直爽,我生平从所未遇,既然我等一见如故,不如结为金兰兄弟怎样?” “小弟求之不得。”两口声音同道。 三人叙了年岁,乔峰比段誉大了十一岁,自然是兄长了。当下撮土为香,向天拜了八拜,一个口称“贤弟”,一个连叫“大哥”,均是不胜之喜。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49章:杏子林(一) 既已结拜,三人便已兄弟相称。 “小弟在松鹤楼上,私听到大哥与敌人今晚订下了约会。小弟虽然不会武功,却也想去瞧瞧热闹。大哥能允可么?” 段誉问道。 乔峰向他查问了几句,知他果然真的丝毫不会武功,不由得啧啧称奇,这时夜凌空把他在无量山得到逍遥派秘籍,又与段誉分享,后者又得‘莽牯朱蛤’之奇缘,练成了‘朱蛤神功’之事一一道出。 听到北冥神功、朱蛤神功皆能夺取他人内力为己用,饶是乔峰的定力,也当即一惊,可又听夜凌空道神功本是玄门正宗,奥妙无穷,若沉溺于剑走偏锋,夺人内力,反倒落了下乘,实不可取。 乔峰大为赞叹,道:“贤弟年纪轻轻,于武学上就有如此深刻的见地......”接着又道:“更难得可贵的是,你二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时就能挺身而出,一个心地无私,连绝世的神功秘籍也可与好友分享,实在令大哥佩服!” 夜凌空笑道:“自古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跟大哥还有丐帮的诸位义士相比,我俩于天下百姓、于国于家,都没有半点贡献,有什么好令人钦佩的。” 段誉也道:“是呀,大哥这等英雄风范,才让我二人心折不已。” 乔峰哈哈一笑,道:“好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就为了这一句,我等兄弟三人回到无锡城中,也该再喝上三大碗才是,然后同上慧山野不迟。” 段誉听他说又要去喝酒,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想:“适才喝了四十大碗酒,只过得一会儿,他又要喝酒了。”便道:“大哥,三弟,我这和你们赌酒,其实是骗你们的,你俩莫怪。” 夜凌空笑道:“我早就知道了......”接着又道:“不过,我可没作弊啊。” 当下他说明段誉怎生以内力将酒水从小指“少泽穴”中逼出。 乔峰惊道:“兄弟,你......你这是‘六脉神剑’的奇功么?” 段誉道:“正是,小弟学会不久,还生疏得紧。” 乔峰呆了半晌,叹道:“我曾听家师说起,武林中故老相传,大理段氏有一门‘六脉神剑’的功夫,能以无形剑气杀人,也不知是真是假。原来当真有此一门神功。” 段誉道:“其实这功夫除了和大哥赌酒时作弊取巧之外,也没什么用处。我给鸠摩智那和尚擒住了,就绝无还手余地。世人于这六脉神剑渲染过甚,其实失于夸大。大哥,酒能伤人,须适可而止,我看今日咱们不能再喝了。” 夜凌空笑骂道:“六脉神剑是当世最厉害的绝学之一,你这厮空守宝山而不自知,以你如今的内力,一旦熟练运用,发挥出这门剑法的威力,那鸠摩智见了你,就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 乔峰也道:“不错,贤弟身具如此内力,要学上乘武功,那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绝无难处。贤弟要观看今晚的会斗,也无不可,只是生怕敌人出手狠辣阴毒,贤弟千万不可贸然现身。” 段誉喜道:“自当遵从大哥嘱咐。” 乔峰又道:“适才贤弟规劝得是。只是愚兄体健如牛,自小爱酒,越喝越有精神,今晚大敌当前,须得多喝烈酒,好好的和他们周旋一番。” 夜凌空道:“好!大哥,回去后咱俩过两手,也让大哥指点指点我的武艺。等打完,咱俩再喝一会儿酒,到了晚上同去赴会。” 乔峰笑道:“好!正想瞧瞧兄弟的武艺!” 两人说着重回无锡城中,这一次不再比拚脚力,并肩缓步而行。 段誉喜结良友,心情极是欢畅,但于想到王语嫣总对慕容复念念不忘,闲谈了几句,忍不住问道:“大哥,你先前误认三弟为慕容公子,莫非那慕容公子的长相,与他有几分相似不成?” 说出这话,他心里不禁暗道:‘跟三弟这天人之貌相比,我这长相就有些平庸了,若他跟三弟长得差不多,那我大概是没戏了。’ 乔峰道:“我素闻姑苏慕容氏的大名,这次来到江南,便是为他而来。听说慕容复儒雅英俊,约莫二十八九岁年纪,本来比三弟是要大着好几岁,但我决计想不到江南除了慕容复之外,另有一位武功高强、容貌俊雅的青年公子,因此认错了人,好生惭愧。” 段誉听他说慕容复“武功高强,容貌俊雅”,心中酸溜溜的极不受用,又问:“大哥远来寻他,是要结交他这个朋友么?” 乔峰叹了口气,神色黯然,摇头道:“我本来盼望得能结交这位朋友,但只怕无法如愿了。” 段誉问道:“为什么?” 乔峰道:“我有一个至交好友,两个多月前死于非命,人家都说是慕容复下的毒手。” 段誉矍然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乔峰道:“不错。我这个朋友所受致命之伤,正是以他本人的成名绝技所施。” 说到这里,声音哽咽,神情酸楚。 “但江湖上的事奇诡百出,人所难料,不能单凭传闻之言,便贸然定人之罪。愚兄来到江南,为的是要查明真相。” 段誉道:“真相到底如何?” 乔峰摇了摇头,说道:“这时难说得很。我那朋友成名已久,为人端方,性情谦和,向来行事又极稳重,不致平白无端的去得罪慕容公子。他何以会受人暗算,实令人大惑不解。” 这时,段誉看向夜凌空道:“三弟,你知不知道这事?” 乔峰笑道:“三弟连我那位朋友是谁都不知道,你问他做什么?” 段誉赧然一笑,道:“小弟倒是忘了......” 哪知他这话音方出,却听夜凌空道:“大哥,这你就可说错了,你说的那位朋友是你们帮中的副帮主马大元吧,关于他的死因,我还在真的略知一些。” 乔峰一听,脸上赫然变色,道:“你说什么!” 段誉听到“马大元”三字,陡然想起来夜凌空提起这事,“啊”一声儿叫道:“昨晚在听香水榭,三弟确实说过丐帮副帮主马大元之死,另有隐情......”想了下,接着又道:“好像三弟还说过,这事与马夫人有关!” 说完,他心里暗道:“原来大哥是丐帮之人,昨儿夜里,三弟在舟上说过,这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大哥和副帮主马大元是好友,想来他在帮中的地位也不低了。” “马夫人?”乔峰一听,忙道:“三弟可知道些什么,快快告诉大哥。” 夜凌空道:“大哥,且不急,先回酒楼再说,出来太晚,我怕我家那两口子,还有二嫂,找不到我等,闹出事来。” “不错,还是先......”段誉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如今三人结拜,他是二哥,那二嫂可不就自己的妻子吗?除去木婉清、钟灵,那三弟说的“二嫂”岂不是指王姑娘? 想到这儿,他心里陡然一阵躁动,涌起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欣喜、像是窘迫,又或者二者皆有之。 “三弟,我跟王姑娘......” 哪知又被夜凌空打断,道:“行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王姑娘美丽贤淑,你喜欢她不是很正常吗?男子汉大丈夫,少给我婆婆妈妈的。” 说完,运起轻功离去。 乔峰、段誉连忙跟在他后,心里都乱糟糟的。 回到松鹤楼与三女汇合,见到三人出去一趟,回来时居然以兄弟相称,再听说是三人已经结义金兰,无不吃了一惊。 “三弟,刚才的事......” “大哥,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乔峰也是关心则乱,听到他这么一说,也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众人朝楼下走去。才到了一个人少之处,大路上两个衣衫破烂、乞儿模样的汉子疾奔而来,晃眼间便奔到眼前,一齐躬身。 “启禀帮主,有三个点子闯入‘大义分舵’,身手甚是了得,蒋舵主见他们来意不善,生怕抵挡不住,命属下请‘大仁分舵’遣人应援。” 那人说完,段誉听说乔峰是丐帮帮主,心中暗道自己还真是结交了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大人物。 乔峰点了点头,问道:“点子是些什么人?” 一名汉子道:“其中两个是女的,一个是高高瘦瘦的中年汉子,十分横蛮无礼。” 乔峰哼了一声,道:“蒋舵主忒也把细了,对方不过单身一人,难道便对付不了?” 那汉子道:“启禀帮主,那三个女子似乎也有武功。” 乔峰笑了笑,道:“好吧,我去瞧瞧。” 那两名汉子脸露喜色,齐声应道:“是!” 垂手闪到乔峰身后。 乔峰向段誉道:“二位兄弟,你们和我同去吗?” 夜凌空笑道:“这是自然。”话音一顿,又道:“而且我猜我已经知道那三人是谁了......” 段誉好奇道:“是谁?” 夜凌空道:“按那描述,想来应该只有那三人了......” 王语嫣双眼骤然一亮,惊喜道:“是包三哥他们!” 方一出口,一想到对方的态度,话音里的欣喜便也随音量弱下。 两名汉子在前引路,前行里许,折而向左,曲曲折折地走上了乡下的田径。这一带都是肥沃良田,到处河港交叉。 行得数里,绕过一片杏子林,段誉一眼望去,但见杏花开得灿烂,云蒸霞蔚,半天一团红花,心想:‘人道‘杏花春雨江南’,果真不虚。宋祁词‘红杏枝头春意闹’,这个‘闹’字,果然用得好。’ 待走深入了一些,只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杏花丛中传出来: “我慕容兄弟上洛阳去会你家帮主,怎么你们丐帮的人都到无锡来了?这不是故意地避而不见么?你们胆小怕事,那也不打紧,岂不是累得我慕容兄弟白白地空走一趟?岂有此理,真正的岂有此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50掌:杏子林(二) 这人的声音再熟悉也不过。 夜凌空、段誉二人跟着乔峰大步走了过去,但见杏子林中两起人相对而立,其中一起正是慕容家的三人。 “包三哥!”王语嫣招呼道。 虽说心里有些芥蒂,但毕竟二人相识甚久,再次相逢,还是很令她开心的。 包不同淡淡应了一声儿,昨夜因他一张破嘴,不但跟段誉等人闹的不愉,气走了对方,也气走了王姑娘。事后,他心里也极是懊恼,不过他性子要强,生平决不认错,决不道歉,即便明知自己错了,一张嘴也要死撑到底。 故而,此刻却是不肯拉下面子,跟王语嫣低头。 倒是阿朱、阿碧欣喜上来,招呼道:“王姑娘!” 王语嫣轻噫一声,道:“你们也来了?” 阿朱笑道:“是呀......”说完看到段誉、夜凌空等人,又连忙向几人打了招呼。 几人微笑回应了一下。 三女相叙,无不开心,把包不同晾在一旁。 杏子林中站在包不同对面的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化子,当先一人眼见乔峰到来,十分欢喜,忙抢步迎上,他身后的丐帮帮众一齐躬身行礼,大声道:“属下参见帮主。” 乔峰抱拳道:“众兄弟好。”紧接着,又朝段誉、夜凌空道:“二弟、三弟,你们认识他们吗?” 包不同等人一听乔峰居然称段誉、夜凌空为兄弟,不由得暗自震惊。 而丐帮众人纷纷好奇,不过见两人一副文弱儒雅的模样,年纪又轻,因此也不是太放在心上。 夜凌空道:“他们是姑苏慕容家的人,那两位阿朱、阿碧姑娘先前救了二哥,是我们的朋友。至于旁边那位武功不高、心气不小的包不同。待会儿他要是嚣张,大哥使劲揍他就行,不用给弟弟面子。” 他这话说的有些搞怪,令段誉、钟灵等人都有些绷不住,捂住嘴偷笑。 乔峰道:“原来是包三先生,在下久慕英名,今日得见尊范,大是幸事。”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我有什么英名?江湖上臭名倒是有的。人人都知我包不同一生惹事生非,嚣张惯了,不少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儿倒是想揍我,可惜自己没什么本领,就只能找人代为出头......” 说时,神情里尽是洋洋得意。 夜凌空笑道:“看来,包三先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话音落下,“嗤嗤嗤”抬手三道暗器打出,包不同眼尖足快,连忙使出轻功闪躲,可那暗器就像长了眼睛似得追着他。打在包不同身上,发出闷哼一声,“砰”的一下,人从半空坠地,差点儿就摔个狗吃屎。 众人仔细一瞧,却见旁边散落着三块碎银。 他这一手暗器功夫,把在场众人都震住了,除去乔峰、段誉,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丐帮众人皆是暗自心惊,乔帮主这兄弟,不单这一手暗器功夫堪称一绝,出手也是阔绰的匪夷所思。 从未听说过哪家会把银子当作暗器来使。 夜凌空笑道:“在下这点儿微末本领,不知包三先生可满意否?” 包不同爬了起来,心中大怒,可却对其十分忌惮,冷哼一声,对着乔峰道:“乔帮主,你也欺人太甚了吧?随随便便地来到江南不说,上来还让令弟出手伤人,你们丐帮真是好大的威风!”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会,帮主的身份何等尊崇,诸帮众对帮主更是敬若神明。众人见包不同对帮主如此无礼,一开口便出言责备,无不大为愤慨。大义分舵蒋舵主身后站着的六七个人或手按刀柄,或磨拳擦掌,都是跃跃欲动。 包不同道:“我家慕容兄弟知道你乔帮主是号人物,知道丐帮中颇有些人才,因此特地亲赴洛阳去拜会阁下,你这么自得其乐地来到江南不说,还如此仗势欺人,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乔峰微微一笑,说道:“慕容公子驾临洛阳敝帮,在下倘若事先得知讯息,确当恭候大驾,失迎之罪,先行谢过......”话音一顿,接着道:“至于些许冲突,我在这里代我三弟向包三先生赔个不是了,若不满意,改日乔峰再去登门道歉......有什么事,乔某一并接着。” 说着抱拳一拱。 乔峰这几句话说的好生得体,尽显一帮之主的风度,也不失高手霸气,令众人暗暗喝彩。 不料包不同居然受之不疑,点了点头,道:“你知道错就好!常言道的好: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希望阁下可不要只知错,而不改错......” 他正说得洋洋自得,忽听得杏树丛后几个人齐声大笑,声震长空。 大笑声中有人说道:“素闻江南包不同爱放狗尼,果然名不虚传。” 包不同道:“素闻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刚才的狗屁却又响又臭,莫非是丐帮六老所放吗?” 杏树后那人道:“包不同既知丐帮六老的名头,为何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话声甫歇,杏树丛后走出四名老者,有的白须白发,有的红光满面,手中各持兵刃,分占四角,将包不同、王语嫣、阿朱、阿碧四人围住了。 夜凌空道:“错了错了,你们这四个老糊涂虫,这三位姑娘都是好人,那个包不同才是来闹事的,你们揍他便是。” 说着,整个人运起凌波微步,身化一道鬼魅般,飞快在四老间穿梭,一阳指疾点四人手腕,把他们手上的兵器都卸了去。 丐帮四老都来不及反应,一愣神的公分,手上空空如也,惊骇道:“你是?” 乔峰笑道:“四位长老,这位是我新结拜的兄弟。”接着又道:“三弟,不可胡闹!” 大哥发话,夜凌空立马恭恭敬敬,跟丐帮四老道:“在下只是开个玩笑,望四位长老莫怪!” 那些早就认识他的,钟灵、木婉清,乃至阿朱、阿碧等人都十分惊诧,想不到夜凌空也会这般老老实实,只有同为结拜兄弟的段誉清楚,三弟虽然只是初识大哥,可对他却是发自内心的敬仰。 而在那边...... 包不同心里已经冷汗淋漓,他知道丐帮乃江湖上一等一的大帮会,帮中高手如云,丐帮六老更是望重武林,但他性子高傲,自幼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眼见丐帮六老中倒有四老现身,隐然合围,不禁暗暗叫苦,可脸上丝毫不现惧色。 “四个老儿有什么见教?想要跟包三先生打上一架么?为什么还有两个老儿不一齐上来?偷偷埋伏在一旁,想对包三先生横施暗算么?很好,很好,好得很!包三先生最爱的便是打架。” 忽然间半空中一人说道:“世间最爱打架的是谁?是包三先生吗?错了,错了,那是江南一阵风风波恶。” 段誉抬起头来,只见一株杏树的树枝上站着一人,树枝不住晃动,那人便随着树枝上下起伏。那人身形瘦小,约莫三十二三岁年纪,面颊凹陷,留着两撇鼠尾须,眉毛下垂,容貌十分丑陋。段誉心道:“看来这人便是阿朱、阿碧所说的风四哥了。”果然听得阿碧叫道:“风四哥,你听到了公子的讯息么?” 风波恶叫道:“好啊,今天找到了好对手。阿朱、阿碧,公子的事,待会再说不迟。” 半空中一个倒栽筋斗翻了下来,指着夜凌空道:“好小子,拿出你的兵器来!” 夜凌空笑道:“甚么世间最爱打架?既然要打架,那就打个痛快,咱俩先比拳脚,再比兵器。” 风波恶一听大喜,大叫:“妙计!” 说罢,全然不顾武林礼节,江湖规矩,都不知会一声儿,就冲了上来。 风波恶猱身直上,足如踏浪,到了夜凌空跟前,双掌拍出。而夜凌空也不惧,对方用掌,他便用指,一阳指力贯注指尖,点在风波恶的掌心,内力贯穿,一招令对面节节倒退。 “大理段氏的一阳指?” 风波恶又惊又喜。 他生平最爱的便是打架,倘若对手身有古怪武功,或是奇异兵刃,那更是心花怒放,就像喜爱游览之人见到奇山大川,讲究饮食之人尝到新颖美味一般。 而段家的一阳指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指法,风波恶对此久闻大名,早就想领教一番。 于是,握掌为拳,又改了一门拳法,来克制指法。 世上的手上功夫,大抵掌克拳,拳克指,指克掌,只是如‘一阳指’这等上乘指法,变化精妙,却是不怎么怕被克。 不过,既然对方换了功夫,夜凌空自然不介意陪他玩玩。 手上功夫一变,化指为拳,身形便如水蛇般游走不定。这是金蛇郎君手创的“金蛇游身拳”,拳法重在“游身”,拳随身变,身随行转,有些像似“八卦游身掌”。 夜凌空舍弃那些阴毒招数,却加上‘凌波微步’轻功,正好后者是以‘八卦’为基础所衍化,两者结合,顿时令这门拳法脱胎换骨,像是把‘金蛇游身拳’和‘八卦游身掌’合二为一。 顷刻间,倏进倏退,忽东忽西,旁观各人眼都花了。 风波恶东抓西拿,可就是抹不到对方一丝衣角,反而对方每次出手,都令他冷汗淋漓。 阿碧见风波恶处于下风,有些担心,问王语嫣道:“王姑娘,那位夜公子使得是什么武功?” 王语嫣摇摇头道:“我瞧不出这是哪一派的武功......”说完,她解释道:“说来也奇怪,我家的‘琅嬛玉洞’里几乎包含天下武学,迄今为止,少有能让我也不认识的武功。可打遇到夜公子,一路上他使的武功大多数我都不认识......” 阿朱、阿碧一听,皆是暗暗心惊。 打斗中,夜凌空听到这话,跳出战圈,笑道:“我这拳法叫作‘金蛇游身拳’,乃是一位无名前辈从水蛇在水中游动的身法中所悟出......那位前辈寂寂无名,你不认识他的武功也不奇怪。”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51章:杏子林(三) 武林之中,多有高人,一些前辈虽身负惊世绝学,却淡泊名利,隐遁世外,一身侠名和武艺也不为人所知,此事不足为奇。 夜凌空道:“风兄,你看我这套拳法如何?” 风波恶道:“拳法是不错,就是闪来闪去,不像爷们练的拳法,打的一点儿都不痛快!” 夜凌空笑道:“好,那我就再换一路拳法,你可小心了!” 说完,架势一摆,猛然足下一蹬,一拳杀出明劲,拳破啸啸之风,还未至,已给人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可怕气势。 风波恶大惊! 他知道这一拳决不可硬接,若是单掌出迎,势必臂断腕折,说不定全身筋骨尽碎,容不得多想,立马向后一跃。 “砰!”碗口粗的树干被一拳砸断,如此威力实在骇人听闻。 夜里空一拳未中,大吼一声,追上去又是一拳。 要知他先前散功重修,一身真气化作精气,散于体内,强壮他的身体。之后又修炼了‘五魔拳’,哪怕身体被上了‘枷锁’,盖世千斤神力被封印,可一身力量依旧远超常人。 所谓“封印”,其实是因为他还无法驾驭自己的身体力量,才会出现的一种“限制器”。 之前,他塑造出不完整的‘弥罗圣胎’,举手投足有着能够匹敌“先天武者”的盖世千斤神力,但过分强大的身体精气一旦失去控制,也会带来危害,如果驾驭不了,他每使用一次这般力量,都是进行自损,虽然身体会对此进行修复,但过度频繁使用,就有可能造成身体崩溃。 而在他完整了‘弥罗道胎’后,身体就自动对夜凌空目前还驾驭不了的力量上了枷锁,无论是身体精气、还是武道真意,这也是“肉身神力”和“燕北神枪”被封印的真相。 随着他后面修为逐渐提高,这些封印也会逐一解除。身体力量上,每把‘肉皮骨筋脉’五体之一锤炼到家,单臂力气就会增加一石之力,而他修成两部“五魔拳”,差不多就有一百二十斤的力量。 此力约莫相当于一个寻常女子的体重。 华山‘破玉拳’刚猛至极,招招力大势沉,与这份力量相得益彰,再以外劲之道,把力量凝聚,就可以打出极其可怕的力量。 磕着就死,擦着就伤,这绝对不是开玩笑。 没看就连自称最爱打架的风波恶,此刻居然狼狈逃窜,不断躲闪,着实有些滑稽。 乔峰见义弟掌法精奇,内力、外劲,皆浑厚无比,不禁又惊又喜,同时也有些心痒难耐,倘若换个场合,他一定忍不住要上去跟兄弟切磋一番。 丐帮四位长老各自退在他身后,凝神观斗,也不禁暗暗震惊,自问自己的身法、动作,和那风波恶也就差不多,即便换了他们上去,也不见得能比他表现的更好。 而且,他们看的出,夜凌空一直在处处留情,否则风波恶决计接不下他两招。 风波哥叫道:“停停停,我认输!” 夜凌空停步而立,笑道:“我这手华山‘破玉拳’让阁下见笑了。” “劈石破玉,好拳法!当得起这个名字......” 风波恶叫道。 说完,白光耀眼,他手中已多了一柄单刀。 “快!咱们再比比兵刃!” 但见他一脸兴奋,便知这人好斗成性。 夜凌空大声道:“二哥,看好了!” 遂只见他抬起右臂,一道一丈长的无形剑气激荡而出,剑气有质无形,众人虽然能感觉到有刚刚有一股真气从指尖发出,可光凭肉眼又都看不见。 风波恶道:“你的兵器呢?” 夜凌空笑道:“不是已经取出来了吗?” 风波恶不解,可他这人有一好处,想不明白的事情,不想便是,先打再说。 “刷刷刷刷”连砍四刀,全是进手招数,势若飘风,迅捷无比。 夜凌空右手以‘少泽剑’施展华山剑法,以快对快,剑气磕在刀刃上,风波恶只觉得自己的刀居然被一道无形之物挡住了。 “怎么回事?”霎时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晃了一下眼睛,还以为是闹鬼了! 王语嫣提醒道:“四哥,那是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 尽管她对包不同的话大感不舒服,可自小对慕容家的感情,终究无法轻易放下,见风波恶有危险,登时担心了起来。 丐帮四老听到这个称呼,登时脸色大变,其中一个红脸老者道:“六脉神剑?他是那个窃取了段家‘六脉神剑’的‘神剑魔君’!” 前不久,江湖上出现一位魔头,据说他窃取了大理段氏的不世绝学‘六脉神剑’,在长江上杀戮武林同道,以致于血染江河。 段誉道:“这位长老,我三弟的‘六脉神剑’并非窃取,而是因缘际会,在我大理国的天龙寺里,和小弟一起学来得。” 那红脸老者道:“你是何人?” 段誉道:“晚辈是大理国镇南王世子段誉,你们口中的‘神剑魔君’不单是我结拜兄弟,也是我妹夫,江湖上说甚么他窃取了我家的绝学,不过是有心之人想借这旗号,抢夺他身上的武功绝学罢了。” 王语嫣听他开口,忍不禁被吸引了注意力,目光转向了他,却见平日一副随和淡然的书呆子,此刻却一反常态,神情显得极其认真。 ‘原来,这个书呆子在为身边的人出头时,是这个样子的吗?’ 那长老惊诧道:“原来是镇南王世子,失敬失敬。” “哪里,我有幸和乔大哥义结金兰,各位是丐帮的长老,诸位是他的兄弟,自然也是我的兄弟,直接称呼即可。” “好,段兄弟!” 顷刻间,两边便以兄弟相称。 正看着那丰神俊朗、潇洒自若的书呆子,忽然对方移来目光,对她微微一笑,王语嫣心里一跳,双颊晕红,转开了头,心想:‘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躲开干嘛。’ 她心里又是一想,想起在曼陀山庄二人初见的那个夜晚,月下栏杆边,段誉那般痴痴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似是十分倾慕自己的容貌,想到这儿,心下不自禁的暗有喜悦之意。 那晚,段誉为了安慰她,说了一堆夸赞她,鼓励她的话,正是因为他,自己才勇敢的迈出了家里。 除了他,从来没有人那样看过她,也没人那样夸赞过她,那位段公子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个夸赞她长得好看的男子,而表哥就从来没夸赞过她生的好不好看。 一想到慕容复,她的内心突然又念起了对方...... “王姑娘,王姑娘,你快看看,风四哥要招架不住了!” 然而才一想着慕容复,王语嫣的思绪就被一阵急切的呼唤扯了回来,却见阿朱、阿碧一人抓着她一个肩膀,不停的摇晃道。 王语嫣朝场上看去,却见就这一愣神的公分,风波恶已然完全招架不住,只是她对夜凌空的武功丝毫不认识,却也没法开口指点,正着急着,却见夜凌空忽然把身法一收,双腿拔地而起,忽然后翻一个筋斗,回到众人这边。 “好轻功”乔峰叫道。 夜凌空笑道:“我这招‘攀云乘龙’让大哥见笑了。” 乔峰“诶”了一声儿,笑道:“三弟不必自谦,你这轻功造诣,大哥看,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段誉笑道:“那是,三弟在大理国的时候,跟那什么‘四大恶人’里的云中鹤比试轻功,赢了对方。就连我大理国的巴司空,对他的轻功也是佩服不已的。” 旁边一个手持钢杖的矮胖长老惊呼道:“云中一鹤?那厮的轻功可是天下一绝啊!” 这位长老姓奚,是丐帮外家高手。十多年前,乔峰常向他讨教武功,俩人间可谓是半师半友,情义深重。去年,四大恶人在湖上兴风作浪,那云中鹤不知从哪打了一副铁爪钢杖,在江湖上行走。 武林人士多爱护名声,常因一些事情发生冲突,比如有的人外号叫作“阎王”,有的人叫作“无常”、“老鬼”,前后这就犯了忌讳,由此引发彼此大打出手。 奚长老在江湖上颇有名望,恰巧云中鹤也使钢杖,他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别人一提起,无意也会连累他的名声,这就令人十分不爽。 奚长老又道:“若是这般,那这位夜兄弟的轻功,的确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了。” 夜凌空笑道:“哪里,雕虫小技,给各位献丑了......”说完,他向一位丐帮弟子借了把单刀,随手一扔,‘中冲剑’随手一划,那单刀顿时在空中分作两截,落在地上,接着看向段誉道:“瞧见了没,刚才我已经收着手了,否则以六脉神剑的威力,寻常兵刃根本无法抵挡,一丈之内,几乎无人可敌。” 诸人见状,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段誉道:“不对啊,那天我看伯父和几位大师们施展的六脉神剑,威力也不怎么样啊......” 夜凌空笑骂道:“那是当然的啊!六脉神剑以内力为基础,起码要把‘一阳指’修到一品,打通任督二脉,才足以发挥威力。” “你伯父几个,也就把‘一阳指’修炼到四品,靠着有‘一阳指’一脉相承的基础,临时抱佛脚,用一夜勉强修炼一剑,但不管是剑气威力还是长度,都不够,他们的剑气只有五、六尺,一阳指力能射多长,剑气就有多长。” “我内力比较特殊,尽管能把威力发挥出来,却不持久。” “可你小子身怀朱蛤神功,内力浑厚程度,堪称天下第一,等你掌握运气诀窍,随手便能把‘六脉神剑’的威力彻底发挥出来,到那时,恐怕我跟大哥都不是你的对手。” 众人听到夜凌空说段誉浑内力堪称天下第一,一个个都不敢相信,只怀疑是听错了。 就连钟灵、木婉清、王语嫣、还有包不同等人也是大为惊讶。 这时,风波恶的声音传来。 “喂!那小子,你还打不打了?让我再看看,你还有什么新奇的武功。”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52章:杏子林(四) “有是有的?不过,今日我只是过来观战,有我大哥以及丐帮诸位高手在此,又怎好喧宾夺主,教我独自抢了风头?” 夜凌空微笑退下。 众丐本就被他露出的精妙功夫所折服,再听到他这般说,对这位帮主的结义兄弟更是好感连连。 “好!你的功夫太高,我不是对手,我来跟他们耍耍,看看这四个老家伙还耍得动拳脚不?” 风波恶这人打架虽然不守规矩,但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自己技不如人也就干脆的认了。比起包三先生那等阴阳怪气,他这种莽夫性格,反倒更容易令人增添好感。 四大长老里的红脸老者叫道:“我来会会你!” 说着纵跃而出,手中提着一把鬼头大刀。 风波恶大喜:“来的好!” 他也不招呼,上前提刀就砍,单刀舞的甚狂。可那位吴长老的刀法比他还狂,他那大刀背厚刃薄,刀身甚长,见风波恶挥刀削来,鬼头刀竖立,以刀碰刀,往他刀刃上硬碰过去。 刀风呼啸,风波恶识得厉害,叫道:“你兵刃厉害,不跟你碰。” 倒纵丈许,反手一刀,又砍向另外三位长老。 那三位长老,除了奚长老,剩下两位分别是白须白发、手使倒齿铁锏的宋长老,以及两条手臂甚长、以麻袋为兵刃的陈长老。 风波恶先后对上这二人,而丐帮作为天下第一大帮,两位长老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自重身份,不愿以二对一,都是一人对上,另一人就飘身避开。 可前者却不管这些。 他这人好斗成性,越打得热闹,越是过瘾,至于谁胜谁败,倒不如何计较,也不守什么规矩,见到对方有意相让,反而乘机相攻。 那位宋长老没想到风波恶如此无理,忙挥锏招架,连退了四步方始稳定身形。 这时他背心靠到了一株杏子树上,已然退无可退,横过铁锏,呼的一锏打出,这是他转守为攻的杀手锏之一。哪知风波恶喝道:“再打一个。”竟然不架而退,单刀舞成圈子,向另一位长老旋削过去。 白须长老这一锏打出,敌人已远远退开,只恼得他连连吹气,白须高扬。 刀风掠去,陈长老也不慌乱,左臂一提,抖开兵刃,那麻袋受风一鼓,口子张开,便向风波恶头顶罩落。 “妙极,妙极,我和你打!”风波恶喜悦之余,暗增戒惧,小心翼翼的以刀尖戳去,要试试是否能用刀割破麻袋。 陈长老陡然间袋交右手,左臂回转,挥拳往他面门击去。 风波恶仰头避过,正要反刀去撩他下阴,哪知道陈长老练成了极高明的“通臂拳”功夫,这一拳似乎拳力已尽,偏是力尽处又有新力生出,拳头更向前伸了半尺。 幸得风波恶一生好斗,大战小斗经历了数千场,应变经验之丰,当世不作第二人想,百忙中张开口来,便往他拳头上咬落。 陈长老满拟这一拳可将他牙齿打落几枚,哪料得到拳头将到他口边,他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竟然咬了过来,急忙缩手,已然迟了一步,“啊”的一声大叫,指根处已被他咬出血来。 旁观众人有的破口而骂,有的哈哈大笑。 包不同一本正经的道:“风四弟,你这招‘吕洞宾咬狗’,名不虚传,果然已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不枉你十载寒暑的苦练之功,咬死了一千八百条白狗、黑狗、花狗,方有今日的修为造诣。” 阿朱、阿碧都笑了起来。 却听钟灵笑道:“只听说过‘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可还没听说过什么吕洞宾咬狗!” 木婉清也道:“要不说这好人不好做,别人处处相让,偏偏有些人自不量力、不讲武德......” 众丐听得二女仗义执言,顿时新生好感。 “非也非也......”包不同正要出言反驳,目光却忽见夜凌空抬起右手剑指,知道这要是一出口,对方一定会出手点了他的哑穴,于是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就老实的闭上了嘴。 这时场中呼呼风响,但见陈长老将麻袋舞成一团黄影,似已将风波恶笼罩在内。 但风波恶刀法精奇,遮拦进击,尽自抵敌得住。只是麻袋上的招数尚未见底,通臂拳的厉害他适才却已领教过,“狗咬吕洞宾”这一招,究竟只能侥幸得逞,可一咬而不可再咬,是以不敢有丝毫轻忽。 乔峰见风波恶居然能和陈长老斗百余招而不落败,心下也暗暗称奇,对慕容公子又看得高了一层。 丐帮其余三位长老各自退在一旁,凝神观斗。 阿碧见风波恶久战不下,担起忧来,问王语嫣道:“王姑娘,这位长臂老先生使一只麻袋,那是什么武功?” 王语嫣皱眉道:“这路武功我在书上没见过,他拳脚是通臂拳,使那麻袋的手法,有大别山回打软鞭十三式的劲道,也夹着湖北阮家八十一路三节棍的套子,瞧来那麻袋的功夫是他自己独创的。” 她这几句话说得并不甚响,但“大别山回打软鞭十三式”以及“湖北阮家八十一路三节棍”这两个名称,听在陈长老耳中却如轰轰雷鸣一般。他本是湖北阮家的子弟,三节棍是家传的功夫,后来杀了本家长辈,犯了大罪,于是改姓换名,舍弃三节棍决不再用,再也无人得知他的本来面目,不料幼时所学的武功虽然竭力摒弃,到了剧斗酣战之际,自然而然的便露了出来,心下大惊:‘这女娃儿怎地得知我的底细?’ 这么一分心,被风波恶连攻数刀,竟有抵挡不住之势。他连退三步,斜身急走,眼见风波恶挥刀砍到,当即飞起左足,往他右手手腕上踢去。 风波恶单刀斜挥,径自砍他左足。陈长老右足跟着踢出,鸳鸯连环,身子已跃在半空。风波恶见他恁大年纪,身手矫健,不减少年,不由得一声喝采:“好!”左手呼的一拳击出,打向他的膝盖。 眼见陈长老身在半空,难以移动身形,这一拳只要打实了,膝盖纵不碎裂,腿骨也必折断。 危机逼近,陈长老仍不变招,反而进招把手中的麻袋张开,往风波恶头顶罩落。 此乃以伤换伤的打法。 倘若如此打着,纵然风波恶能打断陈长老的腿骨,但自己老大一个脑袋被人家套在麻袋之中,确实更加凶险。于是风波恶一拳直击急忙改为横扫,要将麻袋挥开。陈长老右手微侧,麻袋口一转,已套住了他拳头。 高手过招,决定胜负的往往不是武功、招式,而是心理上的博弈。 风波恶一招落后,瞬间溃败,对面的麻袋虽然裹不住他的手,但却在交手中抢占了先机。 突然间,他手背上微微一痛,似被细针刺了一下,垂目看时,登时吓了一跳,只见一只五色斑斓,模样可怖的小蝎子钉在手背之上。其情知不妙,用力甩动,可是蝎子尾巴牢牢钉住了他手背,怎么也甩之不脱。 陈长老收起了麻袋,不住向王语嫣打量,寻思:‘这女娃儿如何得知我是湖北阮家的?’接着忽然想起,先前对方说自家收罗了天下武学,或许是因此认出了他的跟脚。 包不同大惊,忙伸手点了他手腕、肘节、和肩头三头关节中的六处穴道,要止住毒气上行,岂知那五色彩蝎的毒性行得快速之极,虽然不是“见血封喉”,却也是如响斯应,比一般毒蛇的毒性发作得更快。 风波恶张开了口想说话,却只发出几下极难听的哑哑之声。 包不同眼见毒性厉害,只怕已然无法医治,悲愤难当,一声大吼,便向陈长老扑了过去。可才一动身,却被人飞身一脚踹了出去。 “别碍事!”夜凌空淡淡道。 阿朱、阿碧分站风波恶两侧,都是目中含泪,只叫:“四哥,四哥!”跟着又看向夜凌空,道:“夜公子,请你救救我四哥。” 夜凌空点点头,叫了一声“二哥,过来。”段誉虽不解他为何叫自己,但还是过去了。 那边,乔峰教陈长老给对方解药,后者心中虽一百个不愿意,但帮主之命终究不敢违拗,说道:“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走上几步,向阿朱和阿碧道:“我家帮主仁义为先,这是解药,拿去罢!” 阿碧大喜,忙走上前去,先向乔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又向陈长老福了福,道:“多谢乔帮主,多谢陈长老。”接过了那小瓶,问道:“请问长老,这解药如何用法?” 陈长老道:“吸尽伤口中的毒液之后,将解药敷上。”他顿了一顿,又道:“毒液若未吸尽,解药敷上去有害无益,不可不知。”阿碧道:“是!”回身拿起了风波恶的手掌,张口便要去吸他手背上创口中的毒液。 “且慢!”却听夜凌空和陈长老同时大喝。 阿碧一愕,道:“怎么?” 陈长老看向夜凌空,却听后者道:“蛇毒、蝎毒这类毒素,若是直接入腹消化,倒也没什么,就怕口腔、牙龈里有伤口,随之入了血液里,导致中毒。”接着他道:“让我二哥来......” “我?真的假的?”段誉一愣。 夜凌空笑道:“二哥你吞服了莽牯朱蛤,那玩意是万毒之王,以毒物为食,你用‘北冥神功’炼化了朱蛤精华,如今已是万毒不侵,你的一滴血可比这区区蝎毒要毒多了。” 段誉大惊失色,道:“那我没事吧?” “没什么事,等你日后把内功修为提上去,就能炼化血液的毒性......”夜凌空说完,忙催促道:“快点儿救人吧。” 关于此事,夜凌空有曾想过,觉得他体内的情况大概就和自己完善‘弥罗圣胎’前差不多,靠着天运夺摄了朱蛤精华和绝世内力,可却没有相应的修为,无法彻底驾驭这等力量。 所幸他体内的‘朱蛤神功’正在自动行气疏通经脉、自动完善功法线路,多半神功大成之际,也是任督打通之时,借助阴阳循环之力,就可以把血液里的朱蛤精气炼化到真气里。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53章:擒龙功 其时风波恶一只手掌已全成黑色,双眼大睁,连眼皮肌肉也已僵硬,无法合上。段誉吸出一口毒血,吐在地下,只见那毒血色如黑墨,众人看了,均觉骇异。 段誉见伤口中汩汩的流出黑血,先是一怔,想让这黑血流去后再吸较妥,可又转念一想,自己已是万毒不侵,便又吸了起来。 几口之后,众人果然见他什么事都没有,这才知,夜凌空刚刚所言非虚。 “多谢!”忽然间,风波恶身子一动,人恢复的可以说话,阿朱等尽皆大喜。却见黑血渐淡,慢慢变成了紫色,又流一会,紫血变成了深红色。阿碧连忙阿碧忙给他敷上解药,包不同给他解开穴道。 顷刻之间,风波恶高高肿起的手臂已经平复,说话行动,也已全然如初。 风波恶向段誉深深一揖,道:“多谢公子爷救命之恩。” 段誉连忙还礼,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风波恶笑道:“我的性命在公子是小事,在我却是大事。” 从阿碧手中接过小瓶,掷向陈长老,道:“还了你的解药。”又向乔峰抱拳道:“乔帮主仁义过人,不愧为武林中第一大帮的首领。风波恶十分佩服。” 乔峰抱拳还礼,道:“不敢!” 风波恶拾起单刀,左手指着陈长老道:“今天我输了给你,风波恶甘拜下风,待下次撞到,咱们再打过,今天是不打了。” 风波恶一斜身,向奚长老叫道:“来,我还没跟阁下打过!” 阿朱、阿碧都大吃一惊,齐声叫道:“四哥不可,你体力尚未复原。” 风波恶叫道:“有架不打,枉自为人!” 单刀霍霍挥动,身随刀进,已砍向奚长老。 丐帮众高手多是成名已久,江湖上什么人物没会过,然见风波恶片刻之前还是十成中已死了九成,岂知一转眼间,立即又生龙活虎般的杀来,如此凶悍,实所罕有,除去乔峰,一个个都不禁心下骇然。 乔峰眉头微皱,心想:“这位风朋友太也不知好歹,我段兄弟好意救了你的性命,怎地不分青红皂白的又去乱斗?” 而包不同也跟另一位长老打了起来。 相斗激烈时,四面八法突然传来动静,不少人快步走来,乔峰只以为是慕容复伏下的人马到了,命令众兄弟撤退,而自己和四大长老留下来断后。 然而东西南北,出现的都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或持兵器,或拿破碗竹杖,均是丐帮中帮众。这些丐帮弟子各人神色严重,见了乔峰也不行礼,反而隐隐含有敌意。 乔峰惊讶万分。 本帮帮众,平素对自己极为敬重,只要远远望见,早就奔了过来行礼,何以今日突如其来,连“帮主”也不叫一声?他正在疑惑,不多时之间,众丐便将杏林丛中的空地挤满了。可帮中的首脑人物,除了先到的四大长老和蒋舵主之外,余人均不在内。 乔峰越来越惊,掌心中冷汗暗生,他就算遇到最强最恶的敌人,也从来不似此刻这般骇异。 “好戏终于上演了!” 忽然,一个语气淡淡,带着讥讽的声音传来。 乔峰倏地转过头,朝夜凌空望去,道:“三弟,你可知道什么?” 却见夜凌空笑道:“大哥放心,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罢了。” 听他这般诉后,乔峰也就安下心来。 “结打狗阵!”陈长老高声一喝,东南西北四面的丐帮帮众之中,每一处都奔出十余人、二十余人不等,各持兵刃,顷刻布成阵势,纵然包不同、风波恶武功高强,又如何以二敌多? 很快,俩人双双挂彩。 陈长老长声唱道:“南面弟兄来讨饭哟,啊哟哎唷哟......”他唱的是乞丐的讨饭调,其实是在施发进攻的号令。站在南首的数十名乞丐各举兵刃,只等陈长老歌声一落,立时便即涌上。 乔峰自知本帮这打狗阵一发动,四面帮众便此上彼下,非将敌人杀死杀伤,决不止歇。他在查明真相之前,不愿和姑苏慕容氏贸然结下深仇,当下左手一挥,喝道:“且慢!” 晃身欺到风波恶身侧,左手往他面门抓去。风波恶向右急闪,乔峰右手顺势而下,已抓住他手腕,夹手将他单刀夺了过来。 王语嫣叫道:“好一招‘龙爪手’‘抢珠三式’!”她虽然心存芥蒂,可这就像兄妹间吵架归吵架,可终究情分还在那里,也不能眼睁睁看他吃亏,提醒道:“包三哥,他左肘要撞你胸口,右掌要斩你腰胁,左手便抓你的‘气户穴’,这是‘龙爪手’中的‘沛然有雨’!” 她说“左肘要撞你胸口”,乔峰出手和她所说若合符节,左肘正好去撞包不同胸口,待得王语嫣说“右掌要斩你腰胁”,他右掌正好去斩包不同腰胁,一个说,一个作,便练也练不到这般合拍。 王语嫣说到第三句上,乔峰右手五指成钩,已抓在包不同的“气户穴”上。 包不同只感全身酸软,再也动弹不得,气愤愤的道:“好一个‘沛然有雨’!大妹子,你说得不迟不早,有什么用?早说片刻,也好让我有个预备。” 王语嫣歉然道:“他武功太强,出手时事先全没朕兆,我瞧不出来,真是对不起了。” 包不同道:“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咱们今天的架是打输啦,丢了燕子坞的脸。”回头一看,只见风波恶直挺挺的站着。却是乔峰夺他单刀之时,顺势便点了他的穴道,否则他怎肯乖乖的罢手不斗? 木婉清看不过去,冷笑道:“王姑娘好意出言提醒你们,你不领情就罢了,自己学艺不精,反倒有脸怪气别人。告诉你,就算丢脸,丢的是你慕容家的脸,不是王姑娘的脸......” 包不同气急而笑,连道三声儿“好好好”,跟着道:“想来王姑娘是攀上大理段氏的高枝,瞧不上我们家公子爷了!那感情好,不用你来提醒!” 王语嫣又羞又怒,道:“包三哥!你胡说什么!” 忍不住朝段誉看去,恰似心有灵犀,目光再次相对,少女慌忙别过头,再看众人,皆是笑意吟吟,内心更觉羞愤欲死。 陈长老见帮主已将包、风二人制住,那一句歌调没唱完,便即戛然而止。 丐帮四长老和帮中高手见乔峰一出手便制住对手,手法之妙,实是难以想像,无不衷心钦佩。 风波恶却道:“乔帮主,我武功是不如你,不过适才这一招输得不大服气,你有点出我不意,攻我无备。” 乔峰道:“不错,我确是出你不意,攻你无备。咱们再试几招,我接你的单刀。”一句话甫毕,虚空一抓,一股气流激动地下的单刀,那刀竟然跳了起来,跃入了他手中。乔峰手指一拨,单刀倒转刀柄,便递向风波恶的身前。 风波恶登时便怔住了,颤声道:“这......这是‘擒龙功’罢?世上居然真的......真的有人会此神奇武功。” 乔峰微笑道:“在下初窥门径,贻笑方家。” 说着眼光不自禁的向王语嫣射去。适才王语嫣说他那一招“沛然成雨”,竟如未卜先知一般,实令他诧异之极,这时颇想知道这位精通武学的姑娘,对自己这门功夫有什么品评。 不料王语嫣一言不发,对乔峰这手奇功宛如视而不见,原来她正自出神:‘这位乔帮主武功如此了得,我表哥跟他齐名,江湖上有道是‘北乔峰,南慕容’,可是......可是我表哥的武功,怎能......怎能......’ 忽然,她又想到。 ‘那位夜公子说段公子的内力旷古烁今,只要他精研武学,届时就连他和乔帮主都不是对手,这位乔帮主都比表哥厉害这么多,那他......’ 那一头,风波恶见乔峰如此了得,自知不是对手,于是举手拜别,招呼包不同,说是要前往少林寺跟慕容复汇合。 王语嫣向阿朱、阿碧道:“三哥、四哥都走了,你们却又到哪里找......找他去?” 两人毕竟是女儿之身,不太方便跟着包、风二人行走江湖,先前只是离此不远,才一同赶了过来。 也就王语嫣这种对世俗人情一窍不通的单纯少女,才这样毫无忌讳的跟着众人,她却不知,自己一路跟着夜、段等人,落在许多人眼中,很容易引起误会。 阿朱低头道:“这儿丐帮他们要商量正经事情,咱们且回无锡城再说。”转头向乔峰道:“乔帮主,我们三人走啦!” 乔峰点头道:“三位自便。” 东首丐帮之中,忽然走出一个相貌清雅的丐者,板起了脸孔说道:“启禀帮主,马副帮主惨死的大仇尚未得报,帮主怎可随随便便的就放走敌人?”这几句话似乎相当客气,但神色之间咄咄逼人,丝毫没有下属之礼。 乔峰道:“咱们来到江南,原是为报马二哥的大仇而来。 但这几日来我多方查察,觉得杀害马二哥的凶手,未必便是慕容公子。 那中年丐者正是一代武侠节奏大师全冠清,外号“十方秀才”,为人足智多谋,武功高强,是帮中地位仅次于六大长老的八袋舵主,掌管“大智分舵”,问道:“帮主何所见而云然?” 阿朱、阿碧正要离去,忽听得丐帮中有人提到了慕容复,二人对慕容复都极关怀,当下退在一旁静听。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自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不知帮主如何猜测,属下等都想知道。” ...... 全冠清辞意不善,乔峰自是已经察觉,又见诸帮众的神气大异平常,帮中定已生了重大变故。他不见传功、执法长老,又不见其他几位舵主。 丐帮自帮助、副帮主以下有传功、执法,以及四大长老,共六位长老。接着,就是大仁、大智、大礼、大义、大信五个分舵,由帮中八袋弟子担任舵主。 而今出了这么大事情,几人都不在,想来是变乱已成!